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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穿·转载◆【100223】沉醉 作者: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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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0-02-23 21:08回复

    “那就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他心一酸,原来自以为不问世事的自己,自那件事以后,也见不得别离了么?
    沉醉听到师父的允诺,心里居然微微一宽。她看向那男子,他正低头望着怀里的女子,笑容温柔而酸楚,仿佛是怀里揣着世上的最宝贵的东西,那般的专注,似乎周遭一切对他们而言都不存在,这样的笑容,让沉醉不由地看呆了。
    “师父,那女子是什么病,竟然连你也救不了?”沉醉把视线自远处湖边那对依偎的人身上收回,歪着脑袋疑惑地望着萧沐。
    “心病。叫你学医,你偏不肯,女孩家却爱钻研那些个奇门遁甲,连个心病的症状都看不出来。她那是陈年旧疾,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用了。”他此生救不了的,不止这一个。
    “真可怜——这便是情么?直教人生死相许?”沉醉喃喃道。
    “你一个七岁的女娃知道什么?”萧沐摇头轻笑。
    “师父,我念的,不是你写过的一句诗么?”沉醉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湖面掠来一阵轻风,正欲落子的青衣男子忽然怔忡,随即沉默。
    “絮儿,江南的春天一如你所说的那般美,在京城,是见不着这么漂亮的桃花的。都怨我,总是这么忙,到现在才有空带你回故乡。为了不让你分心,好好欣赏这儿的一切,我连无忧都没有带过来,他可是哭闹了好阵子。说起来,这小子也不知道像谁,我俩都是喜静的,怎么会生了个这么会折腾的家伙。”
    男人说到这,摇摇头,浅浅一笑。几片花瓣飘了下来,落在女子的发上。他伸手,轻轻地捏起那几片花瓣。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七岁,也是站在桃树下,头发上沾着很多花瓣,看起来傻透了,可是却一个劲坚持京城的桃花没有江南的好看,要不是怕得罪姨娘,我早就被你逼跑了,后来拿着桃叶编了个蝴蝶给你,你才住嘴。”
    “三个月,絮儿,自我上次去边关,我们已经三个月没见了,你这次闹腾的,可有些任性了。”
    男人一扬袖,几片桃叶已揣在手中。
    “好多年没做这个,手真是生了,这蝴蝶实在不如当年——”嗓音忽然停住。
    “絮儿?”探询的目光锁住女子微颤的眼睫,微哑的声音里带着狂喜也带着小心翼翼。
    “恪——好久不见。”软糯的女声,极为虚弱,却柔柔地荡漾了一池湖水。
    “萧沐!”杨恪扬首一声急喝。
    “恪,不用了——”一只手拽住男人的衣襟,另一只手却已揪住自己的心口。
    萧沐闻身赶来,瞧了女人一眼,脸色便沉了几分,伫立一旁,竟是一动不动。
    油尽灯枯。这几天费尽心力,才将她留到今日,这晌转醒已是奇迹。
    “你!”杨恪瞪着他,眼里已是狂怒。
    “恪——”,柔弱的声音里带着微喘,绝美而苍白的脸上竟然逸出一丝笑,“你我今日看来要就此别过。飞絮此生有你,死也瞑目了。”
    “你敢!你若敢弃我而去,我永世不会原谅你——”字字嘶吼出口,竟是哽咽得不成句。
    “答应我,你还有无忧,所以要好生待自己。你看江南这桃花,开得真是极好,你终于是带我回来了——”
    明媚的四月天,突然下起绵绵细雨。一阵风过,一地桃花,衬着泥土,分外凄艳。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在树下抱着她,一动不动,任雨淋透了他的身子,任暮色四起。
    沉醉在树上怔怔地看着他们,也是一动不动,眼里却有热热的东西流出来。还是懵懂的年少,不知情深何许,却在恍恍惚惚中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此处的景致是霜湖最美的。”沉醉注视着墓碑上“挚爱飞絮”四个字,对已经默然站立很久的男人说。
    杨恪这才发觉有人走近,他转身,看见沉醉,稚嫩可爱的小丫头,一身大红小袄,娇艳得逼人,粉白的脸上不知道怎么会沾了些淘气的泥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瞅着他。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她脸上的泥点抹去:“萧沐的小徒弟,几岁了?”
    “七岁。”清脆的嗓音回荡在空气里。
    杨恪微微一震,记忆中,也有这样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桃花烂漫中,笑得天真灿烂。
    “恪哥哥。”
    


    3楼2010-02-23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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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这么唤他,甜甜的依赖。
      心又开始疼痛起来。
      “她幼时在江南长大,又爱极桃花,应该会喜欢这里。”
      杨恪狼狈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转身利落上马,竟是不再回头。
      “等等!”沉醉喊住他,摊开右手,粉嫩的掌心里是一只绿色的蝴蝶,“你做的,还是你留着,”咬咬唇,她有些窘,“你们到树下的时候,我已经在树上了,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实在是怕惊扰了你们——”
      “没事,”杨恪看着她,唇边扯出一丝凄苦的微笑,“算是为我们作个见证也好,至于这东西,此生我都不需要了。谢了——”
      话音刚落,他一拽缰绳,已飞奔而去,一行人转眼绝尘而去。霜湖的烟波浩荡里,那个黑色的背影格外孤单。
      沉醉怔了半晌,从怀里掏出玉箫,缓缓吹起来。
      忽闻江上弄哀筝。
      苦含情,遣谁听?
      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
      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曲子是学了师父的,还不知其中的意境,沉醉只觉得凄凉,此刻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怎么就吹了出来。
      已经驰远的人听到萧声,心里一恸,一声沉喝,马儿跑得更快,转瞬间箫声已远,断断续续散在风中,再也听不清。
      沉醉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那只蝴蝶,身子浸在清晨的雾气里,渐渐发凉,只有脸上被他碰触过的地方,是热的。
      二、纵使相逢应不识(一)
      十年后
      雾越来越浓,这片竹林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到底怎么办?沉醉边琢磨,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冰冷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忽然她咻地站起身,随后以手中的剑在石头上划了个印记。
      如果竹子容易混淆,这石头总不会吧。
      左十七,右九。
      她数完步子,停下来。
      还是不对。试了几次都绕回原地。
      怎么参照着石头还是不行?沉醉纳闷地盯住石头,终于发现了点异样,一丝狡黠的笑挂上嘴角。
      撕下一条裙边蒙住双眼,她算着步子继续走。
      “八——”撞上一个人。
      “师父。”沉醉取下布条,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人,得意地笑。
      “总算是开窍了,”萧沐淡淡一笑,“若是按常理,你早就走出迷阵了,之前你参照竹子,你划一株,我便也划,你便分不清,后来的石头,我也是一直在更换它的位置,稍微一变,生门就变死门,景门则成杜门,若不是我一时不察让石头底部粘了点浮泥,你能不能破阵还难说。你要记住,有时候人不是被阵困住了,而是给自己困住了。”
      “师父教训的是。”沉醉毕恭毕敬地作揖。
      “今日你既以破阵,就算是出师了。该教你的,我都教了。你甚至比我当初还少花了两年,不过终究是有些急进,回头还得自己好生琢磨。你要走,随时都行。反正你包袱昨晚都打好了。”萧沐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戏谑。
      “嘿嘿。”沉醉微窘,干笑几声,“我陪你一晚,明天走。”
      沉醉第二天一大早便去敲萧沐的门,听到他应声,便推门而进。
      依然是一身青衣,左手端茶,右手拈棋。
      十年如一日。
      看惯了的背影,似乎今天觉得格外寂寞。
      沉醉有几次曾看见他在桌上放两个杯,给对面那个也斟上茶,然后愣上好久。
      跟了他十二年,每年都换一个地方待一年,有时候沉醉觉得,他是在寻找什么,又是在等待什么。
      忽然鼻酸,眼睛热热的。仿佛跟他才是亲人,比与自己的亲身父母相处的时间都长。
      “怎么了?”萧沐见她好久不出声,抬头问道。
      “我舍不得你。虽然我一定得走。”沉醉红着眼,有些难受。
      萧沐笑起来:“你这丫头,总是要回去的,你若是再跟着我,你爹是没那个耐性了。以后我去京城便去看你。这里有几本兵书你带着,我知道你偷偷看过, 定是一知半解的,我替你作了注解,以后看起来就容易多了。”
      “师父——”沉醉心里又是窘迫又是感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萧沐看着她,表情忽然严肃:“我看着你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总是知道的,但你切记凡事别太冲动,你若执迷于他,怕是要吃点苦头的,希望你能比你娘幸运,师妹她——”摆摆手,他轻叹一声,“你走吧,自己保重。”
      沉醉此刻心中觉得万般滋味交错,只能沉默地点点头,跪下长长磕了一个头,转身飞奔出去。
      身下的马儿急速飞奔,周围的景致跟着连连后退,沉醉的耳里只有风声,马蹄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全身的血液在沸腾着,心底像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以为藏得很好的心绪,因为师父的一席话,似洪泄般铺天盖地,一发不可收拾。
      十载寒暑,多少昼夜,挑灯夜读时会想起那个人的笑容,连空气里似乎都闻到桃花香,清晨舞剑的时候会揣想再遇时的情景,她该怎么跟他开口说第一句话。
      你可知道,我已等了太久。
      杨恪。
      乐安。


      4楼2010-02-23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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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沉醉悠悠醒来,只觉得一道目光锁住自己,她吓一跳,然后怪道:“你终于醒啦?怎么不叫我?”
        那人淡淡地看她:“我在想,你跟一个陌生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怎么能睡得这么安稳香甜。”
        沉醉嗤笑一声:“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这里,我便没法再开一间房,你把我床占了,这么冷个天,难道你让我没席没被的打地铺?再说了,你都昏迷成那样了,能对我做什么?”
        “可我现在醒了。”
        “呃?”沉醉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炙热的吻已落在她唇上。
        她愣了半晌,一个巴掌挥到他脸上,眼泪已经掉下来。
        这么多天为了照顾他躲躲藏藏,费尽心思,连个觉也睡不安稳,反而被如此轻薄。可是心里更难过的是,从来就不曾设想这样被人吻去,对象根本不是在心中预想了千万遍的那个他。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很用心很用心地栽了一棵桔子树,认真地浇水,修枝,每日都不忘细细地察看,结果却发现刚长出桔子就全被人偷摘掉了一样。
        那人看见她掉泪,不由一怔。旋即苦笑:“为了我的吻而伤心哭泣的女人,你算第一个。我道歉。”
        伸手抹掉她的泪,他说:“彻。”
        “什么?”沉醉抬起头。
        “我的名字。”
        沉醉撇撇嘴:“我要知道你名字干什么,又不指望你报答。”
        “记住我的名字。你的呢?”下颚忽然被他抬起,沉醉被逼着直视他的眼睛,仍然是倨傲的神情,眼底却有一种灼热的东西。
        沉醉扭过头,“我不想说,也没打算再见你。如果你已经有力气跟我废话的话,不如早点走人,让我好上路,给你准备了套干净衣服,算是送佛送到西了,你换上我们就可以说再见,不送。”
        “不告诉我你名字也无妨,”他换上衣服,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我迟早会知道的。欠你的,来日一定报答。”
        “丫头,后会有期。”人走远,放肆的笑声却传来。
        什么人——沉醉瞪着窗口,恨恨地捶了下床。
        三、纵使相逢应不识(二)
        宁远侯府。
        明月空照,庭院深深。人影飘逸,剑舞流光。去时龙吟虎啸,落叶飞花,收时渺若浮云,风过无痕。
        “好!”一声赞喝穿来,“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你这行云剑,当真使得是出神入化,收放自如了。”
        正在舞剑的黑衣男子挽了个剑花,碎了湖上一轮金影。
        定住身形,他微微一笑,有些嘲弄地看向来人:“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你这书生什么时候也有兴致钻研起剑法了?”
        缓步走来的白衣男子一挥手中的扇子,回道:“你便嘲弄我罢,我辛远秋再无用,你这个候爷仗剑西北的时候还不是带着我?这就是你有问题了。”
        杨恪姿势悠闲地拿起薄巾拭汗,口气淡淡:“大冷个天拿着扇子,你很热么?”
        “你——”辛元秋差点吐血,一把附庸风雅的扇子是拿也不是,丢也不是,这个相交多年的好友就是有这能耐,一句话能把自己气个半死,罢了,不和他计较。
        他正色:“程三回来了,追了两天两夜。最后那人自尽了。”
        “背后可有剑伤?”杨恪蹙眉。
        “没有。不是你伤到的那个人。”
        闻言杨恪脸色一沉,看向辛远秋。后者面上也是一片凝重,两人对看一眼,就明白对方想得和自己一样。
        能让程三追上两天两夜的人已经不多,而能让这样的人以自尽来掩护的角色,更是不容小觑了。这样看来,那晚程三追的那个人使的是调虎离山,硬是将他们带出几百里远,而正主儿根本就不曾离开。
        “可有查到什么?”杨恪抬眼,知道好友不会让他失望。
        “齐森后来去了乐安客栈,据店小二说,那晚住进的一个姑娘本来说得清清楚楚只住一晚的,突然又要续住,但当时也没讲清到底要住多久。”


        6楼2010-02-23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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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姑娘?”杨恪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吩咐下齐森,他知道该怎么做。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就能会会这个姑娘了。”
          那个神秘兮兮叫“彻”的男人走的时候是黄昏,沉醉觉得索性是晚了,干脆舒舒服服地又睡了一个晚上,隔日大早启程。
          京城尽在眼前,一路也渐渐热闹起来。沉醉满腹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城门口。
          远远地望见城门前堵了一堆人,久久不散,一条长龙便排了过来。沉醉心急,拉住迎面走来的一位中年女人:“大婶,请问前面是怎么回事?”
          大婶温和笑道:“小姑娘放心,是朝廷的人查奸细而已。碍不了你什么事,就是拖延点时间罢了。”
          “谢谢大婶。”沉醉甜甜一笑,放下心来,也就安安分分地等在队伍里。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快轮到她。沉醉随意扫了一眼,看见一人似是将领的样子,站在一旁,只是头盔遮住脸,看不大清长相,只是旁边一人,看着甚是严肃。
          咦——这不是乐安客栈店小二?沉醉疑惑地皱起眉。
          正思考间后面的人推了她一把,“姑娘,到你了。”
          沉醉应了一声上前,正要进城,忽然听见一旁的店小二叫唤了一声:“是她!”
          顿时一帮士兵将她围在中间。
          “怎么了?”沉醉不满地扫了一眼围了她一圈的刀剑,扬眉质问。
          那位将军走了过来,“麻烦姑娘跟我们走一趟。”清秀的眉目,看着眼熟。
          沉醉心里一沉,料想到了点什么。但此刻说什么也多余,不如静观变化,便点点头,跟着他们走了。
          “在下齐森,姑娘请喝茶。”那位将军比了一下桌上的茶杯,态度还算客气。
          沉醉看了他一眼,大方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姑娘是刚到京城?”齐森看着她的表情,试图看出些端倪。
          “确切地说,我还没到京城。不是在城门口被你们拦到这来了么?”沉醉讥笑。
          齐森笑笑,倒也不以为意:“姑娘这一路,可有遇上什么人?”
          沉醉正思考着怎么回答,只听一粗亮的嗓门传来:“你个齐森,审犯人也不会了么?磨磨蹭蹭地跟个娘们似的,哪像个行伍出身的!”
          只见一铁塔似的男人大步走来,皮肤黝黑,脸上一片肃杀之气。
          沉醉看着这个男人,“啊”地一下叫出声。
          边上的人以为她是被来人骇到,其实沉醉是认出了这个人。
          如果之前齐森的长相让她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的话,程三的样子是让她不想记得也难。这两人便是当初跟着杨恪找她师父的三个人中的两个。
          想到他们是杨恪的人,沉醉忽然口干舌燥,心也怦怦地跳起来。
          “小姑娘,不是我程三吓你,就你这样的我一个手指头都能捏死你。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程三冷冷一笑,瞪住她。
          “那你来捏死我好了,让我看看堂堂的将军就只有欺负弱小的能耐。”沉醉也不示弱,反唇相讥。
          “你这丫头当真是不识好歹!被我们抓来还这么嘴硬奸猾,料你也不是寻常姑娘家!”程三被激得脸铁青,冲着桌子怒拍一掌。
          沉醉翘起唇角微微一笑,转过身不去理他。
          “都干什么呢,吵吵闹闹的。”一道低沉而淡然地声音传来,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侯爷。”
          “爷。”
          一帮人都毕恭毕敬地唤道。
          “你们都下去。”杨恪摆摆手。
          屋子里突然静得可怕。
          沉醉从一听见那个淡淡的声音开始,就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咚。
          咚。
          是她的心跳声,像敲鼓一样,却乱了节奏。
          她甚至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加速了,一个劲蹿向她的头顶,让她在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虽然看见了程三他们,但没有料想到会这么快见到他。
          又或者,用了十年的时间去设想的重逢会这样地突然,让她无从招架。
          这个溪流般从容的声音,梦里也是听得熟悉了的,此刻听见,居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甜蜜而心酸。
          


          7楼2010-02-23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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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终于是再遇见他了。
            手,开始微微颤抖。
            眼睫也是。
            她不敢转身,也无力转身。
            该怎样面对他?笑笑说,嗨,好久不见。
            还是侯爷你好?
            心中曾经演练了数遍的各种台词,此刻却是乱了套,凑也凑不全。
            “姑娘?”
            杨恪有些疑惑的探询,不明白自己站在这里这么久,对面的人却似尚未发现一样,不曾转身。
            沉醉被他突然一问,下意识猛地转过身。
            两人视线对上,居然都是一愣。
            她看他,呼吸仍旧不稳。
            清峻的脸庞,熟悉的眉眼,一贯的黑衣。他就静静站在那里,一如记忆中挺拔的身姿,淡定的神情。仿佛这十年从来不曾逝去,只是缺了昔时霜湖桃树的陪衬而已。室内的烛火时暗时明,光影摇曳在他脸上,一下又一下,她的心也跟着晃荡起来。
            他看她,眼里带着迷惑。
            好个明媚的女孩子,一袭红衫如一茎玫瑰绽放,恁是在夜里,也是耀目得紧。一弯嘴角长得本来就是俏皮,此刻似嗔非嗔地抿着。一双清亮的黑眸,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盯得这般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可眼里却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一点点的欣喜,一点点的雀跃,一点点的愁怨,一点点的小心翼翼,他居然被看得呼吸一窒。
            “咳。”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请姑娘来,也是不得已,实在是事兹重大。如有得罪之处,杨某先道个歉。我方才看姑娘谈吐,便知您是个聪明人,我想您应当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您若是被冤枉的,我是绝对不会为难您的。”
            沉醉看着他,禁不住要暗暗喝彩。果然是杨恪,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暗藏锋芒,逼得人连蒙混耍赖的后路都没有,心里一时既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她选的人果然是出色,心酸的是他竟一点也不记得她。看着她的眼神,是看陌生人的人的眼神,客套又疏离。
            她想了一会,抬头看着他:“我救了一个人,背上受了剑伤,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她觉得反正那个人除了一个单名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姓也不曾告知,就没说出他的名字。
            杨恪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没有,一张年轻而娇俏的脸,表情无畏又坦诚。晶亮的明眸回视着他,眼底一片清澈,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的心居然又是一动。
            撇过眼,他暗咒,今晚怎么这么心浮气躁,被一个小女孩就弄得心猿意马。
            “你信吗?”软软的声音响起,飘在空气里,柔得如醇酒一般。
            “你可以走了。”他淡淡道,不再看她。
            沉醉一愣,一时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他这么轻易就相信自己,这么快就可以离开,理当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她心里居然期待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哪怕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也是好的。才见面便要分开,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手抚上门框,她突然转头,杨恪本是不知不觉地目送她,未曾料想她会转过来看他,一时两人视线对上,又皆是一怔。沉醉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终究是垂下眼睫,转身离去。
            其实,她几乎是想问他是否记得那日江南霜湖替他捡起桃叶蝴蝶的那个小女孩。
            不问,是有些赌气的吧。气她朝朝暮暮心心念念都是他,而他却一点也认不出她。
            此刻若是相认,那些少女情怀,便全都赤裸裸地暴露,那么她从一开始就底气全无了。
            所以不如,从现在开始,让他知道世上有个陆沉醉。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不由轻快起来。
            “爷,就这么放她走了?”程三看着走远的那个轻巧身影,有些沉不住气。
            “爷?”看见杨恪站在原地似乎在发愣,他疑惑地又唤了一声。
            杨恪好像是一震,随即恢复平淡的神色:“她应该没什么干系,只是出于善心救人。不过以防万一,你派人跟她几日,看看可有异常。”
            


            8楼2010-02-23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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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恪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年初我爹告老还乡,陆珣便成了兵部尚书,到了他那个地位,还要什么?若是他有更想要的,他也不会留到现在才动手。倒是户部刘琛的野心深不可测,”说到这个名字,他嘲讽地勾起嘴角,“腊月十六陆珣四十生辰,我和刘琛都收到请帖了。”
              辛远秋笑着看他:“你是向来不爱这些个应酬的,去是不去?”
              “去,”杨恪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为什么不去?”
              腊月十六。
              六王府里一派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丝竹声里夹着阵阵笑语,才是开席,面赤耳酣的已大有人在,也不知是真是假。
              沉醉躲在大厅的偏门珠帘后,偷看着外面的人。
              在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呼吸乱了半拍。
              喧闹的背景里,似乎只有他遗世独立,波澜不惊。黑色的貂皮大氅慵懒地披在肩上,脸上仍是那种淡定到让人看不出情绪的表情,一双黑眸冷然而又带着些许嘲弄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酒杯,沉醉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似乎也随着那个小小的酒杯忽上忽下起来。
              “郡主!”一只手从后面拽了下她。
              沉醉回头,看见自己房里的小丫头碧云。
              “郡主你在看什么?”碧云才十五,比沉醉还小了两岁,天真率性,两人相处几日,就已熟得不似主仆。
              她顺着沉醉看的方向望去,转头贼兮兮地一笑:“是个美男,不过配郡主你好似老了点吧!”
              沉醉脸一红,作势扑打过去:“你个嘴贱的小丫头,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好啦好啦!”碧云笑着求饶,“好郡主,你忘了你还有表演啦?连道具都没准备呢?”
              沉醉这才“唉呀”一声奔了出去。
              王府的后院,种了片梅林。此时正是腊月,月夜里暗香浮动,竟是望不到头。白日里早就找了一株梅树要当道具用的,一来是怕时间久了梅花会蔫,二来是不想惊动大家,准备当个惊喜,所以便等到晚上再来砍,此时一片昏暗,一时居然找不到了。
              沉醉转了几圈,终于发现了那棵作好记号的梅树。
              “这边不会有人来。”
              正要下刀,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沉醉有些诧异,蹲在原地不动。
              “一切都准备好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压低了问。
              “大人放心,不会出岔子的。”
              “好。你去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沉醉等了一会才站起身来,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便先砍了树去叫人帮忙。
              宴席正进行大半,忽然三声掌击,厅里的灯火居然灭了大半。本来热闹的场景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明就里,有惊有疑。
              陆珣也不免脸色一沉,正要发问左右,却听见一声清越的箫声破空而出,接着厅门不知何时悬上了一张巨大的丝幕,而那丝幕上,此时居然映着一树梅花,一弯金月。不知不觉,满室扑鼻梅香,而那箫声却是声声缠绵,忽而低回婉转,忽而高昂激越,听得人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激荡。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看!一位女子!”不知谁喊了一句,本来纷纷沉迷箫声的众人抬起头,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梅树上不知何时竟卧了一位女子,体态轻袅,手握玉箫,身后枕一弯新月,丝幕随风一动,那人儿飘然恍如月中仙子。此时众人都禁不住屏息,连杨恪也不由一怔,心底暗暗喝彩。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 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 、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好一段《暗香》!好一段《疏影》!
              众人正叫好间,那女子忽然双足在树梢轻轻一点,跃了下来。此时丝幕撤去,灯火重起,众人仿佛大梦一场,看着那女子笑吟吟地走到正中央,盈盈地福了一福:“祝王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陆珣一看,那般的明艳俏皮,不是沉醉还是谁?他无奈地摇摇头,眼里还是掩不住自豪又宠溺的笑意:“你啊——下去吧!”
              众人看他对这女子的态度,纷纷有些困惑。杨恪微蹙眉,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盯住沉醉。
              “杨侯爷。”一道低沉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力,也让其他人瞬间沉默。
              发声的正是户部尚书刘琛。
              杨恪挑了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10楼2010-02-23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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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爷常年奔战边关,自上回归来后刘某也未曾有机会私下拜访,今日既是王爷生辰,我就借花献佛,敬侯爷一杯,以谢侯爷为我朝立下的汗马功劳如何?”
                陆珣不动声色。
                杨恪亦没什么表情。
                刘琛这个酒敬得有些突兀,但又挑不出毛病。一时之间,气氛居然有些僵持。
                刘琛一笑:“侯爷不会不给面子吧,刘某今日可是趁着大好日子,真心相邀,难道侯爷还是嫌我不够意思么?来人,替我斟满了。”
                “是,大人。”旁边一人应着,端起酒壶。
                沉醉站在一旁听见刘琛旁边那人沙哑的声音,心里一惊,忽然间冷汗就从额头冒出来。
                不对劲。
                事已至此,杨恪微微一笑,执起酒杯,远远一敬,便送到嘴边。
                “啊!”沉醉心头灵光一闪,身体已经扑到杨恪怀里。
                “侯爷这杯酒赏给奴家可好?”娇娇地笑着,在他错愕的眼光中,一抬手酒已入喉。
                刘琛的脸色突然一变。
                众人正在惊诧中,沉醉的身子突然一颤抖,一口乌血从口中喷出。
                “醉儿!”陆珣一声沉喝,冲了下来。
                腹中是翻江倒海般的绞痛,一直蔓延到胸口,沉醉只觉得难以呼吸,双手死死地抓住身下人的衣襟,那温暖而宽厚的胸膛,是他的么?那黑眸里掺上的情绪,可是担心?恍惚中沉醉落下泪来,如果是,如果是,哪怕死在他怀里也是值得的。
                “叫太医!把醉儿的药囊也拿来!”陆珣边冲着曹管家和下人吼道,边试图唤醒昏迷的沉醉。
                “王爷,在你府上,居然有人在侯爷杯中下毒。王爷是不是应该查一查?”刘琛冷冷道,“我看这女子也着实蹊跷。”
                “刘大人,”陆珣转身看他,神情狠厉:“你在怀疑我,还是我女儿?”
                五、山雨欲来风满楼
                陆珣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杨恪心里也暗暗一震,传言当年是有一女子怀了六王子嗣,但宣德元年宫变之后,那女子便失踪了,渐渐的这件事也就被人们遗忘,这么看来,确有其事。
                刘琛面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虽然六王向来冷傲,但同朝多年两人也未曾交恶,今日在众人面前被他如此抢白,一时下不了台,便一挥袖,一言不发地恨恨离去。旁人见了如此场景,怕再生事端,纷纷告辞。
                太医闻讯已经赶来,看到沉醉此刻半昏半醒,手却紧紧拽着杨恪的衣襟,事出紧急,便道:“有劳侯爷将郡主抱到床上,便于微臣诊治。”
                杨恪点点头,也顾不上避嫌,抱起跟着丫头奔向她的闺房。
                “怎么样了?”陆珣看着太医探完病情,急问。
                “这毒是关外的毒,叫赤绀,性热,并不多见,幸亏微臣当年曾游学西域,熟知它的毒性,又加上郡主的药囊里竟有珍贵的莹香草作药引,解药马上就可以制成。”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沉醉服下解药,吐了几口血,但颜色已由黑转红,脸色也微微缓了下来。
                杨恪起身欲离开,竟无法脱身,只见沉醉此时虽然昏迷,手居然还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开。杨恪没办法,只好抓住自己的衣服,想往回拽,却听见一声娇弱的低吟:“不要走——”,轻轻地,那么无助,那么可怜,像个迷路的孩子,只听得他心弦一动。
                他不禁低头望向怀里的沉醉,苍白的脸,蛾眉微蹙,眼梢还闪着些许泪痕,本是活蹦乱跳的小人儿,此刻却病恹恹地躺在这儿,就像,就像当初的絮儿——他的胸口突然一痛,手劲也松了下来。
                “侯爷,对不住。”陆珣示意丫头上前帮忙。
                “不用,”杨恪摆手制止,双手一用力,将自己的衣襟撕了下来。
                “王爷,杨某告辞了。”他作了个揖,不再去看那双素净的小手。
                “侯爷请留步,”陆珣看着他,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保重。”
                杨恪闻言一笑,黑眸里带上一抹深意,“王爷您也是。”
                “爹!”
                杨恪刚在府门前下马,就见一个眉清目朗的俊秀锦衣少年急急地迎了出来。
                “爹,你有没有怎么样?”说话的人正是杨恪的儿子杨无忧,十二、三岁的年纪,但已经有一番英武的气势。
                


                11楼2010-02-23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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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难得你能早起。”杨恪淡淡地看了一眼儿子,继续挥笔。
                  “听说,这次是六王爷的女儿救了你?还是飞奔到你怀里替你把毒酒喝了的?”杨无忧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尽是促狭。
                  握笔的手顿了一下。
                  “你要说什么,别废话。”
                  “呵呵,听说是个美人呢,好像昏过去了还死抱你不放,这么舍命相救,难道是爱上父亲大人你啦?怎么样,美女在怀的感觉可好?这么久没女人,还是心动了一点吧?爹,不是我说你,你才二十九,正是血气方刚又英俊潇洒,别老这么忍——”
                  笔完全停住,两道冷光射来:“杨无忧,是不是我很久没揍你,你活得不耐烦了?”
                  “惨了,说中心事了,恼羞成怒了,不过你不承认没关系,至少要谢人救命之恩——”
                  咻——一支笔牢牢地钉在杨无忧耳畔的门框上,成功地阻止了他的话音。
                  噪音制造者拔腿奔出门外,人跑了老远却听见声音依稀传来:“爹,你放心,我替你谢她——”
                  “滚!”一阵震天的吼声从宁远侯府传出,硬是将门前路上的行人吓得一愣。
                  六、岁暮冰雪惹寒宵
                  身体终于是痊愈了,幸好有习武的底子,好的很快,养了十日而已。可也是十日未见你,不知你可有担心过我?可有在某个时候,想起我?我想见你,非常。却不知道怎样才有机会见到你。
                  停住笔,待墨迹干了以后,沉醉翻了一下手中精致的绢纸小本,最前面的几叶,夹着那只桃叶蝴蝶。昔时光鲜的嫩绿已经不在,是褐黄的颜色,却保存的完好无损。
                  她叹了口气,将那片黑色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夹进刚刚写过字的纸页后面。
                  她拥有他的部分,竟是这么的少。
                  “郡主,王爷叫你过去。”刚把本子收好,碧云蹦蹦跳跳地来到她身旁。
                  “爹,什么事?”沉醉走进正厅。
                  陆珣指了指堆在桌上的一些东西;“宁远侯府上送来的礼品,贵重东西不少,杨恪算是个大方识礼的,不过就算价值连城,也抵不上我宝贝女儿的一根指头。”
                  沉醉抬眼看了一下,东北的上好雪貂披肩,南海的珊瑚盆景,五彩翡翠梳妆盒……当真是琳琅满目,不过想也不是他杨侯爷亲自挑的,定是差了下人操办。
                  “爹,你叫我不只是让我看这些谢礼吧?”她有些忐忑地开口。
                  陆珣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盯住她,眼里带着探询:“为父想知道,你怎么会跑去救杨恪?”
                  果然是问这个。
                  沉醉微微一笑,便将自己在后院梅林发现的事情告诉他。
                  “后来我在宴席上识出那个人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冒险,但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爹爹想必早就想到是刘琛的阴谋了吧?”她把话题转到刘琛身上,试图转移陆珣的注意力。
                  “哼,”陆珣冷冷一嗤,“这老东西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女儿就先告退了。”沉醉怕他再追问什么,急着离开。
                  “醉儿,”陆珣叫住她,本欲说什么,看到她微慌的神色,便摆摆手道:“没事了,走吧。”
                  折回自己的房间,沉醉只觉得一颗心忽上忽下,陆珣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让她心里更乱,便一声不响地坐在那兀自发愣。碧云见她如此,就建议她出去逛逛散散心,于是两人就打扮了一下出了府。
                  已是腊月二十七,街上摆满了年货和各种新奇玩意,碧云难得出来,就如放出笼子的鸟儿一样,这边看看,那边挑挑,不时发出一阵欢呼,连沉醉这个本来意兴阑珊的主子也慢慢跟着兴奋起来。
                  “小姐,这凤梨酥比府上大厨做的还好吃,你快尝尝!”碧云嘴里塞满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从人群里探出了一只手给她递吃的。
                  沉醉肚子也饿了,闻到诱人的香气,便要伸手去拿。
                  


                  13楼2010-02-23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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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的一句,沉醉的心却似被刀戳剑刺。
                    眼泪终于是掉了下来,一滴又一滴,她不想用手去擦,于是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因为即使到这个时候,也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软弱。
                    肩上忽然传来一阵力量,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正徐徐拍着她肩上的雪花,力道不轻不重,随后一件貂皮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带着男性的体温和一股干净的气息,完全地笼住了她。
                    “以后别这么任性了,这么冷的天,会冻坏的,早点回去吧。”
                    他轻叹了口气,丝缎般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却让沉醉的眼泪掉得更凶。为什么——为什么他这般的温柔,却可以让她如此伤心?
                    沉醉当晚回去就发起低烧,太医看过说是得了风寒,但不严重,悉心调理就好,只有碧云知道那是心病,因为那晚郡主回来时恍惚而脆弱的神色,叫她看着都心酸。
                    沉醉到大年三十才恢复得差不多,这日府上忙着晚宴,人人都忙上忙下,喜气洋洋的,只有她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景色发愣。
                    又下雪了。
                    这北方的冬天到底不似江南,那里是绝没有这么多雪的。
                    “啊呀!”碧云急急地跑到她旁边把窗关上,又往她手里塞了个小铜暖炉,“都下着雪你还开窗,身体都没完全好呢!多大的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
                    沉醉可怜兮兮地冲她一笑,像做错事的孩子:“碧云姐姐,我知错啦,你就原谅我吧!”
                    碧云突然眼一红,“郡主你终于又笑了,这几天你都郁郁寡欢的,那晚回来更是吓到我了……”
                    沉醉闻言,眼里一黯,心酸地笑道:“好啦,没事啦,我哪有那么脆弱!”
                    顿了顿,她问:“那件貂皮大氅呢?”
                    “喏,收你衣橱里了,不过也奇怪,王爷那晚来看你,我想他应该认出这大氅是谁的,不过他居然什么都没问。”
                    沉醉点点头,爹的反应是有些反常。
                    “你一会就替我把它送回杨府吧。”天冷,他总爱穿这一件,想必是十分喜欢的。
                    “嘻嘻,你不逮个机会自己送啊?”
                    “又取笑我,欠打。”沉醉笑着瞪碧云,心里却有些怅然。
                    再坚强,还是受伤了啊。她需要时间去静静地平复伤口,她还没有准备好再见他,这几日,她只想把自己好好地藏起来,不去想太多。
                    “爷,这是刚才六王爷府上送过来的。”
                    杨恪抬头,看见管家周福托着那件貂皮大氅。
                    “搁着吧,”他迟疑了一下,“谁送来的?”
                    “是郡主的丫环,说郡主前两天病了,所以拖到今天才嘱咐她送来。”
                    握笔的手一顿。
                    她病了?想来那晚是冻得不轻,真是个固执的小丫头!他不禁摇头无奈一笑。
                    不由自主地转头,视线落在那件貂皮大氅上,他神情有些恍惚。
                    “爹?”
                    他抬眼,冰冷的视线盯住眼前的人。


                    16楼2010-02-23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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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无忧。
                      “嘿嘿,爹,你刚才的表情怎么像犯相思啊?”笑逐颜开的少年完全未觉危险,兀自开着玩笑。
                      “我看是你在跟我犯冲。”杨恪微愠,“腊月二十七傍晚你在哪?”
                      “腊月二十七?爹,我向来前一天干的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都会忘,你问我的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为我了!”杨无忧讪笑,额上居然浮了一层薄汗。
                      “我看你是连我拳头的滋味都忘了!”杨恪冷笑,咬牙道:“你最好该死的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把陆沉醉推到我马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向六王交待?”
                      “担心人家的安危就说嘛,干嘛非得把她爹抬出来——”低声地嘟哝还没完全出口,突然发现地上欺近的身影,杨无忧立刻弹跳起来,一阵风一样冲出房门,边跑边发出凄厉的抗议:“爹!你要教训我也至少让我吃完年夜饭啊!”
                      八、当年拚却醉颜红
                      “郡主,王爷唤你到前厅去。”曹管家在外头叩了两下门。
                      “好,我这就来。”
                      想来是要吃年夜饭了,沉醉换过衣服,披上杨府送来的那件雪貂披肩,便往外走去。
                      到了前厅,看见一桌丰盛的酒菜,但陆珣却没在坐在主位上,反而是站在那里,一身要出门的打扮。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放在马车上了,今年唯食轩还出了几道新的素菜,我也都添上了。”曹管家回道。
                      “嗯。这桌年夜饭,你还是叫府里的人来一起吃吧。不用等我和醉儿。”
                      “醉儿,我带你一个地方。”陆珣看着沉醉纳闷的表情,缓缓开口。
                      马车在街上行驶着,速度不快,因为临上车前陆珣嘱咐过,怕食盒洒了。
                      沉醉看着车厢里摆的东西,除了几个精致的食盒外,还有糖果,点心,烟火,小孩玩具之类的东西。
                      “爹,我们去见谁?”心里有种隐约的猜疑,她忍不住望向陆珣。
                      “你娘。”
                      沉醉蓦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父亲脸上瞬间浮现的寂寥与萧索,她也失了言语。马车外是烟花爆竹的喧闹,夹着人群的欢呼声,马车内却像截然不同的空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你师父说,你从来没有问过你娘的事。”过了许久,陆珣终于开口。
                      “不问也不曾见面,不代表不想不念。但我知道,你们的事情始终属于你们自己,不告诉我必有不告诉我的缘由和苦衷,”她抬头看着陆珣,唇边带上一丝笑,眼里却有雾气,“五岁那年在长白山,我看见一个猎户家的小男孩捡了几枝干柴,他的母亲笑着夸他,高兴得抱着他转圈,可我那时的剑法已经可以独力砍倒一棵大树,却没有那么温暖的拥抱。我觉得很委屈,去问师父,师父只说了一句——你娘看着你的时候,笑容是天下最美的。从此我想起你们的时候,便再也不难过了。”
                      陆珣看着她,忽然觉得视线模糊,他仰起头靠在车厢壁上良久,试图让眼泪流回去。
                      “是我负了你娘,也亏欠了你。”
                      他叹了口气,幽幽开口:“当年夺位之争,二哥陆珂最为强势,我们几个的实力都是不如他的,但他虽然性格乖戾,但却独独钟情于二嫂应雪,应雪善良宽厚,可生来体弱,婚后三年就早逝了,临终时将自己的妹妹托付给二哥,也就是你娘应霜。”
                      说出这个名字,他脸上浮现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霜儿是应雪同父异母的妹妹,遭遇却是天差地别,母亲是青楼出身,做人家的妾也不安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扔下她跑了,她父亲自然也没正眼看过这个女儿,在应府的日子,她受尽欺凌,所以养出冷漠倔强的性子,是二哥将她从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拯救出来,送她去读书习武,所以她敬二哥如父如兄。直到那日她在街头遇见我……”
                      语气突然急促起来,“是我教会了她敞开心去爱一个人,也是我让她学会了真正恨一个人。当时少年意气,皇家养出的孤傲深沉,以为权势富贵才是人生价值所在,我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值得的,可当我看见她绝望空洞的表情时,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失去。你知道吗,醉儿?”
                      


                      17楼2010-02-23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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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沉醉轻轻地应了一声,眼里有一抹黯然,原来他不是看戏,而是来怀念看戏的人。那他听到的是什么曲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还是几回魂梦与君同?心里忽而又酸楚起来。
                        “那你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她平复了情绪,抬起头问道。
                        “想帮你。跟以前那些追着我爹的女人比起来,你还真招我喜欢。率真不造作,又聪慧有主见。更何况——”他的眼里蓦然闪过一道精光,“你是六王的女儿,如果两家有结亲,足以对抗刘琛。”
                        沉醉心里一震,这个杨无忧,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就已经精于权谋之术。
                        她喝了口茶,嘲弄地一笑:“你是要卖了你亲爹么?”
                        “这么说也对,与其让他老在府里,不如趁他还抢手,卖个好价钱!怎么样,郡主对这笔买卖可有兴趣?”杨无忧哈哈大笑,又变成那个刁钻顽皮的阳光少年。
                        沉醉被他一逗,也忍不住开起玩笑来:“听起来不错,时机一到我一定出手,保证给你个好价钱。”
                        这时台下鼓起掌来,原来是要唱新曲了。
                        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信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
                        低柔的声音带着些微怨,在空气中回旋着,飘飘渺渺,直荡到人心里去。那人在台上轻舞着,如暗夜里翻飞的银蝶,忽明忽暗,千种风情,万般绮丽,又有说不出的凄艳。
                        汀洲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一曲终了,台下一片喝彩。
                        好一句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沉醉暗叹,有千般无奈,万般眷念,却又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仔细一看,还是个男人呢,居然唱得比女人还柔媚入骨。
                        正觉意犹未尽,戏台边突然吵闹起来,沉醉望去,只见几个人围住了那戏子,众人纷纷上前观望。
                        她与杨无忧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想看个究竟。
                        只见一细眼尖腮的绿衣男人正用扇柄支起戏子的下巴,笑容猥琐:“大爷我尝过的美女不少,俊哥儿到没见识几个,尤其像你这样比女人还娇媚的,更是极品啊,怎么样,跟爷回去,让我好生瞧瞧?”
                        那戏子眼里冷着脸,眼里闪过一丝怒气,抬手将扇子推开。
                        “哟,还真有不怕死的,够倔,我喜欢,来人,把他押到府里去,我看他脾气到底有多倔!”男人狠狠一笑,嘱咐左右。
                        戏子唇一抿,垂在身侧的拳头已握紧。
                        “住手!谁敢动他试试!”清丽的声音喝起,众人转头,看见一紫衣少女走了过来,冷着一张俏丽的脸。
                        “呵呵——今儿老天长眼,给我送一对人来了?”绿衣男盯着沉醉,一双细眼里尽是欲念。
                        那戏子看见沉醉,竟是一怔,随即恢复自然。
                        沉醉冷冷一笑,一个轻巧的旋身,那绿衣男人已被她反扣双手,正欲挣扎,却见一只尖筷离自己眼睛仅距微毫,当下吓住不动,再看左右的下人,早被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制住,倒在地上滚成一团。
                        “姑娘何必为了个戏子动气呢,本来就是让人赏玩的货色,你放手,一切都好说——”那男人脸色青白求道。
                        “戏子又如何?戏子不是人吗?戏子就得受人赏玩欺凌?我看他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比你这混账东西高贵不知几倍!滚!”沉醉怒道,一把推开他。
                        “谢过姑娘。”那戏子听着她骂的话,居然有些动容,然后姿态谦恭地欠了下身子,“在下曲已唱完,告辞了,有缘再见。”
                        “不客气。以后自己小心。”沉醉盯着他,他脸上的浓妆未卸,看不出真实长相,但那双深幽的眼睛,总让她有种熟悉感,而且看他不卑不亢的气势,似乎不像一名戏子就能有的,但一时半刻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20楼2010-02-23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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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醉听到这,心里暗惊,看来刘琛有贪污户部的银子,但周重元现在见的人又是谁?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在里面,她转头打算看杨恪的反应,却不料发上的簪子擦过木窗,发出一声轻响。
                          不好!她心里一声惨呼,房内已经有人厉声喝起:“谁在外面?”接着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电石光火间她已被拉至走廊转角,旋即一个宽厚的怀抱环住了她。落在她唇上的,是他的吻。温和,如春风般的和煦。轻浅,似蝶扑般的诱哄。为什么,吻的是她的唇,她整个人却都要化了?心跳早已是乱了节奏,说不清是因为怕被发现的紧张还是他此刻的举动。
                          “回大人,是对孟浪的小情侣!”出来查看的人轻蔑一笑,回复道。
                          “也没什么事了,就散了吧。”依稀是那好听的男声。
                          脚步声纷纷从身边经过,琢磨着人应该差不多走了,沉醉抬头,露出半脸探视,却蓦然僵住。
                          一双带着嘲弄的黑眸,此刻正紧紧锁住她,那眼底,似乎还有着些许的怒意。这张好看的脸,沉醉是记得的,曾带着倨傲的表情,让她记住他的名字,彻。
                          只是——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有人唤他,听到这个称谓,沉醉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他就是房里的那个公子,他也认出她了!
                          “没事,走吧。”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他居然——放过她了?为她的救命之恩?
                          沉醉胸口一缓,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杨恪感觉到她的僵硬,放开她,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而不自在:“刚才唐突了——实在因为不知底细,怕贸然动手没有胜算,而且对于刘琛,一直没有证据,我现在还不能跟他撕破脸皮。”
                          沉醉本来就清楚他的想法,此刻听他这么一解释,想起刚才种种,不由脸一红,低头不敢看他。
                          杨恪看着她低头露出的白玉般晶莹无暇的脖子,染着粉红的诱人色泽,一直蔓延到耳朵,不禁想起刚才唇上那柔软温润的触感,喉咙竟有些干涩。
                          “嗯——没事,”沉醉终于鼓起勇气看他,“我认识那个‘公子’。”
                          杨恪闻言蹙眉看她:“你看到他了?”
                          沉醉点点头:“他也认出我了,他就是我当初在客栈救的那个人,之前觉得不是很重要,而其被你们抓过去有些气恼,就没说他的名,”她有些心虚,“他说他叫彻。”
                          杨彻脸色一变:“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姓殷,名彻。”
                          “殷彻?”好像觉得在哪里听过,沉醉疑惑地抬头。
                          “承宛的二皇子。”杨恪缓缓开口,面色沉重。
                          沉醉骇然地睁大眼睛。他竟是承宛二皇子?那周重元见他,刘琛通敌?
                          “你好大的面子,能让他在敌国境内告诉你真名,今日本该将我们灭口也没有动手。”杨恪看着她,眼里起了一抹深思。
                          


                          22楼2010-02-23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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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动,”杨恪轻轻按住她,“好好躺会,你身体还很弱。”
                            “喔,”挣扎的动作停下来,身子却还是僵硬的。
                            “对不起。”靠着他的胸口,小心翼翼的声音微弱地传出来。突然不敢看他的表情,突然开始忐忑起来,她这样冒失地来到这里,自己认为是来帮忙的,可他会不会认为是困扰?
                            “对不起什么?”平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
                            沉醉一慌:“我就这么来了,你生气吗?”
                            “现在才想到这个,不觉得晚吗?”
                            沉醉心里一酸,急急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他眼里酝酿的,分明是笑意,不由怔在那里。
                            他没说话,只是坐起身,准备下床。
                            “好冷。”沉醉埋怨地蜷起身子,伸出一只手拽他衣袖,“再陪我一会好不好?就一会。”
                            杨恪低头看那只拽着自己的莹白小手,心里一软,又躺了下来。
                            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身体,不远不近,却融合着彼此的体温,沉醉听着耳畔的心跳,情不自禁地伸手在他宽阔的胸前比划起来。
                            我、想、你。
                            感觉到她写下的那三个字,杨恪的身躯忽地绷紧,抓住她那只调皮的小手,听见她得意地笑声轻轻扬起。
                            营帐外明明是呼啸的风声,士兵列队走动的声音,他却觉得,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安静。
                            “杨恪!”
                            他睁开眼,看见沉醉坐起身,看着他,表情有些焦急。
                            营帐里已经完全暗下来,只有火炉里的光将帐内染上一片昏黄。
                            天黑了,他竟睡着了么?
                            “怎么了?”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她。
                            “快点去救无忧啊!”沉醉着急地捶床,他这个父亲不担心吗?还在这里跟她耗时间。
                            杨恪的脸色严肃起来:“他们暂时还不会有事,程三那八千先锋本来是要突袭的,但被困住了,对岸驻守的敌军不到三千人,倚仗的是阵法,主力未到前他们还不敢轻取妄动。而且依情势来看,他们的阵法应该是宜守不宜攻。”
                            “那承宛主力何时会到?”
                            “最快两天。”
                            “那我们只剩两天时间了啊!”
                            杨恪点点头,眉间是深深的折痕,这几天想尽办法,也试了去营救两次,都无功而返,随着最后的期限越来越近,大家的心都是一沉再沉,再这么下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南昭主力涉险过河,担着全军覆没的风险,要么就放弃程三他们整整八千人,还有——无忧。
                            “把甘泉河北岸的地形图给我,还有,又没有关于敌军阵形的详细消息?”沉醉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做什么?”杨恪问道。
                            “帮你啊,我在江南学过一些奇门遁甲的阵术。”虽然在江南只待了一年,但那些东西总是在江南开始学的,撒个小谎没关系,再说,还是不想让他知道她就是当日萧沐那个小徒弟。
                            “江南?”黑眸盯住她,“那里奇人异士是不少。”
                            “你不信我可以?”沉醉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没有。”他收回目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地形图有,虽然程三他们被困在那里,但军中有信鸽,所以承宛的阵法大致情况他们也有传递过来。”
                            “那就好,都拿给我看一下吧。”
                            “你现在就看吗?”杨恪看着她,表情突然有些古怪。
                            “有什么不妥?”沉醉纳闷。
                            低沉的轻笑从杨恪口中逸出来:“我帮你拿包袱。”
                            拿包袱做什么?沉醉正准备问他,突然想起什么来,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只穿着轻薄的内衫,脸一红,连忙钻到被窝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难为情地瞅着他。
                            “不许笑。”沉醉套上衣服,恶狠狠地瞪他。
                            转过头,深幽的眸子镇静地看着她,脸上一派风轻云淡:“我没有笑。”
                            “骗人——”沉醉切齿,刚才明明就有看见他肩膀在抖,这个奸猾的老狐狸,一转身就换了表情。
                            沉醉研究了半天,一会皱眉深思,一会拿笔勾划,最后终于舒了一口气。
                            “有办法了?”杨恪探询地看着她。
                            


                            28楼2010-02-23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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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头忽地就茫然起来,她不顾周遭人的眼神,缓缓伸手环住他的腰,幽幽的声音飘在空气里:“杨恪,为什么我有种感觉,虽然我们这么近,但你又好像离我好远?”
                              昂藏的身躯在听见她的话语后,突然一僵,杨恪低头看着紧紧环住自己的那双手,想握住,犹豫间喧闹的声音由远而近,他的手抬了抬,还是无声地放了下来。
                              “痛快!痛快!总算是出了憋了这么多天的这口鸟气!”一行人走了过来,程三人还没到,声音就远远的传来。
                              “荣穆这厮死不瞑目——”看见站立的面前的两个人,程三连忙行礼:“侯爷,这次程三无用,拖累大家了!”
                              “不能怪你,是我们起初轻敌。这几天也难为你了,让兄弟们都先去好好洗个澡,换身清爽的衣服来庆功吧。”
                              “好嘞!”程三视线一转,看见沉醉,黝黑的脸上浮现一丝羞愧和感激:“郡主,这次多靠你咱们才能捡回性命,还反败为胜,大恩大德,程三没齿难忘。以前多有得罪,还希望你大人大量,别记在心上。”
                              沉醉看着他,温婉一笑:“程大哥客气了。”这个程三,虽然脾气爆了点,但憨直可爱,人还不错。
                              程三听见她堂堂郡主的身份唤他大哥,胸口一阵激荡,一时愣在那里无言以对。
                              “行啦,快去把你这身臭烘烘的衣服换掉,满脸血汗的,也不怕把人姑娘家吓到。”辛远秋看不下去他这副傻样,拍拍他的肩膀提醒道。
                              “噢……”程三的黑脸又红了红,转身大步走开。
                              沉醉看着他逃命似的背影,不由笑出声来,连杨恪也淡笑摇头。但笑意还未及眼底,他抬眼扫视人群,已换上严厉的表情:“无忧呢?”
                              底下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答话。
                              杨恪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他最好能躲我一辈子,庆功宴他也不必来了,反正连死都不怕,还吃饭干什么。”
                              沉醉在内的所有人闻言都膛目结舌——这对是父子么?倒像冤家。
                              “醉儿。”把沉醉送回营帐,看她解下厚厚的貂裘,坐在火炉边搓手烤火,杨恪突然开口。
                              “嗯?”她抬头看他,脸上尽是笑意——他自己有没有发现,他已经很自然地习惯唤她“醉儿”?
                              “一会庆功宴,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侯爷是在邀请小女子吗?”狡黠的眼睛好笑地盯着他。
                              “是。”他的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添上一句:“毕竟主要是你的功劳。”
                              “我还是不去啦,”沉醉忍住笑意,“我去了,大家难免受约束,你就让他们放松地喝个痛快吧。”
                              “好。”杨恪心里一热,她竟连这个都想得这么周到。
                              “我走了。”说完心里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他是怎么了?走便走,废什么话。
                              “嗯,我等你。”娇小的人儿深深地点了头,看到他僵硬的表情,肚子都快被笑意憋痛。
                              杨恪前脚刚走,门毡就被掀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在外面躲这么久,你不冷啊。”沉醉冲着来人开玩笑。
                              “当然冷啊,都快冻死了。不过我宁可在外面挨饿受冻,也不想面对我家老头子。”进来的人正是杨无忧,此刻正愁眉苦脸的。
                              沉醉看着他不禁失笑,老头子——杨恪有这么老么?她突然抬头看向前方:“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啊!”杨无忧像火烧屁股一样一蹦三尺高,随着她视线看去,才知道她骗他:“老天,你会吓死我的你知不知道?”
                              沉醉咯咯地笑起来:“你现在才知道怕啊,早干什么去了?”
                              “打仗么,躲在后面多没意思啊,我就想混进前锋体验一下,谁知道这次这么倒霉。不过也不错,刚才我也解决了几个承宛兵。”年轻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
                              “瞧你得意的样!”沉醉从自己包袱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喏,饿了吧,我从京城带来的点心还剩了点,你先填填肚子。”
                              “沉醉你真是好人,我要是老头子早把你娶了。”杨无忧捧着糕点几乎想掉泪,在边关能吃上这么精致的点心太幸福了,更别说还是在他饥寒交迫的时候。
                              


                              30楼2010-02-23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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