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反11-11活动/死局】Erbarme dich
标题自J.S.巴蘰赫《马太受难曲》，意为“请怜悯我”。
BGM：马友友-《马太受难曲》咏叹调“Erbarme dich mein Gott”
————————————————
“因我流过的眼泪，请垂怜我。”
*
他们并非没有谈论过死亡。当洛冰河还是跟在青衣仙人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弟蘰子的时候，某一年清明，在一个半生贫苦的洗衣妇的坟前，在满布繁星的夜空下，沈清秋也曾对他谈起过生与死。他并不夸大，也不避讳，语气平静得如同谈起任一件更微末的小事。
“死就是死。”沈清秋说。
“那是什么意思？”
“是肉蘰体湮灭，灵魂脱出了躯壳。有些执念不散，于是成了鬼怪；它们中更多的，在天地间飘荡，破碎，逐渐化为万物的一部分。也许是一朵花，也许是一滴水。”
洛冰河听着，下意识摸蘰向衣襟里侧，却意识到玉观音早已丢蘰了。
“师尊……”他停下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童年时代灰暗的记忆又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在里面，让他心中生出许多不安和惶惑，几乎要怀疑如今这么好的日子不再是真蘰实的。像他这么弱小，这么蹩脚的一个人，总是失去重要的东西，如今拥有这么多，真的不会再失去什么了吗？他紧蘰握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伏蘰在沈清秋膝盖上，试图将自己的悲伤掩藏起来。他感觉到，沈清秋正温柔地抚蘰摸蘰着他的发顶——他的师尊好像总是洞悉了一切一般。
“师尊，”他闷闷地开口，“没有人可以一直陪伴一个人吗？”
“人总是要死的，或是要离开的。”
“……没别的办法吗？不能挽留吗？”
沈清秋沉默了一会儿。
“冰河，”他说，“抬起头来看看。”
他依言望去，夜空中星光蘰明亮璀璨。沈清秋以一种平和的口吻道：
“比起变成一花一草，为师宁愿你相信，重要的人最终都成了天上的星星。无论你看到与否，它们永远在天上俯瞰活着的人。”
“死不代蘰表失去，冰河。你母亲的爱不会因为她去世，或是别的什么事情而消失……因为她在天上继续注视着你。她还活在你的心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洛冰河仰起脸。
“……只要我记得她？”
“是的，”沈清秋微笑起来，“只要你记得。”
“师尊。”
洛冰河依恋地将头枕在沈清秋膝盖上，他的师尊温柔地纵容了他。他心里重新被平静和满足充盈了，他是不会怀疑沈清秋的话的，因此从未觉得如此快活，如此轻蘰松，在丢失了玉观音之后第一次能够发自内心地露蘰出一个微笑。
“师尊……师尊……”
被叫得烦了，沈清秋的食指微曲，落在他后脑勺上，力度比起敲更像是按了按。
“老是叫我做什么？”
“弟蘰子很开心。”洛冰河仰着脸，有点腼腆地笑起来。
洛冰河望着沈清秋。他侧脸的轮廓很美，被月光照耀着，好像披上一层银色的纱。这是他的师父，他的父亲，他的兄长，他全心仰慕的人；他望着他，内心深处不可抑制地一阵颤栗，感到悸蘰动。他像一个几乎要渴死在沙漠中的旅人那样渴望救赎，却并不是来自这些身份。他本应沉默紧闭着的双蘰唇如此轻易地泄蘰露了这样的感情。
“师尊会陪在弟蘰子身边吗？”他问。
沈清秋听到了，也许他被洛冰河的幼稚逗得要笑起来，可还是回答他道：“是的。”
洛冰河伏蘰在他膝头，满足地闭上眼睛。
沈清秋的另一句话很轻，几乎要随风飘散在遥遥夜空之外。
“……直到你不再需要为师的那一天。”
*
他再度醒来时，也正是在洛川之畔。夜色深暗，他枕着沈清秋的膝盖，坐在他们曾经坐过的那个地方。远处洛川的河水依旧潺蘰潺流淌，一如曾经他记忆中那样绵延无尽，流向某个终结，也许是生命的终结，是万蘰事蘰万蘰物的终结。
沈清秋的身蘰体被夜风吹得冰凉了。洛冰河将自己的外袍脱蘰下来，披在他沾满血污的衣服上，隔着一件外袍，又轻柔地抱住了沈清秋。沈清秋难得没有疾言厉色，没有反蘰抗，也没有试图逃走。他的脸色很苍白，唇边一点干涸的血迹，双眼闭着，睫毛在眼睑下方划出一道浅淡的阴影。洛冰河将脸埋在他颈侧，像做弟蘰子时那样，试图从回忆中竹叶的清香里汲取一点勇气，一点希望他还存在于世的证明。可他寻不见一丝踪迹，只有冰冷，冰冷凝固了的暗沉的血气，和肉蘰体行将腐烂时会产生的气味。
他对此再熟悉不过，他童年时就知道，死亡会把生命变成什么模样。他少年时在充斥着死尸和绝望的炼蘰狱之中煎熬了整整三年。他是从无间深渊里爬出来的一只恶蘰鬼，也许他从没有出来过，他永远是脏的，永远见不得光，而他的师尊，一生持守正道，一个眼神就能让地狱里爬上来的恶蘰鬼被灼烧得痛蘰不蘰欲蘰生。某个瞬间，好像他又回到幼年，懦弱无蘰能，看着养蘰母的身蘰体被蚊蝇蛆虫啃噬，在死的威能面前如蝼蚁般战栗觳觫。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可是死，这样他过去恐惧，如今也不敢面对的词，洛冰河从未真正理解过。沈清秋曾说过什么呢？——死就是死，是灵魂脱出躯壳。肉蘰体会腐烂，归于尘土。而灵魂消散在天地之中。这就是轮回。让人颤蘰抖，却无蘰能为力的法则。
洛冰河用蘰力地嗅着那具尸体的气味，抱紧了它，喉蘰咙里发出破碎的哀鸣。
“……师尊。”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呼啸。洛冰河侧耳听着，又道：
“弟蘰子梦到了以前的事。”
沈清秋不会回答他了。他知道，却并不甘心如此。待在无间深渊的三年叫他变得更加偏执，曾经纯洁柔蘰软的那一面已被业火消磨殆尽，他想，死是一面神秘的帷幕，沈清秋为了躲他，只是躲到那帷幕后面去了。但他还是轻看了自己，这么一个卑贱的魔族，他又在意过什么呢？他永远贫乏，永不被天命眷顾。这样一个家伙，他对自己拥有过的东西，是绝不会放手的。被打成叛逆也罢，名声败尽也罢，与天下人为敌也罢，那都不重要。就算沈清秋只遗留给他一具空壳，也没关系。没关系。
“您曾说过，”他低低地说，“重要的人的灵魂，会变成星星。”
在梦中，沈清秋的声音久违地温柔起来，他说冰河，抬头看看吧。他从梦中醒来时，那话语犹在耳边，于是他依言抬头望去。然而洛川的夜空，再不是他回忆中那片明亮无云的星空。月亮隐在乌云中间，苍白的光洒下来照在水上，可天上没有星辰，一颗也不见。正如他在幻花宫度过的每一夜，从灯火通明、镂金雕花的窗扇外所看到的那样，洛川的天上从来没有星星。
洛冰河想，师尊又骗了我一回。可他并不想计较这些。他只是让沈清秋无生气的躯体靠在树干上，自己伏下蘰身蘰子，像小时候那样静静枕在他的膝头。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儿做这样的事，看上去是很有些滑稽的。但洛冰河不大在意。他只是蜷缩着身蘰体，像一个孩子。
四野悄然无声。在一片静寂之中，在呼啸的风声中，他喃喃道：
“是我错了。师尊，求求你……”
他没有什么可求的，一个罪无可恕的人，连他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明晰的一种感情，在这死一般的安静里忽然汹涌而至，压在他脊背上，几乎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要被这重负压得垮了。
沈清秋的手垂落在他发顶上，是冷的。
他想看一看那天晚上洛川的星空，想沉进梦里，让时间停在那一刻，永远好梦，永远不要再醒来。可是明天终会来临，他在这静夜之中，无限地后悔于自己的狂蘰妄，第一次体会到比无间深渊那时更深重，将他的心生生撕蘰裂了的绝望感情。他闭上眼睛，像年少时一般感受着那不再温暖的手掌摩挲他发顶的感觉。有一颗水珠落下来，从高高的俯瞰着的天空，乘着从高天上呼啸而来的风，滴在仙人垂落下来的苍白的手背中蘰央。
视线朦胧中，他仿佛看到，
被云翳掩盖着的一片星光，从天际哗地一声，倾泻下来。
标题自J.S.巴蘰赫《马太受难曲》，意为“请怜悯我”。
BGM：马友友-《马太受难曲》咏叹调“Erbarme dich mein Gott”
————————————————
“因我流过的眼泪，请垂怜我。”
*
他们并非没有谈论过死亡。当洛冰河还是跟在青衣仙人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弟蘰子的时候，某一年清明，在一个半生贫苦的洗衣妇的坟前，在满布繁星的夜空下，沈清秋也曾对他谈起过生与死。他并不夸大，也不避讳，语气平静得如同谈起任一件更微末的小事。
“死就是死。”沈清秋说。
“那是什么意思？”
“是肉蘰体湮灭，灵魂脱出了躯壳。有些执念不散，于是成了鬼怪；它们中更多的，在天地间飘荡，破碎，逐渐化为万物的一部分。也许是一朵花，也许是一滴水。”
洛冰河听着，下意识摸蘰向衣襟里侧，却意识到玉观音早已丢蘰了。
“师尊……”他停下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童年时代灰暗的记忆又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在里面，让他心中生出许多不安和惶惑，几乎要怀疑如今这么好的日子不再是真蘰实的。像他这么弱小，这么蹩脚的一个人，总是失去重要的东西，如今拥有这么多，真的不会再失去什么了吗？他紧蘰握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伏蘰在沈清秋膝盖上，试图将自己的悲伤掩藏起来。他感觉到，沈清秋正温柔地抚蘰摸蘰着他的发顶——他的师尊好像总是洞悉了一切一般。
“师尊，”他闷闷地开口，“没有人可以一直陪伴一个人吗？”
“人总是要死的，或是要离开的。”
“……没别的办法吗？不能挽留吗？”
沈清秋沉默了一会儿。
“冰河，”他说，“抬起头来看看。”
他依言望去，夜空中星光蘰明亮璀璨。沈清秋以一种平和的口吻道：
“比起变成一花一草，为师宁愿你相信，重要的人最终都成了天上的星星。无论你看到与否，它们永远在天上俯瞰活着的人。”
“死不代蘰表失去，冰河。你母亲的爱不会因为她去世，或是别的什么事情而消失……因为她在天上继续注视着你。她还活在你的心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洛冰河仰起脸。
“……只要我记得她？”
“是的，”沈清秋微笑起来，“只要你记得。”
“师尊。”
洛冰河依恋地将头枕在沈清秋膝盖上，他的师尊温柔地纵容了他。他心里重新被平静和满足充盈了，他是不会怀疑沈清秋的话的，因此从未觉得如此快活，如此轻蘰松，在丢失了玉观音之后第一次能够发自内心地露蘰出一个微笑。
“师尊……师尊……”
被叫得烦了，沈清秋的食指微曲，落在他后脑勺上，力度比起敲更像是按了按。
“老是叫我做什么？”
“弟蘰子很开心。”洛冰河仰着脸，有点腼腆地笑起来。
洛冰河望着沈清秋。他侧脸的轮廓很美，被月光照耀着，好像披上一层银色的纱。这是他的师父，他的父亲，他的兄长，他全心仰慕的人；他望着他，内心深处不可抑制地一阵颤栗，感到悸蘰动。他像一个几乎要渴死在沙漠中的旅人那样渴望救赎，却并不是来自这些身份。他本应沉默紧闭着的双蘰唇如此轻易地泄蘰露了这样的感情。
“师尊会陪在弟蘰子身边吗？”他问。
沈清秋听到了，也许他被洛冰河的幼稚逗得要笑起来，可还是回答他道：“是的。”
洛冰河伏蘰在他膝头，满足地闭上眼睛。
沈清秋的另一句话很轻，几乎要随风飘散在遥遥夜空之外。
“……直到你不再需要为师的那一天。”
*
他再度醒来时，也正是在洛川之畔。夜色深暗，他枕着沈清秋的膝盖，坐在他们曾经坐过的那个地方。远处洛川的河水依旧潺蘰潺流淌，一如曾经他记忆中那样绵延无尽，流向某个终结，也许是生命的终结，是万蘰事蘰万蘰物的终结。
沈清秋的身蘰体被夜风吹得冰凉了。洛冰河将自己的外袍脱蘰下来，披在他沾满血污的衣服上，隔着一件外袍，又轻柔地抱住了沈清秋。沈清秋难得没有疾言厉色，没有反蘰抗，也没有试图逃走。他的脸色很苍白，唇边一点干涸的血迹，双眼闭着，睫毛在眼睑下方划出一道浅淡的阴影。洛冰河将脸埋在他颈侧，像做弟蘰子时那样，试图从回忆中竹叶的清香里汲取一点勇气，一点希望他还存在于世的证明。可他寻不见一丝踪迹，只有冰冷，冰冷凝固了的暗沉的血气，和肉蘰体行将腐烂时会产生的气味。
他对此再熟悉不过，他童年时就知道，死亡会把生命变成什么模样。他少年时在充斥着死尸和绝望的炼蘰狱之中煎熬了整整三年。他是从无间深渊里爬出来的一只恶蘰鬼，也许他从没有出来过，他永远是脏的，永远见不得光，而他的师尊，一生持守正道，一个眼神就能让地狱里爬上来的恶蘰鬼被灼烧得痛蘰不蘰欲蘰生。某个瞬间，好像他又回到幼年，懦弱无蘰能，看着养蘰母的身蘰体被蚊蝇蛆虫啃噬，在死的威能面前如蝼蚁般战栗觳觫。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可是死，这样他过去恐惧，如今也不敢面对的词，洛冰河从未真正理解过。沈清秋曾说过什么呢？——死就是死，是灵魂脱出躯壳。肉蘰体会腐烂，归于尘土。而灵魂消散在天地之中。这就是轮回。让人颤蘰抖，却无蘰能为力的法则。
洛冰河用蘰力地嗅着那具尸体的气味，抱紧了它，喉蘰咙里发出破碎的哀鸣。
“……师尊。”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呼啸。洛冰河侧耳听着，又道：
“弟蘰子梦到了以前的事。”
沈清秋不会回答他了。他知道，却并不甘心如此。待在无间深渊的三年叫他变得更加偏执，曾经纯洁柔蘰软的那一面已被业火消磨殆尽，他想，死是一面神秘的帷幕，沈清秋为了躲他，只是躲到那帷幕后面去了。但他还是轻看了自己，这么一个卑贱的魔族，他又在意过什么呢？他永远贫乏，永不被天命眷顾。这样一个家伙，他对自己拥有过的东西，是绝不会放手的。被打成叛逆也罢，名声败尽也罢，与天下人为敌也罢，那都不重要。就算沈清秋只遗留给他一具空壳，也没关系。没关系。
“您曾说过，”他低低地说，“重要的人的灵魂，会变成星星。”
在梦中，沈清秋的声音久违地温柔起来，他说冰河，抬头看看吧。他从梦中醒来时，那话语犹在耳边，于是他依言抬头望去。然而洛川的夜空，再不是他回忆中那片明亮无云的星空。月亮隐在乌云中间，苍白的光洒下来照在水上，可天上没有星辰，一颗也不见。正如他在幻花宫度过的每一夜，从灯火通明、镂金雕花的窗扇外所看到的那样，洛川的天上从来没有星星。
洛冰河想，师尊又骗了我一回。可他并不想计较这些。他只是让沈清秋无生气的躯体靠在树干上，自己伏下蘰身蘰子，像小时候那样静静枕在他的膝头。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儿做这样的事，看上去是很有些滑稽的。但洛冰河不大在意。他只是蜷缩着身蘰体，像一个孩子。
四野悄然无声。在一片静寂之中，在呼啸的风声中，他喃喃道：
“是我错了。师尊，求求你……”
他没有什么可求的，一个罪无可恕的人，连他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明晰的一种感情，在这死一般的安静里忽然汹涌而至，压在他脊背上，几乎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要被这重负压得垮了。
沈清秋的手垂落在他发顶上，是冷的。
他想看一看那天晚上洛川的星空，想沉进梦里，让时间停在那一刻，永远好梦，永远不要再醒来。可是明天终会来临，他在这静夜之中，无限地后悔于自己的狂蘰妄，第一次体会到比无间深渊那时更深重，将他的心生生撕蘰裂了的绝望感情。他闭上眼睛，像年少时一般感受着那不再温暖的手掌摩挲他发顶的感觉。有一颗水珠落下来，从高高的俯瞰着的天空，乘着从高天上呼啸而来的风，滴在仙人垂落下来的苍白的手背中蘰央。
视线朦胧中，他仿佛看到，
被云翳掩盖着的一片星光，从天际哗地一声，倾泻下来。
IP属地:天津
2楼2021-01-11 01:02
2楼2021-01-11 01:02收起回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