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宗1
【鹿鸣之中，我最好那一片竹林。连接藏书阁与茶室，阡陌交通，却十分静谧，寻常不会有人来。一书一凳一盏茶，可愉一晌午。】
【不过今日，似有例外。】
娘子四处观望，可是寻人？

又是一个寻祁姮而不得的日子。——很不幸，今日不但不曾在揽春寻得她，连坚白书院也找不到她的踪影。好在有明眼人指道，说如今祁宅新辟院落，或许她在那处。
“是，您认识祁皎皎吗？可知她在何处？”
在某个与祁姮厮混的日夜里，我似见过面前的人。如今焦急，便也不再推脱，直接将疑问抛了去。

2
【原来是祁姮表妹的友人。将翻开的书册合上，指尖摩挲书脊，略作回忆。】
今日新任成德节度使何氏出长安，西市有集会，请了翠云班柳老先生来讲平王陶之乱。祁姮去凑热闹了。

一贯不爱凑这种热闹，除非有任务，我也从不会涉足那方天地。——街上人多且杂，浪费时间又毫无目的。
听到祁姮在西市的集会，也只得作罢，改日再去揪她。
“倒也不知道柳老先生能添油加醋地讲些甚？王陶二人一路过关斩将，陆将军平叛有多艰辛，还是满城百姓高呼削藩？”

【我素来不惯同生人打交道。一句“竹叶缭绕，容易迷路。娘子若要寻她，可从原路折返”的话头囫囵了几遍腹稿，好容易到了嘴边，却被她连珠炮似的发问打断了。】
……
【她似乎对说书……很有想法。】
王陶之乱并不旷日持久，他们也没有过关斩将。平叛如何艰辛我不清楚，但节度所在，百姓为鱼肉，大约是不敢高呼的。

6
或许在鹿鸣，与只见过一两面的人实在非明智之举，尤其是当他言语间，充满了朝廷的味道时。
“不敢高呼？您的意思是在私底下也是时常议论的？”
他似乎与那日在书院碰到的祁御史极为相似，都是不动声色、面面俱到地回复，实则一句有价值的话也挑不出。
笑了，“您也在朝廷当官吗？不知您对削藩一事，有何看法？”

【翠云班时有论辩。其中吉外先生和晓耸先生之辩是祁贵至爱，我也曾陪同听过两回。】
【她应当去试试，我想。】
我未曾去过故王陶所辖，百姓私下如何，并不分明。
【她对时政似乎有所见解，且很希望将它们付诸讨论。可惜我并不是一个热衷说话的人。】
蒙朝廷不弃，忝居寺丞。
何节度使初初赴任，以娘子之见，他是去削藩的吗？

“那就要看陛下让他赴任的初衷是什么了。我见识粗浅，不敢妄自揣测。”
我或许在书院，从祁御史身上，有学到些东西。——或许如今应该唤一声祁侍郎。对比崔祁两家猛烈的势头，兄长似乎是要慢上一些的。
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欲离，“方才寻祁皎皎，抱歉打扰到您了。——我去揽春等她。”

【陛下让他赴任的初衷。】
【也许吧。也许这世上会有一些从一而终，但更多的总是事与愿违。许多人以为何罗城长在长安，是被喂熟了的鹰犬，他们也许忘了，他身上流淌着一半王氏的血。】
【应天看重王叔戩是引狼入室，承明外放何罗城焉知不是放虎归山？】
娘子过谦了。
【只是我的见识也并不“深远”，于是也不必将我的“揣测”宣之于口。且终于得以不曾浪费我的腹稿。】
竹林路杂，娘子可原路折返。

“好。”
或许我并不适合同旁人讨论朝政，或许有只是因为不熟的缘故。我不愿轻易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旁人，在书院和鹿鸣的谈话也无疑印证此事。
竹林小路弯弯绕绕，我大抵也并不记得来时的路，好在我也不着急，便随心乱走，直至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