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情子的体力有限，没过多久就说她累了，那种平静的眼神仿佛跨越人与自然的鸿沟，看透横亘生死的高山，直接羽化登仙俯瞰众生如蝼蚁。
我虽然不是很想做人，但也承受不住做蝼蚁的压力。
于是我选择逃避，来到那只最引人注目的花孔雀面前，摘下祚祚脑袋上的一根孔雀毛。
很疑惑。
“你是和它发生了什么激烈的交流吗？”
@郑邀

蓬莱正殿廊下那只鸟又比我养死了——这些鸟都是饿死鬼托生，不知饥饱，养这种玩意儿有辱我的身份。而山海藏内蕴珍禽，许多是贡品，我猜想，大概会比平素那些不中用的玩意儿聪明一些。
捉鸟，这就是我今日有闲来山海藏的原因。
“呃，可能它发情了二哥，”虽然是禽类，但白日宣淫也很不雅观，我挥挥手，让身后的女侍将遮蔽日头的伞合上，“我觉得它可能是对着这玩意儿想入非非。”

“？”
这个答案是我没想到的。我四平八稳的来，摇摇晃晃的杵棱在这儿，要和祚祚讨论动物的生理问题。
禁不住抬头看天，果然宫花烂漫，各种意义上的。
“季节确实到了，但它也是扎堆在这时候吗？我不太了解。”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
我没再往下说，否则便不是只有花哨孔雀们白日宣淫，而是我与它们一起。
“但我们山海藏的孔雀园竟没有雌孔雀吗？”
我指了指那些尾羽一只赛过一只靓袨的孔雀。
“竟然都是公的，这到底是谁办的差？？”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总觉得有莫名的乐曲在脑海中响起。”
环顾四周，公孔雀们骄傲的支棱着尾巴，抓紧泥土的爪子蕴藏着力量，暗含着渴望，汹涌着迷茫。
那确实是要迷茫的。
“有点心酸，想要开屏却不知该面向何方。”
但我有别的思考。
“可能是为了控制繁殖？”

“哥哥真有艺术天赋。”
品鉴乐理也算是风雅一习，哪天有空，我应该缠着二哥为我奏。
“只有一群大老爷们儿在这争奇斗艳，确实有够心酸，不过听闻民间滇地有食孔雀的习俗，”哪怕是斗赢了的那只，也没有获得繁殖权的机会。我便陡然想起孔雀的另一种归处，“我们就不那么野蛮了，但可以命人薅些孔雀尾羽下来，蹙了金制衣，哄妹妹们高兴。”

“我总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夸赞，但我没有证据。”
小男孩能有什么坏心眼呢，祚祚还是个孩子。我这样安慰自己，使交流返璞归真到单纯的本质上。至于争奇斗艳——
“雄性求偶的必然行为。要是这都斗不赢，之后的步骤就更磕碜了。”
为了不让他再次夸赞我的艺术天赋，我没有提及孔雀舞这件事。
“要制孔雀羽衣，这等好东西不能厚此薄彼吧，我们那么多姐姐妹妹……”
巡视领地一般看了看。
“这几只够薅吗？”

“所以应该把这群爷们儿放开，见见雌性，孔雀要是变多了，那就够薅了，你说我做的对嘛，哥。”
我叹口气，走上前抬臂轻轻撞了撞李应恕的手肘，金乌晒得头皮发烫——这就是正道的光的力度。
“致富经说来就来，”眼眸半阖，将手拢在眼前，“如此一想，那些薅尾羽专供内宫的商户应该都能发大财。”

“但我觉得我们忽略了一些事情，账可能不是这么算。”
我也学着那的模样，拿手肘抵了抵他的上臂，还将两手大半指掌揣在袖里，像还未猫过上个冬天似的。这样看起来会显得人十分神秘，仿佛袖管子里藏着暗器。
“例如它们吃什么，住在哪儿，大老远来会不会水土不服，如果不服要不要派专人打到服，此路不通的话养死了岂不是赔本还倒贴？”
眼皮一耷。
“生意难做哦。”

“我没去过滇地，那里是不是孔雀像山鸡一样多？”
有熹昭仪牵头组织，不必在崇文馆埋头苦读的日子，我和李应恕其实该找点更有乐子的事儿干。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两个要在剌人头皮的日头下讨论鸟，但我冥冥中有预感，这场谈话才进行了一半。

“那不能够。”
我觉得太晒了，我想让奚女再把他刚才让收回去的那玩意儿打开，但考虑到一刻钟之前的状况，我拉着他稍微走远了点。
它们要是对着我俩开屏算怎么回事儿啊。
“据我观察，若什么东西太泛滥就会便宜，一旦便宜还不难吃，我大唐子民就会把它变成餐桌上的常客。但至少到现在，我没有听到大批量孔雀佳肴的传闻。”

专心致志的对话会让人忽略一些感觉。在李应恕的带领下，我们俩远离了雄性孔雀的栖息地，风中所挟的蕊香才袅袅地散进鼻腔——原来孔雀们的栖息地真的很有味道，只是我俩久处其中不觉臭。“但不得不说，孔雀尾巴还是很好看的，”我拉着他又走远一点，“二哥不打算养一只在殿里，以供观赏吗？”

“啊这……我以为熹昭仪只是把它们弄来展览一番，难道还能带走吗？”
所以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的本质是一个稀奇动物展销会？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他的提议又很让人心动。
“我在府里为它开辟一个居所好像也不是不行。但一只的话，会不会有些孤独？”

“我怀疑进贡时，孔雀的数量并没有这么多，”这应该就是雌雄分养的原因，“可以见得，是前人饲养不周所致。”
二哥也说了，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一旦泛滥起来，就不再值钱了。
我对着他提了提手中的鸟笼。
“我觉得可以，你看我们要是在宫里捉只普通鸟，也不必上报的，孔雀这么多，现在可不也就是普通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