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和玉
外头残雪已晴,庭院上下一色。窗拢犹闭,重帘之中,春睡乍醒。对镜而坐,尽开妆奁,抬腕漫试金钗。
“把佼儿拟好的春日宴名单念与我听。”
纤指不经意间拨过一只白玉莲花镯,触及生凉,便又想起吩咐团月。
“入冬前教你挪进温房里看顾的花,现下长得还好么?眼看就要入春,别误了我的事。”
待团月回了话,这才点首再听她将宾客名单一一念来。只听至“驸马”二字时,长钗在垂颈的一瞬烁出冷光,凉意递及耳畔,惊有片刻动容。斜眸而视,眼底神色倏然冷了下去。
“请他做什么?偏要教他来搅了我的兴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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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佼
〔前言后语皆入了耳,眉梢顿然一垂,努努嘴。一息又旋出欣盈清音,踏入槛来〕娘娘昨夜睡梦不佳?阿耶好无辜。为何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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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和玉
潋滟的光透过掀起的帷帐漫进来,映在眼尾斜红,眉间红珠。溯源看去,眸底已涣然冰释,偏口舌不饶,笑道。
“难为你还记得有个阿耶,两年不闻消息,我只当没了这个人!”
“他回京一年,进公主府几回?”说话间将宽袖一抻,扶着团月递来的手起身。蜂腰簇翠,一时间珠玉作响,往膳桌前去,低声有一句,不知是说与谁听的。
“便你要请,他肯来么?枉做好人,捡个没脸罢了。”
落座唤她。
“过来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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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佼
〔满不在意。璀眼瞄过去,半道一折,盯向小仆一处罗衣角,落在琉璃宝瓶身。听了后话才慢悠悠的过去,自一盘青果红瓜里捏了个在手,却只是玩〕阿耶才不会不来。
〔只手提匙,心绪就如碗里搅和过的豆粥,难看〕单说阿耶。却也不见你有提过他半句,见他一见。
〔存心作对〕实非阿耶不愿,怕你不待见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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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和玉
恰采花入供,燃炉相熏,暖香醉人。便令侍婢设施,及珍馐毕备,仍待布菜,隙间听了这话便明眸笑开。
“你倒好帮他缓颊。这三年他虽不在汴京,也能隔千里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么?团月,拿佼儿面前的膳食验验毒去。”
顽笑的容色一分分沉下来,平望四下玉堂金阙,镀华彩艳姿。桃花开早,碣石光远,这里也曾有情,可横亘其中的太多,有情也是无情。大抵太过相似,又或世间夫妇当真不可恩爱过笃,彼此心口不一,在沉默的深渊中愈走愈远,多年以后,事情终于无可挽回。
将将要举著的手重重落下。分明未出一语,未有怒容,公主府内却早已知晓这禁忌,殿内侍从已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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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佼
〔有些笑意攀上长睫粉面,垂头一道丰发柔弧示人。但过须臾,缄言默语自弯月箸枕、窸窣裙鬓、珠串脆响间发,自不待言。便习以为常的觑人一眼,即哑然〕
〔指头抠刮鱼尾匙,有觉索然。不愿揣人恍然大悟,抑仅是自怨自艾。是治丝益棼,顿生屈恼。闷而不发,缓缓〕娘娘再不用,佼儿需叫人来验(毒)你跟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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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和玉
一阵钗光钏响,而后是漫长的静默,熠熠炉焰旁,几重人影叠得像一幅画。
这样相对的静默在公主府并不陌生,凝视她眉眼时亦依稀可见相似的轮廓,及,同样以无言为刃的两相对峙。
忽生恼怒,抬袖要团月来扶。起身便走,裙袂从椅角间隙滑出,逶迤在软毯之上,罗帷轻起,霎时殿内便只余一道香缕。
“用完了便回你院里去,这几日若无事,不必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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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佼
〔若无其事,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