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 斗 在 北 汉 江
（一九五一年日记摘抄）
关志超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五日 星期二 阴雨
五次战役第2阶段，我志愿军首长决心集中3、9兵团和人民军金雄集团于东线，向李承晚军队六个师发起攻击。我180师任务是吸住美军陆1师，不让其东援。
18时30分，我营从集结地域粟长里出发，经发雷渡过北汉江。这里江面宽，又是两道江岔，我们顺利地徒涉过去，到达江村里，据39军同志介绍，敌人经常派小部队至大小仙洞、寒峙活动，我们立即进抵寒峙以北高地及汗谷一线。
16日17时30分，战役正式发起。我营进抵杜武洞，左邻为538团，位于正屏山，右邻是63军。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八日 星期五 阴
17日，师通报此次战役我军进展顺利。12军进至加平清平川，缴汽车60余辆。主要经验是敢于在敌火下，白天作战；15军进到如里山，歼敌一个连，东线我主力已插入敌后，伪军向后收编。美8军军长命令部队防守原有阵地。
我180师任务，吸住美军陆一师，不让其向盘谷里以东伸进，视情况穿插到阳德院里，断敌退路。其作战步骤：第一步，538团由下玄岩渡过北汉江向葛洞搜索前进；539团由古犀村渡过北汉江，向穴洞里前进。第二步，538团控制宗子里；539团控制盘谷里。第三步，538团向月川里（阳德院里以东）搜索前进，截断洪川敌人退路；539团沿吾道寺、法所里直插榆木亭里（阳德院里以西），割裂洪川与龙平之敌联系。
我们2营是团的前卫营，向阳德院里穿插前进。18时30分，通过敌炮火严密封锁的九万里，迅速渡过洪川江。师侦察员送来段龙章副师长信：据539团报告，洪川西金鹅山仍为敌占领，令我营撤回洪川江以北，控制望月里、孝子洞地区，并要我将信速送团长王至诚，我让通讯员去找团指挥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找到，原来他们已不在我营后面跟进，而翻越高山，向西边通谷里去了。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晴
志司指示，我师任务为正面牵制敌人，控制春（川）洪（川）公路，积极动作，加强小部队活动，保证东线我军主力歼敌，转移胜利物资和后运伤员。师的防御正面之敌鸳峰至寺内为美7师，上花溪、四方隅为美陆一师。为完成阻击任务，师调整部署，主力东靠，把阵地确定为三道防线：第一道鸳峰、九峦山、通谷里；第二道新店里、班衣洞、法所里；第三道正屏山、穴洞里、寒峙谷。我营奉命坚守九峦山、148高地、塔洞东北368.9高地。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晴
6时，我小部队发现美军约一个团的兵力，渡过洪川江、向通谷里、九峦山进犯。8时，敌约一个营的兵力，在16辆坦克支援下、在航空兵掩护下，分两路进攻九峦山。我4连2、3排英勇抗击，打退敌人连续五次冲击，一直到14时，战斗才告结束。歼敌90余。我伤4、亡3，战斗英雄刘英孩同志壮烈牺牲。
此次战斗经验有：1、沉着应战，避开敌坦克，专打步兵。敌人队形拥挤，便于杀伤。我战斗英雄许四保，在敌炮火轰击下，五次被土埋住，但他顽强战斗，发扬孤胆精神，独挡一面；2、正确选择地形，加强工事，发扬火力。机枪连卫生辉班，一次猛烈射击，打死打伤敌人20余名。4连3排机枪射手王肇琪连续打退敌人三次进攻。3、打退敌人后，迅速分散隐蔽，留少数人观察，以防敌人炮火杀伤，增大伤亡。
师报道，战役第2阶段胜利结束，歼敌26000余。为掩护东线主力转移和后运伤员，180师原地再坚持3—5天。西线友军已后撤，师防守正面扩大，我2营正面由塔洞至牟峰，约10公里。4连撤出九峦山，占领牟峰、墨林洞；5连坚守塔洞、土木洞、363.9高地。6连为预备队，占领穴洞里以东406高地。营指挥所位于穴洞里。
部队缺粮，组织40余人去借粮。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阴晴不定
昨天，美军又对九峦山阵地用飞机扫射，炮兵轰击了大半天，黄昏前，才有少数士兵爬上我4连早已撤出的阵地。同时，另一路美军向我左翼538团君子里、宗子里进攻。
6时，美军约一个团的兵力，在强大火力（三个远战跑群）及飞机，坦克配合下，向我5连阵地连续发起八次攻击。坚守土木洞前沿的王志安小组，拂晓前即被敌包围，该小组顽强抵抗，直至全组壮烈牺牲。2排排长胡双金身负重伤，仍用集束手榴弹打退20余人敌人。机枪射手们，一手拿手榴弹对付蜂拥冲击的敌人，乘敌人后退混乱之际，又用机枪火力继续杀伤敌人。该排顽强战斗，不怕牺牲。边打边组织，进行战场鼓动，在排长负伤，无人指挥情况下，能各自为战，终于打退了敌人最后一次进攻。直至18时战斗结束。我伤21，亡6人，歼敌150余人。敌人以数十辆汽车后运伤员，阵地前遗弃的枪支弹药颇多。黄昏后，我们派人到前沿寻找掩埋牺牲的战友，就捡回轻机枪一挺，步枪三支，报话机一部。
5连坚守土木洞经验有：1、及时整顿组织，进行战场鼓动。如“不要忘记与4连的挑战”，“争当模范连”；2、阵地有韧性、友邻的配合支援。左侧538团2营，发扬侧射火力威力，给敌以很大杀伤。
由于西线友军已后撤，沿加平北进的美24师，已进至城隍堂，并继续向北推进；东线美7师已进至春川，我180师已三面受敌，背后又是北汉江，军令后撤。我539团经八味里、上下衣岩北渡，到达明曰里。由于江面狭窄，水深，加上组织不严密，被北汉江水冲走的则有3营副营长李演义，2连连长赵小胜等10余人。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阴
6时，我营渡过北汉江，在江南，机枪连一个排撤出阵地时，走错方向，未归。由于尚有伤员及师的大行李尚未运完，师令坚守鸡冠山、北培山一线，阻击敌人。我营坚守明曰里、九唇岱山，9时许，明曰里西南306.9高地被敌占领。我们令4连乘敌立足未稳，在重机枪、迫击炮支援下，抢夺高地。4连2排动作勇猛，仅15分钟就夺占高地，毙伤伪军50余，俘敌2名，缴获轻机枪4挺，自动步枪10支。
16时，伪军一个营兵力向九唇岱山5连阵地连续猛攻，经反复冲杀，打退敌人10余次冲击，阵前敌人遗尸百余具。伪军作战特点不同于美军，美军依赖炮火支援，冲锋被打退后，就能从半山坡逃回山脚下。伪军则不同，冲锋被打退后，利用地形，退到我手榴弹杀伤范围以外。所以，重新组织冲击快。在紧急情况下，政治指导员杨小来，带领两个通讯员，到前沿指挥作战，终因弹尽，与敌白刃格斗。最后。我阵地上仅剩两人，打退了敌人10余人最后一次进攻。英雄的政治指导员杨小来同志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此次战斗，我们打垮了伪军一个营，毙敌130余。但我亦付出相当代价，5连全连仅剩20余人。
黄昏后，师令539团沿北汉江北上，到梧曰里布防，掩护撤退。我2营担任前、后卫，1、3营及团直抬伤员。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阴雨
经一夜行军，天明后，到达退洞里。云雾弥漫，雨在不住地下，我们继续前进，到达指定位置——梧曰里。我到师指挥所，师长郑其贵、主任吴成德展开地图，手中拿着电报，对我说：179师536团在江东阻击春川北犯之敌，查玉昇副军长率军直工兵营在上下红矿阻击加平北犯之敌。我师已突出包围，你营控制梧曰里，447.0高地掩护伤病员北运。可以派人去马坪里扛粮。
9时，团指挥所到达，又讲：敌已对我形成层层包围，军令固守待援。正在此时，我营派去扛粮的，179师536团反坦克班从山下跑上来了，敌人坦克沿公路向马坪里方向开去，一边前进，一边开炮，机枪扫射。
14时，美军在进攻公路以北的179师536团阵地同时，向我447高地进攻，我4连因干部伤亡，部队失去指挥，伤亡颇大，两个排仅剩7人，前沿阵地失守。黄昏后，我与营长决定，让6连组织反击，夺回失去阵地，抢修工事，等待解围。6连副连长陈发言指挥部队秘密接敌，突然从两翼发起冲击，夺回失去阵地，歼敌20余名。
21时，团首长说：固守待援，已无希望。军令立即突围。集结位置：第一史仓里，第二为鸡山里（桦川以西）。
五次战役第2阶段，全营参战人数为494，伤211（连级1、排级5）人，亡17（连级1、排级3）人。歼敌总计442人。
突围归来87人（党员42、团员17人），失踪181人。
载《历史的回音》
—— 180师实战录
诗一首
跨过鸭绿江，气愤满胸膛；
荣华化灰烬，欢笑变凄凉；
美帝残暴行，岂能让猖狂。
（一九五一年日记摘抄）
关志超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五日 星期二 阴雨
五次战役第2阶段，我志愿军首长决心集中3、9兵团和人民军金雄集团于东线，向李承晚军队六个师发起攻击。我180师任务是吸住美军陆1师，不让其东援。
18时30分，我营从集结地域粟长里出发，经发雷渡过北汉江。这里江面宽，又是两道江岔，我们顺利地徒涉过去，到达江村里，据39军同志介绍，敌人经常派小部队至大小仙洞、寒峙活动，我们立即进抵寒峙以北高地及汗谷一线。
16日17时30分，战役正式发起。我营进抵杜武洞，左邻为538团，位于正屏山，右邻是63军。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八日 星期五 阴
17日，师通报此次战役我军进展顺利。12军进至加平清平川，缴汽车60余辆。主要经验是敢于在敌火下，白天作战；15军进到如里山，歼敌一个连，东线我主力已插入敌后，伪军向后收编。美8军军长命令部队防守原有阵地。
我180师任务，吸住美军陆一师，不让其向盘谷里以东伸进，视情况穿插到阳德院里，断敌退路。其作战步骤：第一步，538团由下玄岩渡过北汉江向葛洞搜索前进；539团由古犀村渡过北汉江，向穴洞里前进。第二步，538团控制宗子里；539团控制盘谷里。第三步，538团向月川里（阳德院里以东）搜索前进，截断洪川敌人退路；539团沿吾道寺、法所里直插榆木亭里（阳德院里以西），割裂洪川与龙平之敌联系。
我们2营是团的前卫营，向阳德院里穿插前进。18时30分，通过敌炮火严密封锁的九万里，迅速渡过洪川江。师侦察员送来段龙章副师长信：据539团报告，洪川西金鹅山仍为敌占领，令我营撤回洪川江以北，控制望月里、孝子洞地区，并要我将信速送团长王至诚，我让通讯员去找团指挥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找到，原来他们已不在我营后面跟进，而翻越高山，向西边通谷里去了。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晴
志司指示，我师任务为正面牵制敌人，控制春（川）洪（川）公路，积极动作，加强小部队活动，保证东线我军主力歼敌，转移胜利物资和后运伤员。师的防御正面之敌鸳峰至寺内为美7师，上花溪、四方隅为美陆一师。为完成阻击任务，师调整部署，主力东靠，把阵地确定为三道防线：第一道鸳峰、九峦山、通谷里；第二道新店里、班衣洞、法所里；第三道正屏山、穴洞里、寒峙谷。我营奉命坚守九峦山、148高地、塔洞东北368.9高地。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晴
6时，我小部队发现美军约一个团的兵力，渡过洪川江、向通谷里、九峦山进犯。8时，敌约一个营的兵力，在16辆坦克支援下、在航空兵掩护下，分两路进攻九峦山。我4连2、3排英勇抗击，打退敌人连续五次冲击，一直到14时，战斗才告结束。歼敌90余。我伤4、亡3，战斗英雄刘英孩同志壮烈牺牲。
此次战斗经验有：1、沉着应战，避开敌坦克，专打步兵。敌人队形拥挤，便于杀伤。我战斗英雄许四保，在敌炮火轰击下，五次被土埋住，但他顽强战斗，发扬孤胆精神，独挡一面；2、正确选择地形，加强工事，发扬火力。机枪连卫生辉班，一次猛烈射击，打死打伤敌人20余名。4连3排机枪射手王肇琪连续打退敌人三次进攻。3、打退敌人后，迅速分散隐蔽，留少数人观察，以防敌人炮火杀伤，增大伤亡。
师报道，战役第2阶段胜利结束，歼敌26000余。为掩护东线主力转移和后运伤员，180师原地再坚持3—5天。西线友军已后撤，师防守正面扩大，我2营正面由塔洞至牟峰，约10公里。4连撤出九峦山，占领牟峰、墨林洞；5连坚守塔洞、土木洞、363.9高地。6连为预备队，占领穴洞里以东406高地。营指挥所位于穴洞里。
部队缺粮，组织40余人去借粮。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阴晴不定
昨天，美军又对九峦山阵地用飞机扫射，炮兵轰击了大半天，黄昏前，才有少数士兵爬上我4连早已撤出的阵地。同时，另一路美军向我左翼538团君子里、宗子里进攻。
6时，美军约一个团的兵力，在强大火力（三个远战跑群）及飞机，坦克配合下，向我5连阵地连续发起八次攻击。坚守土木洞前沿的王志安小组，拂晓前即被敌包围，该小组顽强抵抗，直至全组壮烈牺牲。2排排长胡双金身负重伤，仍用集束手榴弹打退20余人敌人。机枪射手们，一手拿手榴弹对付蜂拥冲击的敌人，乘敌人后退混乱之际，又用机枪火力继续杀伤敌人。该排顽强战斗，不怕牺牲。边打边组织，进行战场鼓动，在排长负伤，无人指挥情况下，能各自为战，终于打退了敌人最后一次进攻。直至18时战斗结束。我伤21，亡6人，歼敌150余人。敌人以数十辆汽车后运伤员，阵地前遗弃的枪支弹药颇多。黄昏后，我们派人到前沿寻找掩埋牺牲的战友，就捡回轻机枪一挺，步枪三支，报话机一部。
5连坚守土木洞经验有：1、及时整顿组织，进行战场鼓动。如“不要忘记与4连的挑战”，“争当模范连”；2、阵地有韧性、友邻的配合支援。左侧538团2营，发扬侧射火力威力，给敌以很大杀伤。
由于西线友军已后撤，沿加平北进的美24师，已进至城隍堂，并继续向北推进；东线美7师已进至春川，我180师已三面受敌，背后又是北汉江，军令后撤。我539团经八味里、上下衣岩北渡，到达明曰里。由于江面狭窄，水深，加上组织不严密，被北汉江水冲走的则有3营副营长李演义，2连连长赵小胜等10余人。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阴
6时，我营渡过北汉江，在江南，机枪连一个排撤出阵地时，走错方向，未归。由于尚有伤员及师的大行李尚未运完，师令坚守鸡冠山、北培山一线，阻击敌人。我营坚守明曰里、九唇岱山，9时许，明曰里西南306.9高地被敌占领。我们令4连乘敌立足未稳，在重机枪、迫击炮支援下，抢夺高地。4连2排动作勇猛，仅15分钟就夺占高地，毙伤伪军50余，俘敌2名，缴获轻机枪4挺，自动步枪10支。
16时，伪军一个营兵力向九唇岱山5连阵地连续猛攻，经反复冲杀，打退敌人10余次冲击，阵前敌人遗尸百余具。伪军作战特点不同于美军，美军依赖炮火支援，冲锋被打退后，就能从半山坡逃回山脚下。伪军则不同，冲锋被打退后，利用地形，退到我手榴弹杀伤范围以外。所以，重新组织冲击快。在紧急情况下，政治指导员杨小来，带领两个通讯员，到前沿指挥作战，终因弹尽，与敌白刃格斗。最后。我阵地上仅剩两人，打退了敌人10余人最后一次进攻。英雄的政治指导员杨小来同志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此次战斗，我们打垮了伪军一个营，毙敌130余。但我亦付出相当代价，5连全连仅剩20余人。
黄昏后，师令539团沿北汉江北上，到梧曰里布防，掩护撤退。我2营担任前、后卫，1、3营及团直抬伤员。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阴雨
经一夜行军，天明后，到达退洞里。云雾弥漫，雨在不住地下，我们继续前进，到达指定位置——梧曰里。我到师指挥所，师长郑其贵、主任吴成德展开地图，手中拿着电报，对我说：179师536团在江东阻击春川北犯之敌，查玉昇副军长率军直工兵营在上下红矿阻击加平北犯之敌。我师已突出包围，你营控制梧曰里，447.0高地掩护伤病员北运。可以派人去马坪里扛粮。
9时，团指挥所到达，又讲：敌已对我形成层层包围，军令固守待援。正在此时，我营派去扛粮的，179师536团反坦克班从山下跑上来了，敌人坦克沿公路向马坪里方向开去，一边前进，一边开炮，机枪扫射。
14时，美军在进攻公路以北的179师536团阵地同时，向我447高地进攻，我4连因干部伤亡，部队失去指挥，伤亡颇大，两个排仅剩7人，前沿阵地失守。黄昏后，我与营长决定，让6连组织反击，夺回失去阵地，抢修工事，等待解围。6连副连长陈发言指挥部队秘密接敌，突然从两翼发起冲击，夺回失去阵地，歼敌20余名。
21时，团首长说：固守待援，已无希望。军令立即突围。集结位置：第一史仓里，第二为鸡山里（桦川以西）。
五次战役第2阶段，全营参战人数为494，伤211（连级1、排级5）人，亡17（连级1、排级3）人。歼敌总计442人。
突围归来87人（党员42、团员17人），失踪181人。
载《历史的回音》
—— 180师实战录
诗一首
跨过鸭绿江，气愤满胸膛；
荣华化灰烬，欢笑变凄凉；
美帝残暴行，岂能让猖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