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玩要去看龙舟，我想去青龙求个姻缘，爬了两层台阶实在是弹尽粮绝了，便让他背我，他却为守清白之身宁死不从。气得簪花都抖冷起来，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可抓又没劲儿抓他，只得被他给拉到江边，在一块大矶嘴上粗喘片刻。俯尚未察，仰脖却添佳人，嘴边堆起了一层肉白的傻笑，愁眉也展开了。】
嗨呀，公主安！我告诉你哦...
【十指并拢，在胸前一合，状似虔诚道。】
这场赛事，谁赢了我就嫁给谁！

我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品貌！若是告诉他们如此喜事，岂不争打起来。
【从肘腋下取出热腾腾的莲花铜镜，只见囫囵现出个浓艳檀粉的圆脸，上面一点腥红张合间，话也滑渍渍的，带着三分春情的荡漾。】
好好的大节，闹出血来了...
【将披帛往圆滚滚的肩头后面一甩，绸上的宝相花被骄阳燎了一下。】
【杏眼一瞪，脖颈后已经有些白粉化了。】
我可担不起红颜祸水的名头！

无辜地眨了眨眼，从袖里取出一方软帕递她，好心肠地柔声道。
“ 天热，拭拭汗吧。” 稍停了声，将那半分哽在喉头的迟疑掩去，“ 别花了妆。”
身后随侍着的奚女欲言又止地投来一道目光，却恍若未觉似的，施施然揣回手去，遥遥瞧着起点处各色龙舟并列。龙头的壮汉正击着鼓吼着声，无数赤膀的汉子拿着桨显在明媚的穹光之下，好一幅瑰丽的画。
“ 璆娘说得在理——那不妨猜猜，哪只龙舟能拔得头筹？”

【我循着她的眸光，看到晶莹的汗珠舐过男人外臂虬结的肌肉，流畅的线条被燎过宝相的骄阳涂上一层金线。】
【咽咽口水，将芙蓉色的面颊藏在帕后，只留下一双泛着绿莹莹的、饥渴的小圆眼。】
我猜是攒了七彩绸花的杉木船！
【舔舔嘴，又把凉丝丝的帕子塞进了后脖子，两只小胖手比划着。】
你看你看，他们几个最是俊朗了！必然是他们！！

“ 那不如待会儿你为他们呐喊助威，定能引得这些郎君的关注，兴许便有哪位对璆娘一眼万年，钟情不悔呢。”
杏眼狡黠地一眯，透出些意味深长的戏谑，笑弯弯地回头瞧她一眼，顺便温善地伸手，替她顺了顺鬓边翘起的乌发。
“ 璆娘生得这般…美貌，只做龙舟竞渡的观者，未免可惜了。”
观真向来是大明宫最是绵里藏针的主儿，字字挑不出毛病，却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这番瞧着那方起点处安静下来，约莫很快边要开赛，便淡淡地笑着启声，又添一句。
“ 不过，我劝璆娘还是别嫁胜者了。万一只是个四肢壮实头脑简单的，岂不是委屈了璆娘？”

我也想玩来着，我弟弟不让，说我上去就毫无输赢的悬念了。
【鼓囊的胸脯里跳出来几粒胡饼上的芝麻，滚进了泥，又被船波填满。】
【有喧嚣的鼓声同她滑凉的腔调你争我抢，钻进我的耳洞里，又刺溜一下，没影儿了。帕上沾的些猩红的口胭，却又不比日晕和头筹的纱绸刺眼。】
他要是笨点就好了，太精的人...矫情，我玩不来。
【呼了口气，托起沉重的簪饰与鲜花。】

随着发号者一声令下，锣鼓震天，划水声与号子声交织成一曲喧闹的乐调，空耳听去只得到一片杂乱无章。
下意识蹙了蹙眉尖，再闻她后话，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似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尖，偏首觑她。
“ 那我呢？”
跫足微移退到挤成一团的人群旁侧，免得沾上百姓呐喊时溅出的涎水，又叙道。
“ 璆娘与我玩得来吗？”

4

你又不精，当然玩得来啊！
【摘下头顶硕肥的牡丹，朝肌理姜黄的男人扔了上去，他摸了把汗，散开两捆粗柴似的眉头。兴奋地跳了两下，又把披帛往身后甩了甩。】
【一头黑黢的藻发早都乱了套，索性将浸了香油的鬃丝拆了下来，借着折身的空档，热腾腾的小脸上，蒸出一屉霞红。】
【濡了濡一点的绛口，努嘴道。】
我喜欢这个！！

眉尖微跳，波澜不惊的神色总算有了三分轻颤，薄唇翕合几番，到底是把尚未道出口的话掩进了肚里，只偏过头若无其事地瞧着龙舟竞渡的盛景。
“ 嗯？喜欢什么？”
是出了片刻的神，没反应过来，一回头就瞧见她汗津津油乎乎的面，粉彩糊成斑驳的结块，像是烈日灼后的残卷。
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叹。
“ 璆娘，你还是擦擦汗吧。”

哎呀，就那个啊！
【她今儿目不转睛地觑向江河，只当是真喜欢赛龙舟呢，这会儿又问了些恍恍的话，这是看了些什么？】
【着急上火地将她的软葱胳膊拉了过来，往前面一指，看男人挑了个眉，又害羞地背过雄壮的身去。】
就那个嘛！
【兀得又遮住她的眸子，以乘凉为由，拉去开遍芷兰的小坡上，嫩黄的花蕊，正张开了春情的芽儿。】
你可别同我争！那我就不和你玩了！

轻颤的眉尖愈发战栗，尚未来得及置喙，就被这软乎乎汗津津还拭着脂粉的手捂住了眼，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扯到了山坡上去。
“ 哎哎——”
鹅黄色的鞋尖踢到石子，险些摔了一跤，等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 放心，我对那样…壮硕的，不感兴趣。”
“ 我将来呀，” 拿着手帕擦擦眼角，想了想，“ 要找一个清雅秀气的驸马。”

【指肚儿勾了一把汗，也不再用她的帕子了，举过头顶在骄阳下一照，亮晶晶的。肘头一蠕，甩在花蕊上了，权当给它们浇水。】
那不就是干条子嘛！一撅就折了，怎么保护你啊？
【她便已经过于娇脆，如今再加个瘦骨嶙峋的夫君，那还了得？凤目圆瞪，满腔满腹的不解随着汗珠咕嘟咕嘟沸腾在眼里。接着啪一声破了。】
你的品味好奇怪哦...

“ 大明宫最不缺的就是身强体壮的侍卫了——”
有意眯着眼拉长了音调，轻描淡写地落下三个字，敲在小山坡嫩黄的花蕊上。
“ 看腻了。”
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尚且待议，只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亦总算在这灼灼穹光下品出七分世俗老话诚不欺我的滋味。
一探头，只听得那边江上起了欢呼雀跃的声，不知是哪支龙舟队拔了头筹，正齐齐地笑闹着呢，扬出一片不甚矜持的大水花。
“ 喏，” 示意她去看，“ 还嫁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