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木苏强忍着自己想要冲上去给眼前这个把自己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的人一巴掌清醒清醒的念头。冷着个脸走到木辞前站定，想看看他还能搞出个什么名堂来。
许是木苏久未有进一步的举动抹灭了木辞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他不顾规矩，率先开口请罪。
“咳..少爷..咳咳...”
木辞身上的伤，只怕比木苏表面上看到的还要更严重一些，以至于刚一开口，就牵扯到伤口，咳个不停，惹得木苏脸色更为阴沉。
“木辞....噬主，有负少爷信任。木辞以叛主之罪自请刑堂，擅作主张，还请您责罚...咳咳...”
“木辞，木辞百死难赎其罪，您若不愿意费神亲自责罚，木辞边自己量刑，再请你验刑...”
“少爷...”木辞说到这里，一反常态地抬头看向木苏。那双曾让木苏觉得十分动人的眼睛，此时充满了哀求。只是一瞬，像是要最后记住少爷的样子，却又不敢去看少爷震怒的表情，木辞旋即低下了头。
“木辞不敢奢求您能原谅木辞....但木辞斗胆...有一请求....”
木辞说着，极为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长鞭，将一旁地上唯一干净的一块玉佩拿起，双手奉于木苏面前，玉佩的花纹清晰可见是一个“淮”字。
“求您收下苏淮！”
此句一出，一直低头站在门口的苏淮和开始有些明白木辞到底在干什么了的木苏皆是一惊。
苏淮暗自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木辞的用意了。不过他对木哥利用自己这事儿到时没什么感觉，只是少爷....苏淮迅速抬头看了眼少爷。果然，少爷周身怒气只怕是要实体化了。
少爷自小最讨厌他人逼迫或替他善作主张，尤其是亲近者。虽处处受人管制，却依旧以此作为自己的原则底线，就像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掌控的人生中不容侵犯的尊严。更何况是木哥做出这样的行为。
木哥，你这是在玩火啊！
苏淮心想着，少爷这次...恐怕是要炸了...
而木苏差点是没被眼前这个人给气笑了，他显然也是想明白了木辞到底在干什么。于是他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快步上前两步，拿起了苏淮的玉佩就扔给了对方，然后反手，就给了木辞一耳光。
“木辞，就为了将我留在墨家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我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我的人，我怎么罚都是我的事情，你若是干擅自到刑堂请罚便是私自损害了我的东西。”
“五年不见，家主大人便把在下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啊，啊？”
在木苏动手的那一刻便跪在了地上想要为木辞求个情的苏淮话还没出口，就卡壳了。
少爷果不其然是生气了。
但这生气的方向...怎么和预期的不太一样？
不是气木哥僭越逼迫，而是气木哥自伤？
啊这。

论木苏到底为什么生气？
木辞：因为我利用苏淮。
苏淮：因为木辞威逼少爷。
木苏：你们一个个的，很好
_(´ཀL`」 ∠)

“少爷...”
见木辞还有些发愣，木苏上去又是一巴掌，打完后，才缓缓蹲下勾住木辞的下颚让他与自己平视。
木苏非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给日后的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但显然，如今理智已经无法阻止失控的木苏。
“我记得家主大人也是从暗堂出来的，想要将在下绑在墨家又何须麻烦苏淮易主。”
“家主大人不愿意亲自上阵，是因为看不起在下区区一介玩物——”
“还是您早已将身心交付给了我的好父亲。”
“木辞没有！”木辞仿佛呼吸一滞，膝行一步上前抓住了木苏正要收回的手放到自己的颈部——
那是暗堂认主的规矩。
“咳咳...木辞，木辞愿意认您为主，求您，尚木辞一个恩典！”
木苏维持这个动作停在了原地很久，很久。就倒木辞的心再一次沉入深海，只想着磕头认罪，承认自己不该有的妄想。
然而回应他的，是木苏的一声轻笑。
“好啊，只要你不后悔。”
木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他楞楞地抬头，仿佛被天大的喜讯砸昏了头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直到在苏淮的催促中，他奉上了自己先前扣押在刑堂的玉佩，叩行了一个认主的大礼，开口说出曾经被拒绝的承诺——
“属下木辞，拜见主人。”
像梦一场。

估计没有人，但还是悄咪咪| ᴥ•́ )✧

十四
连苏淮都不知道木辞的全部计划，只以为他是为噬主之事自请刑堂。
他本着不愿脏了少爷的住处的心，壮着胆子将少爷请来。只是少爷进来是呼吸猛的一重，他便知道自己一身血污，脏了少爷的眼了。
他有些固执地期盼少爷能亲手再赏他最后一顿刑罚让他牢记这个痛用余生去追悔与回味。
可是没有。少爷走到离他五步之远的地方，便停下了。
是了，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索求。
他想要开口，虽然身上的伤并未伤及肺腑，但即将被少爷彻底厌恶的无助与绝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浑身痉挛。
他开口唤了“少爷”，未称“属下”而转用“木辞”。苟存最后的一丝希冀就好像一切都还未曾发生过一样，他依旧是少爷的阿辞。
尽管逝者已逝。
在他奉上玉佩时，木辞的心已经再无波澜。少爷天资聪慧，自然不难想到自己此番用意。威逼少主；利用少主最看中的苏淮；满身血污。此三番任意一则都触及了少主的底线，而自己.....全都犯了个遍。
他是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被原谅。
少爷拿起玉佩时，木辞只剩下幸好少爷还愿意留下来的想法苟延残喘。
少爷其实，从未打过他。那一掌很疼，但真正打蒙了他的，是少爷的话。
少爷的....人。
他有些迷茫地抬头，就见气急败坏的少爷又给了他一巴掌。看到少爷瞬间红起的手掌，木辞很想说一句“您用木板吧，木辞不会躲的。”可接下来少爷的话，句句诛心。
不是的。
他怎么敢把那个他千般万般护着都来不及的少爷看作玩物。他更是从未向木墨表明忠心，听令于木墨只因他是暗堂的杀手未认主前直属于家主一人。
他以暗堂第一的身份担任少爷的护卫，私自向少爷请求认主可是少爷，拒绝了。
而后，少爷...便收了苏淮。
他一直以为少爷是不喜自己的，更遑论他后面都做了什么！他原以为保护少爷的举措却是真正将少爷推进地狱的推手。他有怎敢妄想如今的自己，还有认少爷为主的资格。
情急之下竟是开口为自己求了个恩典。他其实已经做好了面对少爷雷霆的准备。他希望少爷的罪责能将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念想狠狠地击破，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可是少爷答应了。
他在苏淮的催促中僵硬地完成了认主。直到少爷拿走了他的玉佩，他才恍惚间相信自己并非身处幻境。
他不清楚少爷收下自己是否是为了更好地折磨他，亦或是惩戒——他都能接受。
只要他能，留在少爷身边。
他像是负重行走于烈日下的流民被摘取了身上的枷锁；坠落的罪徒被陡升的翅膀赦免。昏暗的炼狱终究等来了他的光明。
他有主人了，是少爷。

十五
出大问题了。
木苏心想着。
眼下禁阁的主卧中依旧是一站一卧，只不过换了木辞倒在了床上。
认主结束后，苏淮向木苏请示后找了余药来给木辞处理伤口，药里加了麻醉的作用让木辞很快昏睡了过去。木苏明明可以选择让苏淮将人带回总部静养，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开口就是“带到我那里去吧。”
而苏淮自然是听他的话。
所以当苏淮和余药离开后，只剩下木苏一人陷入自我怀疑与纠结之中。
现在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墨家，且不说他也逃不出去，就算是逃出去了，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只是对木辞，他原计划是抱有一种听之任之，敬而远之的态度的。他做不到向从前那样对他亲近，却也做不到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无视——毕竟是如今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人。
木苏其实，并没有想好要怎样与木辞相处。
但他清楚绝不是走到今天认主这一步。绝对！

床上的木辞有些压抑的呻/吟声让木苏从自己的思绪中短暂脱离。他蹲下身来，先是给木辞喂了个清幽，再轻柔地摸了摸木辞的头发，仿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为他分散疼痛的注意力。
木辞从前，就很怕疼。按理说暗堂第一的出阁成绩熬刑自然是没话说。但是木苏还是注意到了。
在木辞一声不吭地任由医师给他的伤口消毒却习惯性地咬住了下唇的时候；在受刑后眼中也会泛出几许无**制的泪花的时候；在得知自己要试药宁乐害怕得手脚冰凉的时候....
从小在暗堂所受的严苛的训练教会了他如何将这些不该有的软弱的一面迅速藏好。只是一瞬，木辞便会恢复如初，好像他真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但是木苏还是发现了，很多次。
他似乎，在木辞身上耗费太多心力了。木苏自嘲地笑了笑。
以至于他如今想收，都收不回来。
剪不断，理还乱。
木辞，木辞，取名为“辞”，是辞别的意思。当初木苏为他取下这样一个名字，是希望以此来提醒自己，他终有一日会离去。
但日后，他对木辞，却是越来越放纵。
木辞所求认主，他没有答应。他害怕一但如此有朝一日坐实了他噬主的罪名，他会更为煎熬，自责终身。
木辞，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他的露台的人。这份权利，直到苏淮认主后都不曾变过。
木苏自己，是那样一个厌烦别人替自己擅作主张的人，但木辞在这上面不知道胆大妄为了多少次，他一次也没有追究，或者说，生气。
.......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唯独一样——他不准木辞自罚。
这是他给木辞唯一的底线。
是以今日被带去刑堂，他隐约有察觉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但当木辞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出大问题了啊。

为什么最近更新没有炸出小可爱来！(っ´;ω;`с )

木苏的手，还停留在木辞的头上。
那只手虽然依旧白皙，可更多的是中不见天日的病态的惨白，而非往日养尊处优的嫩白。伸出衣袖的手臂，隐约可以看见伤疤的痕迹。他身上这样的伤痕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毕竟没有留下痕迹的玩物可以卖的好一点，而一但出现了伤痕，那些人也就不怎么在乎了。
而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难堪。
在没有与木辞重逢之前，他虽知晓，但并不在乎。左不过这一辈子，都是要这么过的了。
但木辞又一次出现在了他命运的转折点上。
诚然，他也曾疯狂地涌入过眷念地呆在他身边，拿些以往会令他不知所措的话语都弄他或是仅仅做出一些亲近的动作的念想。他是那样渴望自己能跌进一个温暖而不带任何目的怀抱。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唯有木辞，会让他厌恶自己那残破的身体，以至于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今非彼往。
他是恨自己的，大约，也是恨木辞的。
木苏极为僵硬地收回了停在木辞头上的手，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他手下的，早已不再是他身旁那个默默守护自己的阿辞，而是墨家的.....先生啊。
木苏压下心中难以名状的悲凉，他走到房间一角的躺椅处默默将自己缩了进去。
激情犯罪总要有人承担后果的。
而这个人，自然也只能是他。

十六
木苏是在躺椅上睡着的，但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而木辞低着头跪在床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忽视木辞身上白色的绷带，他大概会觉得这几日发生的种种意外好似只是大梦了一场。
也只是好似。
“伤没好怎么跪在地上。”木苏边从床上爬起来边示意木辞起身。
“木辞无碍，主人。”木辞依言回答，只是并未如了木苏的愿起身，反而还从一旁的地上捧上了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的藤条，双手奉上。顶着木苏疑惑的表情开口道：“木辞向主人请罪。”
“说。”木苏言简意赅，只是语气中的无语，丝毫不加掩饰。他倒是想看看木辞还能请出怎样的罪名来。
“木辞利用苏淮...”
“他不会在乎的。”
“木辞威逼主人...”
“这事儿你从前也没少干过。”
“.......”话被堵了两回，木辞有些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倒是木苏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说的不对吗？”
“木辞...不敢。”
木辞说完这句，有些悻悻地放下了手中的藤条，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良久，是木苏按耐不住空气中尴尬的气氛率先开口。
“木辞，我....”只是木苏尚未说出口的话，突然被强行咽了下去。
——他看到木辞有些发抖。
这令原本打算说一句“昨日是我鲁莽了”的木苏不知该如何说出。而这一停顿，再开口时，内容就已经扯到十万八千里远去了。
“怎么了，可是伤口疼得厉害？”木苏有些不明白他在害怕些什么，只当他是伤口作痛。
“属下无事。”木辞喃喃地回道，许是怕木苏不相信，他又连忙补充“清幽的药效还未失效，属下并未感到痛楚。”
木苏暗自算了算时间，发现确实如此。想着再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打算揭过这一茬“好歹还是墨家家主，日后别动不动就跪了。”
木苏原本是想借此讲话题扯回原本的轨道上去，哪知刚一说完，木辞却是抖得更厉害了。
“您...别...属下，属下只是您的阿辞...主人。”木辞膝行着向前一步，双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床沿边上，抬头望向木苏，语气极为诚恳“主人..是属下强行占了墨家的位置，若您...”木辞突然，是说不下去了。他后悔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没有忘记上次重提旧事让主人如何震怒，如今好好的，他怎么能又惹主人生气呢...
“若我什么？”木苏说这话时，语气平和，并非是木辞所想的那样愤怒。他直视着木辞那双极为动人的眼睛，不知是否是因为木辞的认主给了那他不切实际的勇气。他甚至做出了回到墨家后对木辞所做的最为亲密的动作——他低头，吻了吻木辞被自己一句话逗弄得有些发红的眼角，安抚着那个与莫名的恐惧作斗争的人。
木苏第一，挑明了这个问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木辞，你可知若是我接手墨家，第一个要的，就是你的性命。”

木辞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木苏的动作还是因为不明白木苏在说什么，渐渐反应改过来后，回答的却是没有半分迟疑。
“它一直是属于您的。”
他说的极为认真且坚定，第一次胆敢直视木苏的双眼，让木苏看见他眼中隐忍的依念与眷念，唯独，不见半分恐惧，不满，或是怨恨。
木苏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用力。
像是终日被囚之人拼尽全力挣脱了身上的枷锁，又像是被命运所困之人最后的一丝丝挣扎。
他将自己一头埋进被子里好让木辞不要看见他眼角泛出的泪水。
他依旧无法放下自己不堪的过往，无法释怀木辞将自己交给父亲的举动。
他甚至，依旧能清楚地记得昨夜里是怎样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规劝自己与木辞保持距离的。
他也清楚的明白自己今日的放肆定会导致终有一日被厌弃时百倍悲惨的下场。
可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听天由命受人摆控太久，太久。他迫切地想要放纵自己一次，任由自己跌进那个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充斥着关切与眷念的目光中。
他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木苏缓缓平静下来，抬头，迎上了木辞无声的担忧，开口，语气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木辞久违的温情。
“阿辞，我想吃藕粉。”
那是十年前，木辞为他亲手做的，第一份早餐。

_(´ཀL`」 ∠)

明天有一个新角色要登场，各位小可爱可以猜猜他的名字！猜对明天有两章的分量呦！| ᴥ•́ )✧

提示：枝上雀喧，和望秋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