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父亲大约是三十五六岁,在乡间是稀有的晚婚,或者因为这缘故,我没有兄姊和弟妹,只是一个独子,连一句硬话都没有被说过,这样的养育下来的,所以身长虽然同平常一样,却是瘦削细长,和近地的小孩们也常常赤着脚作户外的游戏,但不知怎的脸色总是苍白的,无论竞走或是角力为我所败的人一个都没有。因此,即使这样的游嬉着,偷偷的溜走,回到家里去的事也常有之。上了学校去以后,这个脾气终于不曾改,虽然因为墙上写字,或者从栅栏里钻出,被先生诃斥,也如别个学生一般,但总是怯弱,不大说话。倘若被命令去读写在黑板上的字,便涨红了脸,低着头,也不回答,变成石头一般的坚硬了。虽然是自己愿意进学校去的,对于学校却终于没有兴味,而且有时还乘中午放学回家,不给别人知道,躲在后面堆积什物的屋里,不再去做午后的功课了。病身的母亲有一天曾经摩着我的头顶说道,这个孩子只要肯略略和人家的小孩们去打架,那就好了,我听了也不说什么,但是心里想道,倘若打起架来, 我是一定要输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