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六月初十
宫道
嫔-秦念
[秦念只瞥了一眼那洒水宫女的发髻点缀便收回了目光，连带着被搁置身后的还有前一刻两人闲话的琐事，再开口时她所说的全然是另一桩事。]昨儿娘娘与我提了一句，说是宋大人已入京几日，此事你知道不曾。
禧贵人-宋龄真
[以上扬的音调轻轻“嗯”了一声，并幅度不显地摇首两回，]家书中似乎未有提及。
嫔-秦念
[此番回话皆在意料之中，秦念只了然地点一点头，]想来也是。往宫中呈信那会儿，宋大人应是还没收到入京述职的旨意。
禧贵人-宋龄真
[偏头看向秦氏，]父亲在家书中向来只提家事……[略经沉吟，]可否请教您，家父此番入京所为何事？
嫔-秦念
[眼珠儿转了两圈后，秦念面上带了些微妙的笑意，]去年江南东道涝灾严重，耗损无数。虽说当时国库藩库里的银两足够添补缺漏，但千万农户颗粒无收难以赋税，陛下心慈，念及当地百姓境况困苦便免了一年的地税粮税。可去年的税金未交完全，今年地方上的银两就紧紧巴巴，眼瞧着要往国库借银子了。[扫了一眼宋氏，]多亏春日里宋大人与西洋那边谈成了一笔二十万匹丝绸的单子，五月末又漂漂亮亮地把货料交了出去，这才让江宁府的那些官员好生喘了口气。隔天江宁知府就往朝中六百里加急地递了贺喜折子，说宋大人为朝立功，为民谋利。咱们陛下自然大为惊喜，当即便让宋大人入京述职领赏。宋大人日夜兼程，初七就已入京了。
禧贵人-宋龄真
[似乎察觉出丝毫弦外之音，于是只温吞道，]啊……我不懂这些政事，但只要是家父为朝廷立了功，我便高兴。
嫔-秦念
但是啊……[秦念有意作出犹豫的样子，]我听说宋大人往京中许多府邸都送了厚礼，[将启下言，秦念的眸光中带了丝得意，]其中也含有我的母家。可我父亲不肯收，又不好完全驳你父亲的面子，最后啊，只得收了一篮桃子。
禧贵人-宋龄真
[登时有些慌张，]家父应是……
嫔-秦念
[秦念先是稀松平常地一笑，罢了自若地劫下宋氏的话，]姐姐不必紧张。从这几日看来，陛下正龙心大悦，想来不会计较。我能和你提起这一茬，只是想说以后再莫要如此了。虽说本朝较之从前姑且还算重商，但京官皆是儒生，总归对商人多少有些……[此处明显地停顿片刻，像是秦念正在心中斟酌词句，也好似有意要吊住宋氏的心思。]往各处都送东西，得不到好儿，还要落得个……便这般与你说吧，听闻前儿太尉设宴，就说了什么“商人重利”之类的话。殿下也知道这事儿，她觉得这些话太难听，没必要与你说的，可我却觉得，宋大人与你都有必要听一听这些话。毕竟总归要知道了旁人怎么看自个儿，往后才不会重蹈覆辙，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禧贵人-宋龄真
[不知不觉中，背上已布了一层冷汗，] 下回写家书的时候，我会与父亲说……
嫔-秦念
[宋氏这句话在秦念听来分明是已然心生畏惧，可她犹觉不足，偏是要再添把火。于是她前迈一步，停在宋氏的侧前方，她的身量不及宋氏，这会儿只得仰着头去望进对方双眼，]姐姐，你头儿可还说不能在家书中提及政事。[秦念的一双杏仁眼里渐而攒起笑意，]各人受各人的提醒，这个道理你如何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