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塔矢亮X进藤光
*预警，OOC是必然的。
*此文为《许愿的代价》第二季，没看过前篇不建议阅读此文，因为会看不懂，此篇章含大量奇怪的，且不真实的人类阴暗面，和作者没智商的剧情设定，所有的前提都建立在想看亮光亲亲而已【。】根据作者喜欢刀后糖的尿性，此篇章也是刀后糖。
*本文会出现大量的【主角们】的【言语偏激】，【言行上的不合理】和【剧情的突然断层】。
*【反派姓名】黑目原/白洛
我直接公开这两个神经病智障反派，嗯，我本人是不喜欢原创角色的但是为了亮光贴贴（什么呀）还是脑了这么一个狗血剧情，还是得加两个人，名字我随便取的，不想那么复杂。
*灵感来源于我朋友跟我讲述了一个真实的发生在本地jianyu里小故事，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详细说了，反正现实比小说还要科幻，有兴趣的可以在评论区讨论。还来源于现实我的所见所闻，我原以为他们可以得到世界最美好的一切，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想让他们消失的人因有尽有。

01.他还是守护不住易碎的幸福
赛场上。
塔矢亮凝视棋盘，拿起一枚棋子稳稳的落下，手指尖的伤痕清晰可见，永远地刻下了那时的伤痛，铭记着他与他的过去，它无时无刻在提醒着塔矢亮，他与他的羁绊坚如磐石，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击垮。塔矢亮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皱，紧紧盯着盘面，他想赢下这盘棋，这样，他会迈向一个新的境界。
黑白交织的世界就是他的战场，还有另一个战场，那是充满消毒水的手术室，他也在战斗。
光。
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的一瞬，眼里的斗志再次被点燃，思路逐渐清晰，塔矢亮执棋落子，他还可以继续下。
“很遗憾呢，塔矢君。”
塔矢亮低着头，但是，他已经找到一些感觉了，就要快了，马上就可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跟那个人分享这局棋，就像以前比完赛之后一样
光……
塔矢亮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他今天的对手绪方精次，绪方没有像以前那样说些什么，面对塔矢亮的战术，他还能应对，只是，塔矢亮进步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得多，估计下一次……不，自己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别，他向记者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采访能留到下次吗？”
记者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塔矢亮有些出乎意料，他愣愣地看着对方，绪方擦了擦眼镜，他知道塔矢亮心里挂念着什么，绪方本身就是个关心后辈的人，他也一样心系着那个孩子的情况。绪方站起来说：“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是！”
塔矢亮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手术室外。
“佐为！怎么样了？”
佐为站起来看着两人，刚想说些什么。手术室的灯就灭了，门被打开，进藤光双眼缠着纱布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塔矢亮上前一步想看看他，医生摘下口罩，朝他们露出亲切的笑容，点了点头。
顿时，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绪方松了口气，塔矢亮也微微扬起嘴角，幸福于他们而言，就是如此简单的事吧。
塔矢亮回到家，父母没在家里，大概又是去什么地方旅游了吧，塔矢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他盘算着什么时候进藤光什么时候才会醒，要给他准备一些养身体的食物才行，塔矢亮这么想着，收拾着房间。一个星期过去了，父母还是不见踪迹，塔矢亮试着拨了一下母亲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有些疑惑，一般来说如果是去旅游的话，不会不接吧，不过也可能是在忙，或者没听见。塔矢亮放下电话，继续摆棋谱，他想了想，差不多摆完这局棋，就可以去看望进藤光了，想到又能见到他，塔矢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叮铃——”
家里的电话响了，塔矢放下书本走到客厅。
“你好，这里是塔矢家。”
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这一通电话，改变了他接下来的生活。
自手术那天起，过去了些日子，这天在病房里，进藤光伸出手在空中晃了晃，除了空气，他什么都抓不到。
“塔矢？”
不知道有没有外人在，他还是试着叫了塔矢的姓，没有回应。
“亮？你在的吧？”
依然没有回应，进藤光坐在床上，懒洋洋地从靠背上起来，又伸手向前摸了摸。
“亮～亮——我生气了。”
下一秒，手指就被温暖包围，进藤光一愣，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塔矢亮修长的手指慢慢深入指缝之间，与进藤光十指相扣，他微笑的唇抵在进藤光耳边，清晰地发出一声低笑，塔矢亮低着头，吻了吻光的脸颊。
“你又捉弄我。”
进藤光做出要打他的姿势，语气里却满是欢喜，他扣住塔矢亮的手指，感觉到右耳有温热的鼻息，他意识到，现在塔矢亮从后面抱着自己，脸又开始微微发烫。塔矢亮换了个姿势，他绕到进藤光面前，右手手指微微弯曲滑过金黄色的刘海，然后摸上他的脸，靠近绷带的位置，再过不久，这双眼会像以前一样变得明媚透彻吧。想到进藤光会带着以前那样的笑容，直视自己，塔矢亮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呼吸也变得顺畅了很多。
“亮，你是不是在笑？”
进藤光摸索着他的衣服，攀上他的肩膀，捏住塔矢亮柔软的发尾揉搓着，他感觉塔矢亮的头发长了一点儿，于是大着胆子把更多的头发抓在手里，塔矢亮也不躲开任由对方抚摸自己的头发，一只手搂住进藤光的腰。
“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塔矢低声道，语气有些无奈，眼神里却带着心疼。
听到这句话，进藤光歪了歪脑袋。
“当然看不见了，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即使看不到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我现在在想什么？”
进藤光愣了愣，他看不到塔矢亮的表情，只能靠猜的，以塔矢现在的语气和呼吸来判断的话，大概……进藤光笑了。
“嗯……想跟我下棋呀！”
听到这句话，塔矢亮也忍不住笑出声，他觉得进藤光真的很可爱，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说出自己意料之外的话语。
“是是是，就是想跟你下棋了……快点好起来吧，光。”
塔矢亮敷衍一般加重语气说着前面几个字，最后的话语则是真诚的祈愿，只是……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深沉，刚刚幸福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垂下眼睑，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微微咬住的下唇表示着他在克制着某种情绪，他还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进藤光的听力很灵敏，他不想被进藤光发现自己的异常。进藤光果然没有察觉到什么，他嘴边还是挂着甜甜的笑，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还想和好多好多人下棋呢，和亮，和大家，森下老师，绪方老师……还有塔矢老师和佐为！！”
“！”

听到最后那几个字，塔矢亮倒吸了一口气，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就像有一把无形的锋利的钩子，悄无声息地挂在心脏上，慢慢地，慢慢地向下拉扯，让他非常难受，钩子的尖刺慢慢下降，那不是干脆利落的痛，而是拉锯战一般漫长的撕扯的疼。塔矢亮皱着眉头，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的呼吸又开始有些混乱，进藤光没听到他的回答，有点疑惑。
“亮？怎么了不说话了？我是，说错什么了？……”
进藤光停下了把玩塔矢亮头发的动作，有些慌乱地收回了手，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塔矢亮马上调整了过来，他勉强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即使进藤光的眼睛还包着绷带，但是塔矢亮知道，进藤光能从自己的语气中感受到自己的不对劲，所以，塔矢亮保持着微笑，右手抚摸着进藤光的脸，就像刚才一样。
“不……没什么，即使拆掉绷带也还是要注意休息才行，不能用眼过度。”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最近感觉我真的好了很多，你就不要担心我啦！”
说话期间，塔矢亮把进藤光扶回了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
“好好休息。”
“亮，你要回去了吗？”
“嗯。”
进藤光抓了抓被子，他不是非要塔矢亮一直陪着自己，毕竟塔矢亮也有他自己的生活，只是……进藤光叹了口气。听到进藤光的叹气声，塔矢亮担心地握着他的手。
“怎么了？光？”
“……佐为，还没回来吗？”
听到这个名字，塔矢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进藤光发现异常。
“嗯，佐为出差了，有一个长期的工作，需要他离开一段时间。”
“……”
“放心吧，他要是回来了，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
“嗯，真是的！出差也不跟我说一声，等他回来我要骂他一顿！”
进藤光的脸又因为生气鼓了起来，塔矢亮疲惫地笑了笑，这次，他没有去捏进藤光的脸。进藤光还在抱怨着：
“我还要跟他下一盘，让他知道我进步了。”
“嗯，我们一起下棋。”
塔矢亮的眼神有些疲惫，他摸了摸进藤光的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但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
病房外。
塔矢亮来到无人的楼梯间，身心疲惫的他一下子放松下来，腿有些发抖。塔矢亮觉得很累，他用手肘撑着墙，头埋进手臂之中，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握紧的拳头在颤抖，眼里满是疲惫和痛苦，还有一点不安，甚至，夹杂了一些恐惧。
——等我好了，要和佐为和塔矢老师都下一局。
“对不起……光……”
塔矢亮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嗓子因为紧张有些发紧，带有轻微的疼痛。
“父亲已经……佐为也……”
塔矢亮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进藤光交代，他曾经说过，不会让进藤光再遭受痛苦了，然而命运却好像故意要这样对待他们，明明，进藤光的眼睛就快要好了，明明，幸福已经被他们抓在手上了，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你好，这里是塔矢家。”
“塔矢亮先生，这里是警视厅，请您冷静的听我说，您的父母在回归的途中遭遇了意外事故，现在两人都下落不明……”
“什么？……”
塔矢亮第一时间得到了联络，那段时间除了日常的对局和照顾进藤光，他还要反复去确认父母的情况，而得到的消息都是下落不明，塔矢行洋和明子彻底失联了。棋院的人当时也很混乱，这件事被压下来，没有传得太开，因为不能让正在养病的进藤光知道，与此同时，大家还发现了一件事，藤原佐为似乎也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好像就在进藤光做完手术的那一天之后，就没人再见过他。眼看着进藤光的身体渐渐恢复，塔矢亮就告诉他佐为是出远门了，但是……不知道这个谎言还能撑多久，进藤光的眼睛终有一天是要康复的，到时候，又要怎么跟他解释呢？
现在只能祈祷佐为突然回来，告诉他们自己只是去远途旅行了，给大家一个惊喜。
塔矢亮想起来，手术当天佐为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在那之后他也去佐为的住所找过几次，电话也打不通，佐为的突然失踪，跟父母的下落不明会有什么关系吗？可是，他们没有理由突然失踪，而且还是在进藤光刚做完手术之后，塔矢亮想不出这之中有什么联系，他还要分出精力去照顾进藤光，佐为在的话肯定不会丢下康复中的小光不管的，他不出现，只有是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想，这一切似乎都不太合常理。
医院外，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穿过人群来到一家有些阴暗的棋会所，穿过大厅来到一个楼梯旁，楼梯向下延伸，他沿着楼梯走下去，打开了尽头的门。门里是一间非常干净的房间，光线有些阴暗，中间有一个沙发，旁边放着棋盘，他坐到沙发上，没有要下棋的意思，他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一个人从隔间里走出来，随意地坐在他面前，对他说道：“黑目，来了。”
来人微微鞠躬：“白洛前辈。”
两人并不打算卖关子，白洛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发出有点不耐烦的声音：“我真的是没有想到进藤光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黑目看着空空的棋盘，说道：“原本以为至少能让塔矢亮一蹶不振，没想到……”
“可是我们并不是没有任何机会，这几天蹲点倒是得到了一些东西。”
黑目拿出手机，翻了翻医院里的眼线发来的照片，那是进藤光病房里，两人正抱在一起，塔矢亮的托起了进藤光的刘海，在对方脸上落下一吻，他的眼神温柔而清澈，眼里满是爱意，进藤光的眼睛包着绷带，如果他能看到的话，必定会露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吧。
“没想到啊，受人瞩目的棋坛双子星居然是这样的关系，这张照片一公布，应该能热闹一段时间。”
“等等吧……”
白洛托着下巴，思考着什么，继续说：“感觉还差点什么，这一次，或许可以把他们两个一网打尽。”
“……反正能让他们崩溃是最好。”
黑目面无表情地叙述着，仿佛与他无关的事情。
“最好，能崩溃到自己去死，那就不用我们动手了。”
黑目紧紧盯着白洛，内心的快感躁动不止，原先的那一点点不安，恐慌，此时已经消失殆尽，他与白洛都没有退路，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没有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快乐，对于如何摧毁塔矢亮和进藤光这件事，制定计划，再到实现的过程，他们两人都乐在其中。进藤光因为那场火灾下落不明，塔矢亮低迷的那段时间，他不断地对自己说，他们都是遭遇意外才会变成那样的，跟自己毫无关系，不是吗？刚开始，他们或许都只是单纯的嫉妒那两个天才，得不到的天赋，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高度，恐惧着后方追上来的进藤光，与名人之子塔矢亮，最近还冒出来一个藤原佐为。碍眼的人越来越多，那么，让他们消失掉就好了。
他们的心早就已经扭曲，从一开始的嫉妒，狂躁……到现在已经完全麻木，他们已经忘了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塔矢亮和进藤光，让人痛苦，抹杀他人，才能让他们感到愉悦，在制造那场灾难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想过伤到无关的人会如何，倒不如说，死掉的人越多越好呢。
反正，他们死掉，就对了。
“照片先放着，让我想想，要怎么对付他们。”
黑目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确定塔矢行洋和塔矢明子已经死了吗？”
“事故现场那么惨烈，不死也是残废了吧，而且现在他们也没有任何消息，凶多吉少了。”
黑目听到残废这个词，不由得笑了笑：“像进藤光那样？”
白洛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窝火，他明明准备万全，没想到塔矢亮活了下来，进藤光都变成那样了还能回来下棋。
一年多前，他们给进藤光的生日备了一份大礼，大到足以燃起最绚烂的火焰给他庆生，将进藤光自身都吞噬掉，将塔矢亮折磨得不成人样，这一回，他要准备各种各样他想不到的“礼物”，让他们在名为灾难的假象中，无止尽地折磨他们。
又过去了一些日子，这一天，进藤光非常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拆掉绷带了。他满怀期待在医院里等待着塔矢亮来的到来，突然，一旁的手机响了，他摸索着接起了电话。
“喂？”
“您好，进藤光先生。”
“你是？”
听筒里的声音有些陌生，进藤光有些疑惑，对方没有过多地解释，只说了一句话。
“我是藤原佐为的朋友，他让我告诉您，他已经回到日本，今天，您可以过去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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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世界
塔矢亮推着进藤光走在路上，进藤光的心情不是一般地好，医生嘱咐说还要再过一些时间再拆开会好点，在塔矢亮的要求下，进藤光就老实地坐在轮椅上。
“好期待啊，亮，不知道佐为看到了会不会吓一跳呢。”
“光，佐为可能还没回来呢……”
“哎？可是我接到消息说他已经回来了。”
塔矢亮皱了皱眉，停下了推轮椅的动作，他走到光身旁说道：“你在哪里接到的消息？”
“我接到了他朋友的电话呀，说佐为已经回来了，真是的！居然不过来看我！”
“所以，你今天才说要去佐为那里？”
“对啊。”
进藤光噘着嘴拍着自己的腿，塔矢亮越发觉得奇怪，他不能一整天都陪在进藤光身边，应该是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光在休息的时候接到的电话吧。如果佐为回来了自己没有理由不知道消息，绪方老师那边也完全没有动静，只有光一个人接到了消息？为什么？塔矢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拿出电话想要拨给绪方，进藤光见他很久没回应，有些担心地问：“亮？怎么了？你最近也怪怪的，是不是跟佐为串通好了要捉弄我啊？”
“光……我……”
塔矢亮想了想，还是打算跟进藤光说出一切，但是他突然想到医生的嘱托，是另一位帮进藤光看腿部的医生。
——进藤君现在需要良好的环境和足够的时间慢慢调理和休养，千万不能让他受到过大的刺激，否则……可能会受到很严重的影响，请一定要注意。
眼看进藤光的病就快要好了，腿的不方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塔矢亮闭了闭眼，还是勉强笑了笑。
“佐为不会捉弄你的，走吧。”
塔矢亮想了想或许真的是自己没接到消息也说不定，可是佐为回来的话为什么不联系自己？难道是先联系了光吗？越接近住宅区他就越发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就在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塔矢亮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停下了脚步空出一只手拿起电话，看了看来电，是绪方。进藤光听到手机铃声也没说什么，双手随意地把玩着盖在膝盖上的衣物。
“绪方老师？”
“小亮你现在在哪里？你跟进藤在一起吗？”
“是的。”
“好，小亮，你听好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千万不要带进藤光来佐为的住所，别靠近这栋建筑最好！”
“为什……”
“不要问为什么，你直接把他带去围棋会所，就说我有事找他。”
“可是，我们已经在门口了。”
“什么？？”
绪方的语气显然有些慌张，塔矢亮内心不安的情绪直线上升，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从未见过绪方如此慌张的样子，与此同时他们走到了住宅区门口，进藤光还没拆掉绷带，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些冷，平常他跟塔矢亮出入这里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他还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这里鲜有人来，这些脚步声是谁的？似乎，动作还很快的样子。
塔矢亮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还有绪方有些苍白的脸，他出了很多汗，手里的手机还没按下停止通话的按钮。绪方的表情非常无力，塔矢亮的手机直接掉到了地上，他双手握拳紧紧地盯着绪方的背后，随后，他颤抖的下颚挤出了一句话。
“光。”
塔矢亮拼尽全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他紧咬牙关不想让牙齿打架。
“亮，怎么了？”
进藤光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平时他们准备开口聊天的时候，看来进藤光没发现自己的异常，塔矢亮像提线木偶一样转过身，双手抓住轮椅把手。
“我送你去围棋会所，绪方老师……有事情要跟你说。”
塔矢亮机械般念出了这句台词，刚想把进藤光推走，谁知道轮椅直接卡在了原地，塔矢亮一惊，原来，进藤光早就把轮椅的刹车扣上了。进藤光侧了侧头，他没有再听到塔矢亮的声音，只有风声拂过他的耳边，冰冷无情，在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进藤光双手绕到脑后，摸索着绷带的开口。塔矢亮见状，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光，到围棋会所再拆吧。”
“为什么？我可以拆了再去，为什么要等到到那里才可以拆？”
“绪方老师有急事，我们要赶快过去，不能再耽搁了。”
“……”
进藤光没有回答塔矢亮的话，手上的速度加快了，他就要摸到缝合处，塔矢亮抓住他的手：“光！！听我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拆掉呢！你明明就在我面前……明明就在这里！”
塔矢亮紧紧扣住进藤光的手腕，看着进藤光眉头紧皱的样子，塔矢亮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守信用的人，他明明说过……不会让进藤光再受到任何伤害，不会让他再感到任何痛苦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原本以为光的眼睛好起来，他们就能走向未来，但是现在，他却不想让光看到这一切，这如此……残忍的一切。
塔矢亮把他拥入怀中，非常小心地没有碰到包着绷带的位置，进藤光的头正好抵在他的肩膀上，塔矢亮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痛苦，他累了，他有些撑不住了，他的软弱和疲惫在进藤光的面前完全展现了出来，声音沙哑而低沉。
“光……算我求你……不要在这里……拆开绷带……”
那天走出病房后，在楼梯间里进藤光没能听到的声音，此时清晰地打在他的耳畔，进藤光呆住了，他没有见过塔矢亮这样，即使是以前也从没有过，他想象不到塔矢亮求他的样子，也想象不到……他用如此悲伤的语气祈求自己的神情。
一道微弱的光透入视网膜内，进藤光的视野逐渐明晰起来，他晃了晃脑袋，本能地想要快一点接触到外面的世界，绷带的缺口因为受到震动掉了下来，垂在进藤光的肩膀上。紧闭的一只眼睛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空气，眼皮底下是滚动的眼球，他缓缓地抬起了眼皮，万物汇聚成点，交合成线，最后形成它们应有的形状反射到进藤光的眼中，进藤光的左眼没有被塔矢亮的肩膀所遮挡，手术成功加上术后恢复得好，进藤光的视力几乎是恢复如初。
他想象过很多次他恢复视力的场景，或许是和伙伴们一起打闹，或许是和塔矢亮马上下一盘棋，或许是再次看到佐为那令人怀念的容颜……
绝对不是，这样令人绝望的场面。
“啊……啊……”
进藤光浑身都在发抖，塔矢亮才发现他左眼的绷带掉了，连忙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自己也尽量不去看身后。他把轮椅的刹车打开，想把进藤光带离这里。感觉到轮椅略微松动，进藤光猛地抬起了头，那双明亮灿烂的绿色眼眸闪耀着异样的光辉，进藤光清楚地看到了塔矢亮的脸，一双疲惫的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人也瘦了很多，他的表情疲惫而痛苦，头发也有些乱，一点也没有以前那样精神的样子。进藤光抓住塔矢亮的衣袖，他还要往后面看去，瞳孔急剧收缩，视线调整着他可以看到的范围，恢复如初的视力把眼前的一切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短短几秒，进藤光却仿佛过了很久。
“不……不要……”
绪方身后躺着一个人，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鲜血流了一地，身上的衣服都被染红了，紫色的长发凌乱散开，发髻被血液浸透，扔到了一边，清秀的脸双眼紧闭，进藤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佐为，是梦里对着自己微笑的佐为，是照顾着自己的佐为……是他最好的老师。
“佐为……佐为！！！”
进藤光嘶吼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些什么，泪毫无止境地流下，他疯了一样想要坐起来朝佐为那边过去，他还没来得及跟他下棋，没来得及跟他说自己和塔矢的故事，没来得及在他说回来的时候，回应一句“欢迎回来”。佐为满身是血的样子与现在的自己重合，他有一种错觉，是不是自己和佐为真的不能共存？是不是只要自己还活着，佐为就一定要消失？
“佐为！！……不要啊佐为，佐为！！亮，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走！”
进藤光想挣脱塔矢亮的束缚，一只手搭在塔矢亮的肩上，另一只手一直朝着佐为的方向伸去，塔矢亮只能把他紧紧地扣在怀里。上次在梦里他没能抓住佐为，这一次，他永远都抓不到了。明明在失明的时候感受到那些温柔的话语，他照顾过自己那么久，他的容颜他的笑声，他执着围棋的样子不断呈现在进藤光的脑海之中，与如今倒在血泊中的佐为相互交织在一起，他不愿意相信佐为已经死了，他不愿相信那是佐为。
“啊啊啊！！！！”
相关人员围住佐为用白布盖上，进藤光意识到这有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佐为，他使劲挣扎着，动作过大导致再一次从轮椅上摔下来，塔矢亮马上上去抱紧他。进藤光双手并用想往佐为那里爬去，满脸是泪地叫着佐为的名字，手掌不经意磨到了地上的石块，磕出了血，直到佐为被带走，进藤光还想跟上去，塔矢亮马上把他扶起来，双方的神情都是那样痛苦，进藤光已经哭肿了眼睛，他看着塔矢亮。
“为什么？……为什么啊？……”
塔矢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着进藤光哭泣的样子，塔矢亮也忍不住了，他咬紧下唇，颤抖的闭上眼，泪水顺颊而落，进藤光还是第一次看到塔矢亮落泪的样子，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看到塔矢亮的第一眼，就是看到他如此痛苦的表情。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无声地哭泣，天色渐渐暗下，夜幕已经来临。
不知道过了多久，进藤光停止了哭泣，他木然地呆坐着地上，失神地望着天空。塔矢亮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把他抱到轮椅上准备转身离开，进藤光拉了拉他的袖口。
“光？”
“我不想离开这里……带我上去吧。”
进藤光抬头看着住宅区的顶楼，无神的眼睛倒映着远处的微弱灯光，塔矢亮摸了摸他的脸，他的眼睛比以前都要明亮，甚至比以前都要美，但此时，它们已经布上了阴霾，宛如一潭死水。
“我想待在他生活过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进藤光的手滑了下来，头也垂下，嘴巴微微张开，呆滞地看着地面，塔矢亮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住所的门口走去。他们的背影单薄而脆弱，相互紧靠，却又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撕碎。
没有人看到，暗处一直站着一个人。
黑目原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塔矢亮和进藤光走进了那座建筑，拿起了电话：“白洛前辈，老天给我们送了一份大礼。”
听完黑目的叙述，白洛冷笑了一下，他接到佐为回来的消息时，原本打算安排在这里除掉他，顺便叫人给进藤光打了电话，把他叫到这里，就是要他亲眼看到藤原佐为死去，现在他倒是省了很多事情，他想了想，安排了黑目一些事情，最后说道：“准备一下那张照片，我去联系媒体，这次，双子星就算不决裂，我也会把他们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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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进藤光不觉得丢脸吗？还是塔矢亮本身就好那一口？
进藤光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房间的全貌，浅色的装修给人很舒服的感觉，房间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冰箱里都是他爱吃的东西，杯子勺子也都是简约可爱的形状，房间里还放了各种围棋周刊和棋谱，卧室的床边还放了一些玩偶，看起来都是精心准备的。佐为为了让小光能有更好的生活，保持更好的心态去面对自己遭遇的不幸，默默地在生活地细节中做了很多事。他希望小光回来后，能像以前一样快乐，即使小光看不到，佐为也尽全力把这里布置得很温馨，为的就是想在小光恢复视力的时候，有一个温暖的地方可以欢迎他。但是，佐为却走了，他再一次消失在进藤光的生活中。一只手拍了拍进藤光的肩膀，塔矢亮憔悴的神情出现在眼前。
“光，吃点东西吧。”
塔矢亮端着一碗粥，被处理过的食材冒着食物特有的香气，进藤光记得这个味道，在他失明的时候吃过几次塔矢做的料理，这道是他最喜欢吃的，每次都能吃个两三碗，对于病人来说胃口好的同时病情也会有好起色，所以那段时间进藤光恢复得很快。
但是现在，进藤光才吃了两口，就摇了摇头，塔矢亮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光，你吃这么少，身体会吃不消的，你的病还没好……”
“我真的吃不下……”
说着，进藤光又忍不住哭了，一想到那段日子佐为每天这样不厌其烦地照顾自己，他的脾气还倔，进藤光就很难过，他还没来得及向佐为道谢，还没来得及跟佐为说他的厨艺很好，还没来得及问佐为在那场灾难中遗留下来的伤有没有康复，还没有来得及……很多很多的话，他都无法再说了。
塔矢亮把碗放在一边，擦了擦进藤光的眼泪。
“你今天才刚拆下绷带，要继续好好休息和吃药才行，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的眼睛才刚好，万一哭坏了怎么办……”
塔矢亮说着说着，自己也跟着掉眼泪，佐为的离去让他也很难过，若不是有强大的意志力，他可能早就崩溃了，还有进藤光在他身边，他才能勉强撑住。塔矢亮擦了擦眼泪，还是忍不住想哭，进藤光还不知道塔矢行洋和明子失踪的事情，塔矢亮当然是不会告诉他的。一边是家人的失踪，一边是佐为的死亡，接连不断的事仿佛落石一样一个接一个狠狠地砸在他身上，父母地事情还有没有着落，佐为就出事了，加上进藤光刚刚拆掉绷带又伤心过度，一时之间，塔矢亮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他再坚强也还是个孩子，只是在进藤光面前，他可以暂时卸下那层坚强的外壳，哪怕只是哭那么几秒钟，也不会憋得太痛苦。
塔矢亮捂着嘴偏过头去，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进藤光哪里看过塔矢亮这个样子，他知道塔矢亮担心自己的身体，下午他们一起目睹了佐为的死，他肯定也很难受，还要留下来照顾自己……进藤光把眼泪擦干，推着轮椅来到塔矢亮身后，抓住了他的手。
“亮，我会好好吃东西的，也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不要难过了，你难过……我也很难过……”
塔矢亮听到这句话，马上反握住对方的手。
“我怎么会觉得你给我添麻烦呢，好好吃饭，然后休息吧，明天……明天可能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嗯。”
进藤光点了点头回应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佐为失踪了许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死在住宅楼下，绪方老师为什么会在那里？难道……但是，绪方和佐为也是朋友，绪方老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第二天，塔矢亮和进藤光刚乘电梯来到一楼，他们打算去找绪方老师问问情况。“进藤君？”
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进藤光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人他朝这边走来。进藤光有些疑惑，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我叫黑目原，打扰你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觉得有些事，必须要亲口告诉你。”
“？”
“我昨天看到了，佐为老师遇害的过程。”
进藤光瞪大了眼睛，他咬咬牙。
“……是谁？！”
进藤光的身体突然向前一倾，轮椅随着他的动作向前猛地滑了一下，一副要冲上来抓住黑目的样子，即使他还坐在轮椅上，黑目还是被吓了一跳。塔矢亮稳住了轮椅，同样看着对方。黑目沉默了一下，突然看向了塔矢亮，好像是怕他介意的样子。塔矢亮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眼神，突然瞪大了眼睛，果然，黑目开了口：
“其实，我看到了绪方老师……”
“不可能！”
塔矢亮想都没想就反驳了，黑目瞥了一眼塔矢亮，眼神里的冷漠稍瞬即逝，然后对进藤光礼貌地说道：“我也不是怀疑老师，但是最后跟尸体有过接触的人的确是他。”
进藤光抓着腿上的外套，浑身发抖，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塔矢亮看到进藤光这样，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请你不要口出狂言，绪方老师不可能做这种事。”
黑目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处突然有骚动，好像是刚有人进来就被人拦下了，塔矢亮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眼熟的身影。被拦下的人就是绪方，他跟几个高大的男人交谈了一下，突然有些骚动，好像是跟那些人起了争执，那几个人围着绪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绪方只是挣扎了一下就老实了，他正要跟着他们往外走。
“绪方老师！”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绪方回过了头，眼神异常冰冷，塔矢亮愣住了，他分明看到看到绪方手上戴着明晃晃的手铐。注意到塔矢亮眼神的绪方，拉了拉自己的西装外套，把手腕盖住，这一切，全都被一旁的进藤光看在眼里。进藤光的眼睛恢复得很好，任何一个小动作都逃不过。进藤光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绪方精次，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绪方看了一眼进藤光，避开了他的目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塔矢亮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他非常了解绪方，这个从小就认识的老师，仿佛亲人一样的人，他觉得自己不认识今天的绪方。
“绪方……老师……？真的是你？……”
绪方看了说话的塔矢亮一眼，想推推眼镜，才想起来手被拷住了。塔矢亮走上前去还想要说些什么，绪方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塔矢亮直接后退了两步。绪方眼里满是厌恶和鄙夷，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老师。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做了什么你要把佐为……？”
绪方冷笑了一声，仿佛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也没什么，只是对于你们的事情，我和佐为在意见上产生了分歧，仅此而已。”
进藤光呆呆地看着他，手里衣物被他抓出了褶皱。
“仅仅是这样？……仅仅是这样你就？……”
绪方冷漠地看着进藤光，没有再回答他们的问话，他身后的人推了他一把，把他送上了一辆小车，塔矢亮和进藤光看着绪方远去的身影，完全不理解他刚刚说的话。进藤光抓着轮椅的手不停地颤抖，一边是他们尊敬的佐为，一边是多年的朋友兼老师绪方，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会因为他们的事情有了分歧……
等等。
两人对视了一眼。
“亮，难道说？……”
塔矢亮也表示很诧异，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们的关系，那绪方老师是怎么知道的？一边的黑目看着他们，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不好意思，你们知道绪方老师与佐为老师是因为什么事情起冲突的吗？”
两人还没有开口说话，突然，一群人从门口涌了进来，黑目直接被推到一边，密密麻麻的人群直奔两人而去，刺眼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塔矢亮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一波又一波的事情接连不断地发生，现在又是怎么回事？看这些人的样子应该是记者，塔矢亮发现他们的镜头是对着自己和进藤光的……莫非……塔矢亮回过头，他和进藤光被隔开了一段距离，进藤光那边也围了很多人，他几乎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塔矢亮刚想过去，一个记者直接挡住了他的路。
“请问两位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进藤君都变成这样了你们还在一起，请问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听说进藤君以救你而负伤为由，强迫你跟他交往是真的吗？”
那些不堪入耳的问题不停地打进塔矢亮的耳朵里，他顾不得那么多，拨开人群要往进藤光那边走去，因为他听到了进藤光那边问的问题更令人反胃。
“进藤君，你都变成这样了还跟塔矢亮纠缠不清，不觉得丢脸吗？”
“藤原老师知道你们的关系吗？听说他是因为这个才跟绪方老师起了争执被误杀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你是原来就喜欢男人吗？还是男女都可以？”
进藤光几乎是缩在人群中间，因为双腿不方便跟本就动不了，只能听着那些刺耳的问题，那些想要拿到头条新闻的记者眼里满是贪婪，渴望得到回复的表情像饿狼一样，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猎物，今天他们没问到想问的问题，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人数如此之多，进藤光也逃不掉。塔矢亮好不容易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劲，进藤光的双手一直在抖，牙齿也在打颤，甚至能看到脸上的冷汗，以前，进藤光的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会这样，塔矢亮赶紧拿出身上的药喂给他，在他把药送进进藤光嘴里的时候，他听到了更多快门按下的声音，塔矢亮忍无可忍，他本身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进藤光要是出什么事，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
“请不要再问了！你们想杀了他吗？”
塔矢亮直接一吼，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塔矢亮握住轮椅把手想把进藤光送回去，这里有门禁，记者是跟不进来的。不过，这堆记者还是不死心，一直跟着他们走。
“两位刚刚的接触非常亲密呢，交往有多长时间了？？”
“听说两位一直在围棋会所下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塔矢亮握紧拳头，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现在他真的很想把这些人揍一顿，道德的约束和他现在的情绪已经不成正比了。这时候电梯门打开了，他一出电梯就径直往这边走，塔矢亮顺势看去，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塔矢亮记第一次来的时候，佐为带他去上面的棋室喝过茶，这栋建筑物的低楼层大多是休闲场所，普通的人也可以自由出入，只是地处偏远少有人来而已。需要使用门禁卡的只有进藤光养病的那一层，还需要密码作为辅助，虽然在进藤光回归之后佐为解锁了一些程序，为了安全考虑，必要的密保还是保留着，想来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突发情况吧。来人顺手推了一下靠塔矢亮最近的那个记者，那个记者被这么一推，与塔矢亮的距离就这么隔开来。
“你干什么？为什么推人啊？”
塔矢亮定睛一看，这个人，他记得好像是……
“白洛老师？”
“塔矢君，快带进藤君走。”
白洛压低声音说道，塔矢亮压低声音道了谢马上推着进藤光离开了这里，进藤光只是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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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塔矢亮！我跟你势不两立！
进藤光抬头看着皎洁的明月，朦胧的夜色透过玻璃窗折射到他的视网膜中，明明是如此美丽的景色，他却无心欣赏。一想到今天下午那些刺耳的提问，他心里就不自觉地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他捏着太阳穴，胃里有点恶心，好在有药物的控制，他不至于过于难受。塔矢亮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他们基本都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有亲密接触，那张照片是自己和进藤光还在在医院时，他抱着进藤光的场景。照片上，塔矢亮一只手抚摸着进藤光的刘海，吻着他的脸颊，进藤光脸上的笑容很甜，阳光正好打在他们脸上，看起来是那么地灿烂和耀眼。
他们都明白，两人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塔矢亮不用说，进藤光作为他公认的劲敌，两人的互动一直是众人的焦点，这种事情突然公之于众，对他们来说影响很大，到头来也只能怪自己不收敛和不够低调。进藤光擦了擦眼睛，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光……”
塔矢亮还想说些什么，进藤光却低下了头捂着脸，他累了。佐为遇害，他与塔矢亮感情的曝光，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跌撞而来，进藤光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时半会不知道要怎么去应对，他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知道这件事没有，他突然想起来，好像自己出院以来，还没有跟家人联系过，他试着拨通了家里的号码，无人接听。
“奇怪，出去了吗？”
“联系不上家里的人吗？”
“嗯，罢了……我想休息了。”
“我送你回房间吧。”
进藤光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在三天以后有对局，到时候再谈谈吧。”
“好。”
目送塔矢亮离开后，进藤光看着家里的一切，他自己推着轮椅，仔仔细细地把家里都查看了一遍，从厨房到大厅，到浴室，再到卧室，终于他在房间角落看到了棋盘和棋子，他慢慢地移动到桌旁，拿起一盒棋子。三天以后是他康复的初战，对手是塔矢亮，如果佐为还在的话，真想让他看看这场对局。佐为消失之后，进藤光习惯自己练习下棋，今天，他打算重新找找感觉。
佐为……
想到佐为那张苍白的脸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进藤光的手就不自觉地颤抖，他颤颤巍巍地打开棋盒，手里的棋盒没拿稳，棋子洒了一地。进藤光捂着胸口看着散落一地的棋子，黑压压的一片，地上散落的是黑棋。进藤光脸色苍白地看着那片黑棋，心想着一会再慢慢收拾吧，如果是自己下棋的话，房间乱一点也没关系，他都会收拾好的……他无力地伸手拿过另一个棋盒，把它打开。
塔矢亮家。
“我回来了……”
本能地打了招呼，却想起来家里空无一人，塔矢亮叹了口气，来到平常跟父亲下棋的棋室。他还是很担心进藤光的情况，不过正如进藤光所说，或许他们都需要时间去想想接下来的情况要怎么处理，塔矢亮看向窗外，月光清晰透彻，给院子里撒上一层薄纱，多了一些孤寂的意味。
塔矢亮把目光收回来，跪坐在棋盘前，看着空无一人的棋盘对面。平时父亲会在这里下棋，母亲偶尔也会坐在父亲旁边，三个人会像这样在一起说说话。在他们都以为进藤光因为灾难离世的那一年里，他几乎都没怎么跟父母交流过，那时候的他彻底地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听不进他人的话语。
现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真的很想问问父母，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平时有困难的时候，只要与父母交流，他们都会给出适合的意见，让塔矢亮自己去做选择，而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父母都会支持他。想着佐为的死，还有进藤光这几天伤心难过的样子，以及那些记者冷漠刺耳的问话，父母还是没有回来，下落不明。他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肩膀也在颤抖着。这一连串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弄得他措手不及，他真的非常需要一个长辈来告诉自己，他应该怎么做，才不会让进藤光再受到伤害，不会让自己的未来蒙上阴影，不会让自己对进藤光的感情，因为世俗而屈服。空无一人的家中，听不到父母温和的声音，连绪方老师也对自己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佐为也不在了，塔矢亮抓着自己的头发，紧闭双眼。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父亲，母亲……”
直到头皮被拉扯得有些疼的时候，塔矢亮才停下了动作，他擦了擦眼角，控制住想要哭出来的情绪，塔矢亮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看眼前棋盘。十九道汇聚而成的另一个世界，悄然呈现在他眼前，只要放下黑白的棋子，他似乎就能平静下来，塔矢亮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棋盒打开一看，是白棋。塔矢亮愣了愣，眼神柔和了下来。说起来，他好像和白棋特别有缘分，在那场灾难中他找到的是白色的棋子吊坠，在进藤光家里的白色棋盒里看到了告白信，与高永夏的对局也是白棋……在他人生几次重要的场合中，好像都是白棋在陪伴着他。
不知道这次，是否也能给他带来好一点的运气呢？
塔矢亮放下那盒白棋，打开了另一盒棋。
三天后。
来对局的人不是很多，有部分人聚在一起谈论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有为佐为的离去难过伤心的，也有为绪方老师的行为不解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放弃大好前程，做出如此失格的事情，更多谈论的则是近几日登上报纸的，塔矢亮与进藤光的新闻。今天算是进藤光复出的第一战，对手正好就是塔矢亮，两位主角今天都会来到这里，不知道他们对于这些会有什么样的回应。
黑目回忆着互联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评论，那些话语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攻击两人的同时毫不留情地带上他们的亲人和朋友，对他们来说，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小有名气的外人，没有人会心疼他们，交往的事他们只不过是正好被抓到而已。
“你还在看新闻？”
白洛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冷漠地看着被抓拍到的塔矢亮和进藤光的脸，进藤光明显脸色不好，塔矢亮虽然神情冷漠，却掩饰不了他的疲惫，毕竟都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不可能扛得住接二连三的事件，白洛冷笑一声。
“这场闹剧，真是令人愉快。”
“不知道今天能看到什么样的场景，他们又会作何回应。”
“做出什么回应都没有用。”
白洛把烟头熄灭在垃圾桶上，整了整西装外套。
“不管是承认与否，他们都身败名裂了，他们不来棋院的话，我还觉得有点无聊了。”
黑目点了点头，这两个喜欢围棋的天才不可能放弃下棋，但是对于彼此的事情，他们要怎么处理，他还是挺期待的，不管是两败俱伤，灰头土脸地从这里逃出去，还是大胆承认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被众人唾弃，都是他想看的结果。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看来是主角来了。
电梯口与对局室的门口中间有一块空地，对局室里的人躲在门后，可以看到塔矢亮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面前是坐着轮椅的进藤光，与塔矢亮一样，他也一样低着头，他们周围没有人，人们心照不宣地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比起询问他们的关系，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在旁边观望，有好奇的，有等着看好戏的，毕竟也没有人敢直接上去问。终于，他们两人有动静了。
塔矢亮先有的动作，他走上前去，俯身抓住进藤光搭在轮椅把手处的手腕，低着头，两人的脸贴得很近，围观的人多少有点震惊，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在门口亲热吗？进藤光的手也抓住塔矢亮的手臂，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同时把对方的衣物抓出褶皱。
“在干什么啊？”
“即使上报纸了也这么亲密，看来是不介意多几个新闻。”
白洛和黑目在门后看着他们的互动，不管是自暴自弃的摊牌，还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都让始作俑者心生愉悦，他们什么都不做，反而还让人头疼呢，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拍桌子的声音。
“无聊。”
只见和谷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他本来想去买点喝的，只是因为塔矢和进藤的出现，一堆人堵在了门外他暂时没法出去。黑目看着他，和谷义高，进藤光的好友，对塔矢亮好像也有敌意，进藤是他的好友，昨天的新闻他肯定也看到了，黑目记得好像网上还有人无差别地攻击进藤光的朋友，没有指名道姓，只是说跟进藤光要好的朋友都跟他一样恶心。和谷肯定不会太高兴的，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黑目也有点好奇。
和谷直接走出去，来到门口玄关处，塔矢和进藤还保持着疑似拉扯的姿势，贩卖机正好在塔矢亮的身后不远处，和谷要去买东西的话务必会经过两人，和谷换好了鞋后站起身。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一幕发生了。
塔矢亮和进藤光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动作越来越大，进藤光的手略过塔矢亮的头发摁在对肩膀上，塔矢亮一只手扶着轮椅边缘，另一只手抓着进藤光放在扶手上的手，与此同时两人的速度很快，几乎看不清谁是先手，有可能是进藤的手捶了塔矢亮的肩膀，也有可能是塔矢亮连同进藤光的手腕和轮椅扶手摁在一起，用力地往反方向一推……
甚至有可能是他们双方同时用力推了对方一把，毫不留情的。
砰——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震耳欲聋，几乎整个楼层都能清楚地听到，和谷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马上跑过去，同时喊出一句：“塔矢亮，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和谷跑到两人中间，他瞪着塔矢亮的同时突然愣了一下。
塔矢亮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款式比他以前穿过的还要复杂一些，搭了白色的马甲和衬衫，深蓝色的条纹领带整齐地系在领口下，他本来身材和气质就好，这一身穿着更加引人注目了。就连对他没好感的和谷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大概是因为今天是与进藤光复出的初战，才会穿得这么正式吧，但是……就因为是这样和谷才更加生气，他居然对进藤……居然就这么把腿脚不便的进藤推到地上！
塔矢亮直起了身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进藤光，眼里满是冷漠，哪里还有那张照片里对进藤光充满爱意的眼神。他仿佛就像是在看一个遗弃品，那份对进藤光的深情和爱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有回答和谷的话，只是整了整身上的西装。
和谷蹲下身查看进藤光的情况，他发现进藤光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西装，款式比塔矢亮的要简单一点，领带也是黑色的，甚至衬衫都是灰色的，和谷没见过进藤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一时之间觉得跟他阳光的气质形成了反差，两人穿得这么正式，他们肯定很重视今天的对局。
“进藤，你有没有事？”
和谷担忧地看着他，进藤侧躺在地上，刚刚那一摔估计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些影响，进藤手肘撑着地面，估计已经擦伤了，他咬着牙吃力地从地上撑起上半身，听到和谷的声音，进藤光猛地一抬头，犀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直逼塔矢亮。那双绿色的瞳中没有阳光般的笑意，也没有曾经见过的坚毅，只有单纯的恨，进藤光几乎是目露凶光狠狠地盯着塔矢亮，他一只手捂着肋骨的位置，还有些喘不过气的样子。
“塔矢亮……”
进藤光干咳一声，咬牙切齿地开口，然后，伸出手指着他的脸。
“我跟你势不两立！！”
紧紧相连的羁绊似乎出现了破碎的声音，毫无理由，毫无前兆地展现在众人面前，黑与白的棋士相互对立，他们不在牵起彼此的手，也不再并肩前行。他们被撕裂成两半，不再有任何的联系。

05 互相厮杀的黑白棋士
电梯再次打开，伊角从电梯里出来，他看到半跪在地上的和谷扶着倒下的进藤，伊角惊讶地跑过去也一起扶着进藤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他啊！”
和谷朝着塔矢亮吼了一句，伊角看看塔矢，又看看进藤，摔在地上的轮椅轮子还在转动着，进藤光闭着一只眼睛喘着气，他捂着右边肋骨的位置，表情有点吃痛，看到这一切伊角也能猜到个大概，他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塔矢亮。
“塔矢，即使是跟进藤闹了什么矛盾，你也不能这样对他啊。”
塔矢亮瞥了伊角一眼，冷哼一声，用力拉了拉西装外套，想起刚刚进藤光还抓过自己的肩膀和手臂，他低头看了看那些地方，皱着眉头用手背拍了拍那几个被进藤光碰过的位置，好像上面被弄上了什么灰尘一样，脏得不行。看到这个举动的和谷直接站起来朝着塔矢走去，他克制着想给塔矢亮一拳的冲动。
“塔矢亮！你几个意思！快向进藤道歉！”
塔矢亮看着和谷，眼神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此时伊角已经扶着进藤光坐回轮椅上了，进藤光的好像因为突然摔在地上，导致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他慢慢抬起头，正好对上塔矢亮冷漠的目光，进藤光一愣，就这么看着他。
“道歉？凭什么？”
“你说什么？”
和谷还想再说什么，进藤光拉了拉他的衣服。
“算了，别管他了。”
“可是他！”
这个时候老师们都出来了，把众人都叫回对局室，然后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进藤光和塔矢亮。
“进藤君由于身体状况特殊，我们给你安排了别的对局室，请跟我来。”
说完，老师顿了顿。
“塔矢君也一起吧。”
“是。”
塔矢亮对别人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态度，他跟在老师身后，完全没有去关心行动不便的进藤光，仿佛他就是一个陌生人。进藤光则是由和谷和伊角护送着，一路上众人都在沉默，发生了这种事情，没人再想去问当事人发生了什么。伊角担心进藤的情况，和谷则是非常生气地瞪着塔矢亮的背影，直到走到对局室门口。
棋盘上的厮杀从未改变，根据棋手们的指示，黑白棋子在十九路棋路中千变万化，和谷早早结束了对局来看进藤光和塔矢亮的对局。为了不让两人被打扰，对局室里有摄像头，观看室是在另一个地方。现在这个情况佐为不在，塔矢亮今早又对进藤光那样，指望他照顾进藤是不可能了，和谷把目光聚集在盘面上。
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两人下棋下得有些慢，也不像是在享受对局，更没有以前的那种气氛，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终于这盘棋下完了，通过摄像头，可以看到进藤光认输的场景，和谷叹了一口气。看来上次进藤光能赢塔矢亮，可能只是偶然吧。
对局室里。
进藤光抓着手中的折扇，不甘心地看着盘面，他又输了，仅仅是那次赢过一次而已，他真的非常不想输给他，如果赢了，就可以好好地教训塔矢亮一顿了，毕竟塔矢亮今天早上——
“真遗憾，是我赢了。”
塔矢亮拉了拉领带，目光从盘面转移到进藤光身上，带着疏离的笑容，表情居然还有些嘲讽，进藤光非常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塔矢亮瞥了一眼棋盘，说道：
“中盘开始，就不知道你在下什么棋了。”
“中盘……难道不是从布局开始，你就在乱来吗？”
进藤光反驳道，塔矢亮突然抬起头，双手撑住桌面，进藤光被他盯得有点毛骨悚然。
“不是布局，是中盘啊，进藤光。”
塔矢亮凑到进藤光面前，墨绿的瞳孔对上进藤光有些慌张的瞳，进藤光倒吸一口气，他有点受不了塔矢亮这样的眼神，明明之前，他从未用这种眼神注视过自己，塔矢亮微微一笑。
“看来上次你能赢我，只是偶然，我们之间的差距你也看到了。”
“……”
“按照约定，我是不会收回今天早上的话的。”
听到这句话，进藤光瞳孔骤缩，藏在眼中的疯狂逐渐显露，放在棋盘旁的手抓住棋盘边上的棋子，黑白棋子被他胡乱地在手心里，趁塔矢亮没反应过来，进藤光猛地一甩手，把手里的棋子往塔矢亮身上扔。
塔矢亮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冷不防地被棋子砸到了，他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的脸，站起身走到进藤光身边抓住他的衣领，进藤光趁着他靠近直接抓住他的白色西装，恨不得把它们都扯坏。
“要不是我今天拿了白棋我根本就不会输给你，看到你这身白色我就想吐。”
“……今天我执黑，那棋子拿在手上我都感到不适，它们跟你太像了。”
塔矢亮说着，抓住进藤光的领口凑近盯着他。
“让我想到藤原佐为……”
“住口，不许你提佐为的名字！”
“我现在觉得，绪方老师做的是对的……佐为就该……”
意识到接下来塔矢亮要说什么，进藤光把棋盒盖子砸在他身上，塔矢亮躲了过去，进藤光反应迅速扯住塔矢亮的领带再次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塔矢亮发现进藤光不仅仅是扯着领带而已，领带正在被逐渐收紧，塔矢亮瞬间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他抓住进藤光的肩膀，进藤光顺势放开领带掐住他的脖子。
“塔矢亮！！我要杀了你！”
众人听见争执的声音马上跑到了对局室，一开门就看到了塔矢亮把进藤光摁在轮椅上抓住他的领口就要揍他，进藤光也是一样，两个人还在扭打，白洛上去把塔矢亮和进藤光分开了，黑目则是帮进藤光把轮椅往后拉了一下。好歹是把两个人分开了，进藤光还想伸出手去抓塔矢亮的衣服，和谷拦住了他。
“**……你给佐为道歉！！佐为……佐为！”
进藤光的情绪又开始失控，一想到佐为死时的样子，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进藤光抓着自己的头发，肆无忌惮地哭着。听着刺耳的哭声，塔矢亮看都没看他一眼，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去关切他，更不会再给他喂药，他转过身走出了对局室，白洛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塔矢？”
塔矢亮没有回答，他至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过进藤光一眼。走到楼梯间的塔矢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一只手捏了捏眉心的位置。
“塔矢。”
这时候才注意到有人在叫自己，塔矢亮回过头去，他看到白洛朝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了？不回去看看吗？进藤君的病可能又发作了。”
塔矢亮听到这个名字就皱起了眉头，他朝白洛摆了摆手。
“太累了……”
“什么？”
“跟进藤光呆在一起真的太累了。”
塔矢亮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白洛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上去拍了拍塔矢亮的肩膀。
“去我那里坐坐吧。”
塔矢亮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白洛。他跟白洛没什么交集，只记得他是个高段棋手。他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白洛不在意塔矢亮的防备，今天塔矢亮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就算是远距离地观看塔矢亮用恶劣的态度对待进藤光，他也心生愉悦。他想除掉进藤光，或许塔矢亮就是一张好牌，如果能让塔矢亮成为自己这一边的人，那也不用自己想尽办法把进藤光搞垮了。他们要是自相残杀，那才是最棒的。
塔矢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白洛来到了围棋会所，两人坐在棋盘前开始下棋，只是当做比赛过后的放松，还没下到一半，白洛就开了口。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
塔矢亮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白洛继续说：“你跟进藤光，今天早上说了什么？”
白洛审视的眼神落在塔矢亮身上，他要看看塔矢亮能做出什么样的解释，能毫无漏洞地证实，他跟进藤光不是在演戏。
进藤光没有离开对局室。
他一直呆在那里，棋院的老师看他过于伤心也没有说太多，和谷表示会把这里收拾好再回去。老师离开后，和谷把摔在地上和桌上的棋子收拾好，棋盘也放好，他看了一眼进藤光，表情有些深沉，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进藤光低着头，还在捂着脸小声啜泣着，实在是哭累了，他才抬头擦了擦眼泪。在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只拿着纸巾的手伸到自己面前，他愣了下，抬头一看，是黑目淡然的神情。进藤光没说什么，他接过黑目的纸巾擦了擦脸。
“进藤君，你还好吧？”
“……嗯。”
“塔矢亮也太过分了，无论怎样，也不该这样对你。”
“……”
对于塔矢亮的事情进藤光没说什么，他低下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黑目叹了口气，他跟进藤光本来就不熟，这时候安慰他反倒显得过于主动了。不过今早……黑目别过脸，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今早看到塔矢亮把进藤光推在地上，他心里不晓得有多么舒畅，加上刚刚在监视器里看到进藤光把棋子都砸在了塔矢亮的身上……如果是自己，恨不得直接把棋盘砸在他的脑袋上吧。没想到藤原佐为的死能起这么大的作用，没想到舆论竟然能给两人这样的压力。
进藤光一直在沉默着，黑目打算离开，谁知刚刚转身就被人抓住了手，黑目一愣回过头去，他看到进藤光抬着头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悲伤和祈求，他的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又要哭了。黑目直接愣神了，虽然他对进藤光毫无感觉，他想要除掉的人是塔矢亮，但是进藤光这个表情，他居然有些看呆了。不得不说进藤光哭泣的样子真的很惹人怜爱，也让人忍不住心疼，他哭泣的脸和曾经阳光灿烂的笑形成强烈的对比，怪不得……塔矢亮会对他动心。
“黑目……”
进藤光死死抓住他的手，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咬着下唇带着恳求的目光。
“你说……你看到了佐为遇害的过程……你能不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佐为的事情？……”

06 与谁都可以的塔矢亮和再次绝望的进藤光
塔矢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不快的神情，他皱着眉头看着白洛，好像在责怪对方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可以的话，我不想在不是比赛的时间……不想在我的私人时间里提到他，白洛老师，这很扫兴。”
塔矢亮用力地把一颗棋子摔回棋盒内，板着脸直视对方。白洛挑了挑眉，微笑着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这太突然了，你和进藤光今天在棋院的举动……毕竟你曾经可是那么的……”
“白洛老师。”
塔矢亮举起一根手指，又觉得有些不礼貌而把手收了回去，他想了想，叹了口气。
“分手。”
“……啊？”
“今天早上我在棋院，跟进藤光提出了分手。”
白洛突然想到他们的亲密接触，原来那不是在亲热，而是在说分手的事吗？他们后来互相拉扯，也是因为这件事起的争执？白洛皱皱眉，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太简单了。
“为什么？”
塔矢亮垂下眼睑，手里转动着茶杯，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着，就像做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小孩子一样。
“白洛老师也看到了吧，那些新闻……我现在还是想把重心放在棋赛上，不想过多地分心，这种事情影响也不好，我也是为他着想，而且两个男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未来，舆论压力也大，深思熟虑后，我提出了分手。”
塔矢亮微笑着，嘴唇象征性地碰了碰茶杯。
“或许，我也只是因为一时冲动才跟他交往的……毕竟他拼了命救了我，我心有愧疚。”
白洛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了塔矢的说辞，他看着盘面，算是等下塔矢亮继续落子，谁知道塔矢亮继续说道：“可是他没有同意。”
“哦？也就是说进藤光不同意和你分手，所以起了争执吗？”
塔矢亮没有说话，终于在盘面上落下一子。
两个人连续下了几子，白洛毕竟是高段棋手，塔矢亮的局势虽然占上风，还是在最后被对方扭转了局势，不知不觉快要到晚上了，塔矢亮呼出一口气，他非常有礼貌地鞠了个躬：“今天非常感谢白洛老师，希望今后也能得到更多您的指教。”
白洛愣了愣，他没想到塔矢亮会这么说。
“塔矢君真会说笑，我可不敢当。”
塔矢亮瞪大眼睛盯着白洛，随后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盯着棋盘。
“进藤光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受伤后就是个病人，要小心翼翼地对待，生气的时候要惯着他，还不能惹他不高兴，天天都要照顾他吃药吃饭……我已经到极限了。”
“跟以前不一样，指的是身体健全的还没受伤时的那个他吗？”
“是的，那个时候的他可爱多了。”
白洛笑了，塔矢亮的回答让他觉得很可笑，也很满意。一直以来除了黑目，其他人在他面前对进藤光都是夸赞之语，什么待人处世有多么多么好，性格有多阳光多开朗，棋力又有多厉害，笑容有多可爱，白洛带着微笑听着心里却并不这么想。他只觉得进藤光很碍眼，总有一天，他从自己这里夺走所有的东西，他不能让他这么做。所以，他策划了那场灾难，在经历过地狱般的折磨后，他的性格不再阳光开朗，他不在露出可爱的笑容，他有过人的天赋却不得不与自己喜欢的围棋告别，他待人处世永远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惹人喜爱了，他被丢进无尽的深渊，直到被大家遗忘。
但是事实没他想的这么简单，进藤光又回来了，白洛真的很后悔没能彻底除掉他，如果是一辈子站不起来，看不见东西倒也可以留着他这条命，但是现在，进藤光的存在依旧在威胁着他。他看着塔矢亮，并不百分之百地相信他，看起来两人的关系破裂，就算只是做回普通朋友或者劲敌，也不可能和好如初了。
“也就是说如果进藤光还是以前的样子，你还是会考虑跟他继续交往下去的？”
白洛打算用最过分的话去攻击进藤光，就算塔矢亮心里没那么想，白洛也没打算要隐瞒自己对进藤的厌恶之情了，塔矢亮看了对方一眼，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或许吧……今天进藤光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忘恩负义啊。”
听到这句话塔矢亮脸色一变，他抬起了头皱着眉头看着对方，仿佛不理解白洛为什么要这么说。
“进藤光不是救了你吗？”
“救了我，我就必须用一生偿还他？照顾他不过是在履行义务……”
塔矢亮说着又揉了揉太阳穴。
“白洛老师，能不能别再提他的事了，一想到他我就头疼……”
白洛挑了挑眉，看着塔矢亮一脸厌恶的样子，他只是笑笑闭了嘴，两人收拾完棋子，塔矢亮的眉头才舒展开来，随口说了一句：“还是跟白洛老师待在一起更令人舒畅……”
虽然是很轻飘飘的一句话，白洛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忍住那种恶心的感觉，双手举起来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塔矢君，我可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哎呀，那还真是可惜呢。”
塔矢亮露出招牌式的礼貌微笑，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他抱着西装外套站起来，走到白洛面前低下头看着他。
“我现在心情很差，就这样马上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不是不可以。”
墨绿色的瞳中映照出白洛的脸，白洛依旧是审视的表情，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觉得无趣的塔矢亮保持着微笑走到门口，白洛嫌弃地砸了咂嘴，他也不再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了。
“塔矢亮，你该不会跟谁都可以吧。”
塔矢亮回过头，还是那个礼貌，疏离，又恰到好处的微笑，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你还真是差劲。”
白洛没有笑，他厌恶地瞪了塔矢亮一眼，直到塔矢亮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你说……你是目睹了佐为遇害的人……能不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佐为的事情？……”
朦胧的泪眼盯着眼前的人，进藤光无力地抓着黑目的手，黑目其实一用力就可以甩开了，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离开，二是告诉进藤光佐为的死是怎么回事，他想除掉塔矢亮，或许这是个博取进藤光信任的机会，他们不知道自己跟白洛是一伙的，正好借着进藤光的手除掉塔矢亮的话，今天这番谈话，会是一个契机。
一想到塔矢亮那张脸他就觉得反胃，什么名人之子，什么棋坛天才，看到他整天挂着虚假的微笑，彬彬有礼心里又看不起人的样子他就觉得恶心。明明比自己小几岁，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塔矢家的教养很好，他也没跟塔矢亮起过什么冲突，反正他就是看塔矢亮不顺眼，也见不得他好，恨不得他马上消失。
见黑目久久不回答，进藤光松开了他的手默默地擦着眼泪，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颤颤巍巍地打开瓶盖，倒了一颗在手里，再慢慢吃下去。黑目记得前些日子，被记者围攻的时候是塔矢亮给他喂的药，现在塔矢亮不在了，进藤光只能自己来做这些事了。看着进藤光连拧瓶盖的动作都不利索，黑目的眼里满是嘲讽。
真是凄惨啊，曾几何时棋坛上那耀眼夺目的阳光少年，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光彩夺目，现在变成了双腿残疾，被恋人抛弃的**。黑目非常满意现在的结果，他就喜欢把最美好的事物慢慢地毁掉，又不直接给个痛快，把他们扭曲成最不堪入目的样子，丢回他原来所生活过的世界，让他们的心灵和身体都承受世俗的折磨。他还想看，更多进藤光痛苦的样子，因为他明白，只要进藤光痛苦塔矢亮也不会好受。纵使他们今早是在演戏，黑目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针扎得越深，伤口也就越痛，他要让塔矢亮看着，自己把他的劲敌蹂躏折磨后的样子。一年前的那场灾难就是他们的杰作，现在他要更进一步毁了进藤光。
黑目走上去，抓住进藤光的手，进藤光愣住了，他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对方，似乎有些惊讶，还有些……恐惧。黑目凑上他的耳边，酝酿着最残忍的词句。
“我当时躲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组方老师和藤原老师在争执，藤原老师一直在说你们的好话，但是绪方老师不接受啊，他觉得你很恶心……”
黑目特地把最后那句话加重了，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看到进藤光在发抖，黑目所说的话在他的脑海里构成了一幅幅的画面，残忍到不敢让人往下想，却又忍不住去想。黑目很满意他这个反应，他继续说：“绪方还扬言要砍断他的双腿，挖掉他的眼睛，说是‘这样你就跟进藤光一样了’。”
“唔……”
进藤光好像已经没办法再思考了，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神情有些呆滞，黑目叹了口气，继续在他耳边说道：“是你不好哦，进藤君，因为你和塔矢亮在一起，才会发生这样的事，藤原佐为老师跟绪方老师意见不合，才会遭遇不测的。”
“为什……么……”
黑目突然摁住进藤光的双手，进藤光只感觉手腕被死死地禁锢在轮椅把手上，铁质的把手磕得他手腕生疼，他惊恐地抬起头，对上黑目同样是一潭死水的眼睛。
“所以绪方老师才想把尸体变成你的样子啊，截去双腿挖掉双眼，不就是你曾经的样子吗？”
说完，黑目放开了进藤光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回响的是进藤光无止尽地哭喊声，他的嗓子喊得嘶哑，也不会有人再安慰他了。黑目勾起嘴角，他关上了对局室的门，他没有义务送他回家，今天，进藤光注定要过得很难受。黑目笑了，绪方已经被白洛处理掉了，而死掉的藤原佐为是没办法开口的，他想怎么编都可以，佐为不能出来作证，绪方老师也不会开口，而自己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他不管说什么，都没有人可以证实那些话的真假。
他刚想回去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白洛的。
“白洛前辈？”
“黑目，你过来一下。”
黑目挂断了电话，想必是跟塔矢亮的谈话有了结果，要一起商量对策吧，黑目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黄昏之中，几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好像就这么悄声无息地消失了。

07 进藤光，我是喜欢过你，但那也只是以前而已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这天，人们像往常一样参加对局。白洛和塔矢亮站在离玄关不远的空地上，两人还没有进到对局室，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其他人都很惊讶，才短短几天时间，这个风向变得还真快。自从那一次塔矢与进藤的对局之后，两***程表就错开了，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安排，虽然是这样的情况，但是不可能一直都不见面。今天的对局，进藤光也在。
电梯门再次被打开，进藤光坐着轮椅进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中间说笑的两人，进藤光的脸色有些苍白，这几天下来他又瘦了一些，明显是没被照顾得很好。进藤光没说什么，他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轮椅的位置，因为两个人没有给他让路的打算，他得绕着他们走，进藤光的动作还是有些慢，以前都是佐为和塔矢亮帮他推的轮椅，加上前几天佐为去世的冲击估计又给他的精神造成了一些损伤，所以他的动作不算太灵光。好不容易终于挪到了两人身边的位置，塔矢亮低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进藤光，看到老师也不打个招呼吗？”
进藤光听到这句话没有停下推轮椅的动作，而是往前再推了一下，才停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反应能力变回与塔矢亮见面之前的样子了，总是要停顿一下，才能回复别人的话。
“早……”
有气无力地，进藤光有些敷衍地打了个招呼。看来，他连说话都很费力，白洛并不介意他敷衍的语气，点了点头。
“早，进藤君。”
进藤光没有回答，跟之前一样他的对局室是被安排在别的地方，他正准备往那个方向去。手刚触碰到轮椅的轮子，却突然感觉有人把轮椅拽住了，进藤光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直接对上了塔矢亮冰冷的眼神，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塔矢亮会突然拉着轮椅把手。而他接下来的一连串动作，连白洛都没有看懂。
塔矢亮一用力，快速地把轮椅转了过来，强迫进藤光面向自己，进藤光还没反应过来，他只能紧紧地抓着轮椅把手，保持平衡不让自己因为惯性而飞出去，塔矢亮抬起脚轻轻踹了一下轮椅下端，轮椅往后滑了一下猛地磕到了墙壁，进藤光紧闭双眼地叫了一声，脊椎碰到后座又反弹了回来，这一系列的碰撞让他感觉有些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塔矢亮停下了动作，进藤光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他抚着刘海想缓解一下眩晕感，谁知道塔矢亮的拳头嗖地一声略过进藤光的左耳，重重砸在墙壁上，进藤光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塔矢亮近距离地盯着自己，进藤光被墨绿色的瞳孔死死地禁锢住，只觉得身体都动不了了，只能回望着对方。
白洛差点没笑出声，他算是明白了塔矢亮在做什么，只是，没想到昔日朝夕相处的好友，甚至算是曾经爱过的人，一旦决裂，就能变得如此憎恨对方，估计是因为爱得深所以恨得也深吧。不过这又算是什么，欺凌？不屑？报复？进藤光毕竟行动不方便，大家多少都会让着他，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塔矢亮今天的举动未免过分了点。
塔矢亮保持着半弯下腰的姿势，右手握拳，手肘撑着墙，左手死死地摁住进藤光放在轮椅上的手，不让进藤光有任何的动作，他低着头就这么看着进藤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进藤光能感觉到塔矢亮的发丝都要扫到自己的脸了，塔矢亮的鼻息均匀地打在进藤光的脸上，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我呢？……”
“啊？”
进藤光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塔矢亮在问什么。
“你只跟白洛老师打了招呼，我呢？”
塔矢亮的手突然收紧，进藤光只觉得手腕被他抓得生疼，他愣愣地看着塔矢亮，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半晌，他别过头，回避了塔矢亮的目光。塔矢亮掐住进藤光的下巴，强迫他把脸转回来看着自己。进藤光感觉下颚有点疼，长期下棋的手指很平，还有一些薄薄的茧……以及，那曾经为了救自己而留下的伤痕。粗糙的痕迹摩擦着脸上光滑的皮肤，进藤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瞪着对方同时打掉了他的手。进藤光低着头喘着气，他抓着胸口的衣物，慢慢地恢复平静。看着沉默的进藤光，塔矢亮也明白了什么，他轻笑了一声。
“要我撤回那句话也不是不可以……”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你……”
进藤光有些不耐烦，他突然反应过来塔矢亮在说的话，撤回？塔矢亮看到对方的反应，笑了。他又捏住了进藤光的脸，进藤光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嗯，我还挺喜欢这张脸的。”
“塔矢亮，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把你当成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说完塔矢亮又掐住了进藤光的脸，把他的下巴使劲地往上抬，进藤光皱着眉头吃痛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塔矢亮稍微放松了一点，让进藤光的下巴可以靠着自己的手，他还是保持着掐着他脖子的样子，瞪着进藤的双眼满是血丝。
“进藤光，我是喜欢过你，但那也只是以前而已。”
塔矢亮这才放开了他，双手撑在轮椅上，进藤光的双手也暂时获得了自由，他揉着下巴和脖子，还有刚刚被塔矢亮弄疼的地方，轻轻喘着气。塔矢亮还是保持着离进藤光的脸很近的位置。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一个随时可以发泄的……”
啪——
在塔矢亮说出那个难听的词之前，进藤光猛地一甩手重重地打在了塔矢亮的脸上，他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放在手上，就这么给了塔矢亮一巴掌。一旁的白洛听到那个响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力道虽然不至于打断牙齿，但是嘴里肯定出血了。塔矢亮冷漠地转过脸看着进藤光，一滴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塔矢亮并没有伸手去擦，他上去揪住进藤光的衣领准备给他回一拳。听到了骚动负责人跑了过来，阻止了两人。
“你们不要这样闹了，再闹下去即使是你们两个，我们也要做出相应的处置了。”
听到这句话，两人才没有继续动手，进藤光被送到了对局室，塔矢亮这才擦了擦嘴角的血，白洛走上去看着他，塔矢亮瞥了白洛一眼。
“你看到了吧，他已经彻底变了，连最起码的怜悯他都不要……还不承认自己的身体缺陷……”
“塔矢。”
白洛翘起双手低头看着他。
“你也变了。”
塔矢没有接话，径直走进了对局室，白洛的心情此时非常地舒畅，双子星看来是彻底地决裂了，那两个人经历了那次灾祸以后，按理说是见不得对方受一点罪的，可是现在，他们对待彼此，几乎每次见面都是用最暴力的方式来开场，然后不欢而散。

08这局棋没有下的必要了，收官吧
那一天，空气很沉闷，就连进藤光心里也觉得闷闷的，他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棋院里很安静，安静到有些异常，进藤光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里空无一人。他停下了推动的动作，侧耳倾听着，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变得空无一人了呢。
终于，门外来了一个人，是和谷。看来是自己来早了，进藤光这么想着，他刚想像平常一样跟和谷打个招呼，谁知道和谷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了过去，和谷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好像是进藤光这个人不存在一样，他只是跟往常一样来这里下棋而已，进藤光的手僵持在空中，紧接着进来的很多人，伊角，越智，奈濑……等等，都是一样的反应。
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去正眼看他，所有的人都是与他擦肩而过，人们一个个地走过，身旁拂过的风有些阴冷，进藤光低着头，金黄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细碎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塔矢亮。
他今天依旧是一袭白色西装，跟他们决裂的那天没什么两样，他很精神，脸色却也很苍白，他的眼睛直视前方，并没有注视进藤光，在经过进藤光身边的一瞬间，黑与白的色调形成显明的对比，再无交集的两人犹如在十九路棋盘上交错前进的棋子，相互厮杀只有一方才能获胜。
今天，会分出胜负吗？
塔矢亮也跟那些人一样，仿佛没有看到进藤光，径直走进了对局室，进藤光甚至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这些日子，棋院以他腿脚不便为由给他安排其他的对局室，那里只有他和对手，除此之外再无旁人，他的对局少之又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放弃了，或是被遗忘了。进藤光眨了眨眼握住轮椅的装置，准备像往常一样去对局室。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轮椅的把手，感觉到背后有被握住的感觉，进藤光回头看去。白洛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眼前，冷峻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那双深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想要把进藤光吸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进藤君。”
白洛开口道。
“我送你去对局室吧。”
进藤光盯着对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窒息感，随后又归于平静。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又或许，他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他听不到对局室里的声音，就算自己真的因为塔矢亮的缘故，为了拒绝白洛的帮忙而叫出声，又有多少人会回应他呢？说了也是白说吧，或许，大家会远离他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和塔矢亮以前的关系而产生了分歧吧，没有人愿意和这样一个人做朋友，颜面全无还要承担网络上的骂名，这样的话，割裂与进藤光的友谊是最简单快捷的事。
白洛低下头，一直观察着进藤光的后颈，他不止一次地想象，如果从中破开，花朵的颜色是否比任何花束的都要鲜艳？血的温度，是不是比那场火灾还要炙热，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了，进藤光注定今天再也走不出那个对局室。高兴，亢奋，欣喜，白洛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一想到这孩子会在十几分钟之后露出惊恐的眼神，微微颤抖的脖颈不断地流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他自己，染红面前的棋盘，染红所有的一切，他将在孤苦寂寞中慢慢地停止呼吸，白洛就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呢？虽然亲自动手的次数不多，但是一想到那种熟悉的感觉就令他快乐和向往，遗憾的是，他没能亲手杀掉藤原佐为，绪方也不是自己处理的，毕竟不能做得太明显，他唯一想亲自动手的，只有眼前这个孩子。
对局室里。
进藤光低着头，缩在轮椅上，他拿起一盒棋子打开，发现是白棋，他愣了一下，有点不情愿地把手伸进盒子里。
“进藤君。”
白洛叫住了他，同时把他手里的棋盒拿走了，进藤光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白洛的眼底下，他还行动不便，想逃也逃不了。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完全被掌握的进藤光，那双绿色的眼睛还是那么天真，纯净到令人作呕。白洛的手慢慢举起，略过对方颈部，移到进藤光的肩膀附近，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他还不想那么快动手，他要看着进藤光慢慢地绝望，崩溃，然后死去。
“一颗棋子也没有呢。”
“老师？您想说什么？”
显然，进藤光没有听懂他的话，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对方，白洛也不在乎，他双手撑着桌面，他有一个习惯，基于对死者的尊重，他还是会在他们准备死的时候把话说清楚。
“当棋盘上只剩下一颗棋子的时候，他是不是就死定了？藤原佐为死了，绪方精次下落不明，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源头都是因为你与塔矢亮那见不得光的感情……”
曾经进藤光就是这样，孤身一身身处那场火海之中，生命一点一点地被蚕食，他没有活路，只有佐为看得到的那盘棋，即使是他或许也无法扭转那样的命运。仿佛进藤光的死亡终将会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白洛绕到进藤光身后站着，带了手套的手指抚摸上进藤光的脖子，食指和中指慢慢抚摸着，直到感觉到炽热的血液跳动的地方，只要在这个位置一扎下去，进藤光就会慢慢抽搐，然后停止呼吸，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这么做了。轮椅上的进藤光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害怕，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他的呼吸有点急促，本能地抬起头，好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一些。
“今天，你会被塔矢亮杀死。”
“为什么……他要杀我？”
“塔矢亮与你的矛盾已经升级，他的杀机就是积累多日的憎恨和怨念，因为受不了你，因为恨你，所以，他不想再看到你……”
死人是无法开口的，他说什么都可以，进藤光死后他会把塔矢亮叫到这里，不管塔矢亮愿不愿意承认，他会是第一个目击证人，也会是杀害进藤光的人，他的人会把塔矢亮带走，这下他再也不用看到这两个人了。白洛的手稍微一用力，紧紧掐着进藤光的脖子，进藤光果然开始抽搐起来，趁他失去力气，白洛拿出准备好的利器，刺向进藤光的喉咙。
瞬间，血流成河。
但是流血的不是进藤光，白洛看着自己的手被削出一个口子，整个手臂都是血，锋利的刀片分割了他的手掌，却又不那么果断，白洛惊讶地倒退了几步，他看到进藤光的轮椅上多了一片东西，正好卡在他和进藤光的脑袋之间，白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进藤光右手紧握着轮椅扶手，把手下面有一个机关，刀片就是由他操纵从那里弹出来的。进藤光没有慌乱，也没有急着离开，他只是看了看棋盘，呼出一口气仿佛肯定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这盘棋没有下的必要了。”
进藤光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压低声音缓缓地念出几个字。
“收官吧。”
顿时，房门被打开，昔日的好友们都冲了进来，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成年人，他们把进藤光和白洛隔开，白洛双手被压制住，整个人都被摁在地上，伊角和和谷把进藤光的轮椅往后拉，一前一后站在进藤光身旁，白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塔矢亮走了进来，他身着白色的马甲和衬衫，领带也打得很整齐，跟今早见到的没什么两样。他把白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手上，低着头走到了进藤光的身边，随后，他抬起头，没有礼貌性的微笑，没有多余的礼仪，锋利的目光直指白洛，明明进藤光坐着轮椅，却好像，两人在并肩前行。
进藤光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他看白洛的眼神甚至有些蔑视，白洛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为什么，自己的计划是什么时候出了纰漏？
“塔矢亮……进藤光……你们……”
进藤光刚想开口，塔矢亮抬了抬手挡在他面前，进藤光愣了一下，塔矢亮直接走到他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想让白洛靠进藤光太近，现在他连白洛看进藤光一眼都不能接受。塔矢亮坐在了棋盘前面，看着空空如也的棋盘。
“白洛老师，你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洛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的眼睛给挖出来，塔矢亮不在意地伸出右手，用手指指了指棋盘，十九路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塔矢亮却说：“那么，我来给你复盘一下。”
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棋盘。
“这一步，是绪方老师因为意见分歧，杀死了佐为。”

09相信着父母还活着的塔矢亮和接受佐为死亡的进藤光
【在他人生几次重要的场合中，好像都是白棋在陪伴着他。
不知道这次，是否也能给他带来好一点的运气呢？
塔矢亮放下那盒白棋，打开了另一盒棋。】
他发现另一盒也是白棋。
两盒白棋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塔矢亮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自己还能在家里正常的打谱，怎么今天……塔矢亮的身体突然紧绷起来。
这几天他除了去对局，还要去照顾进藤光，难道是自己不在家里的这些时间，有人回来过？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不好的人。如果家里安装了窃听器和监视器的话，他的一切行动都会暴露。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换棋子的人可以进到家里，那这个结果就不成立了。
白棋，为什么是白棋？
他想起来，光准备做手术的那段时间，自己在家里跟父亲谈话的时候，提起过白棋的事，他觉得自己与白棋有缘，父亲当时只是笑了笑，提到了佐为。佐为曾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执黑不败，不过自己如果一直拿白棋的话，也不见得会输给他。如果换白棋的人是父亲……难道父亲和母亲还平安吗？想到这里，塔矢亮的心情有些激动，但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回来？是因为什么事不能回来，还是现在还不到时候？难道正在发生着什么事阻止了父母的出现吗？无论如何，塔矢亮的内心平静了一些，他坚信父母还活着。并且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传达信息，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切，好像是从他们失踪开始的，然后到佐为的死……难道，这预兆着他和光都会遭遇这样的危险吗？那么，进藤光也会被杀掉吗？塔矢亮捂着嘴，他不能让进藤光遇到这样的危险，他已经检查过，家里没有其他的棋子了，都是白棋，只有白棋是无法继续对弈的。自己会是白棋吗？
佐为执黑不败……
佐为是进藤光的老师，那这样的话进藤光难道是黑棋？
可是，他要怎么把这些告诉光呢？今天下午那些记者肯定会发布他们的新闻，他们的出现会非常引人注意，如果想害他们的人就在他们身边，那岂不是很危险？
塔矢亮在家里寻找着可能留下的线索，终于，他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了一套白色的西装，款式有点复杂，里面还有配套的白色马甲，他突然想起来绪方老师也经常穿白西装。
绪方老师……
塔矢亮皱着眉头，仔细着思考着绪方在被带走时说的话。
——我与佐为意见有了分歧，所以杀了他。
与佐为意见有分歧……分歧？
绪方老师，会跟佐为有意见上的分歧吗？就他看到的情况，绪方老师和佐为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了，跟父亲的关系都差不多，他会跟佐为有意见上的分歧？因为自己和进藤光的事？
这可能吗？
假设，绪方根本不可能跟佐为的意见有分歧呢？
塔矢亮拿下那套白色的西装，他翻找了一下，在西装口袋里有一盒香烟，那是绪方老师常用的牌子，而现在它在这里，出现在塔矢亮面前。
塔矢亮回到客厅播了好几个绪方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他放下电话，控制着手不发抖。如果连绪方老师也……如果佐为的死并不是开局，而是布局，那么现在绪方老师已经走出这一步了，这就意味着很快要进入了中盘阶段了，走错一步，盘面可能都会崩溃。他们身边的大人在一个个地消失，引导他们的人不会再出现，他能否在“中局阶段”走出属于自己的棋路？如果现在是在对局，他与进藤光就是敌人了，他们不会是同一个阵营的人，黑与白的行进，只能走一个胜利者。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进藤光在几天以后，应该会穿着黑西装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无力地伸手拿过另一个棋盒，把它打开。】
然而另一盒棋，也是黑棋。
进藤光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棋盒，它们与地上散落的黑子融为一体，并没有形成鲜明的对比。进藤光慢慢地把棋盒放到棋盘上，他盯着棋盘，十九路交错纵横，他却无法在上面落子。他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与佐为初次见面的时候，佐为曾经说自己执黑不败。或许那是夸张的说法，或许也只是佐为一句无意的话。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偶然。
佐为，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进藤光低下头，双眼紧闭，眼睑微微颤抖着，他冷静地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他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他与塔矢亮被拍到的照片，从角度上来看，是一张半身照，能清楚的看到塔矢亮在亲吻自己的额头，而他因为没有拆下绷带而没看到拍摄者，这张照片是有预谋的拍摄，进藤光握紧拳头，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他的病房很有可能被人监控了，也有可能是有人在跟踪自己跟塔矢亮，会是谁？如果是冲着偷拍塔矢亮与自己的照片，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想自己和塔矢亮身败名裂。
不行，他不能让塔矢亮遭遇这样的事。
塔矢亮，自从与他再次相遇，即使是看到这样的自己，塔矢亮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异样的人看待，那温柔的话语仿佛黑暗中的光芒，照亮着他的内心，他抚摸自己头发的动作，他握着自己的手的动作，都是那么地温柔。甚至连亲吻都那么小心翼翼，好像怕碰坏了他。更重要的是，塔矢亮还把他当作自己的劲敌看待，他在等着自己，等着他回到那个绚烂的黑白世界，与他一同前行。这样对待自己的塔矢亮，如此温柔又坚强的人，进藤光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一点点也不行。
进藤光握紧拳头，恢复视力的双眼总算有了一些精神，他冷静地看着棋盘，黑棋在月光之下闪耀着透亮的光，折射出些许冰冷的光线，进藤光捏起一颗黑子，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棋盘。只有黑子，没有白子，是无法对弈的，佐为，他到底要给自己传达什么？
他到底想说什么？
一想到佐为死时候的样子，进藤光的内心就隐隐作痛，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上轮椅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他打开了衣柜。一件黑色的西装静静地挂在那里，这是佐为的衣服吗？虽然款式很简单，但是看得出来用的不是普通的面料，他拿出外套试了试，居然意外地合身。他低下头，想起了最后一次看到佐为的脸，是在那个璀璨的梦里，佐为一直看着自己，嘴角挂着微笑。
那个微笑，如此地令人怀念。
如果说灾难过后，佐为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只是一个梦，如果他与佐为的命运注定是这样，即使同时存在也不可能相见，他已经失去过佐为一次，而这次或许真的，就是永远。进藤光咬紧嘴唇，擦了擦滴落的泪水，但是又忍不住再次落泪，他又用力抹着眼睛。进藤光抬起头，窗边放着专用的拐杖。他还记得，那是塔矢亮和佐为，还有自己的家人当时跟医生讨论过，为他量身定制的恢复器皿。而这一切温柔美好的事物，在不久的将来，将不复存在。他联系不上自己的家人，他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佐为也不在了……进藤光拿起拐杖，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知觉，试着走了几步，他还是摔在了地上。
-----进藤君在恢复期间不能让他受到太大的刺激，不然，可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康复的速度也会变慢，但是……
忍着身体的疼痛，进藤光再次爬起来，他抓住拐杖的把手。
------但是，如果他有绝对的毅力，那么……
如果说，自己是黑棋，加上那套黑色的西装，那塔矢亮会是白棋吗，他会不会也在几天之后，穿着白色的西装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那个时候，他们就能相互确认，现在的他们是对立的两面，黑白棋子会不断厮杀，只有一方才能够胜利，他与塔矢亮不再是拥有亲密关系的人，他们将会成为敌人。这一切，都是为了把暗处的人引出来，这也是佐为给自己留下的最后的信息。
佐为……进藤光眼中燃起斗志，他踉跄地往前走着，即使他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是他能为佐为做的，为了报答他，为了已经去世的佐为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金属碰撞声再次传来，进藤光仰躺在地上，他望着自己的右手，手指动了动，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在模糊的视线尽头，出现了塔矢亮的脸，他总是那么用心地照顾他，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可是这次……他不能再依靠塔矢亮了，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守护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拐杖的冰冷材质抵住虎口，手被磕得微微发疼，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再牵住塔矢亮的手， 在目的达成之前，在收官之日来临之际。他与塔矢亮，必定要度过一段黑暗的时光，他们势必要在这黑暗之中，夺取自己的未来。
中局之日。
两人在约定的场所相遇，塔矢亮的颜色是最为纯净的白，在进藤光眼里，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一抹色彩，他是那样出众，那样地耀眼夺目，从两人初次见面开始或许进藤光就认定了，那从阴影之中走出来的塔矢亮，便是一生无可替代的存在。塔矢亮低着头，注视着进藤光，黑色是沉稳的颜色，他原本以为他们的未来无限光明，他原本以为记忆里阳光般的笑容可以永恒存在，下棋的时候他习惯性注视着进藤光的眼神，不会因任何理由而移开，而这一切细小美好的事物都被那场灾难燃烧殆尽，留下伤痕累累的两人，似乎再也找不到未来的去向。
但是这次，他们都不会放弃。
双手抬起，本该融为一体的两人并没有牵起彼此的手，进藤光抓住塔矢亮的胳膊，塔矢亮把手放在进藤光的轮椅上。两人的目光近距离地交汇，他们已经明白一切。
“我们，是下棋的人吗？”
进藤光问道，塔矢亮眨眨眼摇了摇头。
“我们是棋子，从今天开始，不……或许从很久以前……”
进藤光低下了头，几乎是把脑袋埋进了胸口，随后，他用力抓了抓塔矢亮的胳膊，再次抬头，眼里不再有迷茫，他把塔矢亮手肘的衣物抓得很皱，又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下，咬着牙，低声说道：
“推我。”
“你疯了吗！”
塔矢亮压低声音呵斥道，要他把坐在轮椅上的进藤光推到地上，他想都不敢想。曾经他照顾进藤光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不要说其他的生活细节，有的时候就算进藤光想自己动手操作轮椅塔矢亮都不让，两人还曾经为这个吵了一架，塔矢亮才妥协，进藤光被他和佐为照顾得很好，现在要他……
“那些人就在这里，看着我们，现在不这么做之后就没有机会了，亮……我相信，你可以控制好这局棋。”
“……”
“亮，对局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了，你要中盘认输吗？”
塔矢亮闭了闭眼静，他紧紧咬着下唇艰难地呼吸着，他是白棋，黑子与白子在棋盘上开始厮杀，在分出胜负之前都会是一番苦战，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他要与进藤光为敌，在棋型最薄弱的地方发起进攻。他最后看了进藤光一眼，眼神之中满是隐忍，痛苦，进藤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点了点头。
光，对不起……
嗯，我明白。
塔矢亮不再犹豫，他双手抓住进藤光的轮椅稍微用力往反方向一推，他太熟悉轮椅的重量了，他尽量把控力道不至于让进藤光摔在地上，和谷刚刚走到玄关还没注意到这里，如果可以，进藤光只是与自己推搡了一下，进藤光可能会滑出一段距离撞到旁边的墙上，这动静也足够大了。谁知道，他看到进藤光的右手迅速地动了一下，右边的轮子被卡主，进藤光左手拉住轮椅扶手，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右方，借着塔矢亮推力的惯性倒了下去，进藤光整个人直接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速度很快，连离他最近的塔矢亮都看不清他的动作。塔矢亮甚至都能听到人类的身体特有地撞击地面的声音，一声闷响，夹杂着轮椅到底的金属碰撞声。
塔矢亮低着头没有去看对方，他太了解自己的劲敌了。
进藤光早就料到了，塔矢亮会因为对方是他而手下留情，有可能会因为顾及以前的感情不忍心下手，这些可能被暗处的人看穿的小动作，进藤光都料到了，是啊，他可是进藤光，是塔矢亮认定了一生的劲敌，进藤光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手，所以，他也已经想好了应对塔矢亮的那一步。
那对塔矢亮而言最残忍，也是最不想走出的那一步棋，最擅长的攻击方式，来伤害最重要的人。对于这一步棋进藤光早已经做好觉悟了，那他也……
“塔矢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塔矢亮在对局的时候，跟平时是不一样的，他把那份感情完全地埋葬，棋局外的自己将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棋路要靠自己去计算，不夹带任何感情，对手是进藤光的话，他必须更加谨慎，对，因为对手是进藤光……他才绝对不能输。他冰冷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人，既然你走的是这一步的话，那我……
“塔矢亮，我跟你势不两立。”
对，这样就对了。黑棋与白棋，就是势不两立的存在，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到对他有利的先手，封死对方的棋路，速度要快，方向要准。他注视着身着黑色西装的进藤光，他就是目标，是绝对跑不掉的猎物。

10 下棋的人既不是塔矢亮也不是进藤光，而是我
进藤光眨了眨眼，抬头看着塔矢亮。
“所以真的是中局啊？我还以为是布局呢？”
“在棋室里对局完的时候就跟你说了呀。”
“切——”
进藤光撇了撇嘴，似乎是因为思路比塔矢亮晚了一步而感到不满，生气的脸颊变得鼓鼓的，塔矢亮笑了，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
“这怎么可能……单单凭两盒棋子……和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可以断定对方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呢？”
进藤光说着，直接牵起了塔矢亮的手，两人直视前方，没有一丝迷茫，仿佛很久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我们之间，只有绝对的信任。”
塔矢亮说道，白洛瞪着眼前这些人，恨不得把他们都撕成碎片，明明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他就能杀了进藤光，让这两个碍眼的家伙消失了。
塔矢亮的拇指揉搓着进藤光的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光，你这往棋盒里塞字条的习惯也该改改了。”
“……这次真的不是我。”
进藤光低头笑了笑，眼睛突然有些酸，他吸了吸鼻子。
“……可能是佐为吧。”
进藤光的眼眶有些红，他并没有掉眼泪，塔矢亮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握住进藤的手了。那么自己家里那些白子下面藏着的信件，应该是父亲留下的吧，虽然不是手写体，但他愿意这么相信，想到下落不明的父母塔矢亮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光以为他也在想佐为的事情，也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和谷看着他们，也点了点头。
“嗯，我们也觉得是佐为老师。”
“什么？”
“我们没有收到字条，不过，佐为老师在进藤手术之后就找我们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大概就是你们会有危险，让我们注意，最后他说，过一段时间会有一件大事要发生，并且叮嘱我们不要害怕，任其自然就好。”
“……”
“他还说了一句，在黑白棋子正式交战之时，静候收官之日。”
“总之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
他们当时仔细地想过，会不会是指塔矢亮和进藤光的事，随着局势的展开，他们更确信了这一点，棋子就是进藤和塔矢，进藤光的对局室有监控和监听，他们听到收官两个字就立即赶过来了，和谷突然低下了头。
“他交代了很多，说在收官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有任何行动，我们虽然很担心，但是好在你们都挺过来了。佐为老师在交代完那些话后……就突然遇害了，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
奈濑已经开始哽咽了，进藤光低下了头。
“佐为……”
伊角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进藤，不只是佐为老师而已。”
“？”
“还有森下老师，绪方老师，甚至……塔矢老师夫妇……”
“伊角学长。”
塔矢亮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些疲惫，声音不大，伊角还是收了声，叹了口气。进藤光惊讶看向塔矢亮，这是怎么回事，塔矢亮根本没有说过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自己提过。
“亮？怎么回事？”
塔矢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进藤光倒吸一口凉气，塔矢亮有什么事情要瞒着自己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他什么都不会说，进藤光问道：“伊角学长，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跟佐为老师失踪的时间差不多……”
这么久，过了这么久，他们都音信全无？进藤光不可置信地盯着塔矢亮，而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即使如此进藤光还是看出来了，塔矢亮眼神里里隐藏的那一丝疲倦，跟自己刚恢复视力的时候一样。从自己做完手术养病的那几天开始，塔矢亮便独自一人面对着父母的失踪，为了不让进藤光担心，他在探病的时候非常细心地照顾他，还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到之后面对佐为的死，祈求自己不要拆下绷带，到发现相同颜色的棋子，和最后决定两人决裂，这一直以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痛苦，悲伤，不安，寂寞，这些感情他都不会在进藤光面前展露，他留给进藤光的，永远都是温和的微笑，温暖的臂弯，那是塔矢亮在绝望中，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一面，来鼓励养病中的进藤光，希望他能够快点好起来。进藤光倒吸一口气，犀利的双眼瞪着白洛。
“你把大家藏到哪里去了！”
“……”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只找到一个佐为！其他人呢！”
进藤光几乎是吼出来的，塔矢亮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过于激动。白洛轻飘飘地瞄了他们几眼，露出了渗人的笑容。
“他们都是意外死掉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进藤光点了点头，他现在也恨不得把白洛揍一顿，要不是现在的自己……
“好，接下来换我说，字条上留下的名字是一部分线索，此外还有……”
“塔矢亮，你该不会是谁都可以吧？”
塔矢亮回过头，还是那个温和，疏离，带着礼貌的笑容。
“你真是差劲。”
白洛没有笑，他鄙夷地看着对方，关上了门。在那一瞬间，塔矢亮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像平常一样离开了这里，再乘车回到家，一切都跟往常一样。玄关的门合上了，灯却没有亮起来。塔矢亮抓着自己的领带用最快的速度解开，走进室内把领带放在茶几上，他几乎是跑到浴室，打开水龙头猛地往脸上拍了一些冷水，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他双手撑在水池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半睁开的眼睛有些失神。今天听白洛讲述进藤光的事，他的表情毫无波澜，心脏却在不停地抽搐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如此针对进藤光，能说出那样的话，但是这也坐实了白洛对进藤光的厌恶。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光……
难道，他因为憎恨着佐为而要害进藤光吗？仅仅因为进藤光说过佐为是他的老师？把佐为杀了，下一个就是进藤光？……他实在是想不出白洛杀人的理由，光，到底做了什么，再说他们好像根本没有交集……等等，没有交集？
塔矢亮把脸擦干，回到房间里，坐在棋盘旁边思考着。
如果没有交集，白洛为什么要伤害进藤光？想起之前的照片，难道他们早就被监视了？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第一个是佐为，第二个就是进藤光……塔矢亮握紧了拳头，不，他绝对不会让光受到跟佐为一样的伤害。
他不能让进藤光被杀掉，字条上提示的收官之时不知道何时才会到来，他绝对不能让进藤光遭遇任何危险。他尽可能盯着白洛，如果他有动作，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塔矢亮叹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接下来的几天，他还要在白洛的面前保持今天的样子，不能露出破绽，如果被他看出来的话，进藤光很有可能会像佐为那样被白洛杀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这种感觉，棋盒里留下的字条写着白洛的名字，还有那句他揣摩了很久的“静候收官之日”，而从今天与白洛的接触看来，他对进藤光一点好感也没有，塔矢亮猜测，他必定会对进藤光不利，自己如果站在他这边，能一定程度上确保进藤光的安全，但是……一定会有他看不到的时候。
收官之日……
塔矢亮突然想到，他们都是职业棋士那么定会有对局的那天，进藤光还没和白洛下过棋，收官之日指的会不会就是那天？进藤光的对局室是特定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要白洛下手，那天就是最好的时机。塔矢亮握紧的拳在颤抖，他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期待(๑˙ー˙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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