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圣人聘请的东宫傅，又于金銮殿奏对灾情，与圣人用一盅驼蹄羹，回东宫时天色已晚，撵车上楚七找话说，皇后新送的补品，熹妃置的太平缸，三清殿布道场祈求太平……诸如此类。
宫人举两盏灯引路，侧歪在撵上，在金銮殿站两个时辰，腰背牵引着疼。楚七听到响动抬头，四目相对，对他勾勾手指，“去尚食局，让她们送驼蹄羹到少阳院。”
东宫没有女眷，清减不少宫人，只少阳院和两侧厢房亮着灯。我读书，项隐写折子，一壶茶在我们中间煮着，夜里的风底有露水的凉藏在其中，单坐着，就是无尽惬意。
尚食的动作快，楚七放下汤盅便出去了。看项隐拿起勺子尝一口，放下书，凑过去。
“好吃吗？”

在驼蹄羹被呈上案时，一气呵成将折子写了三道，于字里行间细索，无太多可圈可点之处——有李温在，便处处不是做文章的好地方，且言官不能左右的世事太多，我不强求，废二两笔墨对得起俸禄，便决计不废第三两。
我向来没有请侍书童子的习惯，亲力亲为地研墨，粘上墨痕的手指握住勺柄，勺头在羹汤里沾了沾。
“这是什么？”
入口后胶感在唇舌间发黏，不很喜欢，将碗一撂，向后缓缓靠住椅背，项御史的挑剔，直接对尚食局今夜的勤恳宣判了死刑。
“你吃吧，我用过膳了。”

那瓷盅被冷落在案上，它觉得委屈。
“驼蹄羹……莫不是味道岔了？我来尝尝。”
正说着，站起身来，绕行到案前，瓷盅伴着项御史的笔墨，并不拥挤地铺满整张案，手指在桌沿搭过，脚下继续向项隐去，走得慢，避免跛足的狼狈，手指从桌上擦过，落到椅背上。
夜风在书页上走，缓慢地，带着让人通体舒畅的温度，拂过裸露在外的肌肤，试图揭开我和项隐粘在一起的影子。贴上他的唇，寻到缝隙缠进去，刮着驼蹄羹残存在他齿上的甜，一寸一寸地啃进口中。
“味道没岔，”亲吻的间隙里，紧着分开的片刻喘息，手不老实地往他腰上蹭，将腰带的结握到手中，却不敢真就解开了去，“甜得很。”

此前良辰再好，我亦不愿在夜月花朝时吻任何人的唇，这似乎象征着某种对贞洁的慎守，高尚而又可笑至极。所以当李温吻我时，我便只能在缠绵的交锋里落于颓势，完全地暴露出我的技劣——这是我刻意为之。
将我的呼吸从他的呼吸里剥离，眸光垂下，落在他唇上那片正在反光的莹华，又缓慢向上攀，停看于他双眼，眼睫翕动，“……哦，原来是驼蹄羹，挺贵的，”舒一口气，又道，“忽又觉得好喝了，我喝完它吧，你端给我。”
我以为太子应是谨德之人，在外李温虽也确实如此，但是他却不大遵守我的规矩。注视他此刻的神色，一本正经地绷着脸。
“我一介非权门出身的时臣，我能拿太子怎么办，我无可奈何。”
伸出手去攥他的衣襟，将指上的墨污留在那片月白作饰，继而将双手放回膝头，只余眼光黏在他锁骨下的襟口——我还是有这一点点能够冒犯李温的权利的。
“臣有点好奇，交襟与交颈——读起来一模一样，这究竟是何缘故，殿下？”

他能拿太子怎么办，他无可奈何。
捧起他的脸，指腹拭去唇畔的水痕，擦不净似的，每道唇纹里都是。他脸上的月色被我用影子切断，反复摩挲流线的断口，项隐看向我的目光坦坦荡荡，是以我也坦荡地回望——我能拿太子怎么办，我无可奈何。
不如不做了吧。
扯动那根绳，腰带松垮地搭在项隐胯上，他没有动，我也没有继续。面对项隐我总是贪心，初时想牵手，牵手后想拥抱，拥抱后想再进一步，我迫切地想要确认项隐对我的心情，以此替代其他情感上的空洞。
“交襟未必能交颈，但惑人起来，它们一样，处晦，你想要什么。”
襟领松开，能望进他好看的锁骨，狠狠吞下一口唾沫，忍下心头翻涌的悸动，踟躇难断，却也字字弥坚。
“……你喜欢我吗？”

我对这王朝许多人的看法，与对李温的看法别无二致，也就是说，我揣摩他时的心情并不特殊——有时他会怯弱，这偏也是七情六欲里，我最不喜欢的部分。这种怯弱，让我联想起少阳院里易被摧折的红踯躅，它们有宫人专事照看，但在温暖的南地，却会野蛮地自行占领整片山野。
眉间因生疑而缓慢地蹙起峰，我听见咫尺间李温的鼻息，轻到不能扑灭东宫里的任何一盏烛火。
“皇太子殿下，什么意思？”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皱着眉笑，又加了声嘁音，“这些年我得到了什么，不就是我想要什么吗？”
我讨厌变着法的兴师问罪——倘若我回答得不好听，便显得他可怜。
“就非得像做生意一样，你才会心甘情愿对我好咯？”生气了，嘴角向下耷拉，一把将腰上的系带从他手里夺回来，“随便你，我回家去了。”

3v3了衣服还有没脱，很急

“吝啬啊项处晦，太吝啬。”
聪明之人多似无情，项隐无情的眼波在我掌心一偏便要走，握着腰带的指不肯松，提起膝盖抵住他的，将人锁在椅背与我之间。
身体隔着轻薄的布料交叠，那是夜风透不到的一处，掌心沿着他的喉结落到胸前，隔着皮肉骨骼是他的心事，摸不到的心事。红果生在掌心，今夜箭在弦上，软也好硬也好，要与他温柔乡里走一遭的。
“你……”你想和我做一次，还是想长长久久。
想要再问他，稍思量后觉得答案并不重要，按照他的脾气，大可能是拍开我的手说一次都不要，那我会心痛，或者用这种毫无温度的目光凝视我，非常不幸，也羞于承认——我会暴怒，想要扭断他纤细的脖子。
衣衫褪得很快却不彻底，挂在项隐膝上、我的腰上，两个人滚做一团，握着他的腰，纤细白皙却有力量，像被雪压低的花枝，随时能够挣脱弹起。他的身子漂亮极了，无一处不比我粗略的想象要好，蜂蜜与桂花的油脂散发出甜腻香气，极力要对有违人伦的行为进行遮掩。
“但我喜欢你。”
你是否对我动心并不重要，这是君恩。

李温吻我的时候，侵近一分，气便消一分，与其说李温没有胆气，不如说是我疑三惑四、人无常性。但这也是办法的，范阳那片土地根植了太多复杂的渊源，植被被迫长久地匍匐在烈日下，为了适应暵旱，就需要长出不轻易被牛羊啃吃的，鬼掌一样有力又懋长的根须，人性也是一样，需要适应，便会复杂。
我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李温责怪与否，我都会谅解自己。
“那殿下再说几遍——我喜欢听。”
将指尖舒开探向李温，食指横握圈住他的下颌，拇指点住他的嘴角，以等待着令人心满意足的词眼。
“连驼蹄羹也不容我吃完，谁吝啬？”张开唇，去追李温喉间的诱动，手肘磕在扶手上，痛呼一声松了齿关，抿着嘴，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抱他，“……都怪你。”

妖精的邀请，项隐有雪的味道，落在唇里化得极快，这还不够，像冬日里被炭火烤得浑身燥热，原本能忍耐，但尝到一点雪来缓解便再难以忍受，明知道会生病，也要解开衣衫倒进雪里。
竟似着魔一般，“我喜欢你，”
捞住他的伤处向上托，将拥抱加深，将拥抱遮掩下的接触推及到不可躲避处。忘了项隐一贯擅长说谎，若他的身体能及他口齿半数的伶俐，此刻至少我不会带着笑意将蜂蜜喂进去，耽误他的驼蹄羹，蜂蜜补偿。
手臂穿过膝下，托起臀，指下柔软的触感令呼吸一滞，指尖自颈后沿着脊椎游走，将他的腰贴向我。
“我喜欢你……”
蜜蜂和桂花油肆无忌惮的香腻得以代替手指的位置，完成朝思暮想的第一次，汗惹得榻上锦席微潮，是夜风也吹不去的水痕。
闷哼阻断亲吻间的喘息，埋首在他颈间，上下牙齿间银丝牵扯，咬在锁骨上。
“我喜欢你。”

我是一位文人，深知文人笔下的点墨可以从诈幻的虚假快乐里汲取到灵感，醉酒、做梦抑或为情而困，我从不为他们所动，因深深厌恶着“泯然众人”那份俗套。但是此刻我确信，心脏是随呼吸的频率一同加速律悦，尽管我不愿承认，不愿承认我在面对情【不能吧】欲时产生了迟疑、愚蠢、流连忘返这些知觉。
挺起腰身与后颈，“寄朝，”痛感野蛮生长，颈上的筋骨攒起峰，喘息声向上，唇舌间缠弄出回音，欲【啊这，这不能够吧这】望的潮湿凝结，自山脊滚落。像憎恨什么似的咬紧牙齿，这让我的牙龈、上颚，面中紧绷的肌肉、夜深无寐而臃肿的眼皮与太阳穴全部在发痛。
“寄朝。”
我认为发痛的面容会狰狞又丑陋，李温则用他看向我的深邃目光否认了我的想法，这让我产生了弘多的怀疑，可惜这时我还未能体悟，原来爱的某个侧面正是怀疑，我下意识想要否认他的虔诚，故而才要求他反复说喜欢我。
“我——”
眉心皱出纹路，没有更多表情，甚至不能勉强出笑意，胯【不至于吧度哥】下溢出一点清【莫非这也屏蔽】液，被空气里的甜腻冲淡了腥嗅，伸出双手虚虚地遮住他的双眼，不忘胡乱地与他说话。

15-26楼，百度啊，你真行

妖精在念他的咒，人便献城纳土、缴械投降，色授魂与，眼底神光微暗，浅尝辄止地脱离出他的身体，握住他的腰转动，抱背将身躯贴覆，循旧迹送入。
“翘一点，”耳鬓厮磨，湿热的吻尽赋予他的耳，在小巧温软的耳珠上流连忘返，贴上他的肩胛骨，一手与他十指交握箍在榻上，一手从顶立的红珠下行到另一处峰起，按向他的小腹，顶开双腿时他腰塌落下去，压在掌中，因其青稚发笑，胯下动作稍歇，柔声相劝，“听话，再翘一点。”
小臂环住他的小腹迎向我，清液落在臂上，又滚贴上他的皮肉，化在涔涔汗液里。
“处晦，你好美，”摆弄姿势时的厮磨顶蹭生出些细碎不成词的声，被锦被捂着，化作鱼儿濒死时的乐调，沿着锦被留给暗夜的弧度滚动，项隐香软的臀再贴上胯的一刻，鱼在涸泽中猛甩尾，鳍拍打的动作止歇，只顾去钻最后一汪泉眼，勉力跃起，深埋其中。
“好软，好香……”
齿痕错落在他肩上，间着吻痕，开在雪地里，握住他身前一端，腕顶着他的小腹，即使滑落，也会随着手上下的律动再次顶起，清液落在指上，逐渐沾染浊色，一滴滴落入褥上，填满锦缎中的细纹，“我好喜欢。”

在我曾漂泊过的一段孤独中，我觉得不是我在行走，是风在带我的身体走，也带走我的影子——这是我虚无的前缘。我不由衷地适应长安的一切，始终如同寄居，此刻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希望我能爱它。
在浪潮豪取神思之前，我对李温说，殿下，你要记清我的名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是谁，我属于长安还是范阳，这对我来说，无比重要。
初见李温时自诩因年长而见识广博的狂悖，如今才觉浅薄：
原来天涯海角都未必迥远，全不及一夜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