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海敏」末路

名称：《末路》
作者：koromi

绪      
李秀满死了！  
  
     
我端着咖啡的手抖了一下，几滴褐色的液体洒在报纸的黑白照片上，迅速扩散。  
首尔总警司李秀满的办公室突然爆炸起火，李秀满本人当场殉职。  
这是报复，抑或是报应？  
于是警察们这段时间打黑的任务又该忙了吧？只是我知道，损失的，不仅仅是这一条人
命而已，还有他办公室所有没有备份的数据资料统统付之一炬。  
“鱼儿！帮我拿桶奶油出来。”外屋的人叫道。  
我在冰箱里翻出奶油抱出去，“晟敏，”伸手连同报纸一起递给他。  
他转身接过东西，冲我微笑。  
恍若隔世。  
“晟敏，李秀满死了。”  
“哦。”他平静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情绪地继续低头做甜点。  
我随手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再也，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我叫李鱼，两年前的李东海。

第二章
     
大清早，我提着未组装的M16 A4跑下楼去，韩庚坐在李晟敏昨天坐过的位置上好像静候
多时，警察队伍严明的纪律性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今天他没穿警服，一袭黑衣黑裤，如果再配一副黑色墨镜还真有点儿黑道保镖的味
道。
“晟敏他们出去了，我们走吧。”他看到我下来。
晟敏他们出去了？为什么会说李晟敏？我明明还记得他昨天和金希澈争执的内容。
李晟敏应该是很关键的人物。
仓库外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墨绿色JEEP越野车，我跟着韩庚跳上车。
“枪拼好了吗？”他边开车边问我。
“没有。”我如实回答，哪有不会用枪却会装枪的？
他瞄了一眼我的手，又专心致志地开车，不再说什么。
在一片山林前，我们停下来。
“下车。”韩庚先下去，从后备箱里提出一个跟我一样的枪盒，他打开我这边的车门，
“走，上山去，我教你组枪。”
我尾随着他穿过杂草丛生的小径，走到半山腰的一块开阔地，那里有一间用木头和铁皮
自己搭建的小屋。他绕到屋子背后，挪开一块柴垛，一个修建时故意留出的空隙露出
来。他伸手进去摇开窗户，再跳窗到屋内，走到正门打开让我进去。
很简单的小房子，只有日常生活用品，大概是紧急状况时避难的巢穴。
韩庚坐到沙发上，打开盒子，先演示了一遍组装的步骤。手法娴熟，看起来是经过正规
训练才有的精准。
我越来越不明白这个男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现在，你跟着我再做一遍。”他边说边拆掉刚刚装好的M16 A4。
他放慢节奏，我依葫芦画瓢地组好枪，然后递给他检查。
一个皱眉的表情瞬间从他脸上闪过，最多0.01秒，他又恢复常态。
“到空地上来吧。”韩庚站起身，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他纤瘦的身形是那么孤决。
树林里没有标靶，我抬起枪管，对准了一只在树枝上休息的斑鸠。
忽然一只手压住了我正欲扣动扳机的手指。
“不要瞄活物。”韩庚神色紧张地盯着我。
我怔了怔。
“你只要学会开枪就好，不用，能击中目标。”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坐在躺椅上，我扑在他腿边，他抱我起
来，捏着我的小手指着一本图册说：“小海，这是医生，这是老师，这是警察。”“爸
爸，我长大也要当警察。”奶声奶气的说。
彼时，那双手也是这样温暖而干燥。
他和母亲死于空难，我连遗体也没看见。
子欲养，而亲不在。
韩庚带我走到一条小溪边，他指了指水流中央，“朝水里开枪。”
韩庚是好人。我心底猛地冒出一种温柔的认知。
可是，谁不是好人？我们都是为了生活而已。
我端起枪，瞄准，射击，再瞄准，再射击。直到水面浑浊不清。
“可以了吗？”我放下枪杆，转身问韩庚。
他点了点头。
“你口渴吗？”他接过我手里的枪，“我去拿水。”
韩庚回屋时，我坐在一块石头上晒太阳，初秋的阳光并不太炽烈，我一只手撑住身体，
另一只手挡在眼前，脑袋微微后仰。这个姿势很舒服。
忽然，一罐冰凉的可乐贴到我脸上。我转过头，正看见他一丨手捏着自己的可乐，一丨
手拿着给我的。
“谢谢。”
“不用。”他笑道，慢慢在我旁边蹲下来，“晟敏他，也喜欢这样在石头上坐着晒太
阳。”
我不明白地看着他。
他松了松领口的扣子，笑笑地转头对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跟他有些像罢
了。”
好看的脖子上有一条装饰项链，挂坠的图案，我在李晟敏的脖子上也见过。
这代表什么？
但是，我没问。


“你抽烟吗？”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烟盒，拿出一根递给我。
一瞬间，他竟和李秀满的影像有些重合，只是，我不用再回答【长官，我不抽烟】。
“我不会，谢谢。”我摆了摆手，又灌了一口可乐。
韩庚看着远方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他抽了几口烟，淡淡呵出一团烟雾，顿了顿，轻声
说：“东海，为什么不说实话？”
“什么？”我有些紧张。
“你会用枪吧？啊？”他的声线里听不出情绪。
我该说什么？立刻掩饰过去？
不等我开口，他接着说：“你的手，是经常握枪的手。”
“韩庚，你开什么玩笑。”我笑着别过头去。
突然，一种金属质感冰冷地抵到了我的太阳穴，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枪口。我心里一
紧，呵，对啊，他是有配枪的。
他“嚯”地站起来，“你到底是谁？杀手？商业间谍？还是…警方的卧底？”最后一种
猜测他的语气很困惑，大概这是他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第一次被抵着枪口问话，说实在，我心里非常害怕。
“不要小题大做，我只是喜欢玩模型枪而已。”强装镇定编出这样的回答，连自己都想
唾弃自己。
“别骗我！”枪口贴紧了些。
我吸了一口气，叹气般地吐出来，“请问，我要怎么回答你，你才不杀我？”
感觉到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像在做艰难的心理挣扎。
我咬着下唇默默祷告，度秒如年。
仿佛有一个轮回的时间，他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去。
这时，我才敢转过头看他，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好像虚脱了一层？
“我不会杀你，我是，警察。”
树上的鸟雀尖叫着飞起来。
我疑惑地望着他。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牵强地扬了扬嘴角。
“走吧，回去了。”
下山的路上，依旧是他走在前面，我默不作声的紧随其后。
到了车前，他把两把枪都放在后备箱，又拿出一盒紫菜包饭递给我。
“吃点东西吧。”
我故意没接，“吓都吓饱了。”
“对不起。”他低头苦笑。
其实，我还真饿了，坐到车上我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韩庚边开车边转过头来看我，我含着半口米饭没吞下去。
“慢点吃。”他笑着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给我。
“韩庚，你真的是警察？”我抹了抹嘴角的饭粒。
他好像自嘲的歪嘴笑笑，并没有回答我。
橙色的温情笼罩在这个男人身上化不开来，我忽然生出一种难过的猜测，未来的某一
天，我会不会和他执枪相向？ 

第四章
早上，晟敏敲开我的门告诉我，计划有变动，四人一起把货发到仁川，然后再去高
阳。
我点点头开始整理M16 A4的弹匣，要把这次行动告诉李秀满吗？
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我删删改改了好几遍，最终，摁下了“取消”键。
一次的隐瞒没什么吧？何况，这个窝点现在不能毁，他们还有很大作用。
我想我是疯了。
好吧，我承认自己的私心，我不能想象李晟敏这样干净得如同璞玉般的人呆在那肮脏的
监狱会是什么样。
他昨晚的眼泪蒸发在我手心，尚且温热。
我还是，狠不下心……
收拾好后，我挎着枪跑到楼下，金希澈递了件长风衣给我。
“穿上这个，把枪藏到里面。”
“晟敏呢？”我边套衣服边问。
利特微笑着指指门外，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李晟敏斜倚在一辆七座车前看着天
空，侧脸的轮廓安静而精致，微风轻轻吹动着他的刘海和衣摆，若不是他挎在衣服外面
的FN FAL自动步丨枪，那画面绝对是天使降临。
“走了！”希澈拍了拍还沉浸在这强烈视觉反差中的我。
“哦！”我赶紧收回目光。
去的路上，晟敏负责开车，他拉着我硬要我坐副驾驶，利特和金希澈在后排玩石头剪刀
布，开心得不亦乐乎。
我们，很像去一次家庭旅行。
究竟哪一种生存方式更好？
我已经越来越模糊了自己的价值判断。
“东海。”晟敏把手从换档控制杆移到了我的手上，“你说，韩庚要多久才不生气？”
他转过身小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韩庚这个人，我看不透。
晟敏的手指很凉，关节不明显，这种轻微摩挲的触感让我头皮发麻。
“他第一次把我逼到死胡同发现我是他弟弟后，他放我走了。我想，他下一次也不会舍
得跟我动手吧？”晟敏笑着说。
大概是吧，不止韩庚舍不得，我也舍不得。
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指腹在他的手心轻轻画着圈。他的指节温度太冷了，我只是想
捂热他而已。
车子在郊外的某个地方停下来，晟敏让每个人别上耳麦。
“一会儿，我和利特去交货，东海和希澈在车里等我们，听到交易结束时就开车过来接
我们。明白了吗？”
“嗯。”大家点点头。
“仁川这帮人总爱在仓库交货，一点都不安全。”利特一边埋怨一边整理Galil AR的肩
带。
“安全回来。”金希澈帮利特披上外衣。
“走了。”晟敏拧着一个黑色帆布购物袋。
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仓库入口，金希澈钻到驾驶座闭目养神。
“希澈，韩庚和晟敏怎么会是亲兄弟呢？”我不是不相信晟敏，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
诡异。
“嗯，”希澈微微虚开眼睛，“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被分开了，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
楚。晟敏不喜欢谈论他的过去。”
“啊…”我点点头，“他们的那条项链…”
“你也注意到了？”希澈转过头来，“韩庚就是那次差点抓到晟敏时，看见了那个东
西，那是他们父母留下的。”
我了然的转身坐正。
车窗外，白云撕开弦的另一半，天空湛蓝，却让人深深感到不安。
说不清那种感觉从哪里来，我焦躁的看了看驾驶座上的希澈，耳机里听到晟敏的声音
说：“好，保持联系，有机会再次合作。”
希澈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快速发动汽车，我也坐起来打开麦克。
“呯！”耳机里传来射击的声音，我的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
“妈的！他们中了埋伏！”希澈边骂边把车驶向仓库。


那里一遍混乱。
利特Galil AR 7.62mm连发的声音几乎震聋我的耳朵。
“快上车！”希澈一边开车躲避着弹流，一边端起幽灵M4地毯式扫射。
在利特的掩护下，晟敏提着货款箱快速向我们移动，我伸手拉开后座门放他上来。与此
同时，余光看见一个人从利特能保护的死角跳出来，在他举枪瞄准晟敏时我“刷”地拿
起M16一枪爆头，那人应声倒下。
那个人穿着警服。
他们是警察！
利特和晟敏一前一后跳上车，希澈疯狂地倒车，上车的两人从窗口伸出枪去继续对着后
面的追兵射击。
我的手拿着M16，大脑一片空白……
我到底在做什么？
刚刚那些人是我的同僚啊！
我居然杀死了一个警察！
“怎么会有条子？！”甩掉后面的人后，利特勃然大怒。
晟敏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啪！”我旁边的车窗玻璃碎了，光影的偏颇溅了我一身。
利特眼疾手快地就着我这边窗口对追车的驾驶员狠狠开了几枪，希澈连忙开车驶离正
道，从小路继续逃走。
“喂，派车来***接我们！”晟敏报出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名。
我需要柔软的东西……
我需要柔软的东西堵住伤口。
“东海！你怎么了？！”转头我看见金希澈如同见鬼一般苍白的脸。
晟敏立刻从后座撑过身子来看，“利特！快拿毛巾来！”他惊慌地朝利特喊。
大概是被碎玻璃割伤了。
我接过毛巾压住脖子上的伤口，头稍稍有些晕。
“没伤到动脉，还好。”这是利特的声音。
在一个无人处，希澈停下车，接应的人到了。晟敏和利特一起把我架下车。
“快！有人受伤了！”这是晟敏的声音。
我牙根发酸，估计是伤口不浅，流了很多血，毛巾渐渐渗出血来。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背后“碰”的一声巨响，应该是他们将来时的汽车销毁了。
然后，我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过来时，我看见利特靠在我床头抽烟，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这里是哪里？”屋子四周的摆设跟我的卧室不太一样。
“你醒啦？”他摁熄烟头，笑嘻嘻地看着我，“我们在仁川。”
“他们呢？”脖子很痛，我说话异常艰难。
“晟敏在隔壁房间休息，他刚刚给你输了血，希澈在外面。”
我下意识地捂住手臂静脉，刚刚，晟敏给我输了血？
突然我的身体涌过一阵暖意，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袭上来。
“我去过医院了？”我问利特。
“怎么可能？”他笑起来，“我啊，曾经可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哦！”
“呃？！拿枪的时候不像。”我取笑他。
医生和杀手，怎么像一墙之隔？
利特叹了口气，慢慢在我身边坐下。
“晟敏看到你受伤，慌张得像小孩子，我从没看到过他那样的时候……”顿了顶，“居
然还用枪指着自己人，让别人开车快点。”
晟敏这么关心我吗？我有些感动。
“他怎么样？”我问。
“输了些血而已，他的命很大。”利特轻轻揉了揉我的脑袋。
“那孩子，就是太心软了。”
他看着远处喃喃自语。
“韩庚他……怎么会念旧情？……”
脊椎弯曲时发出磨损的叹息。
“警察，终究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警察……终究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那么，我呢？
利特站起身，微微伸了个懒腰。
“晟敏啊，无论我怎么说，都不听。”
我没有说话，利特脸上有深深的疲惫。
“疲惫的不是我，疲惫的是李晟敏。”
到底有没有出路？
我们是在彼此陷害还是彼此拯救？
生命，被灼出了一块罂粟状伤口。
我终于，也回不了头。 

第五章
    
由于我的伤势，第二天他们三个去了高阳，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休息。
“东海要乖乖在家等我们回来哦！”他们临走时扔给我了一包牛奶糖。
喂，到底是哪里弄来的这种来路不明的儿童食品啊？
晟敏在关上房间门前回过头，对我微笑。
甜美的弧度，如小白兔采蘑菇的可爱表情。
如果血红色的滔天巨浪能卷走时间的洪流，那么，我们都不曾拥有罪犯的眼睛。
我捏着那袋糖缩回被窝里。
谁都不提并不代表这件事就结束了。M16 A4的后坐力的震荡感还麻木着我的手臂，大概
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个人血肉模糊的头颅。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对象竟是——警察。
我到底是贼还是兵啊？
比毁灭更毁灭的保护欲。
比禁忌更禁忌的感情。
【喂，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大概，从你跟我讲第一句话是，我便开始陷落。
【韩庚他，是我哥哥……亲生的……】
于是下一秒，我的世界黑白颠倒。只是想你流泪时站在你身边，如蝼蚁般的我们，又有
什么价值是绝对？
我捂住头努力驱散掉那血腥的场景，这是个梦吧？醒来之后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
可是，现实并不允许我们自欺欺人，裤袋夹层的电话响起——是李秀满。
我摸了摸还疼痛着的伤口，外面不知道有没有人，现在跑出去接电话太奇怪，于是我把
被子拉起来蒙住头。
“我受伤了。”我开门见山的说。
“怎么搞的？”
“帮派火拼，我躲闪不及。”既然已经这样，那就让事情朝另一个方向发展。
“他们出货没有？”
“出了，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报告，我和他们全程一起。”
李秀满短暂沉默了几秒。
口气严肃而缓慢的说：“李东海，你要记住，你是警察。”
“是，长官。”明显底气不足。
我本应该豁出性命为国家效力，我本应该配合警方将凶犯捉拿归案！
如果可以，我情愿，我们，不要相遇。
如果可以，我情愿，生命，不要继续……
而我，究竟在干什么？
无力地挂掉电话，这次，恐怕会被记过吧？
可是下一次，我又该怎么做？
人自私的一生中，本来想保护的东西就不多，可最后仍是要无奈的放弃，那该有多不
舍？
我觉得心力交瘁，干脆睡一觉好了。
这个冗长的睡眠中我一直做奇怪的梦，没有情景和对话，只有大块大块杂乱斑斓的色
彩，没有尽头，endless。
醒来时，床头柜上放了一碗南瓜汤，白瓷碗下压着一张小纸条：
“秋燥，喝点汤降火。——晟敏”
今天一定很顺利，感觉他们心情都不错。
微温的汤水，甜蜜的口感，李晟敏的内心其实是温柔的，但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我想
不通。
“小海，吃晚饭了。”希澈打开门探进头来。
得，连“东海”都不叫了，看来，他们已经把我划进了同一国。
我昏昏沉沉地走到客厅，餐桌前除了晟敏他们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这是李东海。”晟敏向他们介绍我。
“这是崔始源，赵奎贤，金基范。”好像，在接我们的车上，我看到过崔始源。
我冲他们点头笑笑，晟敏当时就是用枪指着崔始源的头吧？
大家吃饭时都闲扯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谁也没提昨天的事。我本来想问，可看他们好像
都兴趣缺缺的样子。
“我们明天回首尔。”利特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七章
韩庚跟着利特进去之后，希澈向我们使了一个眼色，晟敏带着我快速穿过场子向楼上包
间跑去。正门和后门都被警察堵死了，现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希澈跑到走廊尽头最后一个包间，用奇怪的节奏敲了敲门，里面有个人走过来打开。
“cinderella？”来人看到希澈后吃了一惊。
灰姑娘……我听到这个外号差点没笑喷，幸好情势紧张阻止了我发笑。
“快！条子来闹场，把东西收起来！”希澈焦急地喊。
里面几个人闻讯赶紧合上皮箱盖子，原来这里在做毒品交易。
希澈和晟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沙发跟前将沙发拖开，墙壁上露出一个乍看以为是电箱的
小门。
楼下的音乐声已经停止了，我听见韩庚的声音说：“请大家原地不动，警察例行检
查。”
希澈打开那个小门，接过两个皮箱想往里面塞。
那是一个储藏空间的暗门。
他试了两下，箱子太宽，横竖都放不进去。
警察们在楼下挨桌挨桌地检查，有几个人去了厕所搜，他们很快就会上来。
“妈的！叫你们别用这种硬质地的皮箱！”希澈骂骂咧咧的继续努力把箱子挤进去。
“来不及了。”晟敏望了望天花板，走到房间的角落拿起一根放在那里的日光灯管。他
站在沙发背上将天花板的隔板顶开一块，然后对希澈说：“东西给我。”
希澈惊讶地看着他，“你上去干嘛？！那里不知道能不能承重！”
“他们见过我。”晟敏面无表情的说。
对啊，那些是韩庚的人马。
我看了一眼楼下，“快，他们要上来了。”
晟敏用手机灯照了照刚刚被打开的空隙，确认了一下空间大小。
事不宜迟，希澈只得把手中的箱子拿给他。
借助两个保镖的托力，晟敏敏捷地带着箱子翻进了天花板的夹层，然后小心将隔板合
好。
我配合希澈把沙发移回原位。
“发什么呆？！该干嘛干嘛去！”希澈看了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几个人。
他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我假装在喝酒。
这时，几个警察猛的推开门，韩庚站在最前面。警方后面是利特和两个侍应。
“警察叔叔，你们吓了我一跳。”希澈轻佻地笑着，不动声色地堵到门口。
我看见韩庚皱了皱眉头，脸色不太好看。
“嫂…嫂…嫂子…”站在韩庚旁边的一个警察惊讶得说话都结巴了。
“哟！嫂子！好久不见。”其他几个警察也跟着赔笑脸。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着想笑喷的话，金希澈还真是个喜剧人物。
利特被挡在人后面，我其实很想看看他的表情。
希澈往门边一靠，斜眼等着韩庚说话。
“嫂子，你别这样啊，我们执行公事而已，别生气。”
“是啊，是啊，韩队老婆的朋友，我们敢怎么样？”
希澈语气稍稍有些不满地说：“第一，我不妨碍你们的公务，要检查请便；第二，我已
经，不是你们嫂子了。”
韩庚脸上闪过一丝刺痛。
旁边几个下属征询似的看着韩庚的脸色。
“搜。”韩庚咬了咬嘴唇，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我握紧了手心，有冰冷的汗水渗出来。
几个警察看着老大表情不大好，估计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也不敢当真搜，只是转了几
圈做做样子。
希澈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黑脸恨着韩庚。
而韩庚，自始至终把视线停留在几个搜查人员身上，不知是故意，抑或是不敢与希澈对
视。
“嫂子，走了啊！”所谓的“检查”结束，几个人跟希澈打招呼。
“都说了不是你们嫂子了。”希澈恼火地揉了揉眉心。
“韩队，老婆是用来哄的，看你那张脸黑的……”几个下手打着圆场。


我看见韩庚稍显不耐烦地点点头。
“嫂子常来看我们啊！”
一群警察簇着韩庚闹闹嚷嚷地离开了。
韩庚他，可能会很难过？也可能是很不甘吧？
希澈，居然为了利特会做到这一步。
其实谁不疲惫？大家都已经倦怠了。
“希澈，你说他为什么放我们一马？”回去的路上，我小声问希澈。
“你以为是为了我吗？”希澈歪着嘴角笑笑，“他是怕晟敏被搜出来。”
开车的晟敏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注意到后座我们的谈话。
“喂，晟敏。”我轻轻敲了敲他的肩，“你有什么代号吗？”
“有啊。”他淡淡的应了声，但却没有继续讲的意思。
我没趣地靠在座位上，希澈悄悄靠过来小声告诉我：“他叫沙漠狐狸…”
“噗！”其实我也没觉得很好笑，只是突然想到cinderella了。
然后晟敏的小礼帽飞过来，准确无误地砸到了我脸上。
因为他在开车，我没敢跟他闹，希澈也不帮我，假装侧过头看外面的风景。我瘪瘪嘴，
顶着晟敏的帽子在指尖转了个圈，乖乖的闭嘴不再多话。
到家后不久，利特关了店过来。
晟敏正在清理剩下的货，见利特进来，他没转身却又清清楚楚地对利特说：“特，做完
这单，我们离开吧。”
正在下楼的希澈听到后顿了顿，停在原地。
“韩庚，已经下决心了……”晟敏接着说，“他今天，是故意的。”
“能走得掉吗？”希澈走过来冷冷地搭腔，“甩得了警察，难道你就能金盆洗手？”
不是死在警方手里，就是死在组织手里，会有退路吗？
利特疲倦地倒在沙发上。
“晟敏，你记得你养父母死了之后，你哭着来找我吗？”他的声音低低的，“你说，自
己除了贩毒，什么都不会做……”
“可其实，你明明可以有其他选择的。”
我看见晟敏轻轻转过头，咬着嘴唇。
“那时候，你想过有这么一天吗？”
“落到警察手里，我会选择自尽。”希澈面无表情的说。
我心里凉了一下。
利特抬起手把希澈拉到身边坐下。
【警察，终究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门外闪过一个黑影。
“谁？！”晟敏警觉的举起柯尔特M1917左轮，上膛。
黑影听到声响后在空地上停住，我们追出去。
“是你？”晟敏握枪的手并没有放下。
那个人转过身，露出韩庚的脸。
“来道歉吗？”利特挑衅的声音。
“不，我只是来看我弟弟。”韩庚平静的说。
我被这个称谓震慑了一下——弟弟……
【你以为是为了我吗？他是怕晟敏被搜出来。】
晟敏顿了很久，终于把枪收了起来。
“进来吧。”他闷闷地说。
希澈一副惯用冷笑的嘴脸看了一眼韩庚。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心里压抑得透不过气。
最开始是怎样的相遇？明明还没有走远却已经天各一方。
如果是诀别，那请你不要讲吧。
别说话，看着我就好。
嘘，这次，让我先转身……
当世界投下天罗地网，身陷囹圄的我，能否再看到你笑？

第八章
晟敏用托盘盛出几杯冰水，利特坐在沙发上，希澈斜斜地靠在他身上。
韩庚端着水杯坐在另一侧沙发，晟敏仍旧不远不近地坐在桌前。
我觉得气氛不好，独自躲到楼梯的阴影处，我不想看到他们的表情。
“你今天是想查我吧？”利特“啪”地点燃一支烟。
“可以不说这件事了吗？”韩庚没有情绪的声音。
可是利特不依不饶，“后来看到晟敏在，才下不了手吧？”
短暂的沉默。
“还有东海受伤的那次，”希澈的声音让我浑身一个激灵，“是你叫去的条子吧？”
“不是。”韩庚的声音仍旧很平静。
“韩庚，你应该记得，在和你分手之前，我和你是一个警队的…”希澈顿了顿，“那天
死的人，我连名字都叫得出来。”
我愣住了，希澈……曾经……也是警察？！
时间仿佛停摆了。
“你说，他们在首尔上班好好的，跑仁川去干嘛？”
外面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
我什么也听不到。
我什么也不想听到。
【落到警察手里，我会选择自尽。】
谁都不会后退一步。
可本来就在临界点，我们有什么资格说退后呢？
每个人身后都是万丈悬崖。
后来，利特和韩庚面红耳赤地争执起来，有硬物落地的声音，有玻璃破碎的声音，还夹
杂着，谁的哭声……
这是一次背叛。
我们都是平凡人，原谅我们不能理解这样的伟大。
我咬着拳头走到门外的屋檐下，雨，越下越大了。
路面汇聚着一小股一小股错乱流向的小溪。
【我不会杀你，我是，警察。】
【我是，警察。】
【警察。】……
我想起刚进入警校的开学典礼上，握着右拳在太极旗下庄重的宣誓。
如今，却一个都做不到……
屋内的争吵声逐渐停止，在韩庚怒气冲冲地踏出门槛时，我伸手拉住了他。
“庚，再见…”
这样，应该是完全决裂了吧？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有没有泪水，只是脸颊很湿，大概是雨水被风刮到脸上。
他转头轻轻皱着眉，微微颔首，一如初见一般。
【明天你教会这小子用枪。】
他站在阴影里抱着手。
【东海，为什么不说实话？】
他夹着一支烟，若有所思。
从最初的欺骗，到一直一直的欺骗。
我感受到他将手掌剥离我手指的关节。
掌纹中，是心脏的油画残酷笔触。
再见了，这个如兄长般的男人。
我们，再也不见了……
寂静了很久的身后突然响起忙乱的脚步声，我回头，看见李晟敏冲出来。
“哥————！！！”
撕心裂肺的喊声与噼啪的雨滴混杂在一起。
空茫的夜色中，没有人回答他。
晟敏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肩膀不停地抖动着，看起来那么孱弱。
我回屋去找伞，希澈和利特已经不在大厅了，地上一片狼藉。
雨水很快淋透了这个小小的身子，我在他头顶撑开伞，陪他蹲下来。
“晟敏，进屋吧。”我伸手揽过他的肩膀。
他依旧止不住哭泣，最后竟埋在了我怀里。
很久，很久，大约是哭累了，我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是怀里的人断断续续抽着气。
“乖，进屋洗澡。”我的背脊也早已淋湿了一大片。
他勉强点点头，被我半搀着上了楼。
晟敏的心，该有多痛呢？
我怕他出什么事，于是他洗澡时，我一直守在门外。
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让我渐渐产生了困倦的幻觉，就在快要睡着时，我突然意识到没太
对劲，晟敏怎么还不出来？！
“晟敏！晟敏！”我拍了拍浴室门，“你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我。
我有些怕了，顾不上多想，大力扭开了浴室门。


隔着蒸汽好半天我才看清，晟敏呆坐在花洒下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地任凭水流冲刷着，
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
“晟敏。”我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他只是直直地看着地面，喃喃地说：“东海，人与人，到最后都是要别离的吧？那为什
么还要他们相遇呢？连血亲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外人呢？”
因为我们需要记忆，只有记忆才能证明存在过。
“我两岁时，妈妈带我到游乐园，人来人往中跟我走散了。后来被养父母捡到，抚养长
大。懂事后才明白，妈妈那时是故意遗弃我吧，不然为什么不在游乐园找我呢？但她又
心软，临走时给了我这条链子。长大些后算命也说过，我的命不好，很难养，会克家里
人。”
“不就是扫把星吗？养父母在我十多岁时，先后死于吸毒过量。毒品…我真的很讨厌
啊…”
我坐到地上，把晟敏的头抱到自己的颈窝。
“我一直知道自己有个亲生哥哥，但对于他的记忆很模糊了，分开时，我们都很小。多
年后再相见，谁也没想到是这样极端的局面。”
“爸爸听说死于脑溢血，妈妈在他去世之后不久，身体也垮了，只有韩庚一直在他身边
照料着。我悄悄去看过她一次，才四十多岁的人，却衰老得像六十岁。送走了我仍是过
得不好，当初为什么不把我留下呢？好歹也有个照应。”
“韩庚知道父母对不起我，这些年，他一直在补偿我。”
“可凡事，都有尽头，这些都是命……”
我鼻子一酸，把手臂紧了紧。
“晟敏，别想了。”
他脱力地趴在我身上，“东海，你能陪我走多久呢？”
一年，两年？十年，抑或二十年？
我不知道，有时我甚至怀疑着自己的立场。
晟敏仰起头，轻轻含住我的耳垂，湿热的气息扑到耳廓，我敏感的打了个寒战。
“我知道，你是卧底。”
晟敏的话让我的血液顿时凝固了。
他伸手摸索着我的裤袋，从夹层里抽出了那个电话。
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这叫人赃俱获吗？我僵直在原地。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后盖，抠下电磁板，上面黏着一粒小小的窃(和谐)听器。
什么时候装的这个？！难道是……上次我受伤晕倒的时候？
“但是，我从来没去监（和谐）听过。”他的声音依然平稳，“因为，我相信
你……”
因为……我相信你……
有一个柔软而微凉的东西贴到了我的嘴唇上，大脑在缺氧几秒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在
吻我！
【喂，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李东海，东海。】
一种难捱的酥麻从脚趾蹿到头顶，他几近疯狂地开始拉扯我的衣服。
有多炽烈就有多绝望。
我已经来不及去揣摩他是为什么突然这么渴望温暖，只知道，他要的，我有的，便会不
计较地给予。
我爱你，虽然我从来不说，虽然你从来不问。
让我，爱你……
他强烈地需索着，没有章法技巧地在我身上胡乱啃噬，可是却刺激得让人无法自拔。
我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按到洗手台上，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打开他的隐秘处。
镜子中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在朦胧的雾霭中，显得亦真亦幻。
晟敏撑在大理石台上承受着我凶猛的撞击，他面色潮红，小声而急促地呻(和谐)吟
着。
我看见镜像中自己因为情（和谐）欲而扭曲的面孔以及身上细碎的紫红色淤青。
不断汹涌的快（和谐）感几欲灭顶。
阳光下摇曳的风信子，怒放在我脚下吧，颓败在我脚下吧！
在玉石俱焚前，请相信触感的真实。
这一刻，爱我，请你深爱我……
急速的抽（和谐）送中，身体密合处灼热痉挛，我忍不住喷薄在他体（和谐）内。
情爱多美好，欢愉得让人眼泪都来不及掉。
那天晚上，我们从浴室到床上做了很多次，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才停下来。
在我晦暗癫狂的世界里，只有你，最美丽，只有你，最丑陋。
我们就这样吧，浩瀚的真空中，抓紧我，枯死，在彼此手上……
“东海……”晟敏望着我的眼睛终于褪去了情（和谐）色的光彩，“明天的货出手后，
我们就走吧。”
“去哪里？”
“不知道，我累了……”他发出长长的叹息。
我想逃脱焦黑人骨嗜血的吮吸，你却在我身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第九章(上)
清晨醒来后，晟敏下楼去收拾东西，我从他房间出来时遇到利特和金希澈。
“你们要走吗？”我看到他们悠闲地下楼。
“希澈跟你们走，我还要继续开店，找到接手人后再来与你们会合。”利特平静的说。
我看见希澈的眼睛肿肿的，显然是昨天哭过。
【他们去吗？】
【不出意外的话，会来的。】
他们肯定比我更明白这次分离的意味。
大厅里，晟敏正站在凳子上拆监视器，娴熟得像一个高等技工。
“希澈，帮我拿一下。”他听见我们下来。
希澈过去帮他接住拆下来的东西，利特去了厨房做早餐，我没什么正经事可做，于是帮
忙整理起了枪丨支弹丨药，然后搬上车。
收拾停当后，晟敏又从杂物堆里提出两桶汽油，自楼上到楼下每个房间都浇上。
“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解的问。
“我们不能带走太多东西，留下来的，也不能成为线索。”他淡然的回答我，“昨晚下
过雨，东西怕会烧不干净。”说完，他又走进厨房拧开瓦斯。
要做，便要决绝的不留余地。
利特已经把车开到了院墙外，希澈和他在车上等我们。
晟敏在屋外从身上摸出一个打火机，滑动着打火石准备引火。
“等等！”我慌忙叫住他，在裤袋里翻了半天，摸出了李秀满给我的手机，扔进满是汽
油的仓库。
转头看见晟敏脸上，仿佛有淡淡的笑容。
他拉着我退后几步，点燃打火机后一个抛物线丢进屋内。
我们快速跑上车，这里不久后可能会发生爆炸。
火势蔓延得很快，我再回头时，已经烈焰滚滚了。
焚毁，我们的过去。
焚毁，曾经存在的依据。
警号22897，从此不在……
从今往后，我们只是两个亡命天涯的人而已。
【你好，我叫金希澈，那个人是李晟敏。】
【喂，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回忆如同火焰，在脑海中飞蹿。
【来我身边做卧底吧。】
【东海，为什么不说实话？】
猝不及防，已经面目全非。
【小海，是个温柔的人呢。】
【我很喜欢你哦。】
时间结末，谁可相依？
【人与人，到最后都是要别离的吧？】
承载着我的喜悦与痛苦，就要灰飞烟灭。
轰然巨响，快要消失在视线外的仓库爆炸了，飞扬的火花像烟花般盛大。
我转身坐好，突然想起那本放在床头一直没看的《追忆似水年华》，它也如其他物什一
样，埋葬在了回忆的彼岸。
不停的起程，不停的更换记忆。
也是，不停的麻痹自己。
车开到Halo附近时停下，利特与我们道别。
“很快会再见面的。”利特爱怜地揉了揉晟敏的脑袋。
希澈牵住利特的衣角，盯住他半晌，却没有发出声音。
“澈澈，你要照顾好自己。”他笑着亲了亲希澈的额头。
“快走吧，不然赶不及了。”利特挥挥手催促我们。
我抬了抬手，笑着跟他说：“拜拜。”
他点点头，晟敏慢慢发动汽车，希澈在我右边降下车窗。他趴在窗口看着后面，一直到
车子转角再也看不见利特为止。
其实他眼中有晶莹的水彩，只是一直忍着没让它们滑下来。
明明只是暂别，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难过？
“我和希澈一离开，所有视线都会集中到利特身上，上面会找他要人……”晟敏声音些
许哽咽，“我一直欠他很多，从在学校里就是这样。”
他勉强克制住身体颤动的频率。
“他会来的，一定会的。”希澈咬咬牙，“他答应过我……”
我记起希澈早上出门时粉红的双眼。
爱人啊，请你为了我，好好地活着。

第九章(下)
很默契的，我和晟敏住一间，希澈一个人住一间。
“明天起，做个正常人。”吃完饭，希澈伸了个懒腰。
晟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去找家咖啡厅打工，一直想学做甜点。”
“那么急？”希澈嘟哝着。
“正洙那个户头的钱暂时不要动。”
“正洙是谁？”我好奇的眨眨眼。
“利特的真名。”希澈跟我解释，他又转过头对晟敏说：“现在的钱够我们三个省着点
用好久了！”
利特，原来是化名啊……
“等事情结束后才能动那个账户，现在情况还不稳定，我们手头并不太宽裕。”
希澈瘪瘪嘴，“知道了，我们也去打工好了。”
“什么叫‘事情结束’？”我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有尽头。
“我们走后，韩庚应该很快能想办法处理掉这件事。”晟敏说。
希澈有些不满，“你还是那么相信他。”
晟敏低下头，缓缓地开口：“不，我从未想过，他会帮我。他只是，做他该做的而
已。”
【警察，终究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忽然想到李秀满，如果能灭掉这个团伙，军功章可有他的一半？
睡觉时，晟敏缩到我怀里轻声说：“跟东海一起了之后，我开始想多活几年了…”
我吻了吻他的眼睫，轻拍着他的背，说：“乖，睡吧。”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跟你一起，多活几年……
逃离，或许只是罪恶的另一种开始。
最悲哀的，莫过于在命运的岔口又选择了原来的路，然后将所有痛苦再重温一遍。

朴正洙略略愣了下，忽然笑起来。这个人，还挺可爱。
他从桌侧的一堆书中找了一本递给金希澈，“你从这上面选一个来做吧。”
金希澈接过书随手翻阅着，他并不急于选择做哪个测验，明摆着这位医生是在敷衍自己。
“我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工作和家里的事情都不太顺心。”希澈自顾自的说起来，对于
一个陌生人，他更容易有倾诉的欲望。对方不了解自己的生活圈子，跟自己没交集，不
会冒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加以指责。就像对一块石头说话，讲过之后就过去了，何况这
块石头偶尔还会善意的回应。
正洙其实在很认真的听，不进行治疗的原因在于它并不觉得这位患者有多严重的症状，
果然，这个人只是需要某个人听他吐苦水罢了。可听着听着，朴正洙却渐渐有了兴趣，
他们都有一种不被认同的孤独感。
孤独和孤单是不一样的，孤单时因为一个人没有陪伴，而孤独却是在一个群体里无法融
入其中，孤独比孤单更可怕。
金希澈一直絮絮叨叨地讲着直到他的电话响起来，看了一眼显示屏，是韩庚温柔的笑
脸，他叹了一口气，这张照片是很久以前照的了，那时候绝对不会想到两个人的感情会
有这么大变化。
他接起电话。
“希澈你在哪儿？”糯糯的嗓音。
“在外面，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在家。”
“你回来了？”希澈有些惊讶，因为一个案子要到外地侦查，韩庚已经好几天没回家
了。
“嗯。”略显疲惫的感觉。
“啊，那我马上回来。”
朴正洙知道他要走了，从抽屉里拿出两粒水果糖递给他。
“糖果与人体内的某种微量元素合成的复合胺，能让人产生幸福感。”正洙笑着说。
希澈接过糖看了这位医生老半天，“朴医生，以后我还需要继续治疗吗？”
“打我电话吧。”正洙笑着给了他一张名片，希澈揣上糖果和名片，步伐轻快的走到门
边。忽然，他回过头来微笑着说：“你呀，是我见过NO.1特别的医生呢！”
正洙微愣了一下，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着看着希澈带上治疗室的门，NO.1特别吗？朴
正洙在纸上轻轻画着“NO.1特别”几个字。
那个病人，也很特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