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七夕（其之九）
“......我没事。”
“哦，我还怕那白姑娘背刺伤了你呢。你刚刚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段红儿深深地叹息一声：“亦姑娘，你说的有理......”
亦天玲愣了愣，不知好歹地跟了一句：“哪一段？”眼看段红儿投来不解的表情，亦天玲讪讪笑道：“我每天都会说很多有道理的话。”
“我是说你一开始不让我参与他们的争斗这一段。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都只是旁观者，连白姐姐自己都已经做出了决断，我们就算想要左右事情的走向，又有什么立场介入呢？”
段红儿越说越是臻首低垂，亦天玲看得心软，既想揽她入怀，又想拂她眼泪。她双手扬起，忽然想到古时礼教大防，悬在半空好一阵子，只是无处安放。
段红儿忽然抬起头，稀奇道：“你做什么？”亦天玲一愣，手在段红儿额前一按，轻轻梳她刘海：“不哭，不哭。”
二女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忽然“噗”地一起笑出声来。二女偷偷笑得一阵，段红儿声息忽止，抓着亦天玲的手摇了摇。亦天玲顺着她指向看去，见到那张启络摇摇欲坠地坐在花坛边，他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了双手之间。
他的肩头仍在向外渗血，段红儿明眸中怜意闪动，坐到身边，撕下一块衣襟，为他包扎了伤口。
张启络后知后觉似的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挤出一个灰沉的“谢谢”。
亦天玲又挠了挠后脑、心里暗自骂了一声：“我真的不适合做心理疏导.......”她坐在张启络另一侧，翘起二郎腿，用一种漠不关心地语气提起一句：“我听说三侠村的酒相当好。”
张启络没有回应。
亦天玲抿了抿嘴唇，又强启个话题：“嗯，你的剑术很不错，是家传的吗？”
“是琮衣教我的。”
“啊？”亦天玲全没想到自己刚好踩上个地雷，打眼一瞧，那边段红儿刚好抛过来两记杀人似的眼刀、冷得亦天玲一抖。
张启络根本没有在意二人的小性子，用一种恍惚而柔软的语气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唉，这些到了现在，都不重要了........既然真心相爱，也无法被祝福，那就这让这些随风而去吧。”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站起身来，向段红儿与亦天玲深深拱手：“无论如何，多谢二位相助。我这里有一物，想要赠与二位做礼。”
他从怀里取出一本剑谱，老旧的封页上赫然写着“凌波飞雪剑谱”几个字。
亦天玲的眼睛闪出灼灼的光芒，伸手攥住书角，温言道：“这怎么好意思......”
而段红儿的手则无声无息地按在了亦天玲的肩上。
亦天玲回头，一双委屈的明眸朝她眨巴了一下，是在告饶：“我好不容易讨来的。”
段红儿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人家正伤心，你干什么呢？”
亦天玲嘟着嘴，柳眉低垂成一道：“他给了我的，我不收，他就不伤心了吗？”
二人眉眼翕动，互诉暗语似的交锋了几折，最终，亦天玲的绣眉不甘地蹙起、咬了咬牙，用自刎般的狠劲儿念叨：
“那个......张兄，这既然是白姐姐所赠之物，岂可随随便便抛下，你还是赶快，嗯，赶快收起来吧。”
“现在还收着，有意义吗？”张启络苦笑反问：“既然人已生离，这剑谱在身边，也只是.......徒增空想。”
亦天玲听得这话，不生狂喜，心里徒增一阵烦躁：“她既然被迫离去，你要么就此放手，要么建功立业、学好武艺，舍命（物理）说服朱倩；若真无本领，多结交些朋友，陪你一起舍生入死，也未必全无可行啊。何必在这唉声叹气做怨妇姿态？”亦天玲想来想去，只觉这痴男欠缺豪侠霸气。刚想对段红儿表示自己无力沟通，仰首只见段红儿凤目朦胧，显然是被感动说不出话来了。
“呵，呵呵。”亦天玲嘴角抽了抽，顺带手拍拍张启络的肩头：“白大姐会希望你过得开心，别做傻事。”
张启络强笑了几声，道：“哈哈，你多虑了，我不是那种人。就算要死，也要报得所有恩仇以后才死。以前，有琮衣陪在我身边，但现在……”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陡然间，张启络的身躯站立起来，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段红儿赶忙伸手去扶。张启络只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儿了。”
段红儿，亦天玲看着他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台阶下走去。两人的视线在张启络的背影上交织，各自心中念头浮现，有怜悯、有悲伤、有不甘、有无聊.……她们就这样一直一直注视着，直到张启络的背影也似糅入了冷峻的秋风中，消失不见了。

四十九 木人心（其之一）
十二月十五，练武场。
乌央乌央的人潮在阳光下养起个风下的木耳园，攒动攒动，嘈杂嘈杂。
有一道身影，自练武场石阶的尽头走来。他一出现，场面骤然静可闻针。当他走到练武场的中心，天上的金乌刚好移动到了苍穹之顶，分文不差。
木人心折扇轻摇，根本连人数也不曾清点，直直开门见山：“这次对练，你们无需顾虑，务必要将至今所学悉数发挥出来。胜败的标准由我评断，未曾出席者，按弃权计；认真对阵，若有所松懈，你们可就有苦头吃了。”
他的语气缓慢却锐利，一字一顿慢慢说完，斩断了话头，眼神在人群中一扫，看准一人，说道：“亦天玲，由你先开始。”
亦天玲“唉”了一声，乐呵呵越众而出。她甫一离开人群，众弟子的目光立刻聚在了她的身上。这位同学出了名的不安分，而今天的她，居然扛着一把长约四尺的短枪，老神在地走到了木人心的对面。在短柄武学的授业考核上居然出现一把长枪，属实是不伦不类，木人心双眸锋芒闪动，终究是一句话没说。
木人心没说话，亦天玲却嬉皮笑脸地开腔了：“师傅，我们之前的赌约可别忘了。”
她这句话一出，周遭的弟子全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表情。“咦”“额”之声此起彼伏。不少人更把目光投向了木人心。
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是理所应当的。木人心自来以一副冰冷的面孔示人，便是教授武技之时，向来也只语尽意穷，绝不多作解释。而在“对试”之外，还附加所谓的“赌约”，这种情况更是为所未闻。在众人蔓延的疑惑中，亦天玲嘴角微微勾起，想到了那天午后的对话........
“小妹啊，不是咱家说你，不是你能举80斤的石锁就能用80斤的兵刃的。”
张蓉一边把铁石矿材往外搬，一边冲着亦天玲唠叨：“一般武人所用的兵刃，都是自己膂力的几分重量而已。你若想跟关王爷似的，用81斤的冷艳锯，那你最少也得有七八百斤力气才行。不然对阵之时，难免出招滞碍……额，这你学武的应该比我懂才对。”
“我知道啊，我看过当年戚家军的行伍记录，上面说军伍所用的长刀，一般重不过两斤；就算仿倭刀做成的的雁翎刀，也才三斤不到，寻常长杆刀枪有十斤便了不得了。这个重量的武器，你大抵从未打造过吧？总之，只要平衡、有个大概样式，我就收货，到底怎么用，这就不需要蓉姐你担心啦、”
“这么自信？”张蓉吐了吐舌头，将铁石原批用火钳夹起，送入炉内，一丝不苟的冶炼起来。
而这会儿的亦天玲呢，则随手搬了张藤椅坐在院子里，手边摆了张杌子，杌子上放了两只装着清酒的葫芦。她一幅老神在的摸样，整了本《金瓶梅》盖在脸上遮阳，在藤椅顶端，一综一灰，两个小小身影坐着，正为亦天玲捏肩按头，忙得不可开交。
“嗯，再用点儿劲，凶凶别偷懒。”亦天玲边打哈欠，边使唤了小灰熊一句：“你这个工作质量，别怪我到时候克扣工钱啊，十个豆沙包你是不想拿到手了是吧？”
张蓉手压风箱，赠火烧炉，百忙之中还不忘吐槽一句：“你倒是老神在，万一小钟看到你压榨这俩熊崽仔，我看你怎么收场。”
“这怎么能叫“压榨”呢？我付他们工钱，他们给我捏腰捶腿，这是光荣的劳动啊。”亦天玲说着，侧头向张蓉做了个鬼脸，她将手指横在唇上，那食指外侧划了两道墨笔，倒似一对儿小胡子一般，亦天玲恬不知耻地开口：
“哦，尊敬的女士，你看我的样子，难道没有一点勤劳睿智吗？”
张蓉自然听不明白这一嘴译制腔，只笑着摇头，又说一句：“这话你自去对小钟说叨。”
“蓉姐，我最近练功很勤，需要十五把兵器用，总觉得买现成的不如在你这订做，你说对不对？”
“好姐妹，我绝对为你守口如瓶。”
二人正自说话，远处忽有一道艳红人影逐渐逼近，正是段红儿，她走近唤了亦天玲一声：“亦姑娘。”
亦天玲抓下盖在脸上的书本，顺手把葫芦拿了起来：“下午好啊，红儿.........吨吨吨吨吨。”
“额.....”段红儿看到眼前这副“地主老爷的退休生活”，很想说点什么，不过想起亦天玲故作痴呆的玩性，话到嘴边也就收了：“你这是.........”
“在等兵器呢。”
段红儿摇了摇头：“趁手兵器岂有一天就打造好的道理，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呢。”
张蓉插口道：“我早就说过这话了，这姑娘执拗得很，这几日天天来等，我劝什么也不听。”
“唉~”亦天玲摆了摆手：“这件兵器与寻常不同，当然要督工得紧张些。”
“有什么不同。”
“重些。”
“重多少？二十斤？”
“再猜。”
“五十斤？八十斤？”
张蓉又横地插口一句：“一百斤重的大铁枪，见过没？”
段红儿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纠结，又立刻回复了，一本正经地说道：“亦姑娘，你是不是看太多历史话本了？李元霸和关羽在历史上没那么大力气的，你知道么？”
“照啊。”张蓉再插一句：“我也是这么和她说得。”
“唉，你不懂。”亦天玲将手中喝完的葫芦随意搁在地上，指了指空出来的杌子：“坐。”
段红儿坐下了，亦天玲慢悠悠地开口：“红儿，我想双飞.”
段红儿愣了愣，脸“腾”地红了，身子拔起：“你说什么？”
亦天玲一字一顿解释道：“我想学赤燕双飞的功夫。”
张蓉见缝插针，戳了亦天玲一句：“要不是你功夫好，像你这么说话早被人打死了。”
“嗨呀~”亦天玲直起身子，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觉得我没被人打死的原因是功夫好吗？”
张蓉柳眉踢竖：“不然呢？”
亦天玲板起脸：“是因为讨人喜欢和美貌，所以在下江湖人称：邪剑美少女亦天玲，就是这个原因。”
段红儿虚着眼吐槽道：“你这回答简直是出神入化等级的不要脸。”
“这不是重点。”亦天玲随意变换了个姿势，让两只小熊崽为她腾出一点空间，她正襟危坐，双手交叉在膝盖前，一脸严肃地提问：“红儿，你觉得.......我如果想获得提升，下一步应该着重在哪些领域呢？”
“知耻吧。”张蓉打趣道：“你主要在这方面有所欠缺。”
亦天玲非常自然地无视了张蓉的调戏：“答案是双手武器的运用，我的功夫本来就以套路的多变为长，如果能够在战斗中多使一般兵器，多腾出一只惯用手，对我增进招式的变化将大有裨益。”
“所以，你想从我这学赤燕双飞的本事，就是这个原因？”段红儿认真思考了一下，提出一个疑虑：“可这门功夫只能使短兵器用啊。”
亦天玲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我可以调整啊。”
“你要怎么改进，才能......额，算了。”这个“调整”二字，要是从别人口中说来，那便是胆大包天的狂言，但是段红儿看着亦天玲那一副语出自然的摸样，又想起之前数次战斗中，亦天玲每逢敌阵，必有别出心裁，居然隐隐觉得“她就是能够做得到”。
段红儿顺势斜身坐在亦天玲藤椅上，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打这大枪作甚？你去藏荆阁问木师傅要武功秘籍不成么？”
亦天玲翻了个白眼道：“要了啊，他没给。”
“他为什么不给你？是不是你又说错话了。”
“我直接找到他，对他说“师傅，我想学赤燕双飞。”他说“你连最基础的本事都没学好，就好高骛远，想学更多的？”我说“基础的部分我已经学会了。”他说“好，那下一堂课的大考，你证明给我看。””
段红儿听得头皮发麻，皱眉道：“你胆子真大！木师傅的考试可是出了名儿的难。去年入学的师兄师姐，在他手下过关的一个也没有。你要真想学，倒不如让我来教你，日后提及，只推说是我们私底下交流切磋的。”
亦天玲双手一摊：“当时心直口快，顺口就接了下茬。再者说，我本来就是藏荆阁的常客，要是人家的考验丢下来，我却缩卵了，那日后再去要什么武功秘籍，岂不是理不直气不壮？既然如今已经有了约定，那必然要赢得无话可说，通过这次考核，然后光明正大地让你教我双飞的功夫......”
段红儿大声咳嗽了几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把话说全了，是教你赤燕双飞的功夫。”
亦天玲眨巴眨巴纯洁无瑕的大眼：“是啊，我就是这意思。”
张蓉突然插口道：“等会儿，你们是不是用的武林中人的黑话切口啊？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要和木师傅比武，这我倒懂，只是凭借一杆耍不动的大枪如何便能赢木师傅？这我却听不明白。”
亦天玲反问：“我先问问你们，你们觉得在和顶尖高手的对弈中，基本功远远不及的弱者，他们最大的劣势是什么呢？”
“额.......”张蓉下一秒就把手举了起来。
亦天玲一手一个，把两只九节狼提了起来。，将他们肉乎乎的脸蛋凑到张蓉跟前：“你要是再说个“知耻”，我就让这两名精英战士冲到你的脸上，对你进行一波红豆包味的口水攻势啊。”
张蓉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忍不住又追问：“要是咱顺着这个思路说个“最大的劣势是脸皮不够薄”之类的回答会怎么样？”
亦天玲冷笑一声：“要是你这句话出口，你将会在这两名精英士兵忠诚执行我命令的瞬间，理解为何人们称呼我亦天玲为“逍遥津小仲谋”了。”
段红儿前额豆大汗珠滑落：“你确定这个称呼.......不是欺负你不懂历史，变着法骂街吗.......”
亦天玲没好气地把话题来扯回来：“弱者与强者对弈。最大最大的问题，是“不具备威胁”这一点。”
“我们做一个假设吧，假设一个没学过武功的壮年，对上一个体瘦多病的弱鸡，在两人徒手对敌的情况下，你觉得这名壮汉会不会有感到害怕呢？会不会上去直接给那弱鸡一拳呢？但如果弱鸡手上有刀，你觉得这壮汉还敢轻动吗？原因在哪呢？”
亦天玲用总结的语气说道：“说到底，关键的问题就在“容错”上。一个人，越是面对致死的威胁，越是心神不宁；被迫迎战，他的失误也就越多，攻势也就越疲软。反之，一个高手如果随心所欲，尽情进攻，就算他在内功上留了几分力气，在敌人毫无反击的情况下，也能随意挥洒招式，超常发挥。所以，越是面对厉害的敌人，就越需要强而有力的压制手段，以攻代守；否则一昧防御，必有所失。”

五十 木人心（其之二）
段红儿只觉得好笑，细想之下，却又忍不住惊叹这思路的诡谲：“你想用这东西来压制木师傅？”
“是的。”
“可这东西太重了，压根没法用啊。”
“并不是没法用，只不过和处女差不多。”亦天玲表情肃穆，黄腔连开：“完全一击，只用一次。”
“……”段红儿脑子里的弦断了一秒，晕晕乎乎地提问：“所以你是想要一招制敌？”
“不是制敌。”亦天玲解释道：“我之前和宫紫痕交手两次，越发觉得，对抗比自己级数高很多的敌人，有一个万能的关键思路。”
“料敌机先？”
“同归于尽。”
“……”
“你别嫌弃啊，这涉及一个最基础的博弈理论。我弱鸡打他大神，他大优，我大劣，他凭什么和爷双拼？可是他不拼就是萎，萎了就会怂，怂就会失误。于是便能对比本人的优秀特质：没有痿。”
“……”
“对上木师傅，就更是如此了。木师傅的功夫精微巧细，长于变化拆卸、吞吐捉摸，他最怕的，就是以势压人、以力破巧的功夫。只要我攻击能破他防，他出招就会有压力。我以此便可拉近二人的胜机，只要我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打，至少，也能有五成的胜算。”
“等！等一下！”
段红儿手按睛明穴，头大如斗：“你觉得你以刚制柔，所以能破木师傅的防，对吗？”
“对！”
“因为能破防，所以就有机会杀他，对吗？”
“对！”
“因为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所以你们各有五成胜算，对吗？”
“对！”
红儿眼皮狂跳，嘴角抽搐，感觉槽点横亘胸臆，一时居然不知如何开口。而一旁的张蓉就已咂摸出滋味来了：“我听红儿的描述，怎么觉着这个思路……像是一次作死的具体流程啊？”
亦天玲得意非凡，开怀解颐：“哈哈哈哈哈……对！”
张蓉眯起眼：“居然臭不要脸地承认了……”
“总之，这一切都全仰仗你了。”亦天玲拍拍张蓉肩膀，表情逐渐嚣张：“等我神兵在手，打赢了木师傅，让他和红儿一起教我武功，我就能够拥有母女双飞的机会啦！”
张蓉认真纠正：“说错啦，应该是母女二人教你赤燕双飞的机会。”
段红儿：“……你也够离谱的。”
眼看亦天玲摩拳擦掌，越来越兴奋，张蓉悄悄把段红儿拉到了一边，低声道：“我打这枪不会害得亦姑娘送命吧？要真是如此，我可担不起这责任。”段红儿苦着脸，回应道：“额……总之，我会想办法和木师傅说明原委，希望他手下留情吧......”
就在二人私语之际，亦天玲却老神在地伸了个懒腰，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灵光，宛如市井顽童，为恶作剧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练武场上，二人的对峙仍在继续，气氛焦灼得切肤，整个练武场没有一丝呼吸的声音。
木人心忽然跨出了一步。
亦天玲没动。
木人心又启跬步，徐徐缓行，如游故土。
亦天玲将枪点在地上，弓腰蓄势，星目圆睁。那枪枯枝般杵在地上，没有半丝生气；一砸红缨，宛如死蛇的信。这架势是僵滞的，全身一千万处破绽。
木人心的步履却忽然停下了。
冷森寒光暴起，劲风刮袭，斩过地面，激得飞尘四扬。
木人心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半月形的深深沟壑。
沙幕微褪，而亦天玲的架势已变了。
这一次，她脚下踏个半马步，双手把住枪尾，枪身横过脑后，七分像个全力待挥的棒球选手，粗疏、昂然、豪横……
炸药似地存在感。
“来。”亦天玲皱着鼻子笑，轻狂到了阁下无双的地步。
木人心与那寻衅的眼睛相接，半晌，看不出一丝退却。
他的站姿忽然倾侧，收敛折扇、绷紧身躯，锐如胁差的杀气，隔着数步瞄准着亦天玲的眉心。
亦天玲双眼黏在木人心身上，态势岿然。
木人心的架势又转换了，脚踩七星，腰体弓屈，扇“蓬”地开成一把割禾的镰刀。众学生各自后退了数步，都感一股寒气往足胫上掠过。
亦天玲没有后退，又道声“来”，那笑意轻扬了三分，声音却沉。
木人心忽然也不动了。
他双手垂下，姿态完全放松，凝目注视着亦天玲许久。亦天玲眸中得意毫无隐瞒，孩子般的纯粹天真。木人心的心情复杂起来，为人师表对投巧者的本能厌恶，压不住惜才之情。
在刚刚两轮简单地架势变换之间，他已做出数次几可乱真的佯攻。不止身体姿态，就连内劲杀气，也做到一与配合。只要亦天玲略有放松、错判节奏，木人心的折扇就会后发先至，轻轻松松地点中对方胸臂大穴。
——当以“巧动”见长的武者，对上一名善守“拙静”的敌手，最高明的战法，就是先诱导、破坏对方的“势”。
但这计略的结果却大出所料：对于数次诱招，亦天玲总是率先收敛内息，如暴风中一叶小舟，虽随海浪晃荡颠簸，终究抑制了倾覆的趋势。木人心数次尝试，始终找不到趁虚良机。
—— 在“意”的领域，亦天玲似乎具备一种难以形容的惊人天赋，能够轻轻松松地识破对方的虚招，敏锐地把控住对方的意起之时。“意”的领先，甚至能够无视武功的巨大差距，压制级数高她甚多的木人心。
—— 这种骇人的精准，不亚于在一阵瓢泼箭雨中，伸手抓住空中的某支箭簇。
到了这个地步，真要以身犯险，木人心亦无十分把握—— 一开始的弧形劈斩余威尚存，木人心明白，只靠三分功力，再进一步，就会踏入生死相决的领域。
木人心也想，是否要违背原则，全力试探出亦天玲的上限？
但最终，他还是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轻哼：
“你自去向段红儿请教。”
“是！师傅！”亦天玲兴奋地答应，顺手将铁枪丢在一边，又砸得泥尘乱飞。她勾着手勉强向木人心行了一礼，接着甩开五指，揉着指节，龇牙咧嘴：“我去，真重。”
而在她身后，木人心的脸色阴晴不定，脑中思绪电转。
“她的打法以命搏命、盲打狠进，只如蠢笨颠张的疯子，绝非高明武者做派，但算计却极到位。无论是武器的选择、战法的拣选、心绪的应对，都可谓恰到好处。
“若和她对练的师傅不是我，她这计策便不成立。如果柳心萍、宁楚楚见了，多半要斥她冒进；若是狐狸精与贼头，则必兴起而试……哼，一个能谋的狂徒吗？”
木人心越想越觉这谋算老成得可怕，再望亦天玲，虽是朗朗烈日之下，却感她身后带着一抹不透彻的阴影。
“当初那枚侠隐令……或许……”
木人心正思索间，忽看到亦天玲把那铁枪踢得滚到一边。人群中，段红儿迎了上来，伸出手来想与天玲儿相握，忽然省起礼貌，手便呆滞在半空。亦天玲大咧咧一把牵过，兴奋地跳脚，两个女孩都是笑得脸庞红红。
木人心看在眼里，面色一瞬柔和，复又冷冽，“哼”地一声：“只是个女娃儿罢了……”
而就在此时，尚未比试的学生们也开始喧闹起来。
“木师傅，你好不公平！分明是有赌约在先，才偏袒于她！”
“就是！这家伙就摆几个架势，看得出什么真本事。”
“木师傅的考核出了名的难，凭什么给她一招不出就过了？”
“我们要向阁主投诉！”
木人心冷笑，随手一指：“好呀，那你也上来，摆个无懈可击的架势。”
被指到的学生两眼放光，飕飕两步走上前来，脚下不丁不八站定，将扇面开了，双手合抱，遮挡前心破绽。气运五内，罡劲流转，护住周身，一双鹰目直勾勾钉着木人心。
于是木人心略起一腿，就把他踢了个跟头。

五十一 冬校（其之一）
这天下午，亦天玲打木人桩打的累了，便到练武场边寻了个阴凉之处读书歇息。
亦天玲看的仍是那本金瓶梅，她左手平举石锁，右手翻过几页艳词，直看到李瓶儿身死一段，小妾初时为她真情哭丧，待家主西门显示悲痛，却立时变了张嫉妒死人的嘴脸。亦天玲读的仔细，脸上却只是冰冷。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却不在意，猛地抬头一看，才发现南飞锽不知何时已凑了上来。南飞锽满脸好奇，问道：“亦姑娘，你看的什么书？”亦天玲马上露出贼兮兮的笑，将封面《金X梅》三字露给他看，调笑道：“这书，带图的，好！”
“哦？当真好？”南飞锽两眼放光：“那是带图的剑法秘籍吗？”
“……你个天然呆，我搞笑的思路都被你打断了。”亦天玲将书页一合，道：“什么事，说吧。”
“阁主说，要我们去未明楼领冬校之命。”
“哦，终于轮到我们了啊。程兄和小钟呢？”
“他们已经先过去了，如果不是钟姑娘指点，我恐怕还没那么快找到你。”
“嗯……”亦天玲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次专门离队找我，还有我拉你入伙共同冬校时，你也不推三阻四，这两件事，我先谢过了。”
南飞锽爽朗大笑：“哈哈哈，这也太见外了。而且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主动加入你那队的。亦姑娘天生运气好，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发生趣事啊！”
亦天玲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如果你说的是在春校被怪人袭击，几乎死于非命；在夏校差点变成冰棍；在七夕和朱掌门结结实实打了一架的“好运气”。那我只能回答说：给你你要不要？”
“要啊。”南飞锽一句话就把亦天玲呛住了：“有机会与高手比试还能有惊无险，这种好事哪儿去找？”
亦天玲当即就蒙了：“呃……”她低头沉吟一阵，自言自语道：“莫非我在武学上进境不足，就是因为没有你这样求知好进，爱武如狂？”
这回论到南飞锽哭笑不得了：“你说的进境不足，是指在没有根底的情况下学习不到一年，就能和朱大婶打个有来有回吗？”
二人一路保持着凡尔赛的愉快氛围，渐渐走到了未明楼前，敲门禀告，走上了楼梯，正看见楚天碧正坐在他的书桌后，低头整理着各类书简，目不斜视。裘笑霜侧身坐在楚天碧书桌上，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把玩着一络鬓发。她看到亦天玲走来，立刻露出热切的甜笑。下桌走了过去将亦天玲搂在怀里，道：“阁主，人齐了。便是这几位可爱的徒儿了。”
阁主的目光扫过在场众弟子。不知怎的，亦天玲感觉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的时刻似乎尤为漫长。
裘笑霜笑着补充道：“这几个弟子虽然入门才只一年，但各个表现不俗，完全可以将责任交给他们。”楚天碧不置可否，只说：“那么，便向他们宣布冬校的题目吧？”
眼见两名师傅地打哑谜，南飞锽凑到亦天玲耳边，低声补充：“项兄去了野林围猎，姜兄则去了偏远村落巡守，不知我们……”只听裘笑霜的宣布，悠悠地飘了下来：“这次安排给你们的题目，是个互送任务。路途遥远，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亦天玲听得“旅途遥远”四字，只感心凉半截，寻思：“坏了，以我的运气，岂有不出事的道理？”她刚想提出抗议，却见程墉默然不语，钟若昕跃跃欲试，南飞锽私底下攥了个拳头，用只有二人可闻的音量，低呼了一声：“好！”又看到裘笑霜满脸意味深长，亦天玲越想越是心寒，叹道：“罢罢罢，兵来将挡就是。”
正暗下决心时，忽听得楼下一阵喧闹，一把清脆如黄莺出谷的童声说道：“爹，娘，快上来呀！”接着便有人急急接口道：“萍儿，上楼别绊着，莫要在楚阁主面前失了礼数！”
亦天玲心念一动，走到楼梯口向下张望，却正好有个小小身影步履轻快，撞进她怀里。那女孩“哎呦”一声，矮身便要跌倒。亦天玲扶住那女孩两只柳臂，提布娃娃似的挟在身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亦天玲看那女娃，那女娃石墨般黑得发亮的眼睛，也在看她。亦天玲越发觉得尴尬，抱了那女孩，举到阁主面前，像是把孩子叼给主人看的猫妈妈，用虚浮的声音念叨：“阁主，是个小娃。”
这一幕滑稽莫名，在场众人都展露出笑容，连楚天碧也难免忍俊不禁，道：“这位便是你们本次护卫的目标。”
亦天玲的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哦，想不到我们侠隐阁还有这等业务，却不知.......买了这孩子，我们四人能分到几成花红？”
裘笑霜微微一笑：“哎哟，咱们侠隐阁一个名门正派，可不干人伢子的买卖。”楚天碧也是一脸无奈：“天铃儿.......嗯，下次正经场合，除非必要，不然你还是莫要说话为好。”
亦天玲坚定地点点头：“是！”她将那小女孩放下，就在此时，从楼梯口走上来两人，一个是个胖大中年富商，一个则是个貌美贵气的妇人。这二人显然是一对夫妇，那丈夫上得楼来，第一句话便是喝斥那小女孩：“萍儿，怎么不听话乱跑？”接着又急急向楚阁主拱手施礼：“草民罗广泽，见过楚阁主和几位......额。”罗广泽“咦”地一声：“楚阁主，冒昧请教，这几位师傅，看着颇有些年轻啊。”楚天碧道：“罗老板，这几位届是阁中的徒儿，武艺表现十分出众，此回皆将由他们担任护送之职。”罗广泽道：“啊，原来都是楚阁主的高徒！失敬失敬！”
楚天碧也向众弟子道：“这位是南昌城江右商帮的罗广泽老板。此次是借着到京师洽商的机会，带妻儿去京师游览一番。”裘笑霜接口道：“罗老板可是江右商帮里的大粮商。俗话说三日不见运粮船，市上就要闹饥荒。若是没有罗老板，不少人就要饿肚子咯。而且，不光这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还时常分送米粮，救济穷苦百姓。真可谓是为富有仁，救民水火。”
罗广泽的脸上泛起一阵通红的光：“呵呵，过奖过奖，这位.......”
“小女子姓裘，忝居侠隐阁师父之一，还没和罗老板打声招呼呢。”
罗广泽道：“啊，原来是裘师傅。幸会幸会。所谓人饥己饥，人溺及溺，罗某只不过想为世间苦人，尽上一点微薄之力罢了，裘师傅盛赞，罗某着实受之有愧。”
楚天碧肃然道：“似罗老板这等商德，在下实在感佩。”
“哪里哪里，如何及得上楚阁主仗义行侠，惩奸除恶。”

五十二有人能看到吗？贴吧日常吞帖还不告诉贴主，现在有几章能看到我完全不确定。

五十三 冬校（其之三）
十二月寒风，泥土依旧带着芬芳与湿气。头顶阳光毒得分明，硬是挤过萋萋叠翠，漏下一地摇碎的树影。
亦天玲身着长袖麻衣，腰跨一口铜钹磬口雁翎刀，背负包袱，步履稳得疲倦。一阵东风溶漾，洇开黄叶抖擞，冷泌惹得天玲心绪浮动，那一双凤目难得的柔和，似有诗章倾吐：
“飘渺孤鸿影，寂寞沙洲冷......”
这时，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拍上亦天玲的肩膀.
钟若昕拇指戳了戳身后四十多号人的护送队伍：“亦姐姐，我们这里一堆人等着你开道呢，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意想深邃？”
她身后的队伍里，除开随行同伴三人和官兵外，分外显眼的是一家三口：一个胖大富商，一个锦衣妇人牵着豆蔻年华的小女孩。那女孩满脸憧憬、眼蕴流光，看向亦天玲的目光中，难掩崇拜意味。
亦天玲脸庞浮现一抹伶俜：“若昕，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钟若昕愣了一愣：“亦姐姐想得东西好复杂，感觉像是个哲人。”
“哦？”亦天玲顿时喜上眉梢：“你真这样觉得？”
钟若昕点点头：“对，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多了个拥趸，所以装腔作势维护自己的形象呢。”
亦天玲忽然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钟若昕正要再说什么，身后队伍却忽然喧闹了起来。
二女走近，这才听到众人的谈话，那小女孩罗萍坐在地上，哭闹起来：“爹爹，我走不动了，我要休息！”罗夫人半蹲揽着孩子，也说：“她身子幼小，这么冷的天气赶路，吃力的很。”又向罗广泽责备道：“你这么赶，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罗广泽满脸尴尬，眼见劝阻不止，去向护卫队的队长到道：“樊什长，咱们可否暂做休息？”那姓樊的护卫队长一脸冷漠，道：“这林子往来人迹稀少，咱们还是应该趁着天亮继续赶路才行。”
罗广泽还待分说，亦天玲走了几步，半蹲到罗萍身边，摸摸她头，硬声道：“你不是想当大侠么，这点苦也吃不了，日后如何还有习武的毅力？这里这么多哥哥姐姐叔叔，都是护卫你们来的，要是因你延误了路程，是不是不太好啊？”罗萍听到这话，止了哭泣，口唇翕张，最终却低下头去。亦天玲又摸摸她小脑袋，声音柔和了下来：“这样吧，我背着你走一段路，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她顺手取下背上包袱，从包袱中摸出一件披风来，裹在罗萍身上：“这样是不是不冷了？”罗萍笑道：“不冷了，谢谢姐姐。”亦天玲面无表情，微微颔首：“还有冷热不调，和我说便是。”
她说话间，已将包袱重新挂在肩上，背身向罗萍，身子微俯，当真要背人的架势。罗萍“嘿”地一声，轻巧跃上她背脊。亦天玲整个身躯微微踉跄，几乎要站立不住似的，趔趄几步，站直了身子，
钟若昕看得焦心，道：“亦姐姐，我们是同伴，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负责呢？我们轮流背萍儿吧。”
亦天玲摇了摇头：“不用，若昕，你长于脚力腿功，体魄本就逊于我，我岂能让你负重？好妹妹，不说别的，但我心中，就是万分不忍。”她的语气真挚。
钟若昕听了，紧紧攥住亦天玲的手，几乎热泪盈眶：“亦姐姐.......”
亦天玲取下背上包袱，递了过去：“你要是不介意，就帮我背包袱吧。”
“好的！”
钟若昕感动无已，伸手接过包袱，“当”！
那包袱摔在地上，摔得实地龟裂，土尘凹陷出一个小坑，重力带得钟若昕几乎扑倒，吓得乖乖凶凶一起躲到钟若昕脚跟后。
“......”
“......”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一瞬间压抑到了冰点。
钟若昕：“包袱里放的什么？”
亦天玲：“一点兵器。”
钟若昕：“亿点兵器是吧？我听段姐姐说，你打了一把100斤的短枪，你放在里面了是吧？”
亦天玲将脸侧开，冷汗从她额前渍渍而落：“.......我，我没有。”
“那这两截突起是什么？”
“是，是长笛........”
钟若昕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举手向樊什长申请：“我觉得我们还是原地休息比较好。”
不一会儿，火堆就被架起来了，罗夫人搂着女儿，坐在牛皮地毡上凑到火前取暖。亦钟二人加上两只九节狼，两大两小一起抱着膝坐在火堆前。
“南哥哥和程哥哥去哪儿了？”
“南兄是个闲不住的人，而程兄似乎心有所思，这俩你都不用担心了。”
“对，我比较担心你。”
“......”
“你居然背着这么重的武器出远门，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是训练，负重远行是锻炼体魄的良方之一。”亦天玲认真地回答道：“如果你以后也有远行机会，不妨自己缝两个沙袋。把沙袋绑在腿上，腿抬不动了就拖着沙袋走。”
“要是实在累的拖不动了呢？”
“那就丢在路上呗。值几个钱？”
“有道理啊。”钟若昕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程墉走到二女身边，轻轻唤了一声：“亦姑娘。”
“巡逻得如何，需要我换岗么？”
程墉轻轻摇了摇头：“一支军官巡逻队伍失踪了。”
“哦？”亦天玲霍然站起，虚着眼，语带侥幸地问道：“有多大几率是他们迷了路、被熊吃了、临时决定落草为寇或是原地升仙破碎虚空而去呢？”
程墉一语不发，钟若昕不发一语，两人同时瞪着亦天玲。
亦天玲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正了正腰刀，又从包袱里取出两排飞镖绑在小腿、前臂上，做完准备，她忽然回头叨念了一句：“你听，是否远远有雷电鸣闪声响？我断定这支队伍中有人正在渡天劫，我们还是自行上路即可。”
程墉微不可见地将白眼一翻，单臂攫住亦天玲的后领，拽着她如同只家猫似地走了。
钟若昕望着远去的二人，伸手招了招：“我在此地陪着罗家三口。”
亦天玲脚后跟在地上拖出两道，无悲无喜地摆手回复：“那就麻烦你和南兄护卫了。”

五十三 冬校（其之三）
十二月寒风，泥土依旧带着芬芳与湿气。头顶阳光毒得分明，硬是挤过萋萋叠翠，漏下一地摇碎的树影。
亦天玲身着长袖麻衣，腰跨一口铜钹磬口雁翎刀，背负包袱，步履稳得疲倦。一阵东风溶漾，洇开黄叶抖擞，冷泌惹得天玲心绪浮动，那一双凤目难得的柔和，似有诗章倾吐：
“飘渺孤鸿影，寂寞沙洲冷......”
这时，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拍上亦天玲的肩膀.
钟若昕拇指戳了戳身后四十多号人的护送队伍：“亦姐姐，我们这里一堆人等着你开道呢，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意想深邃？”
她身后的队伍里，除开随行同伴三人和官兵外，分外显眼的是一家三口：一个胖大富商，一个锦衣妇人牵着豆蔻年华的小女孩。那女孩满脸憧憬、眼蕴流光，看向亦天玲的目光中，难掩崇拜意味。
亦天玲脸庞浮现一抹伶俜：“若昕，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钟若昕愣了一愣：“亦姐姐想得东西好复杂，感觉像是个哲人。”
“哦？”亦天玲顿时喜上眉梢：“你真这样觉得？”
钟若昕点点头：“对，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多了个拥趸，所以装腔作势维护自己的形象呢。”
亦天玲忽然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钟若昕正要再说什么，身后队伍却忽然喧闹了起来。
二女走近，这才听到众人的谈话，那小女孩罗萍坐在地上，哭闹起来：“爹爹，我走不动了，我要休息！”罗夫人半蹲揽着孩子，也说：“她身子幼小，这么冷的天气赶路，吃力的很。”又向罗广泽责备道：“你这么赶，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罗广泽满脸尴尬，眼见劝阻不止，去向护卫队的队长到道：“樊什长，咱们可否暂做休息？”那姓樊的护卫队长一脸冷漠，道：“这林子往来人迹稀少，咱们还是应该趁着天亮继续赶路才行。”
罗广泽还待分说，亦天玲走了几步，半蹲到罗萍身边，摸摸她头，硬声道：“你不是想当大侠么，这点苦也吃不了，日后如何还有习武的毅力？这里这么多哥哥姐姐叔叔，都是护卫你们来的，要是因你延误了路程，是不是不太好啊？”罗萍听到这话，止了哭泣，口唇翕张，最终却低下头去。亦天玲又摸摸她小脑袋，声音柔和了下来：“这样吧，我背着你走一段路，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她顺手取下背上包袱，从包袱中摸出一件披风来，裹在罗萍身上：“这样是不是不冷了？”罗萍笑道：“不冷了，谢谢姐姐。”亦天玲面无表情，微微颔首：“还有冷热不调，和我说便是。”
她说话间，已将包袱重新挂在肩上，背身向罗萍，身子微俯，当真要背人的架势。罗萍“嘿”地一声，轻巧跃上她背脊。亦天玲整个身躯微微踉跄，几乎要站立不住似的，趔趄几步，站直了身子，
钟若昕看得焦心，道：“亦姐姐，我们是同伴，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负责呢？我们轮流背萍儿吧。”
亦天玲摇了摇头：“不用，若昕，你长于脚力腿功，体魄本就逊于我，我岂能让你负重？好妹妹，不说别的，但我心中，就是万分不忍。”她的语气真挚。
钟若昕听了，紧紧攥住亦天玲的手，几乎热泪盈眶：“亦姐姐.......”
亦天玲取下背上包袱，递了过去：“你要是不介意，就帮我背包袱吧。”
“好的！”
钟若昕感动无已，伸手接过包袱，“当”！
那包袱摔在地上，摔得实地龟裂，土尘凹陷出一个小坑，重力带得钟若昕几乎扑倒，吓得乖乖凶凶一起躲到钟若昕脚跟后。
“......”
“......”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一瞬间压抑到了冰点。
钟若昕：“包袱里放的什么？”
亦天玲：“一点兵器。”
钟若昕：“亿点兵器是吧？我听段姐姐说，你打了一把100斤的短枪，你放在里面了是吧？”
亦天玲将脸侧开，冷汗从她额前渍渍而落：“.......我，我没有。”
“那这两截突起是什么？”
“是，是长笛........”
钟若昕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举手向樊什长申请：“我觉得我们还是原地休息比较好。”
不一会儿，火堆就被架起来了，罗夫人搂着女儿，坐在牛皮地毡上凑到火前取暖。亦钟二人加上两只九节狼，两大两小一起抱着膝坐在火堆前。
“南哥哥和程哥哥去哪儿了？”
“南兄是个闲不住的人，而程兄似乎心有所思，这俩你都不用担心了。”
“对，我比较担心你。”
“......”
“你居然背着这么重的武器出远门，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是训练，负重远行是锻炼体魄的良方之一。”亦天玲认真地回答道：“如果你以后也有远行机会，不妨自己缝两个沙袋。把沙袋绑在腿上，腿抬不动了就拖着沙袋走。”
“要是实在累的拖不动了呢？”
“那就丢在路上呗。值几个钱？”
“有道理啊。”钟若昕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程墉走到二女身边，轻轻唤了一声：“亦姑娘。”
“巡逻得如何，需要我换岗么？”
程墉轻轻摇了摇头：“一支军官巡逻队伍失踪了。”
“哦？”亦天玲霍然站起，虚着眼，语带侥幸地问道：“有多大几率是他们迷了路、被熊吃了、临时决定落草为寇或是原地升仙破碎虚空而去呢？”
程墉一语不发，钟若昕不发一语，两人同时瞪着亦天玲。
亦天玲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正了正腰刀，又从包袱里取出两排飞镖绑在小腿、前臂上，做完准备，她忽然回头叨念了一句：“你听，是否远远有雷电鸣闪声响？我断定这支队伍中有人正在渡天劫，我们还是自行上路即可。”
程墉微不可见地将白眼一翻，单臂攫住亦天玲的后领，拽着她如同只家猫似地走了。
钟若昕望着远去的二人，伸手招了招：“我在此地陪着罗家三口。”
亦天玲脚后跟在地上拖出两道，无悲无喜地摆手回复：“那就麻烦你和南兄护卫了。”

五十三 冬校（其之三）
十二月寒风，泥土依旧带着芬芳与湿气。头顶阳光毒得分明，硬是挤过萋萋叠翠，漏下一地摇碎的树影。
亦天玲身着长袖麻衣，腰跨一口铜钹磬口雁翎刀，背负包袱，步履稳得疲倦。一阵东风溶漾，洇开黄叶抖擞，冷泌惹得天玲心绪浮动，那一双凤目难得的柔和，似有诗章倾吐：
“飘渺孤鸿影，寂寞沙洲冷......”
这时，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拍上亦天玲的肩膀.
钟若昕拇指戳了戳身后四十多号人的护送队伍：“亦姐姐，我们这里一堆人等着你开道呢，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意想深邃？”她身后的队伍里，除开随行同伴三人和官兵外，分外显眼的是一家三口：一个胖大富商，一个锦衣妇人牵着豆蔻年华的小女孩。
亦天玲脸庞浮现一抹伶俜：“若昕，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钟若昕愣了一愣：“亦姐姐想得东西好复杂，感觉像是个哲人。”
“哦？”亦天玲顿时喜上眉梢：“你真这样觉得？”
钟若昕点点头：“对，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多了个拥趸，所以装腔作势维护自己的形象呢。”
亦天玲忽然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钟若昕正要再说什么，身后队伍却忽然喧闹了起来。
二女走近，这才听到众人的谈话，那小女孩罗萍坐在地上，哭闹起来：“爹爹，我走不动了，我要休息！”罗夫人半蹲揽着孩子，也说：“她身子幼小，这么冷的天气赶路，吃力的很。”又向罗广泽责备道：“你这么赶，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罗广泽满脸尴尬，眼见劝阻不止，去向护卫队的队长到道：“樊什长，咱们可否暂做休息？”那姓樊的护卫队长一脸冷漠，道：“这林子往来人迹稀少，咱们还是应该趁着天亮继续赶路才行。”
罗广泽还待分说，亦天玲走了几步，半蹲到罗萍身边，摸摸她头，硬声道：“你不是想当大侠么，这点苦也吃不了，日后如何还有习武的毅力？这里这么多哥哥姐姐叔叔，都是护卫你们来的，要是因你延误了路程，是不是不太好啊？”罗萍听到这话，止了哭泣，口唇翕张，最终却低下头去。亦天玲又摸摸她小脑袋，声音柔和了下来：“这样吧，我背着你走一段路，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她顺手取下背上包袱，从包袱中摸出一件披风来，裹在罗萍身上：“这样是不是不冷了？”罗萍笑道：“不冷了，谢谢姐姐。”亦天玲面无表情，微微颔首：“还有冷热不调，和我说便是。”
她说话间，已将包袱重新挂在肩上，背身向罗萍，身子微俯，当真要背人的架势。罗萍“嘿”地一声，轻巧跃上她背脊。亦天玲整个身躯微微踉跄，几乎要站立不住似的，趔趄几步，站直了身子，
钟若昕看得焦心，道：“亦姐姐，我们是同伴，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负责呢？我们轮流背萍儿吧。”
亦天玲摇了摇头：“不用，若昕，你长于脚力腿功，体魄本就逊于我，我岂能让你负重？好妹妹，不说别的，但我心中，就是万分不忍。”她的语气真挚。
钟若昕听了，紧紧攥住亦天玲的手，几乎热泪盈眶：“亦姐姐.......”
亦天玲取下背上包袱，递了过去：“你要是不介意，就帮我背包袱吧。”
“好的！”
钟若昕感动无已，伸手接过包袱，“当”！
那包袱摔在地上，摔得实地龟裂，土尘凹陷出一个小坑，重力带得钟若昕几乎扑倒，吓得乖乖凶凶一起躲到钟若昕脚跟后。
“......”
“......”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一瞬间压抑到了冰点。
钟若昕：“包袱里放的什么？”
亦天玲：“一点兵器。”
钟若昕：“亿点兵器是吧？我听段姐姐说，你打了一把100斤的短枪，你放在里面了是吧？”
亦天玲将脸侧开，冷汗从她额前渍渍而落：“.......我，我没有。”
“那这两截突起是什么？”
“是，是长笛........”
钟若昕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举手向樊什长申请：“我觉得我们还是原地休息比较好。”
不一会儿，火堆就被架起来了，罗夫人搂着女儿，坐在牛皮地毡上凑到火前取暖。亦钟二人加上两只九节狼，两大两小一起抱着膝坐在火堆前。
“南哥哥和程哥哥去哪儿了？”
“南兄是个闲不住的人，而程兄似乎心有所思，这俩你都不用担心了。”
“对，我比较担心你。”
“......”
“你居然背着这么重的武器出远门，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是训练，负重远行是锻炼体魄的良方之一。”亦天玲认真地回答道：“如果你以后也有远行机会，不妨自己缝两个沙袋。把沙袋绑在腿上，腿抬不动了就拖着沙袋走。”
“要是实在累的拖不动了呢？”
“那就丢在路上呗。值几个钱？”
“有道理啊。”钟若昕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程墉走到二女身边，轻轻唤了一声：“亦姑娘。”
“巡逻得如何，需要我换岗么？”
程墉轻轻摇了摇头：“一支军官巡逻队伍失踪了。”
“哦？”亦天玲霍然站起，虚着眼，语带侥幸地问道：“有多大几率是他们迷了路、被熊吃了、临时决定落草为寇或是原地升仙破碎虚空而去呢？”
程墉一语不发，钟若昕不发一语，两人同时瞪着亦天玲。
亦天玲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正了正腰刀，又从包袱里取出两排飞镖绑在小腿、前臂上，做完准备，她忽然回头叨念了一句：“你听，是否远远有雷电鸣闪声响？我断定这支队伍中有人正在渡天劫，我们还是自行上路即可。”
程墉微不可见地将白眼一翻，单臂攫住亦天玲的后领，拽着她如同只家猫似地走了。
钟若昕望着远去的二人，伸手招了招：“我在此地陪着罗家三口。”
亦天玲脚后跟在地上拖出两道，无悲无喜地摆手回复：“那就麻烦你和南兄护卫了。”

五十三 冬校（其之三）
十二月寒风，泥土依旧带着芬芳与湿气。头顶阳光毒得分明，硬是挤过萋萋叠翠，漏下一地摇碎的树影。
亦天玲身着长袖麻衣，腰跨一口铜钹磬口雁翎刀，背负包袱，步履稳得疲倦。一阵东风溶漾，洇开黄叶抖擞，冷泌惹得天玲心绪浮动，那一双凤目难得的柔和，似有诗章倾吐：
“飘渺孤鸿影，寂寞沙洲冷......”
这时，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拍上亦天玲的肩膀.
钟若昕拇指戳了戳身后四十多号人的护送队伍：“亦姐姐，我们这里一堆人等着你开道呢，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意想深邃？”她身后的队伍里，除开随行同伴三人和官兵外，分外显眼的是一家三口：一个胖大富商，一个锦衣妇人牵着豆蔻年华的小女孩。
亦天玲脸庞浮现一抹伶俜：“若昕，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钟若昕愣了一愣：“亦姐姐想得东西好复杂，感觉像是个哲人。”
“哦？”亦天玲顿时喜上眉梢：“你真这样觉得？”
钟若昕点点头：“对，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多了个拥趸，所以装腔作势维护自己的形象呢。”
亦天玲忽然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钟若昕正要再说什么，身后队伍却忽然喧闹了起来

二女走近，这才听到众人的谈话，那小女孩罗萍坐在地上，哭闹起来：“爹爹，我走不动了，我要休息！”罗夫人半蹲揽着孩子，也说：“她身子幼小，这么冷的天气赶路，吃力的很。”又向罗广泽责备道：“你这么赶，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罗广泽满脸尴尬，眼见劝阻不止，去向护卫队的队长到道：“樊什长，咱们可否暂做休息？”那姓樊的护卫队长一脸冷漠，道：“这林子往来人迹稀少，咱们还是应该趁着天亮继续赶路才行。”
罗广泽还待分说，亦天玲走了几步，半蹲到罗萍身边，摸摸她头，硬声道：“你不是想当大侠么，这点苦也吃不了，日后如何还有习武的毅力？这里这么多哥哥姐姐叔叔，都是护卫你们来的，要是因你延误了路程，是不是不太好啊？”罗萍听到这话，止了哭泣，口唇翕张，最终却低下头去。亦天玲又摸摸她小脑袋，声音柔和了下来：“这样吧，我背着你走一段路，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她顺手取下背上包袱，从包袱中摸出一件披风来，裹在罗萍身上：“这样是不是不冷了？”罗萍笑道：“不冷了，谢谢姐姐。”亦天玲面无表情，微微颔首：“还有冷热不调，和我说便是。”
她说话间，已将包袱重新挂在肩上，背身向罗萍，身子微俯，当真要背人的架势。罗萍“嘿”地一声，轻巧跃上她背脊。亦天玲整个身躯微微踉跄，几乎要站立不住似的，趔趄几步，站直了身子，

钟若昕看得焦心，道：“亦姐姐，我们是同伴，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负责呢？我们轮流背萍儿吧。”
亦天玲摇了摇头：“不用，若昕，你长于脚力腿功，体魄本就逊于我，我岂能让你负重？好妹妹，不说别的，但我心中，就是万分不忍。”她的语气真挚。
钟若昕听了，紧紧攥住亦天玲的手，几乎热泪盈眶：“亦姐姐.......”
亦天玲取下背上包袱，递了过去：“你要是不介意，就帮我背包袱吧。”
“好的！”
钟若昕感动无已，伸手接过包袱，“当”！
那包袱摔在地上，摔得实地龟裂，土尘凹陷出一个小坑，重力带得钟若昕几乎扑倒，吓得乖乖凶凶一起躲到钟若昕脚跟后。
“......”
“......”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一瞬间压抑到了冰点。
钟若昕：“包袱里放的什么？”
亦天玲：“一点兵器。”
钟若昕：“亿点兵器是吧？我听段姐姐说，你打了一把100斤的短枪，你放在里面了是吧？”
亦天玲将脸侧开，冷汗从她额前渍渍而落：“.......我，我没有。”
“那这两截突起是什么？”
“是，是长笛........”
钟若昕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举手向樊什长申请：“我觉得我们还是原地休息比较好。

不一会儿，火堆就被架起来了，罗夫人搂着女儿，坐在牛皮地毡上凑到火前取暖。亦钟二人加上两只九节狼，两大两小一起抱着膝坐在火堆前。
“南哥哥和程哥哥去哪儿了？”
“南兄是个闲不住的人，而程兄似乎心有所思，这俩你都不用担心了。”
“对，我比较担心你。”
“......”
“你居然背着这么重的武器出远门，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是训练，负重远行是锻炼体魄的良方之一。”亦天玲认真地回答道：“如果你以后也有远行机会，不妨自己缝两个沙袋。把沙袋绑在腿上，腿抬不动了就拖着沙袋走。”
“要是实在累的拖不动了呢？”
“那就丢在路上呗。值几个钱？”
“有道理啊。”钟若昕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程墉走到二女身边，轻轻唤了一声：“亦姑娘。”
“巡逻得如何，需要我换岗么？”
程墉轻轻摇了摇头：“一支军官巡逻队伍失踪了。”
“哦？”亦天玲霍然站起，虚着眼，语带侥幸地问道：“有多大几率是他们迷了路、被熊吃了、临时决定落草为寇或是原地升仙破碎虚空而去呢？”
程墉一语不发，钟若昕不发一语，两人同时瞪着亦天玲。
亦天玲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正了正腰刀，又从包袱里取出两排飞镖绑在小腿、前臂上，做完准备，她忽然回头叨念了一句：“你听，是否远远有雷电鸣闪声响？我断定这支队伍中有人正在渡天劫，我们还是自行上路即可。”
程墉微不可见地将白眼一翻，单臂攫住亦天玲的后领，拽着她如同只家猫似地走了。
钟若昕望着远去的二人，伸手招了招：“我在此地陪着罗家三口。”
亦天玲脚后跟在地上拖出两道，无悲无喜地摆手回复：“那就麻烦你和南兄护卫了。”

53章截成四段发出去了，大家要是看不到请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