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同四哥约好的，今天一早用过早膳以后，就要一道去街上买一方新砚。只是站在厅里候了许久，等到了时候，也没见着四哥的一角衣袖。）
（我还以为是他故意的，想骗我去他房里喊他。便是假作了副气鼓鼓的模样，气势汹汹的就往冯虚走去。临到了门前，却见他房门紧闭，窗牖皆关。）
（眼下日已高照，要是四哥尚在房里，不该是这搬模样。不禁愣了一瞬，恰撞上他身边的小仆端着留了底的空药碗推门而出。同他避至一边，细细问了，这才从他嘴里知道，四哥这是病了，一大早上就光是喝了一口稀粥，灌了一碗苦汤，什么也没吃下。）
（不禁心头一紧，忧上眉梢。转头小跑去了厨房，假说是吃过早膳不顶饱，央着嬷嬷给做了个肉夹馍，藏在怀里，又回了冯虚，找了个由头支走了小仆。）
（等四下无人，这才轻手轻脚的，推门入内。悄悄走到他的床边，侧身坐在床沿，小心替他掖了掖被角，静静看着他此刻略显苍白的病容。）

【昨日贪玩，非得清晨出门上山去，临走前留下话说是采些野菜回家，给大家伙做点好吃的，等到了日头高升，三两下扒了衣服，一头扎进水潭里。天知道我生性好水，自小在河边长大的，在山里见着这么大的水潭，不得玩会儿？】
【上岸时被山风一激，打了几个喷嚏，回家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匆匆洗了个澡喝了完姜汤就睡下，谁知半夜便烧起来了，最后还是小童发现不对劲，赶忙请了大夫。】
【退了热，人却没醒，念叨梦话】
：别走别走，我还没带钱……

（他似是睡的不太踏实，眉头时皱时舒，被角接连滑落。可我生怕稍有动静，便会打搅了此刻的安宁。只能小心翼翼地，再往他的身旁坐近了几分，顺势将被边压在了裙下。）
（身稍前倾，柔荑轻抬，挽起宽袖。微凉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倒是未触及一片滚烫。大抵是烧退了，人还未醒。心稍宽，正想起身，忽见他薄唇轻动。还以为是他醒了，忙凑近了去听。只是待听清了这呢喃之词，不禁嗤得一声，笑了。）
“不走不走，可是你没带钱，我要在这里等你多久呀。”
（他放了我一日的鸽子，我这还没向他兴师问罪呢，就怕他病了一夜，睡不好觉，也不敢叫醒他来，只能在床边候着。不知他这是在梦里碰着什么好东西了，明明没带钱，也求着不让人走。）
（只若贸贸然叫醒他来，指不定他就被我吓得，忘了适才的梦。眼眸一垂，恰好瞥见怀里包着藏了肉夹馍的一角锦帕，灵机一动，便将肉夹馍从怀里拿出，放在了他的鼻前，左右轻晃，企图将香气全聚在他鼻尖。）

：很快就来！
【梦中我正可劲儿地在柜子里翻找钱袋子，可惜总也找不到，便小声嘀咕了一句“糟啦，二姐说了，背不完书不准我出门玩，她肯定把我的钱藏起来了！”随后苦着张脸面对迟柔，可她也不生气，只笑盈盈地拿出一样东西来。我好奇死了，探头探脑的想去夺她手里的东西，我越是想看，她越不给，这时候人一机灵，醒了。果真，她手里拿的是我爱吃的肉夹馍。】
【鼻尖微耸，咧嘴笑问】
：给我的？

（我也不知他这是真睡还是假眠，一句笑语，竟还真入了他的梦里去，上下相衔。若是此刻窗外恰有人路过，兴许会以为，是我在同他聊天呢。）
（不禁觉得有趣，便是耐着性子，继续拿肉夹馍的香味去勾他。迟家厨房里嬷嬷们的手艺，素来闻名于邻里。尤其是这道肉夹馍，向来就是四哥的心头爱。果不其然，没等上一会儿，就看他鼻尖轻耸，略略抬眼一瞥，便恰对上了他的笑颜。）
（想适才他闭着眼时面上的苍白，这会儿，全然教他眼里的笑意遮盖了去。只不知道他这笑，是因见了我，还是因见了我手里的肉夹馍。轻哼一声，一下收回了手，虚放在腹前，坐直了腰板，假作一副生气的模样。）
“才不是给你的，让你把我晾在厅里这么久，我等的都饿了。”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饿，不过是口是心非，想叫他多哄哄我罢了。瞧他这笑嘻嘻的模样，更是不能轻易放过。）
“不过，一闻见肉夹馍的香味你就醒了？还是说，其实你就在装睡，故意骗我过来的。”
（言即此，登时瞪圆了杏眼，直直望着他。）
“别想骗我哦。”

：才没骗你，刚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带你去买烤串儿
【我很喜欢迟柔，喜欢的不得了。这个事我跟谁也没有讲过，哦不，天上的月亮知道。手肘撑床坐起身，先是摸了摸肚子，好饿啊，好想吃饼，尤其是迟柔手里的肉夹馍。】
【不知道是不是我病糊涂了，她似乎守了我好一会儿。伸手扯着她袖子，委委屈屈地道】
：我病了，病得很严重，需要阿柔哄哄才会好
【看了一眼肉夹馍，再看一眼迟柔】
：要不，咱俩一块儿吃

（我原以为他这梦里，该是梦见了什么心仪好宝贝，才会穿破梦境留在嘴边还念念叨叨。只没想到，他竟是梦到了带我一道去买烤串，四舍五入，也算是在病着的梦里赴了约，算不得是全然放了我鸽子。）
“哦——”
（这般一想，面上装出来的气，便也消了一半。刚扬了唇角，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肉夹馍，想再调侃他几句。谁想，宽袖蓦地被他伸手扯了扯。抬眼，就正撞进了他一双写满了委屈的黑眸里去。耳边，还回响着他那一句温柔的，要阿柔哄哄才会好。就如同漩涡一般，直直陷落其中。）
（心跳，忽的就停了一瞬。呆愣的望着他好久，直到红晕染到了耳廓之后，才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生怕被他发现此刻的异样，顺势蹙了眉心，佯装了一副嗔怪的模样，抬手先狠狠咬了肉夹馍一大口，再一把塞进了他手里。）
“你就想着肉夹馍，我一把肉夹馍放你鼻下，你就醒了。哼，你吃，都给你吃。”
（用力咀嚼了嘴里塞着的肉夹馍，感受舌尖化开来的浓浓肉香和面香，倒是忽然就理解了他对它的热爱。及咽下了嘴里的肉夹馍，满是舒心，眉眼稍展。）
“看在你病了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了。那你想我，怎么哄哄你啊？”

：明日我就带你出去玩，谁溜了谁就负责写大家的功课！
【鬼使神差地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然后嚼吧嚼吧咽下去。她带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比糖要甜，不一会儿肉夹馍已下了肚，人也精神了，索性下床洗了把脸。】
【她和迟迟像跟屁虫似的，从小就粘着我，我不敢想象她们因为嫁人而离开我的日子，抬眼见她盯着自己，就没皮没脸地伸脸过去】
：我想要你亲我一下

（我瞧他这病，大概是让一碗药给灌好全了。这人还没下床呢，倒先许我起明日的约来了。真是又想气又想笑，只看在他说要带我出去玩的份上，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肯定不溜，才不会给你把功课留给我写的机会呢。”
（虽说夫子课上留的功课，向来是难不到我的。可阿耶却总喜欢给我们多置一道功课，难还不说，偏又繁琐复杂。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不得好好把握，让四哥替我写了。）
（这般想着，立马就换上副甜甜的笑颜，安静的坐在他床边，等他吃完了肉夹馍，下床洗漱修整，及他再坐回跟前，四目相对，忽就见他把脸伸了过来，同我说，他想要我亲他一下。）
（也不知怎的，适才方消下去的红晕，一下又满到了耳后。）
“你这——”
（张口想拒，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言语。眉心微蹙，伸手欲去推他，只刚触即他前襟，又想到了前头没说出口的事。手腕一斜，双手改攀在他双肩，螓首侧低，轻言细语。）
“那要是我亲了你，你能帮我一起写功课吗。”
（话毕，也不等他反应，急急抬首，借着手攀在他肩上的劲儿，火速贴近他身，然后双唇吻上了他白净的脸颊，在上头留下一抹口脂。）
“你要是不帮我写，我就哭给你看，告诉阿兄说你欺负我。”

：我的阿柔真是好妹妹！
【原本也就是逗一逗她，谁成想这丫头实诚，还真往脸上亲了一口，我摸了摸被亲的脸颊，心里可美了。脸上挂着笑，挨着人坐下，强迫她和自己拉钩】
：那不行，说好的谁先溜谁写功课
【我向来不怕哥哥们，所以她说要去告状，丝毫不怂。】
：我哪有欺负你？刚刚是你自愿的噢

（小指被他勾起，两相紧扣，合而为印，盟约既定。正想着把功课推给他后的快乐时光呢，就听他笑着驳了前言。这喜色在面上尚且扬至一半，便是僵了。）
“四哥！”
（旦看他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就知他这便是不依我了。一侧首，恰瞅见了他颊上留着的口脂，不禁想起我适才的主动，于是红晕又起，柳眉倒竖，樱唇轻撅。）
“可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妹妹明日出去疯玩了一天回来，夜里还要挑灯夜战写阿耶留的功课嘛。”
（音尚未落，眼里点点绪起的泪光，倒是先一步坠落，正好滴在他的手上，划过一道微光。螓首轻垂，拿着一边的袖子，用力地替他擦净了手，而后又伸了小手，主动去牵了他的，左右晃了两晃。）
“四哥，阿柔知道你最疼我了，你就可怜可怜你妹妹嘛。”
（缓缓抬头，睁着水光艳艳的眼，满是委屈的看着他。静默了半天，想起前日听来的故事，咬了咬下唇。）
“那要是你能同我一起写，我就许你三个愿，可好？要一次十个亲亲的那种，都可以。”

【我们几个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日日抄写功课，若前日没抄完，第二日就要加倍，家中弟妹也很是“兄友弟恭”，他们没写完的也常常丢给我一个人。摇了摇头，闭着眼睛说着良心不痛的话】
：迟瑅呢？把他抓过来跟我一起写
【手背上多了几滴温热，我开始慌了——我见不得她哭。正要抬手帮她擦眼泪，她却乖巧地替我擦了手背上的，于是我不太忍心了。随后听到她说许愿，故意凑到她唇边要吻她】
：那我现在就要——
【但也只轻轻碰了一下而已。双手还握着，我也恢复了正经】
：一起写也行，至于第一件事……你有什么好东西不许藏私，得第一个跟我分享

（四哥惯是抄书的一把好手，只是叫阿兄他们欺负多了，现在，竟然都不愿帮着妹妹抄了。还反过来，叫我叫阿兄一起来。天晓得阿兄自己都因为不写功课，教二姐姐追着打呢。想叫他来，可算是比登天还难。）
（还好我知道四哥的软肋，是向来见不得我掉泪珠子的。瞧，这才刚落了几颗金豆子，他便有些慌了神。不过，还是给他手上的泪痕擦早了，要再晚一些，没准他就满口应下了。）
（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凑到了我的唇边，用他柔软的唇，轻轻触碰了我的。虽说只是一下，可在两相触及的那一瞬，我的心里，就似是有一阵海浪接连拍岸。扑通，扑通的，一下重过一下。）
（我怕被他瞧出异样，想要离他远些。可手还被握在他掌心里，分毫不敢动。只得低下了头，避过了他的目光，一壁听着他的话，一壁深了呼吸，尝试恢复平静。）
（及他话音落下，又是片刻安静，心跳渐缓，我适才敢抬起了头来，再看向他。）
“这才是第一件？我还以为，刚才你那个吻，才是头一件呢。那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