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碎大风,骨骼响贝斯
本对钟秀有些炫耀地说道,他有烧掉塑料大棚的癖好,烧大棚时他会感到喜悦,内心会响起低音,一种响彻骨髓的低音。电影《燃烧》改编自村上春树的小说《烧仓房》,在村上春树的原著里,烧仓房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年轻世代的虚无主义倾向。
李沧东在电影里改编成烧塑料大棚,对于本来说,烧大棚是一种反社会人格的行为,影片似乎用多条线索暗示,本的烧大棚癖好实际上是一种隐喻,指玩弄女性甚至是杀害女性的隐秘行为。按照这种解读来看,影片里的本,是以自身的财富品位魅力去吸引和猎杀社会边缘的底层女孩,用以取悦自己虚无的生活,女孩最后落得人间蒸发的结局,犹如废弃的塑料大棚被一把火烧掉,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当然,李沧东精心营造了文本与影像之间的罅隙,为故事打开了一个缺口,烧大棚的隐喻也有着多样的耐人寻味的解读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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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配乐用了很多类似大提琴和贝斯的低音,有着本所说的那种响彻骨髓的低音的感觉。当钟秀在乡野间的路上寻找废弃的塑料大棚时,当他开车尾随本来到野湖时,当他捅死本纵火烧掉尸体驾车逃逸的时候,这段配乐响起,勾人的低音和诡异的鼓点,营造了浓厚的神秘悬疑氛围。
惠美讲述过非洲部落的布须曼人little hunger和great hunger的区别,一个是生理之需求,另一个是对生存意义的渴求。惠美还在本的朋友面前表演了这两种舞蹈,小饥饿舞蹈是手心朝着地面,大饥饿舞蹈是手伸向天空。这些观众的嬉笑声和惠美忘情的舞蹈打点声形成有趣的声音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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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本开车带着惠美突然拜访钟秀在乡下的房子,三个人坐在宅子前看日落,借助大麻的劲头,惠美跟随着车载音乐的律动,一边脱掉上衣一边动情地跳起了舞。
此时的音乐是《Générique》,这是一首由爵士大师,素有“黑暗之王”之称的迈尔斯.戴维斯演奏的爵士乐,此前用在路易·马勒导演的法国黑色犯罪电影《通往绞刑架的电梯》里面,女主角让娜·莫罗心乱如麻地漫游在街头等待情人归来,戴维斯即兴演奏的这首曲子情绪浓重,充满了宿命和悬疑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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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沧东用一个段落长镜头来展现这段薄暮余晖下的裸舞,惠美在风中伸展着双臂,缓慢移动的镜头捕捉下绝美的剪影。这段低沉的音乐结束后,我们重新听见了一阵一阵的晚风声。
而惠美被此情此景感动,不能自已地抽泣咳嗽,在这情绪浓度的顶点,画面还未结束,镜头一直摇到南朝鲜的边境,尔后又摇到树梢,乡野的傍晚,牛棚里牛的低鸣,旗帜飘扬的猎猎声,点点虫鸣和飞鸟的鼓翅。观众跟随着镜头全情地浸润在乡野的夜色里,情绪也在延宕中落潮恢复平静。这段声画如此熨帖自然,堪称全片最美最动人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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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梦境与想象
在惠美的出租房里,惠美贴近钟秀亲吻了他,此时室外嘈杂的声音骤然从窗外灌进来,这是钟秀心理被情欲冲击而扰乱的外化表现。当两人交媾时,钟秀躺在床上,看见一缕南山塔反射的微光落在墙角,这缕依靠反射的虚幻的光渐渐变弱,室外汽车的轰鸣声也越来越清晰,钟秀被一束光分心,这一切对他来说有点太突然了。惠美去非洲旅行后,钟秀来到她的房间,对着南山塔的反射的微光自慰,同样伴随着室外嘈杂的汽车轰鸣,这些无序的轰鸣氛围声音衬托着钟秀那份混乱的情欲和茫然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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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美乘着本的跑车离开钟秀在乡下的房子,钟秀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一个小男孩被火光照耀,眼前是正在燃烧的塑料大棚。这一段梦是无声的,无声却格外有力,画面中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但我们好像还是听到了巨大的蹿腾的火焰声。钟秀后来找到本,问他知不知道惠美的去向,本说到 “惠美她就像烟一样消失了。” 这个奇异的梦或许隐喻着惠美的消失或死亡,无声也给惠美的消失增添了虚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