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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有时会让伊万给他读过去的朋友们寄给他的信。
“亲爱的伊利亚,我想和您谈谈谢尔盖·帕拉杰诺夫的电影…”
伊万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过去是一个不同的国度。对于他们来说,过去的确是一个不同的国度。完完全全的不同。那时候人们写信,谈论电影,谈论诗歌,谈论爱情——同时害怕他们的信被不相关的人打开。也许今天收到爱人的诗,明天爱人就会消失。那是一个可怖的国度,也是一个迷人的国度。
“您是否记得普希金所说的,俄罗斯既不属于东方,也不属于西方…”
伊万站起来,走到伊利亚坐着的椅子边,坐在扶手上。“东正教的历史,就是俄罗斯的历史…”
不知何时伊利亚已经靠在他身上。他的头发很软,身体很温暖。伊万忍不住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伊利亚看起来很疲惫,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休息多久?他不知道。他看着伊利亚的面庞出神,竟忘了信件读到哪里。有时也许读漏了两行,但伊利亚对此毫无反应。他安安静静地靠在伊万身上,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的脸颊——依然是灰白色的。今天是阴天…
“…俄罗斯有自己的命运。”伊万从信件中抬起头。伊利亚已经睡着了。伊万微笑起来。他没办法把伊利亚抱回屋内,但又不想让他着凉,于是将自己的大衣盖在他身上。起风了,桦树的叶子沙沙地响。这些桦树——过上多少年它们都不会变。伊万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在这些桦树间,他在奔跑…
有时他会把自己困在树上。当然,他不害怕,因为他是个勇敢的男子汉。但伊利亚总是严厉地不许他自己下来。伊万心里感到不满,但同时又期待着伊利亚的怀抱。在伊利亚坚实的双臂里,他安全地着地。
“你真的很不听话,不是吗?”伊利亚会像这样责备他,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伊万会趁伊利亚背过身去的时候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家里有热腾腾的饭菜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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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和阿尔弗雷德见面,伊万从他那里买来一张Nirvana乐队的CD。封面上有一个游泳的婴儿和一张纸币——美元。
“这是grunge,”阿尔弗雷德说,“好东西。”
伊万点点头。阿尔弗雷德经常说他的表情很严肃,他同样不明白阿尔弗雷德为什么总是露出微笑。也许,美国人的生活的确很不错。也许,他习惯了装出快乐的样子。伊万无从得知。他只是把买来的东西装进背包,准备好买车票的钱。
“嘿,”阿尔弗雷德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为什么不来和我一起听这张CD?你每次都走得那么匆忙。”
伊万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阿尔弗雷德。但伊利亚在等我吃晚饭…”
总是微笑的阿尔弗雷德脸色突然黯淡下来。“伊利亚…你现在一天也无法离开他吗?”
伊万不知该如何回答,也可能他不愿面对心中的答案。那也不关阿尔弗雷德什么事,不是吗?但最终,他还是作答了:“伊利亚最近状况很糟,医生让我多盯着他。”
阿尔弗雷德的蓝眼睛关切地看着他。“他喝太多酒了,”阿尔弗雷德说,“还有那些香烟,迟早会杀死他…”
伊万颤抖了一下。“对不起!”阿尔弗雷德说。
他们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没关系,”伊万说,“我回家了。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