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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州惊变可谓是始料未及,一得消息便快马加鞭自福建回赶,在路上听报信人三三两两叙述了个笼统,仍是不放心,先转弯去了台州知府张传庭的私邸上】
【张宅坐落在台州入海处不远的分江口,暮色迭起,星月恍惚,可谓是烂漫之景。此时他正唤小儿沏一壶热茶来,可我心火隆盛,即便是上供御前的茶水亦无法解我心焦,便只於人客气应付了两句】小公子的手是用来提笔的,哪能做这些子粗活,快去玩吧。
【少年哪知大人愁,父辈遵遵嘱托听来业觉厌烦。此刻我见张传庭形销骨立,那似三月前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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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疆域辽阔,自有富庶瘠困之分,然勿论是四九之内,还是皇城之外,一路所见所闻足以参透人情冷暖。御令以剿匪之功调遣我至浙江转任巡抚,其中亦有看重富察簪缨门阀之故——沿海之地渔业充裕,自有盘踞于此的地头蛇,东风与西风之争,恰将矛盾化解于无形】
【可终归是大意了。鄂善并非碌碌无能之辈,宦海沉浮数十年,他的韬略机谋、见识手段远在我之上,在大内行走的功夫终究难以解苏杭困火】
不过片刻光景不见,大人怎就这般了。【略叹过一息,宽温开慰道】铲除匪鼠,尚需大人从旁襄助,您还得好好将养,台州子民尚需仰仗您这个父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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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善、盛亲王——种种字眼早已在心膺中转圜过无数个弯弯绕绕,前些日福州督台省府的闭门羹之辱历历在目。我着二品官服行走,尚要吃他的排场与责斥,遑论鄂善口中靠读书恩科暂脱困苦的官吏,在他眼中,怕是劣贱连蝼蚁也不如,不值得甚召拂】
胜负往来本就是常事,大人不必......【剿匪折戟而归,如今是笼罩闽浙两省万千黎民头上的铅云阴翳,其后藏着无数万钧之雷,难料何时会将天穹撕出一个大窟窿】
【沙场胜败无常,业不过是安慰人的话,可我对着张传庭愈渐昏沉的眼瞳,却如何说不出口】大人有话但讲无妨,我知道您是心系台州百姓,更是恨极了与海匪勾结的卑劣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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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闽浙匪患与日俱增,次次大张声势围剿总是难治根本,论其症结还是在“吏治”一处。昔日听闻前朝整肃官场风气之雷霆手段,南下两江闽浙云贵贪渎莫不是偃旗息鼓,而今圣君偏恩,多了几分宽仁,便暗生出这么些不知轻重之辈,先从里头烂起来】
【台州事务经由他口转述,那些盘旋不息的疑窦与猜忌一一被引证,先前所怀的侥幸之心陡然被扼杀,放眼看去、闽浙官场疮痍毒瘤,何来清明之士立足之地】
大人说得这些我自然知晓——鄂善背倚盛亲王府,与京中难免有同气连枝、互为表里之应,纵然有十足证据,恐怕也会有和稀泥之辈以“宽恩宗室”来为其开脱,咱们尚缺契机。
【残阳猎艳如血染,状似台州海岸上旷日持久的刀剑往来,原来无辜之辈滚烫的血肉,全数滋养给噬人虾鱼精怪,令它们於远离皇都的之地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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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海岸上温柔拂来,潮湿中夹杂着几缕不易察觉地腥咸。膺膛内心如鼓擂,仍是装作平和不紊之态,若是此刻苍天降下一道火雷,最好先将污秽最深之处督台省府焚烧殆尽,叫藏私纳奸之辈看清有负君恩、有负民心的虎狼之辈是何等惨烈下场】
【胡匪与鄂善深交如斯,连海岸布放业是了如指掌,其后布防守备皆在人意料中,那於最前抵御海寇的张传庭安危已然是纸上定数。纵然他有捍卫台州的不返之志,亦不是我袖手旁观的籍口——一瞬间甚至不敢去看他,目光愧然移开,却又与花帘后的张小公子对视,撞了满眼】
大人尽管放心,我必定护他二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