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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五的各种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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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搬过来。都是比较我流的夏五。


IP属地:吉林1楼2021-05-02 16:57回复
    苹果
    夏油大人说过,平安夜要吃平安果。
    在雨季度过的时间是成段的,挨打-不挨打-挨打,像绳子上的死结,维系着即将被勒断的,
    我的性命。
    食物永远少得可怜,墙缝里的野草和偶然闯入的蚱蜢是有限的,有时够着了一团落满灰尘和飞虫的蛛网都要藏起来,算是节日。更多的时候我们吃墙皮,抠得指甲扭断手指磨破才只有一小堆粉末,很干很苦,很咸,呛到鼻腔里像烧起来一样疼。寂静的黑夜里美美子的呼吸近乎没有,于是我独自一人的痛苦显得尤其喧闹,吵得我想吐,想起死,让我几乎再也睁不开眼,再也看不到那双踩着影子的脚。
    然后天亮了。
    夏油大人说我们是好孩子,说时间是一天天过去的,说现在是今天,说平安夜要吃平安果。他经常出去,但总能回来,所以我和美美子就能站在高高的门槛上,等着太阳落山前披着光辉向我们招手笑的夏油大人。他给我们擦药,给我们取名,给我们买冰淇淋和苹果吃。冰淇淋很甜,但是碰到嘴唇和舌头会很痛。第一次吃冰淇淋的时候我没有拿稳,冰淇淋掉在地上碎了化开,引来了蚂蚁。我害怕得哭起来,怕夏油大人会让我回去,再也不给我买冰淇淋。美美子冰凉的手握住我的两根指头,没有说话,抓得很紧。接着有一只很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我的头,擦掉我脸上的眼泪,递来了一支新的冰淇淋。
    第一个平安夜我们吃了平安果,第五个平安夜夏油大人带我们去补牙,第十个平安夜我和美美子吃了平安果,而夏油大人只是在出发前匆匆忙忙咬了一口,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以前我问过夏油大人为什么平安果和苹果那么像,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想了一会儿说大概因为是平安夜吧,就像荷花开了后变成莲花。我没有懂,直到第十个圣诞节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实际上我们都不乐意在平安夜进行百鬼夜行,但夏油大人说不可以推迟。他还说事情结束后跟我们一起烤姜饼小人,语气听起来仿佛是在答应我买新衣服或者带美美子剪头发这些类似的小事。
    我应该伸出手的,而不是简单地相信了拉钩立誓,因为现在想起来在他哄我们去补牙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那天是第五个圣诞夜,我和美美子都不要去,哪怕推迟一天去也好。夏油大人没办法,就说补完牙后带我们去游乐园玩,抓娃娃和旋转木马都可以,还给我买我最喜欢的冰淇淋,给美美子买漂亮的棉花糖。美美子是叛徒。她答应了。她拽着我的手摇,可怜兮兮地求我也去。因为是夏油大人买的冰淇淋,所以我也做了叛徒。
    夏油大人说到做到,和我们坐了一整天的旋转木马,买了冰淇淋和棉花糖。他从来不骗人。当时夏油大人靠在长椅上看日落,而我想起他没吃东西,就举着冰淇淋让他吃。夏油大人轻轻舔了一下,嘴上沾了奶油我没告诉他。美美子让他吃棉花糖,他撕了一小片说不能再吃了,否则他也要去补牙了。
    找旅馆的时候我看到路上有卖喜久福的,想吃,可是那家只卖毛豆味的。我吃了一块觉得太甜了。而且毛豆的味道令我想起那天美美子手心里凉透的汗。美美子也不爱吃,于是剩余的便到了夏油大人手里。尽管天黑了,夏油大人的动作也很小心,但我还是看到他在吃喜久福,一块接着一块,吃得很小心很仔细。他好高,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他嘴上的奶油或许还在。大概夏油大人真的饿了,恰巧他又很喜欢吃喜久福,要不然怎么会冒着蛀牙的风险一块接一块地吃。我没看到那块奶油。天真的黑了。
    那天我们真的好开心。事实上只要跟着夏油大人,能和夏油大人在一起,我和美美子都超级开心。因为是夏油大人,也只能是夏油大人。最后一个平安夜我们想和他一起去,可是他说他会回来的,等他回来了不管是烤饼干还是go shopping都可以。于是我们拉了勾,和他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约定,谁失约就要刮鼻子。夏油大人出门时我看到他身上洒满圣诞前夕的阳光,脚底下踩着自己的影子。夏油大人从来不骗人,他虽然经常会出去,但总会在日落前笑着向我们走来。我与美美子就站在门槛上,和过去的九个平安夜一样等着他回来。
    可是最后天黑了,我闻到潮湿的、美美子手心里的气息。明明不是雨季天却下起了雨,没完没了。


    IP属地:吉林2楼2021-05-02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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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暴雨中狂舞
      下大雨了。
      这个在情人眼里如梦似幻地流动、飘忽不定的水底世界深处,只有一个点,立在马路中央。那一点仰起头,看天空灰蒙蒙。他眼神湛蓝,像刚从爱琴海归来,美得像诗人,落魄得像流浪汉。没有人看他,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被窒息,脱不开身;天空不看他,它忙着下雨,而且它也没有眼睛;连他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在看天空灰蒙蒙,在等待雨摔入眼眶,把视野内的这个人口拥堵的世界砸成淌蜡的烛,一片稀烂。他自己的倒影被坠落的雨绞成曲线,再随着脚步和飞起的水花溅在裤腿上,湿漉漉地扁着,成为别人世界的底色,最后走掉或成了别人。然而倒影的去向没能决定踏在现实的倒影,这世上随波逐流的是俗人,特立独行的是傻瓜,下暴雨时俗人会躲在一边,傻瓜则撑开了双臂,如同一柄空荡荡的伞骨,孤零零地踩着水坑里的假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俗人和傻瓜总有那么几天想互换身份,显而易见,他昨天大概也是个俗人,或许是个杰出的俗人,俗人的一生太漫长,所以今天他想做个短命的傻瓜,在没有归处的雷阵雨里独自狂舞而死。好疯狂。不过不用去理他,因为现在是夏天,雨下不了多久。而雨后的全世界将会飞满更加疯狂的蜻蜓,让以傻瓜为首的所有人听到振翅的噗噗声。


      IP属地:吉林3楼2021-05-02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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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蹬,调转车把,他们在林间骑行。松鸦被惊得怪叫,扑腾着翅膀撞碎了一树的阳光,与落叶一片片地飘下来。现在是秋天,只要大笑,就能看到鼓着腮帮的花栗鼠从这边窜到那边。车轮带起的风轰飞了一群啾啾叫的虫,在十月的尾巴吹响活泼的口哨。最后一声欢呼照亮了整片林子,结束了所有骚动。
        “杰!我们从这里骑下去!”
        前方是金红色的山坡,不算陡峭,永远望不到尽头。
        “会摔死吧。”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潮湿的树叶还来不及被晒干,散发着一股损耗的、似乎满意又不满意的水雾的气味。
        “你怕啦?”
        起风了。叶子打着旋儿转下来。
        “我看与其像你这样小心,倒不如快乐地摔死。”
        鞋底刮擦地面,掀翻一块巧克力色的土。自行车前轮腾空,紧接着上半身猛地一沉,一颠,迅速下坠。落叶尖叫着朝两侧扑去。风越来越大,链条疯狂的吱吱响动逐渐隐没在风声里,他的背影被风抹成模糊一片,成为天地相交处的虚点,跃入夕阳底下消失不见。呼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声不知是什么的声音在山谷间游荡。一切在短暂的喧闹后,渐渐地,渐渐地,寂了下去。


        IP属地:吉林4楼2021-05-02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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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力气想题目
          “气死了,爷早晚要大开杀戒。”
          这是开端。对于五条悟来讲算是个大爆炸,他清晨宇宙的大爆炸。不是第一次尝到甜味的开天辟地式创生,从无到有逐渐延展孕育万物;这是毁灭性的一团闪光,寂静无声地乱炸,光芒强烈之盛以致于宇宙里的其他东西都黯淡了。爆炸成了唯一存在的,只有它可以被看到,只有他可以看到。
          “没有豆沙包吗?”
          夏油杰吃面,没有抬头,仅仅含着面咕噜出一句形式性的问话。没有豆沙包就买别的,省得到时候因为肚子饿自己恼自己。夏油杰并没有关心他的想法,就是这家伙心情不好遭殃的就是他和硝子。他懒得翻白眼了。将就一下又不会死,猪头。此时五条悟已坐在他面前,不看他,死盯着窗口,指甲在桌上划来划去,像烦人的猫用爪子挠门一样。灯逐渐暗下来,夏油杰的面吃完了,五条悟跑了一趟又一趟,马上要上课了,能推动当下情节发展的豆沙包迟迟不出现,五条悟要杀人了,在他面前的只有夏油杰。夏油杰才不想被杀掉,他还年轻又玉树临风,吃荞麦面时的回头率有百分之三百,得到的赞扬全都是年轻真好。而且他刚来这里不久,想给老师同学留下好印象,那个人除外。那个叫五条悟的漂亮男生简直混账一个,仿佛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把夏油杰浇得身心俱疲。更糟糕的是这场雨现在下得正欢,还该死的没有尽头。夏油杰被困住了。五条悟拽着他的胳膊一连声嚎着夏油夏油你不要走啊,嚎得夏油杰心烦意乱感觉自己正在棺材里进行体面的葬礼,唯一不体面的就是棺材外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乱喊:夏油-夏油-你不要走啊!!!夏油杰如今已没法掀开棺材起来,在那时自然也没法摆脱这个注定在棺材外破坏气氛的***。五条悟哀叫着自己的童年是多么孤独,现在连人生第一个同他打招呼的人都要狠心丢下他一个人不管,他的泪会淹了整所高专。
          “我超怕一个人的!”
          他看他,湛蓝的眼里笑嘻嘻地装着他,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泪。
          你只是想拉人垫背吧。
          五条悟一脸神气,怎样?
          之后他们打了一架,夏油杰先出的手。被当场抓获时两人还难舍难分。五条悟嘴角青紫,鼻血糊了满脸,再也没法展示迷人的笑。夏油杰的腰疼了三天,几乎连楼梯都下不了。夜蛾老师恨铁不成钢,对夏油杰叹了一句,年轻人啊。五条悟眼观鼻鼻观心,认认真真诚诚恳恳地把所有批评教育从耳朵里倒出来,单单记了那句年轻人。年轻人啊。他在笑得直抖的喉咙里勉强挤出这句话,吹到夏油杰耳边。夏油杰假装自己是冷酷的杀手,莫得感情,闭上眼不理他,仿佛入定修行,已经出家做和尚了。硝子非常同情地看看夏油杰,拍拍他肩膀说年轻人啊。五条悟再也忍不住了,笑得靠着墙乱滚,结果不幸牵扯到嘴角的伤,一个操来不及说完尾音便颤抖着续上笑声。等几天后五条悟能活蹦乱跳地飞下楼梯而夏油杰还得撑着扶手走的时候,“年轻人”已经在楼道间来来回回响过不下几十遍了。夏油杰真的忍无可忍,要去揍五条悟,无奈他刚跑两步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忙回过身抱着扶手直呲牙。硝子轻轻巧巧地与他擦身而过,带着老成持重的微笑仰脸看他,年轻人,别仗着年轻折腾自己的腰啊。夏油杰现在想杀人,可在他面前的是五条悟和硝子,有伤的杀手即便再冷酷,也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一打二。于是腰疼的和尚此时只能趴在扶手上想着我佛慈悲,筋疲力尽地被落雨般的笑声牢牢包围。
          “年轻真好啊,年轻人!”
          夏油杰想,他的葬礼怕是要体面不成了,因为在那天这两个没有心的家伙一定会把他安安稳稳的棺材挖出来,一定会一边拍一边大喊夏油夏油你不要走啊!!!不过现在到那时就会不一样了。夏油杰瞧着楼底下笑作一团的两人,恶向胆边生。到那时他就会掀开棺材,把这两个笑得要死要活的猪头推进棺材里锁上,再锤着棺材盖幸灾乐祸:家入-五条-你们不要走啊!!!


          IP属地:吉林5楼2021-05-02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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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就这些。有的有空就写个解析。


            IP属地:吉林6楼2021-05-02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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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俗文学。
              还是很烂的普社双师夏五,有代我们学校。
              这所破学校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把数学和物理排在一起了,什么“破而后立”只是好听点的说法,“破罐破摔”才是校方的真实心态,毕竟这一届以文科生为主。新生们看到课表后人都傻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所自己挤破脑袋考进来的宝贝学校不过是所高级监狱,此领悟之迟之痛令他们不由为失去的天堂感到愤慨,而那天堂是他们曾亲手抛却的。就在各种各样的议论即将顶破教室天花板前,门突然被踹开,巨响震落几块墙皮。这一出场方式嚣张又不失威慑力,很有他的特色。来人是个顶着一头凌乱白发的墨镜男子,个子足有一米九,跃上讲台的样子非常潇洒。他什么也不说,拣了粉笔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的同时摘了墨镜随手一丢,所有人会在当时和以后看到或想起这个能瞬间照亮整个教室的太阳神阿波罗式的人物,他所处的空间实在通透,以至于连飞蛾见了也会着了迷地扑上去。他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年轻新锐,身后黑板上用与他眼睛一样湛蓝的粉笔写着五条悟三个张狂的大字。
              然而五条悟的上课进度就不如他本人舒心了。他讲得很快,思路又跳跃,稍微开开小差就听不懂了。课讲完后他布置了作业,坐在讲台前说有不会的可以来问。老教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等一切回归寂静,隔壁老师的声音便透过墙壁传来,平稳有力。
              “…不了解运动,就不了解自然……”
              五条悟在这时笑了出来,用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对学生困惑的目光作了回应。
              “你们的物理老师是个仅逊于我的帅哥喔。”
              下课铃一响,某个老师凭借地理优势和腿长优势第一个冲出教室,拿下一血。被撞的老师不光脾气不赖,而且显然已有预料,提早抬臂格挡了一下,才不至于惨案发生。五条悟得寸进尺,握紧他的手腕。
              “你改教哲学啦?”
              那老师白眼一翻,言简意赅。
              “滚蛋。”
              “不讲师德。”
              “撞人不道歉的家伙没资格说这话,撒手。”
              然后他们错身走过。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人停下脚步。
              这位老师与五条悟与少年时期相识,不管是以前、现在、将来,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应该是一辈子的挚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高中时两人曾是全校的中心,像连体婴儿一样亲密无间。五条悟高调,闪闪发光,另一位则仿佛是他的影子,内敛稳重。学生们在他走进教室时也发现了,他有着烟水晶般朦胧的眼,是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人的影子,站在那儿如同随时会离开的风,要是没有小蜜蜂的加持根本不会有人记住他的名字,因为他声音以及他话里内容都具有他本人那样怪诞的魔力——能使人无端地陷入谵妄的平静。
              “初次见面,我是夏油杰。”
              课程结束后他真的像风一样飘然离开,顺手拿走五条悟乱扔的墨镜,将它杵在失主的脸上。
              夏油杰,这个常年高居X高人气榜榜首的神秘男子,和我们超有用的三轮霞同学,以及在第四第五徘徊的五条老师相比,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帅哥。他平日举止谦和有礼,谈吐温文尔雅,对待除了五条悟以外的所有人都跟春天般温暖,可以说是典型刻板印象中的正人君子。按常理讲这种人一般只属于被敬仰的范畴内,他们表现出来的人情味似乎仅仅是义务而已,根本无法让旁人产生亲近感,更别说长长久久地成为他们心中的NO.1了。嗯,这就是夏油杰的神秘之处了。五条悟曾问他是不是会一种能让人对他神魂颠倒的魔法,当时夏油杰正看着桌上多出的一大束康乃馨发愁,听了他的话想也不想地嘟囔一句,我让谁神魂颠倒了。五条悟嘻嘻一笑。
              “我啊。”
              接着他的视野不受控制地一沉,浸在一团柔软的花香里,湿润清凉。喜欢恶搞的男孩们一大早挑来了这一捧新鲜的粉嫩,勉强挤过窗口将它堆在夏油杰的办公桌上,遗留了笑。夏油杰不是不知道,因为他也干过,以前只看得出调皮,现在倒发觉里面隐秘的可爱。可惜浪费了花。五条悟走进教室时听到第一排的同学小声提醒他,五条老师,头上好像沾了花瓣。谁知这家伙竟借题发挥,夸张遭受冷落的境遇,大抒特抒自己如何如何痛心。最后他将原本已经缓下来的进度再次拉快,又提前十分钟上完了课,站在上面没有一点难过的意思。简直是把好心当驴肝肺。学生抱怨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串通一气,故意整他们。五条悟一摊手,说出他这一天以来唯二的真心话。
              “这节课都是物理的东西,我们物理老师教那么好,根本没有多讲的必要。”
              他话音未落,隔壁打喷嚏的声音传来,十分清晰。两个班都开始哄笑,五条悟笑得最厉害,几乎要站不住了。
              另一边的夏油杰直起身敲敲桌面,示意他们安静,然后继续写公式,没有过程,直接列出答案。
              “剩下的就是你们数学老师的事了。”
              此次报复有效且大快人心:五条悟终于从讲台上摔下去了。夏油杰和煦一笑,如春天般温暖。他缓缓开口,来,现在我们研究一下五条老师打喷嚏时所受的力。学生们笑得肚子疼,停业停不下来。要死了,夏油老师好坏啊。
              两位老师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不到几天这成了全校皆知的事。是不一般的好。大部分时候两人形影不离,或勾肩搭背或打打闹闹,真是谁也离不了谁的连体婴儿。看来时间这个医生的手术做得并不高明,不光没让他们有个大小伙子的样子,还将两人彻底混在一起,谁也离不了谁,分开就会死,太失败。家入老师曾明确表态:学医救不了五条和夏油,这一重担只有强硬直白的暴力方可胜任。但就目前来看,我们的社会已处于文明阶段,再不是篝薪野火的时代,这种暴力根本无法立足。于是切除手术正式宣告破产。算了,这样也好。女生们想,看两位老师打打篮球还是很赏心悦目的。五条悟的篮球是街球打法,他往往剑走偏锋,出其不意以奇制胜。夏油杰则是传统式,基础颇佳,却不循规蹈矩,时不时腾出一只手给五条悟一个暴栗,提醒他侵人了。外行人看不出门道,只会在这时起哄一阵。年轻的教师身上青春气未褪,又经历了几年风雨,成熟的轮廓有了雏形,两者争斗,交替着占上风,令他们看起来一会儿像十八岁,一会儿像二十八岁。三年青春的遗留不仅仅体现在这里,毕竟那是再好也没有的Gloden Days。比如刚刚五条悟说,杰,今天风大,我们去天桥上走走。
              要是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可以看到被一分为二的黄昏,背后是沸腾的晚霞,前方的天空却沉静如海。还有,此时透过狐狸之窗能找出一些不一般的东西。两手食指中指并拢,左右大拇指交叠于上,中间留下一枚空心丹凤眼。五条悟往里看,看夏油杰站在眼睛中央,长发飞扬,裹着外套说风大。天桥上总冷冷清清的,宛如巨人弯曲的脊梁骨,孤零零向两边延伸。风真大。五条悟趴在栏杆上笑,墨镜滑至鼻尖,眼睛让风刮得睁不开。懒得睁了,在这里睡一觉似乎也不错。但夏油杰冰凉的手指触着他额头,悟,你该剪头发了。接着夏油杰又说,你看,这么多人,是去淹死世界的吧。他说这话时偏着头,一贯地如春天般温暖,不去看蚁海人潮,烟水晶里含着的余晖折射出的神情柔柔软软洒了对方一身,看他笑着嚷嚷该剪头发的应该是不良青年夏油杰,然后再看他抬眼瞧自己,走吧,我们去为淹死世界出一份力。
              风好大啊。夏油杰说,你是不是又把衣服忘在办公室里了。这一句以及以后的许多句散在风中,在街边小吃的热气里,小孩的吵闹,汽车驶过洼坑轧起的滚滚水花里都可以听到:你冷不冷啊。他们没入人群的河道,毫无痛苦,就这样自然而然成了一粒尘世的鹅卵石。与擦肩而过的所有人一样,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普通却不平庸的前半生,但永远不会为他人所知,只有错过没有经过,个人的河流从未交集。这使两人看起来世故,既像十八岁又像二十八岁。然而人世间的风尘将他们洗得如卵石般剔透,蜕去现世的身份留下纯粹的内芯,那样的他们偏爱一直真实地行走,是少年的玩世不恭,也是成人的稚气未脱。这一古怪默契常令看客感慨,他们真应该是一辈子的挚友。


              IP属地:吉林7楼2021-05-03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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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1-05-04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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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顶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1-05-11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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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阴阳两隔,而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客观上两人近在咫尺,主观上无法丈量,且不是一座山或一片海可以形容的,因为山海总会被征服,由此定义的遥远只要花一点时间便可跨越,变成不值一提、可有可无的,没有分量,不够悲凉,像玩笑话,说了再也不见却在背后偷偷抱住你。夏油杰这次出现在新宿街头是为了真正的遥远,遥不可及,远不能触,绝不是开开玩笑,说了再也不见却在背后偷偷抱住五条悟,考验感情都不带这样的,更何况他并不打算处理这段关系,坚持与否全在对方。这很不道德,跟问一个人老婆孩子同时掉水里救谁是同一性质,实打实的送命题,选了不一定能活,犹豫了必死无疑,太为难人。此时的五条悟只有十八岁让甜食和汽水惯坏了性子,以为自己的恋情如同炎夏气温蒸蒸日上,结果发现一切全是他独自陶醉我流高潮,寂寞得很搞笑。等他被一巴掌拍醒,尚未来得及适应现实便不得不进行极限二选一:是夏油杰,还是三年青春?真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又遭恶棍趁火打劫,喝凉水也塞牙缝。从头到尾的罪魁祸首毫无悔改之意,料定了五条悟会弃权,算准了最冷酷的距离,转身走掉,背影拒人于千里之外,遥不可及,远不能触,追不上却看得见,每一眼都一再提醒曾经的挚爱:有去无回。这做法冷血了点,,将出口统统堵死,是断了自己活路,细致得叫人咬牙切齿。但那能怎样呢,没人会忍心去揍他一顿,包括五条悟,夏油杰才十七岁,在最美好的年华,应该冰啤沙滩开怀大笑的季节,他头也不回地在喧闹的人海中渐行渐远,心里感到的并非是即将远行,而是仿佛多年前便已抱定never come back的决心离开了此地。


                    IP属地:吉林11楼2021-06-19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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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上高专了!!!!!!!!
                      发疯产物,我失算了,真人真事,我不要考试我不要上学。
                      当最强的五条悟喊出救命是问题就大了。他会压着嗓子,像公鸭叫一样:救-命-救-命——。今天是星期七,他又开始了,这是入夏以来出现的臭毛病,和隔壁出新品千层的概率相同,是必然结果。家入硝子烦了,举双手投降:五条悟,你得逞了,我将退学。接着她噔噔噔破门而出,估计是去办理退学手续了。
                      救-命-救-命——。
                      教室里剩下五条悟一人,外面还有只蝉跟着他叫,仿佛二重唱。救命啊,这个破学校,空调没一个,风扇又一副年久失修的样,要啥没啥,什么都缺胳膊少腿,夏油杰第一次坐到座位上时直接把椅子压塌了(虽然是五条悟事先踹了几脚),有够离谱,当时算他有涵养,什么都没说。某些不该有的烦人东西倒一大堆,混账蚊子,蟑螂老鼠,全是活的。五条悟忍无可忍,想要退学或跳楼,总之他和高专必须得死一个。高专死不足惜,会有谁因为它的破烂风扇而爱上它吗?疯子吧。收破烂的都不至于。不过那片扇叶是由于他们往上丢书本而断掉的,除了书以外还有铅笔橡皮纸飞机,都是摧残风扇的武器,因为据说有只大扑棱蛾子趴在吊扇背后,后面被当场抓获时也是这个理由,结果完了,夜蛾罚他们去把那只虫子捉下来,活要见虫死要见尸,没有就别想从桌上下来,等着做蚊子的夜宵。太歹毒了,我最恨男人逼我。夏油杰听了笑,逼你什么?逼你束手就擒乖乖待范?五条悟恼怒,一鼓嘴吹起积灰,没损人不利己,给呛得要死要活。害人之心不可有啊哎我趣你怎么踹人。夏油杰狠狠回踹,正如古话讲的,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两个大小伙子你踩我乔丹,我捶你肚子,在桌上踢踢踏踏,像跳探戈。家入硝子一边看得乐呵一边录视频一边说你们两个**,她话没说完桌子就不堪重负自爆了,木屑和油漆乱飞,硝子落荒而逃。夏油杰眼疾手快,抓住风扇的同时拉了五条悟一把,差点裂开,哪知五条悟恩将仇报,反手一拽,夏油杰重心不稳往前摔。
                      “杰,桌子是你的喔。”
                      夏油杰站稳后便立即冲出去追五条悟,不曾想撞上守株待兔的夜蛾正道,一旁还有俩半死不活的兔子,一只叫五条悟,一只叫家入硝子。
                      救-命-救-命——。
                      那片扇叶上的指印和血迹至今仍留着,要五条悟反省。本来夏油杰抓住它的时候只是扎在手里,可偏偏五条悟拽了他,导致伤口被硬生生地划开。夏油杰没骂他没打他,甚至没索赔个一千万一百亿,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坏掉的桌子,是暗地酝酿风暴也未可知。五条悟过意不去,蹲在他身边像个腿部挂件,等无人时站起来吻他。夏油杰没有拒绝。
                      救命——
                      外面的蝉不叫了,现在是五条悟独唱。救命,一旦静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沉淀了,形状清晰,原来是悬浊液,有那么多没注意到的违和。一些东西是始终存在的,从第一面开始直到分别,像永远播放着的背景音乐,期间一直没停,所以五条悟看见了却没察觉,以为生活真是透明澄澈无所遁形,夏油杰是天生会容忍。噢不,救命,要窒息了。五条悟心意已决,不留情面,五条家将绝后,对此他既不惋惜也不悲伤,也懒得去想,他的力气只够自杀。破学校,谁要读,迟早倒闭。他在教室里看到天暗了半边,另一侧白亮无云,是一场阴阳雨降临人间。
                      五条悟上了天台,不幸地记起很久远的事,宛如原本好端端的水和杂质被再次搅乱,梅开二度。前面的栏杆见证了一段最疯狂的时光,他们演过囚犯,声嘶力竭地高唱《山楂树》,瘫在墙根颓废、埋怨,淋一场雷阵雨。这种环境很容易使人毫无疑义地相爱,是天要下雨,该来的总会来。案件起始于闷热的星期七,地点是离地二十米处,情节是双手相贴紧扣,靠得更近的是心。你们两个**。家入硝子不想参与不想得知,懊悔不该跑来天台偷偷抽烟,心交力瘁时如是说道,就你们两个情圣,别人都是雌雄同体,呸!
                      “倒不至于,两个人相爱注定要分手。”
                      五条悟闻言立即崛起,痛斥其思想之不正当,但到底哪里不正当他讲不清,夏油杰趁机据理力争,占尽上风。硝子旁观者清,看明白这是新晋情侣的第一次争吵,两人的胜负将决定他们在之后生活中的地位。一声惊雷随之炸响,老天庆贺她发现普遍真理,感动落泪,泪如雨下,说下就下。而五条悟嚷嚷着遭报应啦遭报应啦,又引来雷声,想想这一刻真是灾难意味深重,有尘埃落地的判决,可无人察觉。
                      那场暴雨在平息后蒸发,再聚成云,周游世界三载回来,仿佛要五条悟认出它,认出灾难,等他三年后出现在天台时原形毕露:一场说下就下的雷阵雨,大危机。五条悟则如它所愿。嗨,你好,云,我见过你,你和破学校都是不该有的烦人东西,全是活的,跟***夏油杰一样。紧接着雷声响起,于是他改口,啊不,夏油杰还是去死吧,这样我们都能安生了。结果又招来雷鸣。什么鬼,果然是阴阳雨。
                      夏油杰,***夏油杰,如今悬浊液乳浊液他都能一眼看透,夏油杰,说那种话,做那种事,态度差得要命,连老天爷也想让你生不如死死不如生,你要怎么办?僵尸?是死人在走路还是尸体在说话?五条悟算是明了了,夏油杰就是个会把自己放在制高点的***,道德也好理智也罢,总之要占尽上风,把话说绝,把事做绝,无可指摘,像布置一个圈套给你看:瞧,这是一个陷阱,我干的,我坦坦荡荡,你爱来不来。更要命的是夏油杰又偏偏料定五条悟会束手就擒乖乖待范,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人把妈卖进妓院,拦也拦不住。恨死人了。
                      恨死了恨死了。五条悟在雨里暴走,冲向夜蛾的办公室,全是活的全是活的,什么东西都与夏油杰有关,仿佛夏油杰是他在高专发生的的唯一一件事。夏油杰,这事太不正当,但到底哪里不正当他想不清。夏油杰布置圈套,告诉他爱来不来,他还要束手就擒乖乖待范,错在谁身上?这锅该谁背?好歹毒啊夏油杰,把话说绝把事做绝,实在无可指摘,逼着人把妈卖进妓院,真是世界第一大情圣,用心良苦最坦荡,别人都是雌雄同体,呸!
                      三年前的雨经过长途跋涉,跨越山海,抵达三年后的东京,以不变的方式落下,淋雨人却变了,难怪云要讶异,轰隆隆,轰隆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人把妈卖进妓院,五条悟撞开夜蛾的门,拦也拦不住。他首先看到的是夜蛾正道,似乎面无表情,手里的纸杯被捏爆,一桌子水,然后是双眼红红的家入硝子,半句话戛然而止:他们两个——
                      夏油杰那次出任务后再也没回来。特级术师失踪本身非同小可,但他是平民家的孩子,这样一来便好像没什么分量了,此事接着被匆匆判定为“咒灵作祟”。五条悟死活不信,偷偷跑去现场,等回来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如同掉进陷阱里,还学会了喊救命,一喊就停不下来,哪怕是喝醉了也照喊不误。硝子总觉得不对劲,企图套出他的话,但五条悟不买账,醉得深一点他会大睁着眼:什么?救命,什么都没有。如果让他继续喝下去可要大事不妙了,五条悟脸上的笑容会跟初夏的花一样绽开,极其诡异,像坏笑,又比哭难看,声音也仿佛带着哭腔:救命,别问啦,真的是***、***……他“***”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马马虎虎地一锤定音了事:是***干的。硝子是聪明人,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抓住普遍真理,有个合格医师该有的果敢精确,然而如今她发现了真相却犹豫了,毕竟这猜测是超出常识的。退学是子虚乌有,她找夜蛾只为了将始末蹊跷列个单子,逐个掂量真实与否,哪知道一说便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视线为了响应似的开始模糊,半句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不是惊雷,但仍是灾难意味深重,有尘埃落地的判决,对夏油杰判决死刑的宣告。今天是星期七,下午有一场雷阵雨,浑身湿透的五条悟走进来,心意已决,不留情面,既不惋惜也不悲伤,他的力气只够说一句话,这句话他白天不会说,喝醉时不会说,面对硝子时不会说,全藏在“救命”里,做好准备,就为了在此时说,是有且仅有,当且仅当。家入硝子在那一瞬醒悟,五条悟那天的狼狈,之后的救命,已经现在淋了雨走进来,全由一条线穿起,要他束手就擒乖乖待范,亲口说出。她并没有想太多,阻止的话往往是脱口而出的,尽管没用: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停顿。
                      “不是咒灵,”他慢慢地说,用尽全力,“是夏油杰。”
                      虎杖说五条老师有一个望天的习惯,他喜欢对过往的云打招呼:嗨,云,你好,又见面了。
                      当然,云们是不会理他的。如果没有回应,五条老师会说,哎呀,认错了。
                      十年了。那场雷阵雨再也没下过。


                      IP属地:吉林12楼2021-06-19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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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什么事啊
                        五条悟在多年后某个心血来潮的星期六下午翻出一堆泛黄的簿子。
                        故纸堆散乱,躺在地上盛着被窗栏割碎的光斑,是金色的。五条悟捡起一张看,狭窄的格子里挤满了歪七扭八的字,边缘处沾着像是冰淇淋的奶油渍,气味年代久远,是一个夏天的产物。
                        读自己写的东西,就跟和以前的自己会面一样。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在远处看并排放的桌椅上坐着十八岁的五条悟,身边人背着窗,脸在阴影里。盛夏照进来,亮堂堂,什么都熠熠生辉,什么都如梦似幻。他看着以前的自己一边写纸条一边咬冰淇淋,巧克力滴下来混在字迹里也不管,直接将它飞到邻桌,等纸条回来他便夸张地瞪眼睛,对内容大惊小怪。什么?你祝我幸福快乐平安健康?绝对是反话吧?我在问你耶,是不是在诅咒我?
                        真的是Youth,真的是Golden Days。
                        那是个好时光,很适合回忆。但对于某个当事人来讲,这样的回忆未免太残忍了点,就算他幸福快乐平安健康,让一个人想起自己亲手毁灭的可感美好总归是很冷酷的。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有六眼,有无下限,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人,是最强,唯独败在那个“人”上。
                        他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往事对他来说已经远得像前世了。
                        于是他决定结束一切,断了想法,在此之前他朝阳光灿烂处望了最后一眼,却不曾想十八岁的五条悟从纸条上抬起头,对他很淡很淡地笑了。
                        十八岁的五条悟说,我也祝你幸福快乐平安健康。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没有答腔,他知道他听不到,没意义。这都什么事啊。
                        五条悟只做有意义的事。找出旧物,走入回忆,离开缅怀,一切都是因为事态是在严重:他的心负荷了,再这样下去会死。要是当初不杀夏油杰就好了,但很遗憾,杀了夏油杰同样有意义,而且是全人类的利益,***大义。
                        真是**能做出来的,五条悟在小巷里遇到夏油杰时如是暗骂,真***。夏油杰的右臂没了,明明奄奄一息了还对五条悟很淡很淡地笑。这一刻很像他的一生,执着地守望着一个渺茫的不算希望的希望,追到就死。如果路过小巷的不是五条悟,或者五条悟心软不杀他,夏油杰大概也笑不出了。不过那仅是“如果”,五条悟最终还是来了,而且只做有意义的事。
                        五条悟想,***大义啊,去死吧。
                        他问夏油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无数死了的人中的一个而已,没什么可说的。
                        接着夏油杰看五条悟扯下绷带。二十七岁的五条悟变化不大,但看得出他已经很久没有开怀大笑了。蓝眼睛的年轻人挨着他蹲下,靠得很近,睫毛长长,呼吸浅浅,像他熟睡时。
                        “那么我呢?你对我也无话可说了吗?”
                        五条悟从来没有真正地搞懂过夏油杰。以往的注视都是浮于表面,对方掩饰得太好他看得太轻,得过且过,真以为Teenager Forever:有且仅有进行时,当且仅当他们是最强,于是到后来哪怕在回忆里,夏油杰的形象也只剩下一个背着光的剪影,不真切,像假的。这都什么事啊。
                        而夏油杰听了又笑,额头碰着五条悟的脸,闻到奶油味。
                        “悟,这招没用的。”
                        “我祝你下地狱。”
                        “我也祝你幸福快乐平安健康。”
                        这是他最后的话,相当于遗言了。其实还好,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在星期六下午六点半这样想,还好,真的还好,不算太烂。
                        现在如果硬要给夏油杰在这个他早就不存在的世界上找个位置,那么他会是五条悟夏天的一天。他本来有更多的,可惜人的一生太仓促,记忆有限,能容得下夏油杰的夏天已经超载。递来的墨镜、变形的汽水罐、街角那家一起去过的荞麦面馆,这些小物件细碎繁琐,又舍不得丢掉,在角落里堆起谁都不去注意,直到它们如洪水漫灌成了灾难才发现原来空间不够。众所周知,一个人的心只有他拳头大小,不允许负荷,很多像五条悟的人其实是在明知故犯,自己骗自己,总说再挤一下再挤一下,总说下次不会这样了,结果下次照旧放进去,因为想要留下来的真的好多。所以在某个不合时宜的时刻,比如现在,往昔的美好便泛滥成灾,无法被祓除,毕竟那是“美好”。五条悟无力灭绝他们,也无心去做,好在夏油杰仅是他夏天的一天,没有再多。他有一个死人该有的样子,安安静静地死着,不去扰乱生者的记忆,让活人也安安稳稳的。盛夏的光呢,仍然同那十个黄昏一样照进来,只不过再也不是金色,没有Golden Days。


                        IP属地:吉林13楼2021-06-19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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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写的太好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1-06-24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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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ly on Sunday do I love you
                            17年平安夜真的是十二月第四个周日。总之是糖。
                            夏油杰吻他时外面正飘雪,风刮进来卷起一旁窗帘,裹了十七八岁该有的冲动,自成天地,与世隔绝,像旋转万花筒。
                            新宿一别后他们并没有完全断了联系。有一天五条悟找上门来,一声不吭地直撞入室,捏诀对准坐着喝茶的夏油杰,要快刀斩乱麻,好画上句号。而夏油杰眼睛不眨一下,大概早有预料:悟,你左手拿着什么?五条悟说,放在你坟头的。
                            那是一盒糖,有荔枝味和青提味,颜色很好看,适合拿来送人。
                            在基督教中,左边往往意味着错误,譬如放虎归山,和男人上床。右边则与之相反,类似于遇见老友和他打招呼、握握手。五条悟是无神论者,大家都知道,可那天夏油杰点出他的左手,于是哪怕撒旦也要承认:我不信上帝,但我怕上帝。带上这盒糖时五条悟还没察觉,等他回答了夏油杰才发现为时已晚——他该死地后悔了。夏油杰喝茶的动作、叫他用的昵称、若有若无的笑,无一不是他所熟悉的,无一不令他迟疑。“快刀斩乱麻”关键在“快”,刀要锋坚利薄,不能生锈,持刀人更得心意决绝,无牵无挂,方能披荆斩棘。如今刀和人一样的拖泥带水,一个带糖一个反悔,大闹一场,最终糖搁在几上,人坐在案前,跟木头似的待到凌晨,走时还约定了时间,不够干脆,藕断丝连。
                            他们自此在每月的周日见面。
                            偶尔夏油杰会带一枝山茶来。俗气、老套,五条悟这么说着把它摆在窗台,不去管。那是面落地窗,立在门边,十二月的第三个周日他就在这儿看着夏油杰走近、离开、折返、不归。其实见了面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回忆过去和展望未来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负担,面对现实他们又无能为力,唯一的选择便是做自己 ,做五条悟和夏油杰,做可以做的,但不是“想”,在一切结束之前,无法再找到回头的路,任何真情的表露只会徒增痛苦,让人变成软弱的蜗牛,忘了生活单知道壳。
                            夏油杰。吻的间隙里五条悟低声问,你是不是吃了我给你的糖?
                            他们会聊起天气、节日,上次一起看过的某部糟糕的电影。今天天冷。嗯。到时候出去拿把伞。好。过几天是平安夜。嗯,那天有圣诞限定提拉米苏,你别忘了。嗯,下次看其他的,爱情片都没个好结局。好。记得拿伞。嗯。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提。这谈话未免有些乏味,却是极明智的,因为一旦说起他们共同拥有的三年就不得不回到原本无疾而终的话题:为什么?如果五条悟问出口夏油杰必定会答,两个人都将避无可避地直面现实,那是整整一个盛夏的酷暑、蝉声和热风,广大无垠,能淹没他们的世界,让人痛不欲生,引起发炎。好在没人开头,盛夏便包藏在一个渺小的躯体里,哪怕是有着六眼的五条悟点了灯也看不见。这没什么不妥,毕竟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相见并不是为了解剖事实,把一切挖得苦不堪言,没有必要,又不是审讯,爱情跟喜剧、体育、流行音乐没什么不同,是为了让人活得轻松愉快的,要是有谁一门心思地为它赋上任何沉重意义,就是“死心眼”,有病,得治。
                            他们成了周日情人,只在周日爱,岁月单纯如歌,积下半窗山茶。
                            十二月的第三个周日五条悟开开门,夏油杰在门旁吻他,他身后世界严寒。落地窗,客厅,卧室,再是地毯。几年里安排好的节奏失控,两人都像惊慌失措的新手,喘不过气,眼神闪躲,不知道怎样安放自己和这糟糕的焦虑。到底是怎么回事。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内脏快被震碎,想骂却出不了声,喉咙堵塞,如同上火。温存时夏油杰伏在他颈窝,汗湿的发丝粘在脖子上,仿佛刚刚在生死线上做了一场绝世之爱。全乱套了。
                            事后五条悟在夏油杰怀里醒了很久,呼吸安静,夏油杰因此记起猫。小姑娘们在寺院角发现一只野猫,不易驯服,只偏爱夏油杰的膝头,睡着时乖乖巧巧,脑袋枕着他臂弯,跟五条悟一样。他从没讲起。五条悟没睡,他决定问出口,几乎是拼尽全力往前一跃:你要走了吗?
                            夏油杰回答,该走了。
                            我也要走了。
                            夏油杰低头吻他的眼睛,鼻梁,最后是唇,缓慢深厚,在其中尝到咸味。明明只是暂时的分开,第四个周日他们还能再见,却又好像生离死别,万分地难舍。
                            人生为了什么,才会有这样凄凉的夜?
                            夏油杰走时五条悟没送他,没约。路灯驼背,亮了底下车水马龙。雪地里他回头,看见五条悟站在落地窗后,像参加了千场百场葬礼回来,山茶垒得高,记录这一千两百二十四次约会,最终通往的不是皆大欢喜的团圆结局,而是坟墓。
                            五条悟打来电话。细若游丝的电波穿过大雪,维系着他们最后的联系:你忘带伞了。他听到另一端的夏油杰笑了,风里的他笑容很淡。算了,还不了了的。接着那跨越漫漫黑夜的细丝中断了,丝两端的人都有些悲哀。夏油杰立在雪里望,衣上飞满白,十几步开外是他的旧世界,朦朦胧胧,模糊得叫人舍不得。今天是周日,于是他折返,隔着窗玻璃与五条悟吻别,仅此而已。然后他转身离开,一直走,一直走,成为了天地相交的虚点,永远不再回来。
                            2017年12月24日,诅咒师 夏油杰 发起百鬼夜行。
                            “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IP属地:吉林15楼2021-07-14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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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杀了你
                              也许吧,要是椿屋四重奏早点出道就不至于是现在这个局面。五条悟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觉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椿屋四重奏和这个破电影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不大,但观影厅里除了他便是夏油杰,这句话得以从高处凋落,轻飘飘地荡几圈,顺从地心引力罩住夏油杰。在某些方面两人还是蛮有默契的,比如这次看电影他们选了部烂俗爱情片,扩了句就是烂到俗人也没眼看的爱情片,恶灵退散似的只留了自认并不俗气的人。五条悟抱着桶爆米花坐在最高处的墙角,绝不和第一排的夏油杰同列,仿佛仍在知置气,实际上独吞爆米花才是真实目的。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某个刚出道的乐队主唱——拍专辑封面时还在吃爆米花——夏油杰这样想。
                              电影中男女主人公的恋爱起始于旧式校园的盛夏,终结在北疆的一场暴风雪,一串逐渐模糊的脚印里,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局,毫无悬念的BE。五条悟越看眉头皱越紧,尽管更多时候他在看夏油杰而不是剧情本身。“一起去看电影”这个理由的背后含义懂的都懂,照心不宣的人打个照面,共济会成员抛个媚眼,究极意图已经明了:打炮吗?之前的鲜花、誓言,以及各种理由不过是形式,通向席梦思的婚礼进行曲,让下半身的爱情得到灵魂合法认同,避免一方中途提裤子跑路,害另一方独自面对空出一半的双人床。不过事实证明,一个人也可以自得其乐,于是电影连保证打炮可持续发展的意义都没了,自然得不到五条悟注目,but!“真的太烂了!”明明就是含沙射影,想让他不对号入座简直不可能好吧,好吧!然而夏油杰比五条悟还敷衍,干脆神游太虚,听到声音有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让人火大之余倒看得出来他和五条悟对电影有着同样态度。
                              五条悟不傻,又没老年痴呆,反应过来夏油杰意有所指,电影结束出了观影厅便一直踩他鞋后跟。夏油杰说别闹,五条悟踩得更来劲,等到被冰可乐贴了脸才支棱起来,龇牙咧嘴地竖起全副武装:“干什么?想让我杀了你?”
                              噢。夏油杰放下杯子,换了唇去触他面颊,温度与冰可乐半斤八两,但好歹是人了。五条悟大人有大量,勉为其难原谅他。服务员瞧着这俩,总觉得不搭边,家猫和野狼,一个喜欢骄矜一个耐心十足,一语双关的压倒性局势。不知道为什么气质却妥帖得当,大概是今年流行犬系男友的缘故?
                              不过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一首歌而信了那套邪说?这几年不跟着我,让你的智商都降低了吗?五条悟随他走,买了一片棒面包、一杯柠檬红茶,突然冒出一句,一如既往的欠,试图惹怒夏油杰。夏油杰替他拿了东西,接了茬,悟这么聪明,当然不会因为一首歌从了我。话音末了,从齿间里泄出的那口气漫不经心,难得地令他有些意犹未尽。其实完全没必要,很多事情我们都清楚,就像你知道椿屋四重奏,我听过“角马”,也许经过了有意识的改变,一切会以旁观者的角度好起来,但你愿意吗?我愿意吗?我们因此痛苦,这还是HE吗?
                              “棒面包再也不爱,黄油太多了。”
                              “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悟,爱情是非理性的吗?如果只凭意气用事,你能保证到最后把我们捆绑在一起的不是负罪感和面子而是爱情?没必要,累就睡吧。
                              这些夏油杰并没有说出来,戳穿那层纸没什么好处。他闭口不言,看日光擦过五条悟的耳廓,照在头顶的夹竹桃叶上,想着,这就是人间啊。
                              五条悟不是第一回撞见这样的目光。黑暗的影院里,夏油杰侧身,斜支在扶手的胳膊肘与颈肩拉成锐角,掂了分量不轻的眼神向他望来,居心不良,不想让他好受。还有一次,五条悟出差坐公交,偏偏背得很,大爷大妈不晓得赶哪儿的集,倾巢而出,闹闹哄哄窝了一车,带着潮气的大嗓门方言横冲直撞,简直一场耳膜废除手术。他忍无可忍,又不能杀人,只能遇事不决睡大觉,塞了耳机往车窗一靠,做个忧郁睡美男。当他把自己从动荡不安的梦里像拉溺水的人上岸一样拽出来,底下小轿车的窗里投来让他心悸的目光,颜色和那双眼睛相同的乌黑,质感也是同样凝固的柔软,足以使被凝视者的心脏坠没于水中地狱。不等五条悟呼吸,喊点至少可以救他自己的话,红灯转了绿灯,两辆车分道扬镳。他仅来得及瞬间将手指挤入窗缝狠挪开,在一阵牙酸的尖声里扯下耳机,接住几片叫狂风撕碎的车载音乐,拼起来是一支最近很流行的乐队的歌。
                              “你是我的海市蜃楼,天真无邪地笑给我看吧?”
                              他去追,车靠站了他就去追,追他的风,追一首熟悉的歌,一双负载的眼睛,一张相片的另外半边。五条悟不知道夏油杰去了哪儿,甚至连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是否真实都无法确定,而他仍去追。因为夏油杰于他,是一个会笑会哭会痛,喜欢吃荞麦面,偶尔上课打瞌睡的普通男高中生,是他可靠的拍档,唯一的挚友,离挚爱就差一个字,值得他交付全部、刚交往时哪怕接个吻也会小小地脸红半天的夏油杰。三年的存档没有变动,只可惜过时了。
                              五条悟奔走,逢人便问有没有看见一个怪刘海的高个子黑发黑眼的男人——真好笑啊,认识了这么多年,对他竟只剩这点了解——他闯进人群,如泥牛入海,迷失了他和他要找的人,正像当年新宿街头诀别的结局:他追不到。
                              在人流的河里,别人看不见他那过往的曲折、背后的世界、逝去的三年青春,无数撕心裂肺声嘶力竭的夜晚。他们看见的,是一个似乎跑了很久的白发青年,此刻坐在长椅上,用手按着缠在眼睛上的绷带。也许是伤吧。真可怜。
                              事实上,他从那年夏天就开始跑了,直到夏油杰死了。
                              这也是人们看不见的。
                              “又啪地破裂,如泡沫般消逝。”
                              其实完全没必要,真的。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HE,那为什么你的眼里没有一点HE男主该有的情绪?藏起来不说,让我猜谜语,哪句是你的真心话?你真的以为六眼是读心术,很酷?无所不能?
                              “妈妈,那个人好怪。”
                              “嘘…别看他。”
                              杰,要是你的爱情是理性的,就请解释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藏了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走的人是你,抛媚眼的也是你,真的没必要,想就说吧。
                              某天再见到夏油杰,和他一起看过某部烂俗爱情片,买了一片棒面包和一杯柠檬红茶,又遇到同样的目光后,五条悟会这么想。他并没有说出来,戳穿那层纸没什么好处。
                              他抱怨了棒面包,听到遥远的鸟鸣与嘈杂谈话声,看车流卷起灰尘滚上天,一片夹竹桃叶睡在夏油杰发间,想着,这才是人间啊。
                              共犯的定义很广,他们其实也可以称为共犯,但至于属于哪一类就不得而知了。或许今晚能讨论一下。五条悟“偶然”提出,后果跟引狼入室没区别。伦理道德连同衣物丢在床下,多年后他们的情爱依旧放肆,彼此身体相认后,疼痛中也升华出快感。像这样肉体契合灵魂背离的共犯确实不常见,好在两人里夏油杰是比较清醒的那个,他就着身下动作,凑在五条悟颈窝,把话吹到耳边。
                              他说,悟啊,原来我们是爱情共犯


                              IP属地:吉林16楼2021-07-29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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