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那刻是最美——再读袁承志温青青初会
文章转自 07碧血吧 作者：雪牧冰媛
这几天看深圳卫视的直播港澳台，历数豪门婚姻种种，恰巧看到李嘉诚和庄月明的一段影像。期间缘来缘去，让我想起金庸先生的二任妻子朱玫女士，只觉感慨，后又在网上看了一些李庄二人的逸闻，各中多少真假难辨或是真情假意一时也说不分明。只纪录片中一句解说给我印象颇深，说道的是李嘉诚少年时，表妹庄月明从不曾嫌弃这位表哥家境贫寒，反而两小无猜，一片挚诚。后面的许多事都可忘却了，多少波折不歇，多少眷属难成，以及后来那再多的逸闻也无法抹去我对那番情景的感触感念，不知不觉便想到了碧血剑里的两个人，想到了他和她初见的那时那刻，暖意蓬生。对于许多人来说，袁承志是督师之后，见多了七省盟主的雄风万丈，风采无限。他们忘记了这个少年的本来面目。他七岁丧父失母，一个背负着污名在世人的唾骂，食其肉，喝其血的通敌叛国者的后代，他被人自惨烈的死亡与杀戮中救出时，不过懵懂孩童，期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直至最后蒙崔秋山、安大娘照拂，与恩师穆人清因缘有遇，隐居深山十多年，才得以重见天日。他没有家。所有的依靠尽数毁灭在那场惊天冤屈里。他没有亲人。所有的温暖与照拂都随着那场构陷随风而逝了。所以当他见到母亲一样待他的安大娘，去到她的家里时，会那样的满足与快乐。所有的辛苦彷徨，困顿疲惫，所有的不确定，不安定都在那一刻消弭了。这位婶婶像妈妈一样照顾他，那个小妹妹，从此真成了他的妹妹，他可以为了救她拼劲全力，百死而无悔。许多年以后，当成年的袁承志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他的心里依然充满了那种特有的稳妥与满足。在和温青青说起种种前因后果时，他是那样的坦然而感恩，既是事无不可对人言，更是一种暖暖的怀念与留恋。尽管一切比他想象的要短暂许多，安婶婶顾念他救助女儿的恩情，给了他上华山得遇良师的机缘，然而对于那时的袁承志来说，也许安大娘的那个金丝手镯才承载了他整个小小的世界。所以他把它留了下来，从来不曾离弃过，就像从来不曾离弃自己心中的家一样。

华山上的师父教了他许许多多，十几年的光阴，他在长大，在开阔，他的心渐渐长的像华山上的风那样自然而豁达，幼年的伤痛在愈合，然后结了疤，他开始有了自我排解和自我放开的能力与心境。所以我们看到了那个阳光下淳厚的少年，所有的阴霾都已然散去，他用一种最惬意最自然的姿态走进江湖，走近我们。然而人生并不曾这么简单，是谁说过的，只有受过伤的人才会知道，伤疤也有着自己的生命。时间也许能够抚平伤痕，然而，每当阴雨天来临，它依然会泛起阵阵酸痛。一切其实同割舍不断，释放不开并无关联，反之，这正是经历对于我们生命的一种提醒。超脱世外如武林外史之沈浪者，在听到父亲于衡山羞愧自尽时尚一阵黯然，豁达自在如袁承志自也有他的神伤之时。这样的袁承志，谁也不曾走近过，除了幼年时那段短暂的插曲，昭示过他对于家对于温暖的渴望以外，此后的许多年，再也不曾有人走进过这个孤儿的世界。

直到温青青的出现。温家花园的那个晚上，他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可是那有什么要紧，在那个月色溶溶的晚上，是情侣还是兄弟，都无法影响那一刻的来临，他见他一派天真烂漫，一阵同病相怜，他告诉了她有关自己的一切：我爸爸给人害死了，那时我还只七岁，我妈妈也是那年死的。那些故意隐去了背景的来龙去脉，他曾经感怀的身世，他曾经蒙受的孤独与寂寞。然后，他在她这里得到了最真诚的宽慰，她一辈子用以实践的诺言。你报仇时我一定帮你，不管这仇人多么厉害。我也必帮你。没有人可以明白袁承志在听到这番话时的震撼，因为没有经历过他经历过的一切的人无法明白这一点，但是，他真真切切的知道，这种暖透了心的感觉，这种此生此世知己相交再无他言的感觉。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所以，他好生感激，握住了她的手。真笑说一把，这温青青倘真是男子，够得起做袁承志平生挚交的，也唯她而已了。所谓倾盖相交，白头如新，以后再有亿万人对袁承志好，也替代不了此刻。正是千万年中只有此情此景，于袁承志而言，才是别有不同的。只后来他知道了他是女孩子，渐渐爱上了她，故事其实也是一样的，他知道她刁钻古怪，他也知道她疑心病重，他更知道她任情任性，可他最是牢牢记得的，便是她对他的一片真心诚意，永不相弃。他遇她时，觉得温青青聪明能干，远胜于己，他爱上她后，玩笑于温青青说道，我这人没用又生的不好看，你怎么爱上我？他是早已知道了，只有这个女孩儿心里的自己是从来不曾变过的，他见她时如何模样，她爱的便是如何模样。所以，他对她也是一样，旁人再艳若桃李，再温柔端庄，再美数第一，那都不曾和他相干。因为他们都不会知道的，那个人，对他一片赤诚。这个道理，在他遇到温青青的那一刻，在那个美丽的花园里，他就懂了。所有的小气、任性，不见道理，在袁承志那里，从来抵不过她的一片真心。因为只有他知道，她的小气，那是在意，她的任性，那是忐忑，她的不见道理，那是恐惧。一如最初的同病相怜一样，他在她身上照见了一切，害怕失去，渴望温暖。想要一个家。也只有他知道，她的小气、任性、不见道理让别人难以忍受，可是她对他却是好的，帮着他，衬着他，陪着他。她无怨无悔，一步步同他共经风雨，实践着最初时与他许下的诺言，帮你报仇，都道是他医治好了她的心病，却不知道，也是她，做了他的支撑。给了他一个家。人生至此境地，除了袁承志，谁也不会明白。这个为他付出了一切，也和他共享了一切的女孩儿，他一路同她走过，彼此依靠，彼此扶持。外面是督师遗孤的庇荫，是七省盟主的光环，但这看似有关于他的一切却又是同他无关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真正的皈依，外有千丈红尘，怎及心头的那个家？ 所以以为她要死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满眼泪水，他以为她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一个人，知道他的一切，理解他的一切，支持他的一切，襄助他的一切。再也不会有人，在人生初遇之时，诚心实意，倾尽情怀与他暖暖相对了。安大娘离开之后，他要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里终于建起来的家随风而去。

这种彷徨和悲苦，看着他拿着那张纸条无神无措的焦宛儿是不会懂得的。因为世上没有一样东西能够替代自己的家，替代那种彼此融入骨血的需要与安抚。温青青对于袁承志而言，不仅仅是一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孩子，或者是一个醋意肆虐，妙意横生的女孩子，还或者是一个任性妄为，爱憎分明的女孩子，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人都曾这样看温青青。也曾因为这样的原因爱她或者讨厌她。可袁承志不是，袁承志永远不会因为这些理由爱她，或者因为这样的理由不爱她。就算天下有比她美丽无匹的女孩子，就算天下有比她温柔多情的女孩子，就算天下有比她妖冶风情的女孩子，温青青在袁承志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在他心中，她不见得最美，最温柔，最有风情，可她确确实实是他心中最好的。因为她的真情真爱。而在她的真情真爱里，有着袁承志生命中全部的需要。满足，幸福，温暖，安稳，被人关心，被人重视，被人在意……我想这些便已足够了。正像我在《给你幸福给你家》里所说的那样，温青青用自己的张牙舞爪，棱棱角角为袁承志建起了一个家并守护着它，外面或许光鲜亮丽，只有里面，却是踏踏实实，平常而温暖的生活。世上很多人都没有找到这样的家，没有找到他们自己的家。 可袁承志找到了，在自己身边，在自己心里，在那个叫温青青的女孩子那里。她关怀着他的一切，照顾着他的一切，共鸣着他的一切，她不仅仅是他爱的人，还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的知己，他的妹妹，他的女儿，他的母亲，他人生所有温暖的源头。他的家。无论世界对他如何喝彩，都只是风云变幻，他还是他，还是她遇见的那个黝黑的质朴少年，他有着不为人知也从不曾对外人道起的辛酸身世，悲苦遭遇。他从她还不是女孩儿时得到的那个承诺里就知道了，就算他什么也不是，不是督师嫡子，不是武林领袖，都有她理解他，帮助她，宽慰他。答允为他报仇……直到永远永远。我想，无论多久，人生里的那刻正是最美的，在袁承志对着温青青说出一切的时候，在温青青许下承诺的时候，那种醍醐灌顶，知心暖心的感觉。是那么的温馨与真诚。这未必要是爱的缘起，却竟比爱更是动人，正如少年时代的的李嘉诚遇见他的表妹庄月明时，青梅竹马，未曾有爱，只那份毫不嫌弃的爱惜，让人永不忘记，铭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