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知道

一点一点

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不，应该说，我是一个坏女人。
上天赐给了我女人的外貌，女人的心思，女人的一切，却也，赐给了我那如病毒般不断复制的恶毒。
我一个人坐在这间美丽而又奢华的房子里，心头涌上的却是无限的凄凉与悲哀。
人是一种多么可悲的动物，在把别人弄得伤痕累累了之后，自己也成了一个满身伤痛的可怜虫！
如果有可能，我还能乞求小语和允昊的原谅么？

2002年9月17日       晴
打架没让我太舒服，我肿得像桃子一样的左眼，让父亲很是疑惑。
我淡然一笑，打架了。
父亲舒展了他的眉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打一架也好，当年你爸我也是为女人打架打过来的。
我一愣神，立刻就想起了她。
转身去到厨房开口问陈妈。
陈妈在我的红脸下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偏方，什么当归，乌鸡，红枣……
我记不下来，索性让陈妈熬好，我再带过去给她。
偏偏是那一刻，偏偏让我遇到，她蜷在我的怀里，近在咫尺，我可以看到她透明的皮肤下青细的血管，也可以看到她秀气的眉际痛苦的纠结，还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晕，苍白到似乎没有一点颜色的小嘴。
她好轻好轻，比起别的女孩高出那么多的个子，她还是轻。
她好小好小，好像我用力一抱，她就会消失。
所以我很焦急。
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情绪。
温文尔雅，淡定从容，都是别人用来形容我的。
焦急，是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相熟的朋友探究的眼神，让我明白。
我，好像，有守护的人了。
……
罗奇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很凶。
不过没有人敢迟到了。
小语得了三天的休假时间，其实很开心，虽然她大半时间是用来睡觉的。
中午时，苏燕提了食盒和汤去照顾她。我也带上了水果。
小语两眼泛光盯着食盒，打开后却是失望。
“稀饭啊！”
有什么办法，生病的人不吃稀饭吃什么？
苏燕打开保温杯，“喏，乌鸡汤！”
在小语嫌弃的脸中，我笑着回道：“放心啦，可以吃水果！”
小语恹恹点了点头。
“苏燕，唱首歌给我听吧！解闷！”
真是个调皮的小孩。
可以升级为苏奶妈的苏燕，唱了一支《摇篮曲》。我倒！
小语把超大件的病号服领口拉上来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乌溜溜的眼睛和因为睡觉而压得凌乱的头发。
她转了转眼珠，用了蜡笔小新的语气：“嘛嘛，我讨厌吃青椒，也讨厌吃稀饭！”
一屋子的人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小语回归队伍，罗奇再也没有找她麻烦，而且，对她的态度，似乎有点让人疑惑。
不凶，当然也没放松。
只是在和小语休息时，总能看到他望过来的探究的目光。
小语没心没肺，无感，我也没有说太多。
不过倒也相安无事，熬熬也就过了一个月。
军训的总评，很庆幸的，我们都过了。
不必重修总是比较开心点。
回校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在军营里的最后一个夜晚。
星空很美，可惜牛郎和织女只能隔河相望。
联欢。
有点老土的方式，但这可能是军队里最热闹的盛宴了吧。
可以喝酒，在“领导们”走后。领导们什么时候走，在领导家属唱完长城长江黄河黄土坡青藏高原珠穆朗玛雪山后。美名其曰：军旅文化。
某个军训评分未及格的同学在大口大口的喝酒，“老子明年再来，老子明年还是一条好汉！”
大家笑，教官们打趣：“喏喏喏，我们就是舍不得你才让你重修吖！”
犯起酒瘾来，这些年纪不大的人民子弟兵们和我们一样，放下平日里严肃的面孔，也极为有趣。
大家在热闹着，舞台上的表演渐渐没人有兴趣了。
小语是那样忽然的出现。连报幕也没有。
身上还穿着迷彩服，衬得她的小脸英气十足，但，眼波流转，妩媚同样也矛盾的出现在她身上。
《Autumn Leaves》
她靠坐在一张单人桌上，左脚支地，右脚闲闲搭在桌下的横梁上，柔柔抚麦，低低吟唱。
“the falling leaves drift by the window，
the autumn leaves of red and gold，
……
but i miss you most of all, my darling，
when autumn leaves start to fall……”


一时间，好像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静止，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
所有人都呆了。
我也呆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马上回神看在后排和别的学生会成员一起坐着的允昊。
他也呆了。
他痴迷地，惊讶地，挣扎地，却也静止地，看着台上的佳人。
似乎不敢眨眼睛，似乎不敢呼吸。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在任何时候。
那种预感又跑出来敲击我的心房了。
台上的歌者没有任何被台下观众影响到的情绪，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一遍又一遍地吟唱：
“but i miss you most of all, my darling，
when autumn leaves start to fall……”
一曲唱毕，没有人鼓掌。因为没有人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时，那个谜一般的女子，已经站在我的面前。
“沈雯，我好饿！有没有东西吃？”
我默默看着她。
忽地心生火气。
沉默，转身，离开。
当然，也看到凌允昊走向她的身影。
悲哀没来由地冒出。
到现在，我才知道，那种悲哀是因为什么。
允昊，我终是守不住你吗。
“嗨！小语！”允昊温柔的笑意里已没有了刚才的种种情绪。
“嗨！”小语很快忘了我对她莫名的敌意，笑着打招呼。
“有空喝点东西吗？”允昊邀约，眼中有不一样的情绪。
小语沉默。
她也发现了一丝不妥。
“不了，谢谢，你找沈雯一起去吧，我现在要找苏燕她们。”她不自觉地低下头，把玩着手指头。
允昊眼中闪过失望。
小语转身想要离开，却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一笑：“上次的事，谢谢你。”
他愣住。
那明媚的笑颜，比天上最明亮的星星还要美，直触他心底。
背影是那个高挑瘦弱的女孩，却跨着比别的女生稍大点的步子，晃得像孩子那样的鸭子步，潇洒又欠扁。
凌允昊的心里，像是喝过了酸酸甜甜的柠檬汁。
抬头时，星空似乎已没有了刚才的明媚。
“罗教官？”小语惊讶地看着栏杆下的身影。
没找着苏燕，只好沿着宽阔的大道看看曾经的训练场，不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罗奇挨坐在栏杆下，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语有点尴尬，也许别人正在沉湎于自己的秘密花园中，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吧。
挠了挠头，她刚想走，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对不起！”
小语看他。
昏暗的路灯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还是没睁开眼，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似的。
小语挑眉。
这道歉可真没诚意啊。
她呵呵笑了起来。“没关系，呵呵！”她还没那么小气，既然他道歉，她接受就好。
正转身欲走，他的声音又响起来。
“很好听……”
小语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在夸自己唱得挺好，于是咧嘴一笑，“嘿嘿，谢谢！”
罗奇这时却睁开眼睛，眼神里却带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谢谢！”
他说话能不能不要只是一个词啊！
小语郁闷地想着。
她如愿以偿。一个词最终变成了一句话。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林小语！”
嘎，这什么跟什么？

我又开始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