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元年三月。
春意昭昭,花浅眠。春雨打湿了睡梦之中的花蕊,又滑落去叶茎,落尽了就滚去尘埃里,终日再不得见天颜。
在雨后下笔,为陆妃描了一张相,只可惜在神策军多年,早已忘却下笔该用怎样的轻重,一笔一墨描出的只有一个若有若无的浅薄轮廓。
说像她,也不太像她。
藏在檀木沉香的盒中,落了底,不知是雨后水露带来的潮,还是磨墨的书童不当心,纸张泛起了湿漉漉的意思,一手摸上去,还温热,像极了新嫁娘拜别父母后垂的泪。
靖安姜氏嫁女,崔氏小儿都围在街前观影儿,新人成婚,自然没有太过感伤的情绪,或许是春日的日头偏毒辣了些,烫的人神志不清,只知昏天暗地的哭,或许那位新娘知道一旦离开,生生世世再踏不出那道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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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之上,有一对玉镯,上用金丝线拢了两只铃铛,小巧又精致,显然非出自宫闱之手,倒像民间所造。玉镯被幼妹贪玩时偷偷戴过,随着她的步,一步、一响。幼妹似乎也用楚楚可怜屡试不爽的招数哀求过兄长,却被冷着脸丢出去。
姜氏嫁女后,辞了神策军多日,辗转反侧,她的红嫁衣、红盖头似乎日日能在眼前浮现,盖头之下垂泪的娇娘面容却时常变换。
不多时,前厅大门响动声传来,既得天明。
只剩满堂燃尽的烛泪,在风中摇曳。
“原来,天亮了啊。”
穿堂风带来清晨的第一缕冷意,桃花落,闲池阁。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听闻兴道坊有人在收拾陆妃娘娘的旧物,你把这也送去吧,只是旧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