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一闪。
横腿翻踢，足下一蹬，借力而起。锦袍于空中有一瞬滞空之态，方如鹞鸽，轻身落地。反手一抖衣袍，收势而停。
额系红抹，将发高束。此时略有薄汗，便顺手一抽红抹，随抛侍从，接青玉茶碗，慢慢啜饮，以缓口渴。
“嗯？”
忽闻步声簌簌，抬目，循声而去落林草之后，皱了皱眉宇。抬掌，暂拦预上前去侍从。
侧身而对，将玉盏落盘中，一声木质沉闷——
“出来。”

学课早收，信手沿途摧花折柳，左一捧右一树，直拼出了一团花柳锦束。好花当人赏，近了含象殿门，便择人不如撞人，欲赠以三哥哥等一个夸夸。
林苑安静，耐心伏在花丛里等劈剑练身的人卸职，再一跃而驰露个惊喜。
玉盏磕的狠，嘴角向下，磨磨蹭蹭一步一步慢吞吞从云遮雾绕的花丛里挪了出来。
“三哥哥，凶凶——”
可他好看，想来刚才不知道来人是她小情，唇角又弯回弦月。
“情情来送花花——”

“情。”
英眉以舒，轻缓一息。负手，自庭中前步于其前，略俯身，以指点她额心。
“胡闹，也不怕伤着了。”
小娇娥，肤白唇琼，一双水眸晶晶亮亮，当是好不可爱——我等兄弟颇多，故而妹妹便少，又是千娇万宠难免不要偏疼一二。
责她一句，又不是真心，故而轻一摇首，借着俯身之态，将其一道抱起，稳稳托坐在臂弯。
“哦，情因何来给我送花花？”
也有兴致逗她。
“为兄方练过功，正是有汗，情可觉得臭臭？”

“情情在——”
一向娇娇，茗姑时常摇头，道她短些帝女威仪。一只手都富余的年纪，像她四姐姐那样冷酷会凶人的，倒才少见。如果她也学那个模样，她的四姐姐一定不会护着她，多半是要同她斗起来的，绝不能给她那种机会。
“情情离得远，伤不到。就像哥哥带着飞高高，也伤不到。”
花举在手上，有点腐草为萤的味道，星星点点的。她叫不出名字，不是那些牡丹月季一类的重瓣大花。
“因为情情觉得好看，也想让哥哥看。”
抱着脖子凑近，皱皱鼻子吸吸，很努力的闻了闻，摇头。
“哥哥是青草香，没有臭臭。”
抱颈拍着肩上，见一队不知禁卫又或是宦侍的人行过，眼睛跟着队列转，直到远目送走，才茫然问他。
“哥哥，为什么情情觉得，最近宫里好像，换了许多侍官一样？”

闻言。
倾近一嗅。不知哪里择来，味道并非馥郁浓艳，却也清新宜人。
“嗯。确实好看，是情有心了。”
抱其沿途而归，正逢一队侍卫行远，这本无所奇，偏是致情一语，因我转目，亦同她般跟随队列而动，眯了眯目，似是思索一般。
侧首，低声问了内侍从一语，模糊而不可闻。却似恍然有悟一般，点了点首。才又垂目，对于致情。
“情可听闻监门卫将军授给了宦官？”
神色未动地安抚。
“应不过是人事调动——情觉得是突然换的吗。”

代

“送哥哥花花，手有香香。”
嫩掌挨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有花液清甜的味道，也混杂了一点哥哥身上的味道。她闻不出来那是怎样的香味，有一点冽，像雨后的青草，褪去石泥，露出一点点璀璨的原石光辉。
“宦……官？”
她不熟悉这样的职位，她更熟悉小黄门，会前前后后跟在她左右，时不时说公主当心公主不可。
“原来他们那么厉害呀……”
鹿眸溜圆，眨了眨眼，对他摇了摇头。
“情情不懂，但情情觉得不会。”
年纪还小，心思还简单，认知都来自她所信任的人。
“如果是耶耶决定的，那一定是想了很久很久，要比我每一次挑下一季的新裙子还久才想好的决定。耶耶是最厉害的，应该不会不好吧？”

“不是他们厉害。”
以掌贴了贴她明亮清澈的眼睛。
“是有一些人，很厉害。”
而这些人，不论是做什么，都会成功的——这是我近日来从课本中学到的。或许，人与人之间，本没有聪慧高低之分？
不过是，命数不同。
你不可说是小女娥不够敏锐。或者说，正是因为她们足够的敏锐，才能从一件事情的表面去窥看到内里的本质——无论如何的职位授予，都是父皇之命。
而皇令，是阿耶之言。
“自然。”
格外坚定。
“阿耶自然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所以，不是阿耶的错。是他们的错。”
是他们的别有用心？我忽然这样想到。

“喔，情情明白，就好像情情有那么多哥哥，也不是每一个都和仙仙哥哥一样厉害！”
宦官里有很厉害的人吗？那那个人会有三个眼睛四张嘴吗？她很难去理解厘清，这件事情会与他们有多深的关联。对她而言，这实在还不如茗姑说尚食今日没有她想吃的荷粉杏仁酪来得地动山摇。
“可是哥哥，我们不应该，才是除了耶耶之外，天下最厉害的人吗？”
所以他们之中再有厉害的人，不也应该听他们的吗？
“那，如果哥哥觉得他们不对，那就以后想办法叫他们去做对的事情。”
伸手摸着不存在的仙家长髯，眯着一双眼。
“然后情情就可以夸他们，孺子可教也——”

而出自他人的"用心"——更难辨别真伪与好坏。
这也是我如今十分苦恼的一件事。少年人纵有万般智慧，亦未曾深解人世，道一句人心分毫可察。
故而，此时此事，我并不能准确的将"有些人"类举而出。
但——
“天下所有最厉害的人，都属于我们阿耶。”
少年是如此坚信且骄傲着。
掂了掂小姑娘，实在觉得致情娇憨可爱，天真烂漫。
“我们情说的对。”
无论他们对与错。
“想办法让他们听我的，听我们情的，就可以了。”
为我们所用不就好了？
御下之术，当为我们所用。于是暂且将疑惑留待他日，只先抱着小公主入了殿阁。
“今日情即赠我以花，为兄也当回礼，我们情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都属于阿耶！”
学着哥哥说话，只差挥挥小拳头，像是赌咒发誓的模样。说完又后悔了，软掌在他下颌划拉着讨价还价。
“不行不行，哥哥不能属于耶耶一个，要分情情一点——”
听了话心情很好，可她还不知道该怎么管，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想管，但她实在怕往后后悔，重重点头满口答应了下来。
小拳头抵在脸边犯了难，眼睛一亮，奶呼呼有主意了。
“昨天阿耶有亲亲情情，可阿耶坏，扎扎。哥哥不扎扎……”
她新学了个成语，叫，先斩后奏。凑过去在他脸颊啾啾一下，满意地额头在他下颌蹭蹭。
“果然不扎扎……”
被抱回殿阁，一起玩了一阵，恋恋不舍挥着手被茗姑抱回还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