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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空间旧文)议述《天雨花》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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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天花顽石点首,挟风雨江山飘摇(浅议《天雨花》)第七回
第七回:怪夫人左御史戏妻,信术士周爱卿害女
(唉!可怜的桓清闺又被捉弄!可恨的周爱卿实在无知!)
话说,左维明在浙江为官三年,因思母情深,遂告本陈情。万历恩准。此年七月,维明衣锦还乡。归至襄阳原籍,见门庭兴旺,老母健康。复见爱妻清闺,风采依旧。夫妻彼此见礼问安。而膝下一男二女,虽都在童年,却一个个俊雅非凡。当时参见,齐齐拜倒。原来长子永正今七岁,早已延师读书。长女仪贞年交五载,蕙质兰心。而次女才过三春,首次见父,尚未取名。维明一笑,亲题闺名,名曰“左德贞”。此后清闲居家,隐世安乐。
数月之后,一日,左维明来至内房,见清闺慵倦而卧,仔细询问之下,清闺低声答道:“这两月身子不适,只恐又有了身孕,遵从胎教之说,乃自古有云。请相公自去书房安歇才是。”维明听了,笑道:“夫人此话不尽人情,我独居杭州三年,今才得回来不足三月,如何要我独宿。何况前三回生儿育女,算来皆未曾受孕不久便分居两处。子女们哪个不是聪明美貌,以此看来,夫人不必相拒才是。”桓夫人(即清闺)微微一笑道:“你不遵也罢,只是我定是要遵的。快些去书房安睡,从今起晚间不用进我房门。”维明又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也住在此房,与你两下无干便是了。”夫人笑道:“此言不确。想你未必是柳下惠鲁男子一般的人物。”维明道:“何以见得?若是好色,怎在杭州独宿三载?”夫人笑道“谁见独处,安知虚实呢?”维明笑道:“真是冤屈了。我在杭州三年,爱我之人真是不少,我若心术不正,如何有性命回来?如何赢得这好官声?”夫人道:“既如此,如今也该正其心才是。”维明笑道:“夫人差了!在外在家,岂可同日而语。若在家中亦是无欲无情,便是一木人了。”夫人欲荐桂香,维明不允。夜深,夫人无奈只得和衣而卧,果然,被维明软语纠缠。夫人拒道:“你原说不来相干,如今难道又自食其言?”维明笑答:“你原说我做不得柳下惠鲁男子的,应了夫人之口,却不是好?待明日起,再到书房去住便是。”一宵匆匆,转眼已是次日黄昏,维明又进内房,夫人道:“相公昨夜亲口所言,今宵起独宿书房,如何又来?”维明道:“我自不出,其奈我何!”夫人道:“你若在房,我便回避开了。”维明笑道:“原来夫人如此执意,也罢!既如此我只得权且从命。但从今以后,你须要着实留心,不可有甚劣迹被我拿住才好。”桓夫人笑道:“真是胡说,我难道也会有什么错处被你拿到!”却说自此后,维明一连在书房独宿几夜,心中不由微微恼怨清闺无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欲施展报复调教的手段,令清闺顺应夫心,惟命是从才好。于是将拒夫同床之事禀告母亲苏夫人,本意欲以母命相挟,逼清闺就犯。不料苏夫人也道:“遵从胎教原是好事!”不予支持。维明无奈,另行诡计。晚间,中堂排摆家宴,维明百般劝饮,清闺浅尝辄止。维明于是以助兴为名,席间连出难题,为难清闺,存心挑剔,清闺所对答案中稍有差异,便被连罚三杯。如此这般,被灌得脸红心跳,头重脚轻。
夜深更静,维明笑挽清闺入房,清闺连连推却,维明取笑道:“看你这般视亲夫为陌路,莫非我在杭三年,你在家中变了心不成?你身既已嫁我,怎可再生外心?”一言惹得夫人恼怒,维明微微一笑,将她扶上牙床,手拍香肩笑道:“我今自去书房,夫人已醉了,诸事小心才是!”夫人头枕鸳衾,朦胧思睡,已难以回应。维明退出内房,低声吩咐婢女:“夫人醉卧,无可惊动。尔等自去安置,但只房门虚掩,不可关闭,或许我还要来探视。尔等切勿多言。”一众婢女心知:大爷不正经,无非是要捉弄夫人。”尽都窃笑,急忙收拾完毕,各自退去。且说维明回到母亲房中,略坐片刻,母子闲聊几句,又退回自家内房,此时明月当空,玉漏频传,不禁心中自嘲窃笑:“好生奇怪!我今又做得什么事了?夫妻成婚已然八九年,今夜么,反倒要偷香窃玉了。”夜来,一个是魂梦沉醉,倦眼难开。一个儿枝头春闹,穿花戏蝶。(忆清姐,改写这种情节,真不是个好差事!俗不得,雅不得,都叫人不好意思。以至于不能顾及对仗、比喻。看来我以后碰到这种场面,还是绕道行之的好。)半宵春睡,东方鱼白。维明自顾整衣离去。却说清闺晨起梳妆,想起昨宵情景,是真是幻?或许是那狂夫所为?满腹猜疑,询之婢女,尽答:“我等不知。”桓夫人无语,带领儿女们向堂前请安毕,早有小童来廊下通传,道:“大爷传,请夫人内书房相见。”夫人疑惑不解,只得移步。才入书房举目一看,见维明端严正坐,面色怒嗔。夫人见此,不觉一吓,探问原由。维明装腔作势,道:“你且坐,我今唤你到此,只因有一可疑之事,要问个分晓。我因你昨夜酒醉,故天明便起身入内看你。却见房门虚掩,一男子自内怆惶而出,却是谁人?你与我说个明白!”夫人蓦闻此语,满面通红:“那有此事!我房中除了相公来到,何曾有其他男子出入?我丝毫不知。你既说是你亲眼所见,何不当时便拿了他问个明白?”维明哈哈大笑:“怎么推个干净?纵无真事,难道好梦都也不曾做一个么?我所见或是你梦中人,也未可知。不须隐瞒,好生说了。”夫人闻言大怒,立起身啐道:“左维明那!分明是你昨夜设下圈套,将我灌醉,夜来又入闺房,欺我醉意潦倒之人。今朝还要装腔作势,威吓诬蔑于我。看你如此言行,分明是象审奸情一般了。若要我从实招供,须先将奸夫用了极刑以消我心头之恨。”维明大笑:“问官还不曾把犯人动刑,怎么?犯人倒把问官刑讯起来了?我只问你:便算夜来是我,你却是个遵守胎教的贤妻良母,却为何全无一丝推拒,将机就计一般,这是什么缘故?如此温顺迁就。幸亏昨夜枕边之人乃我,若是换个别人,真是不堪设想。似这样,与其被外人捉弄,不如还是自家夫君的好。我劝你从此后,休要固执,还是依旧由我来做护花锦屏罢,谅你胎教从今也守不成了。”夫人无奈恨恨而去,左维明得意,大笑不止。(唉!此章节中,左维明对桓清闺的言行是极尽轻薄、蔑视、欺侮、戏弄的,这无非是封建社会夫权男权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逾越的地位所赋予他们生杀予夺的操纵权。完全无视妇女的人格、尊严、情怀与感受。)
夜间,维明径自步入内房,夫人一见,道:“各人自有安身之处,你又来做甚?”维明进前笑道:“夫人未免太无情了。昨夜梦入高唐,今日么,我这梦中人又来寻津罢了。夫人如何这般见拒?又何必假惺惺地要撇清呢?”一言又恼清闺:“你竟然还敢提及昨宵之事!倒叫我此时越想心越恨!听你此言,莫非是将昨宵之事当作了我的错处,要拿来讹我不成?我便偏偏不从,看你如何!”维明笑道:“此话奇了!夫妻同房而卧乃是正理,说什么捉弄不捉弄,这从何说起?”夫人道:“既是你,为何又说别人?”维明笑道:“怎奈说是我,你便千般推拒,故只得假充别人,方得你殷勤相待。但看如今,说明是我,你又不肯容纳了。”夫人遇此狡诈智囊,怨恼已极。然而闺中腼腆弱质,终拙于反击,只得道:“我也无话可说,惟有回避于你便是。”便欲出房,维明一把扯住,道:“夫人真的不回心么?也罢!既如此,你亦不须回避,待我出去便是了。以强凌弱,也觉无味,必待夫人亲自来请我进房,方觉有趣。”夫人微微冷笑:“果然是个梦中人了,谁来请你不成!”二人分手,维明一宵又宿书房,只图不遂,心中又思诡计。
次日午间,维明又进内房,恰见夫人倚窗,正专心绣鞋样。一双新绣鞋,已完成一只,摆在案头。维明取来,啧啧夸赞,反复赏玩多时,道:“这鞋儿见惠了罢!明日家中宴客,正堪凤鞋行酒,风雅得极了。”(注:据我所知:绣鞋行酒,是古代一种常见于青楼戏院之地的嫖客酒客们的游戏方法。在当时人的心目中是属于比较轻薄香艳的玩法。(在古人心目中,将这种方法视为香艳的前提是,中国文化传承上千年来,都将绣鞋、纤足视作妇女的隐私,因此在这方面,古时的男子有独特的赏美的神秘感与恋鞋僻。)玩的方法不止一项,其中一种(大致为)是当场从所招之妓的足上脱下绣鞋,将酒杯置于绣鞋,传鞋行酒令)(这句虽是戏言,可见左维明将清闺捉弄得厉害了,也从中可见清闺在左维明的心目中,毫无地位可言)。桓夫人当场恼怒,正待讨回,可巧永正公子放学,此时回到母亲房中,维明说了一声:“孩儿可随我同去书房,此时无事,可与你讲究些学问。”便抽身离去。见他父子出去,绣鞋难追,夫人又羞又气,暗自懊恼。不久,公子又进母房,夫人私下询问,得知:原来维明回到书房,自顾睡去,那只绣鞋已从袖中取出,藏匿在床上了。”公子告退后,夫人心想:“问他明讨,必是不与。”便唤来贴身婢女菱花,嘱她静候时机,悄悄去至书房,将那只绣鞋寻回便是。”菱花遵命而去,待返回依旧两手空空,禀道:“大爷熟睡许久,小婢在床头两边都找遍了,也不曾寻见。想必是被他藏在里床了,大爷睡在中间,倒叫小婢如何上去搜寻呢?”夫人无奈,思谅熟睡之人,不比清醒,为今之计,只得自家前去搜寻罢了。静候多时,悄悄移入书房,小心上前揭起罗帐,轻轻探手入枕,摸索绣鞋。忽然间,维明在床上翻身越起,夫人躲闪不及,被一把拖住,维明大笑道:“黄昏独自在我床边,意欲何为?哦!我猜着了,必是亲自来请我入房同睡。如其不然,夫人为何光降书厅?”夫人羞怒道:“看你此言,分明梦犹未醒。我今为鞋而来,快快还我便是。”维明笑道:“原来如此。绣鞋在我床上不假,想来你今夜又不穿它,何须急着寻取?看来是自投罗网,送上门来。”夫人道:“休得胡言,这绣鞋今夜必要寻来,倘若你明日真去行酒,如何使得。”维明笑道:“我又不说是你的绣鞋,何伤于事!既是不肯,自向被中寻去便了。”夫人道:“你下床来,待我去寻。”维明笑允,整衣下床,夫人上床搜寻绣鞋,中其困师之计,反被维明相强,再三推拒不得,只得道:“要睡还是夜来去内房才是,此时书房之中,岂可胡为!”维明笑允,各自整衣而出。不久,共用晚膳,桓夫人越思越想,心中怨恨,自然面无悦色,劝饮停杯。维明笑道:“是你亲自请我来的,如今我人已来了,你又如何这般相待?夫妻间难道不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么?”夫人道:“你是不遵礼法之人,说什么举案相敬之语。“维明笑道:”既是这等不情愿,我却进房做甚?不如仍到外边去罢。”言罢上前手挽清闺:“走走走,此番同去书房,饶你满身是口,我也决不放你回房便是。”夫人无奈,只得听从,于是夫妻双双归座,这才是叫饮则饮,欲笑则笑,耐下千分烦恼,不敢有半点违拗。维明这才笑着从袖中取出绣鞋,递与夫人,并道:“我哪里是要借你的凤鞋行酒,其实是要赚夫人,请君入瓮罢了。”夫人始知全盘计谋,不觉又添气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此欺人太甚,必然也该设计,还他一报才是。过了一夜,次日晚膳毕,桓夫人急急先归房中,把两个绣枕放在锦被之中,放下帐子,急急卸妆,入里房安寝。并留下两个侍儿菱花、小桃,嘱咐:大爷问起,只说我睡了。带了余下诸婢,速进里房,将门牢闭。维明回来,听侍儿所答:“夫人床上先睡了。”有些不信,又留心一看,床前并无绣鞋摆放,心知是计。不露声色,喝退婢女。料到夫人今夜不至在外,定是身居里房,我何不将计就计,让她弄巧成拙。便起身取了里房锁匙,轻轻将里房门反锁。于是此夜夫在外房,妻睡里房,不声不语,相安无事。早又拂晓,清闺尚未起身,几个婢女先起,欲打水服侍主人,走到门前,抽拴去闩,使尽众力,全然推转不动,反而好似被反锁一般。众人只得低声议道:“必是大爷怪罪夫人,所以锁了。如今之计,只有等大爷醒来,求他开门。”少停,听得外房中大爷已起,唤取水进房,众婢只得在门内求告。维明喝道:“你等几个**,附和夫人行此诡计。夜来躲入里面,如何又想出来?”一言惊醒床上的桓夫人,问知缘故,也吃了一惊。唤了一声,不想维明竟自顾扬长而去,撇下一众主婢,在内在外,忙乱纷纷。房门钥匙早被维明贴身藏去,遍寻不着,一房的妇女,又无力将锁挣断。清闺无奈,只得连差婢女,前去求情。维明回复:“你既爱住在里面,我反倒成全了你,索性将门上锁,如何还要出外做甚?外边自有绣枕作夫人,夫人若是出来,岂不是令我冷落那绣枕?此门不锁上个一年半载,决计不开。家中自可传递食物用具,夫人尽可安心居住,安心静养便是。就算不锁上个一年半载,也要等你临盆之后的了。你原不是要遵从胎教,夫妻分床么?如此正好!”夫人闻听,又恨又无奈,只得再遣婢去说,又讨来回复道:“大爷说,既是夫人定要出来,从今以后,可要再入里房?认定不去,方来开锁。”夫人闻言恼愤,气上心头,索性拼得个坐守房内,不再去求。话说维明自去中堂向老夫人问安,老夫人问及清闺,遂将昨夜之事言明,老夫人微微一笑:“这等欺侮于她,成何体统。何况气坏了她,只怕对腹中的小孙儿不利。”维明一笑,遂交出钥匙,传言道:“若非老夫人说情,休想轻易放出,以后再不可班门弄斧。”放出清闺,先向老夫人处问安,又去东厅。正遇维明早在中堂上恭候多时。一见夫人到来,便作色唤上菱花、小桃,喝令二人跪地。夫人初意要与他理论,今见他反先变了颜色,喝令两个贴身婢女,不觉倒呆了。(无非是先发制人的丑恶嘴脸罢了!)维明指定二人,喝道:“昨夜是你二人谎报我说“夫人已睡在床上”,竟敢欺瞒家主,是何道理?”二婢道:“夫人交代,怎敢不遵?”维明道“夫人骗我也罢了,尔等奴才,亦可通同一路,诓骗家主么?今就着你等替代夫人,各责二十!”二婢惊惧,哭向夫人。夫人见此,便向维明道:“原是我吩咐她们的。她两个是我桓家随嫁婢女,如何敢不遵我的命令?你既说他们是代我行刑,何消代乎?你自打我便是。”维明道:“休言我不敢打你,只因正身怀孕,不便施刑,所以把丫环作替身了。你既与二人遮饰过了。罢!且先饶了她们,只打你的真真替身便是。”喝令二婢起来,速将绣枕提到,一边行刑,一边道:“尔等昨日睡在夫人床上,今日替夫人受刑。”中堂上众人笑倒,夫人更是气恼羞怒,却又万般无奈。(“以枕代罚”这一段决不能看作左维明的机智与对清闺的爱怜,也决不代表他们恩爱夫妻闺房中的打情骂俏。这一情节其实是饱含着桓清闺作为大家贵妇,面临当众被身为高官及一家之主的丈夫的肆意羞辱与百般诘难,这份当堂出丑的难堪与委屈,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同时和着血泪吞咽下肚的是羞愤,是耻辱,是人格尊严被无情地践踏,身心受到累累疮伤。)
话说左致德在扬州任上,闻听兄长卸职归家养母,不觉也动了思乡之情。更想到当年娶亲,而今娇女尽已三岁,尚未祭祖省亲,因此归心似箭,一意回乡孝母。与其妻周夫人商议,夫人反劝道:“不需如此。何必自断前程,何况与你兄长分居,各立门庭是何其自在,如今回去岂不自制于人。再者说了,我幼失父母,哥嫂一向娇惯于我,从不知屈于人下,回去凭空多出个婆婆,还有什么嫂嫂的,叫我如何过得?”(只此一件,可见一斑周爱卿的无知无德了,当然她的劣迹在后面故事里还多的是。)致德失笑道:“此言不妥。哪个妇人没有公婆。为人子者,父母在,不远游,还是应当回去才是。我母慈祥,只要晚辈尽了礼数,断不会过分挑剔。况且嫂嫂知书达礼,为人贤淑,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照着她做便不会错了。”(如今的左致德,早已被左维明调教熏陶得步入正规了,遵循着封建社会士大夫们奉行的“温良恭礼让”,当年的少年轻狂,不复存在。而与周爱卿的糊涂姻缘,又令他原本比较软弱拙言的个性之中又萌发了心灰意懒的情绪,于是每每面对不如意的婚姻,处身于繁琐的家事之中,以得过且过,诸事不管的原则来打发日子。这是他的不幸,同时他的这套作风也间接造就他三个女儿的悲惨命运。)周夫人心中不愿,却无法阻止。不久一家人接到圣旨,恩准卸职归家。
书中再表左府,乃襄阳巨族,左维明之父有个至亲胞弟。唤左世侯。左世侯夫妇早已丧命,膝下一双子女,长子左维恭,(论起辈来,是左维明堂兄)娶妻申氏。次女左幼贤(维明堂妹),幼贤数年之前,早已嫁与本城乡宦吴家,后伴夫婿随公公远乡上任不提。书中且表这维恭夫妇,膝下无子,只单生一位小姐,今年年方九岁,名唤左孝贞,已许与本城晋家乡宦子弟,此时年纪尚幼,娇养闺中。而维恭夫妇自父母死后,家道中落,自身又不曾出仕,故虽与维明家本属一脉至亲,然而贫富不均,异于天壤。幸得多年来有维明之母苏夫人时常接济,如今维明还家,更是念在手足骨肉之情,妥为照料。不道此年,维恭一病不起,床前哀哀托孤。维明泣泪宽慰,一力将丧事承当,并禀明家母,欲接寡嫂孤侄回府同住,方便照应。然而交代到孝贞的婚事之时,维明道:“弟闻晋家所娶之女,即孝贞侄女将来的婆婆袁氏,乃一无德败行的赌棍,岂能为侄女之姑?且晋家世代刻薄,只恐后世败落!孝贞这门婚事,看来是误配了。”维恭叹道:“只因误信媒言,悔已无及。承弟如此,兄死亦瞑目了。”不久,维恭病逝,丧事一切,由维明料理周全。苏夫人亦将住房安排妥当,接了申氏大娘与孝贞小姐好生看待,令她们安心居住,寡妇孤女受此恩遇,自是无限感激。
不久又近新春,河南桓府来信,原来桓老夫人病重,思念亲女。清闺含泪禀求维明准行,维明不允,道:“身怀六甲,且长子年幼,不能护行,如何能去。”清闺无言以对,只得任由维明写信回复。过了元宵,接得京报,闻知左致德亦将归家,喜信说与老夫人,苏夫人吩咐,东院中久住大儿儿媳,只将西院收拾干净,以待次子子媳们归来。话说全家盼望到了二月下旬,果然盼回了致德一家。堂上骨肉重聚,厅前长幼序礼,各自欢喜不提。富贵人家,备酒看戏,请客会亲,庙见上坟,自有无限的风光应酬。却说这一日是三月中旬,老夫人早起坐在中堂之上,维明兄弟、桓夫人、申氏亦来问安,惟有周夫人迟迟未来。老夫人命众人坐下,便道:“我观次媳周氏,容貌平平,行为粗俗,到底是自幼生长在河南,属于北方之人,倒不知她的情性如何?”桓夫人等笑答:“北人性直乃是常理。”申氏大娘道:“正是,与伯婆的原籍却好相近,将来自然性情相投的。”老夫人笑着点头不语。那左仪贞向母亲桓夫人低低笑道:“祖母才说二婶是河南人,举止粗俗,为何祖母也是北人,便无浊气?”(内含深意为:看人的品性不能以地域论之,而是应该看这个人的出身、家教、个人修养。)申氏听了,自悔失言,暗自心惊:看她小小年纪,不过五六岁,已然聪明不凡,说出话来,反倒胜过我这中年的长辈。正在堂上说笑,听报周夫人来到。各自见礼毕,老夫人看看长媳桓清闺,又看看次媳周爱卿,一个亚赛广寒仙子临凡,一个恰似乡间村妇进城,容貌举止真是天差地别。老夫人与周氏婆媳相处未久,少不得略微寒暄,彼此叙些家常,又向周氏问其娘家诸事,周氏对答粗浅无知。申氏等唯有低下头来暗笑。只见周氏问及(申氏):“闻得这位伯母,乃是二房的,为何日日在此?她倒不想回去么?”桓夫人道:“伯母孀居无靠,因此婆婆接回奉养终身的。”周氏道:“怎叫孀居?”老夫人笑道:“做了寡妇,叫做孀居。”周氏点头笑道:“哦,原来是个寡妇,难道不回去么?”桓夫人笑道:“自家骨肉,何分彼此。”周氏道:“这样说来,她家中一定彻骨贫穷的了。”说话间又将孝贞仔细看了一看,点点头道:“是有些穷相,怪不得克了她老子。”说罢还假称“可怜”了二声,便哈哈大笑。辱得申氏母女羞惭低头。老夫人也觉次媳失言,忙将话岔开,便问周氏:“我看你一胎所生三个女儿,大女敬贞,二女顺贞皆黄瘦弱小,更兼时常愁苦模样,只有三女儿秀贞面色红润,生养得好。这是何缘故?莫非那两个孙女有病在身么?”周氏笑道:“有什么病,生成的苦相罢了。况且那两个不到五岁,都要死的。当初她三个落地之后,请来算命先生,排了八字,说那两个丫头十分命硬,要克父母的,只有小女儿秀贞因为差了个时辰,是福寿双全的命。因此我只爱秀贞一人,见那两个,便如眼钉肉刺,常将她们打骂,怎奈她就是不死!算命的既说五岁是个关煞,只怕要到五岁,就都死了。”老夫人等闻言大惊,道:“三个都是亲生骨肉,岂能听信江湖术士的信口胡云。”此言恼了周氏,却不敢当面顶撞,便早早退去。待她走后,老夫人向申氏代为赔情,并唤来致德,数落道:“媳妇如何是这般为人?胡言乱语还则罢了,竟如何还要磨灭亲生骨肉来了。”致德只得辩解:“她为人其实粗蠢,我亦抱恨,难将其改换性情。若说三个孙女,她不过是偏爱小的,想来将那两个不时打骂,容或有之。若说磨杀,恐也未必。”维明亦道:“只恐你也信了那算命的胡言么?这且勿论。但奚落嫂嫂,是何道理?是有心,还是无意。若是无意,你就该教导弟妇。若是有心,嫂嫂是左门之妇,左家不养,还要倚仗何人?我断不能容人将她欺压,并居功德色等事。你等未归之前,我即晓谕家中,如何弟妇初来相见,便发这番言语?向后过去,岂止一端。你可知妻孥犯罪,罪归家长,我只与你说话便是。”申氏得知此言,心中感激。而致德汗颜归房,又少不得与周氏一通相争,各不相让。周氏反唇相讥:“我来家半月,朝朝见家中白白养她,她又是个穷人,还是个寡妇之身,只该来奉承我们,万事服低认小才是,谁知她竟托大,公然正持是什么伯母身份。我心中不平,才出此语的,你敢欺我,我的兄长为官比你大几级。”致德虽恨,却终身误娶,又能如何。
五月端阳,清闺足月顺产,又生一女。(五月五生日?我不知道这里是否是作者有意地设计。暗暗埋下此女性情暴逆,将来会屡屡冲撞父母的伏笔。据我所知,上古迷信说法,将五月五所生的小孩视为不祥,甚至有“克父母”的谣言广泛流传。《史记》中提到,战国四公子之一鼎鼎大名的孟尝君田文,就是因为在这天出世,再加上庶出身份,从小在家庭中备受冷落。直到他懂事以后,经过自强不息,自身不断努力,才使得他在父亲的心目中的地位得以大大改观。)三朝刚满,合府欢庆。且说左府一族三房中,有一人与维明同辈,是维明的从堂兄长,名唤左维贤,娶妻安氏,一子左永龄。维贤向来山东为官,近升四川成都知府,故此日正携妻子取道成都,便路回乡来左府辞行。那安氏夫人见了三朝的小侄女,喜欢非常,便要过继。桓夫人虽不舍得,但无奈苏老夫人欣然允诺。于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亲生女儿被维贤夫妇抱去,从此骨肉分抛,天隔一方。可怜桓夫人身倚绣床,挨过满月,一时间想起失女伤痛,点点珠泪。一时间又想起远在河南病中的老母,心中倍受煎熬。便请求维明恩准探母。维明思忖再三,道:“我母亦在暮年,为人子者自当早晚侍候,如今不能陪你同去,路远迢迢,你一人又如何去得?还是不要去的好。”夫人又恼又急,却又无奈于夫命,重重心事,神昏恹恹。惊却了苏夫人,问明所以,代为求情。维明方始答应亲自护送,同去探望。当维明回房,将此意告知清闺之时,又是一番礼教:“我本不容你一行,只因母命难违,只得亲身陪你走一巡了。到家后不许耽搁,止多与你一月假期。若有违,我是断不相容的了。到那时我便撇下于你,任你在家中过一生罢了。”(多么无情残酷啊!看看左维明的这种论调。自已嘛!有家有亲生母亲的,不能分离片刻,以代表孝道无亏的。妻子就应该嫁过来以后就断六亲,万事以夫命为重?连亲生母亲要死了,都不能去床前看一眼,尽一尽一世的母女之情,尽一尽十多年来养育之恩,宽慰一下临终老母的慈爱之心吗?毫无人生自由!毫无人性可言!好不容易苏夫人做了件善事,桓清闺真如皇恩大赦,喜从天降,差点要顶礼膜拜了,却还要听从左维明的灭绝人性的一套家规!)话说,夫人闻言大喜,道:“三个儿女,也要去看看外祖母的。”左维明道:“见什么外祖母,永正同去可矣,两女不消去得。”(多么不尽人情啊!)不久,维明夫妻赶到河南新乡县,桓老夫人卧病在床,多年亲生骨肉分抛两地,终于在临终前得以一叙衷肠,说不尽离怀别苦。没几日,桓老夫人病重身亡,只苦了清闺,自归左门,九年来抛别堂上亲生,喜得重聚片刻,甫相逢,从今后又得永分离。桓应征报了丁忧,合家动身,扶柩回襄阳原籍。
不觉又到腊月,这一日,桓夫人与申氏中堂坐谈。(注:古代称谓等级森严,申氏之夫左维恭生前不曾做官,故而作者对申氏从来不以“申夫人”称呼。我知其所以,故亦不称之为“申夫人”,遵循作者安排,仅以申氏命之。)笑看仪贞与孝贞堂姐妹在廊前顽耍。维明进来,看到两位千金小小年纪,尽都是容颜俊秀,聪慧有礼,禁不住无限欢喜,兴致勃勃,欲择期亲自督课,教导二女读书成材。孝贞仪贞无不喜悦,申氏更为感激。维明又道:“去年我等去至河南,嫂嫂在家,弟妇相待如何?”申氏答道:“二婶的性子想来天生如此,愚嫂被她说笑得也惯了。只是孝贞多事,常向西院,与她三个女儿顽耍。她的小女儿秀贞性爱打闹,每逢二婶见了这几个女孩在一处有甚差迟,定说是孝贞顽劣,时常把孝贞打骂,不然便来我处告状。”维明道:“此事二弟可知?”申氏道:“二叔终日在外,那知此事。况愚嫂绝不提起,便老夫人亦是不知的。”维明叹道:“不想如此不贤之妇,家宅不宁。”桓夫人道:“伯母将来只莫放孝贞去西院罢。”申氏道:“同住一家,如何禁得?今承叔叔收进学堂便好了。”仪贞笑道:“爹爹可知婶母要弄杀两个妹妹,道她今年五岁,死期到了。时加折磨,三妹秀贞还要欺凌她两个姐姐。女儿每每见了,替她们两个不平。”(忆清姐,你可要多加留意这左仪贞啊!看看我所下的断言确实否:即丽君如若不是风波一旦,青云直上,以至从此后激发了她的性格中的潜能的话,只以《再生缘》前几回即丽君在孟家作小姐时的举止,与左仪贞的闺中举动相比较来看。那左仪贞的侠骨柔肠,口齿伶俐,潇洒出群,真是远胜出丽君当年的闺中腼腆,如若上天给左仪贞易妆出仕的机会的话,她的反抗性、破坏力、杀伤力、创新力等等等等,真是前景不可估量!)话说维明闻言便向桓申二氏道:“此皆二弟治家不严之过。”又对仪贞道:“你今不过是七岁小女孩,如何去管这闲事。纵有不平之事,还有尊长做主,无须你与姐妹们相争。女子所重乃贞静娴雅,今后切莫如此。”仪贞无奈,只得应了一声,便与孝贞顽耍而去。维明又对桓夫人说道:“我观家里这几个女孩子之中,若论品德,首推孝贞侄女,将来定是贤淑温和的。次女德贞,端庄孝顺,忠厚有余,未免秉性懦弱。秀贞侄女娇生惯养,恐将来不教不能成人了。至于仪贞女儿,天赋非凡,千伶百俐,能言善语,性情刚强,又有英侠义气。但凡聪明之人,可善可恶。我观此女,非夫人可教。一来你只知溺爱,二来恐仪贞之才,必不能服你。你如今将她只算是个儿子,与永正一般,交付于我,由我调教。你只管顾着德贞的教养便是了。”夫人道:“永正、仪贞两个都像你,是个狡恶奸诈之人。今日说过,就等你父子三人去同恶相济便了。若是德贞有甚差迟,也不劳你费心。”维明笑道:“女子应遵母教,做父亲的怎管这许多闲情。即便是仪贞,我不过教她些文墨礼义,女工诸事,与我何干?” 时年二月三日,仪贞孝贞正式进内书房,听从父叔之训,课读用功。二女天资非凡,又得名师亲授,从此突飞猛进。尤其是仪贞,先天后质齐备,学得个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无所不知,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四月初五,永正公子过生辰。合府欢饮,周夫人吃个大醉,回转西院,对着书房的经史书籍发了一通酒疯。正在痴语之时,见三个女儿前来。周氏上前一把抱住秀贞,“宝贝亲女”肉麻了一会儿,转眸见那两个女儿瘦弱倚门,惊惶不安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便将她两个掷在地上,拔出戒尺,狠下毒手。话说那三个女儿各有奶娘,敬顺二贞的奶娘王氏李氏,心痛之极,连忙上前拦劝。秀贞的奶娘刁氏,生性奸恶,助纣为虐,便在一旁袖手旁观,嘻嘻作乐。书房之中一片哭闹之声,正巧左维明前来寻致德,走到门前,闻听此事,当时喝令奶娘们:“速将两位小姐抱出。”周夫人在里面闻听此言,怒道:“女儿是我所生,我便要将她打死,哪个**敢抱?谁人胆敢管此闲事么?”王李二奶娘吓得不敢乱动,维明听了大怒:“左门之女,谁敢害她?”言毕大步走进,仔细观看,二侄女已然头青面肿,便将二女抱起,吩咐奶娘们:“将小姐们送到老夫人房中。”二奶娘在他的护送下,斗胆将两位小姐抱出西院,周夫人气极,恶形恶语不绝。维明只作不闻,一行至中堂告知老夫人,老夫人亦怒,与维明商议了,自此后将此二女接过在祖母房中抚养,并告诫王李二个奶娘:“小心看护,休再回去西院,以免又遭毒手。”待致德到来,又将此事说个明白,并言:“从此由祖母照料,在祖母处安置了。免得被她害死。”致德大怒,回房后质问周夫人,却被周夫人一番巧言,诬蔑维明:“无中生有,做娘的教训女儿,不过责了几句,亲生的子女,哪里就害死她们了。他在婆婆面前谗言。这分明以大房长兄之势相欺。”等语,说得致德半信半疑,不了了之。
自此后,二女依祖母而居,犹如渡出地狱之门。日间便只在中堂或是东院(维明所住)玩耍,衣食起居自有祖母令下人小心服侍,恶语打骂从此不经。娇养善视下,月余间,亦改却旧时枯黄病容,一个个也红润娇媚起来。(我觉得,却又有失父母之爱,到底悲惨啊!)
不觉又到六月中旬,这一日,吃了早饭,敬贞、顺贞、与德贞在中院内顽耍。敬贞道:“今日孝贞大姐身子不快,未到书房中去,仪贞姐姐一人在内,我等约她一同去花园中玩如何?”二人笑允。于是三人一齐来到东院内书房去唤仪贞。此时维明外出,孝贞有病未来,仪贞一人读书,正觉无聊,闻言欢喜,遂应约同往,随带了两个丫环。一行六人,出了书房,去至花园。不料在园门处,正遇见秀贞奶娘刁氏,那刁氏探听明白,回转西院禀告周夫人。原来周夫人当年偏信了算命之言,一心要弄死两个女儿,今被维明与老夫人护去,衔恨在心。每每吩咐刁氏留神小姐们的行踪,便来报知。今见只有几个娇弱幼女同去花园,以为机会难得,便暗下不良之意,存心不带婢女,只身追随而去,伺机下手。再说左维明午间回到书房,见寂静无人,便回内房去问桓夫人,夫人答道:“不曾见仪贞进来,不知她现在何处了?”维明笑道:“好个为母的,女孩走动,你竟不知。”夫人道:“或是她姊妹们同行,我那里时时觉察。况仪贞是你的门生,说过不干我事,如何又问起我来?维明道:“德贞可在此么?”夫人道:“德贞想必中院去了。”维明一笑,亲自去寻,来到二厅,正见王、李二个奶娘。问答得知:“似是去花园了。”正在此时,忽听啼哭之声,却见仪贞慌慌张张从园中走出,抬头见了父亲,忙止泪诉说:“只因三个妹子叫女儿去花园玩耍,正戏处,却好婶母到来,她说池有金鱼,叫我们去看,那知婶娘就把敬、顺两妹都推下池中!二妹看得惊呆了,两个丫环亦魂不附体,孩儿只得跑出呼救,爹爹来得正好,快些救人要紧。”维明听了大惊,忙带家人飞奔园中,令仆人下池捞去。将两女救上来,奶娘们接过,抱在怀里,一阵捶抚,好一会儿,才得回过气来。且说周夫人置女于死地,正在欢喜,却见大伯带了家人来,将两女救起,好生无趣,只得高声喝骂,将责任尽数推与奶娘们,反说什么:“照料不周,致使小姐失足跌池。”维明听了冷笑一声,也不与她理论。回到中堂,将此事禀告老夫人,待致德前来,又将此事重说一遍,此时二女已然苏醒,哭了一回,扑倒父亲怀中。致德问道:“怎生跌下池去的?”二女皆哭道:“母亲骗我去看金鱼,推下去的。”致德闻言大怒,当即便欲去与周氏评理,却被维明冷笑,道:“先时将两女打得那样儿,你尚且无言,今日之事,反要去拼命来了。”致德道:“前番事小,今番事大,岂可容得。”维明道:“你可知前番事,有证有据。今日之事,皆出于小儿之口,你若去争辩,她无非是方才园中的一派虚词。你难道以儿童之语强去证她?她必不服。此等人命,便告到官府,也只好作一疑案罢了。为今之计,只得罢了。总是你平日治家不严,太过无能所致。”说得致德惭愧低首,维明又对桓夫人道:“你太过粗心。一群小女孩们花园中玩,也没个长辈带领。园中池岸桥亭,岂是她们小孩子能独自赏玩的。倘有差迟,如何是好?自今起我与你说过,诸女安危只在你的身上,有何差迟,唯你是问。”夫人道:“既如此,仪贞可归我管么?”维明道:“仪贞现在攻书,不干你事,只因我出外去了,她得以偷出书房。我少时必要重罚的。”夫人闻言,自悔一时不慎将话语扯及仪贞身上,心中暗暗为仪贞担心。却见维明看向仪贞,喝道:“你还在此作甚?速速随我去书房。”夫人心惊,忙道:“为妻代她讨个人情!相公饶恕了仪贞罢!”维明笑而不准。一时间将仪贞带至书房,就欲论罪施刑。仪贞吃吓,低头默默片刻,道:“虽是孩儿擅出书房,但花园中事儿,孩儿若不同行,两妹被推落河池,谁报与爹爹知道?至于读书之事,孩儿并未荒废,已将今日的功课念熟了。乞爹爹饶恕了此遭,下次再也不敢便是。”维明闻听,默思果然。暗想:虽是小儿,也要打得她心服。此等女子,岂可欺她无知?“便将戒尺掷下,道:“不尊父师之命,擅出书房,本当重责。但救妹一件,将功折罪,此刑可宽。但方才据你所言,生书已背熟,我却不信,当场背来再说。”仪贞道:“是。孩儿记得。”便回步去窗前取书来。此时正读《论语》,她将书拿在手中,看了一遍,送到案上。便滔滔不绝,背得一字不错。维明笑道:“强记罢了。”仪贞道:“何以见得是强记?”维明道:“果然熟背。何必方才又看一回?我观你这孩子,一刻之间,便生许多机变。虽然天资聪明,为人岂可如此。何况此举欺瞒父尊,亦不是为人子之道。你这孩子着实可恶!今日初犯,姑且饶你此番,后来再要倚仗聪明,巧言令色,定然重责不贷。”
却说左致德回转西院,周夫人果如维明所料,咬定一派虚言,致德无奈。黄昏将近,维明来到西院,与弟闲聊。周夫人不便相陪,自归内室。维明有意高声对致德言论一番命数八字之说,并言:“我闻得人说二位侄女命中注定要克父母,不知如何八字,你何不说来,愚兄对命宫之说亦为精通,待我来与她们算上一算罢。”致德笑道:“兄长学问渊博,算来定是不差的,不比那江湖术士的满口胡言。”于是将二女八字说出,维明细想一回,道:“八字甚好,此二女富贵福寿皆全,且荣耀母夫两族,有何不美。幼年虽苦,皆因受母之害。五岁上的确有一劫,名为断桥落水关,如今已过劫数,从此逢凶化吉,此等好命,人若害之,必遭天谴。”致德听了,笑道:“兄长再看看秀贞的命如何?”维明算了算,道:“反是大大不及两位姐姐,只恐是夭寿之相,若是积德,或可延寿。”二人在外谈论,惊动房中的周夫人,夫人亦觉言中有几句似已应验,再思想维明的学问自是比算命的跑江湖之人高出多了,倒也有几分相信。更兼想到:依他说来,那两个丫头,倒是富贵双全。我的宝贝秀贞反要短寿,如何是好?独自坐在房中,疑疑惑惑,害人之心,从此灰了。片刻间,维明告辞而出,回到自已房中,诉与桓夫人,笑道:“我今亦做了回算命先生了。无非是为了敬贞顺贞二女,救人救彻。那周氏弟妇原是从命数上起心欲害二女的,我便教她再从命数上灰了这条心,便是了。”夫人听了,微微一笑。果然,从此周夫人不思算计亲生二女。欲知后事,请看下文!
2007-10-26写并收于百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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