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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你,等下完这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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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戈我来了!


1楼2021-07-10 17:14回复
    【天际的残云将濡夏收拢,淅沥沥的雨珠在水面上浮起縠皱。水纹激荡间,天地沉浸于一场巨大的假影,让置身其中的人能有一时的错觉,以为自己已乘着这条虚无的小船,就此回到了故里。而我撑着竹伞独自站于船头,再一次确信朔放是失约了。无可奈何地失笑着,我将伞递给船家,自己钻入了狭密的船室。船室的案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这一切本是为我与友人游湖所备的。我为自己倒了一盅热茶,欣赏这一场不期而至的雨景。】
    【风淅淅,雨纤纤,为我细细添上扬州的愁云。风雨如晦,将这艘画舫吹得摇摇晃晃。它轻飘飘地在这水面上游荡。前有细密的雨幕,后有浩渺的云雾,它是无心闯入的武陵人。四下皆静,除却我与船家,这艘画舫如一个孤零零的游魂,它无依无靠地漂泊着,不知要去哪里。像极了我。我将茶水一饮而尽,低声笑了出来。】
    【那么,便随意您去哪里罢。倘若上苍有心,让我任由这接天的水泊就此游向扬州城。又或者,索性一道惊雷下来,让我葬身鱼腹,尸骨留于幽密的水草间,成为过往鱼虫的滋养。假若有一朝被无心的渔家打捞了起来,他们大抵还会留着些许的善意,为我筑造一座孤坟,那样也算是有了一个家。他们会为我写下怎样的墓志铭呢。一位生不知何时,故不知何辰的旅人,一位客死异乡的可怜人。哦,在此之前,请容我先将船家送上陆口。】
    【蓦得,这场雨景中现出一个突兀的身影。这是一个女人。因她的裙裾颜色太过显眼,打破了雾蒙蒙的水雾。我直起身子,从窗牖的罅隙中将视线探出。依稀见得她双手空空,想必是没带任何遮雨的器物。我嘱咐船家往岸边停靠。我复撑着伞步出画舫。】
    【隔着潇潇雨,我站于船头,向不知名的她微笑,遥声相问。】
    姑娘,可否赏面同我一道游湖?
    【不以避雨的由头向她施恩,只做红尘中萍水相逢的有缘人。——是了,又是一位有缘人。】


    2楼2021-07-10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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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5 19: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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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我戏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写这么长 !!😭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1-07-11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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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谁啊?不赏面!


        IP属地:四川4楼2021-07-11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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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出胡同时,阴云已四起,幻化为一头真正苦郁的铁狮子,青灰巨爪攀住京师坚不可摧的城垣,和我的心膺。】我要去看湖。
          【侍婢劝归声消弭在渐起的风里,如是吩咐道,我还在想赫舍里公弢。其实他怎样面目,甚么嗓音,其人是否像富察文徽织造的一匹无瑕旧梦,两扇朱门窄缝中、窸窣槐叶齐鸣里,都辨得不很分明,但我仍在想他的轻忽,他的怠慢,他的无所谓。梳头宫女精心绾好的发,首饰匣里足选了一刻钟的碧玺钗,眉黛和罗衣,竟尔不若一封信函夺人眼球么?富察好慈善,念念不忘是盲人。】
          【极轻的托付留在赫府了,却满载一车沉沉心结,马的轻嘶是感愤,车轮辘辘如绵延的困惑与烦。小半个时辰后,积水潭畔,偏又逢一场不知时节的恶雨,终难忍满腔莫名而起的怨怒,劈头叱向奚女。】为何没有伞,难道要我像遍地小民,狼狈奔逃吗?
          【她仓皇的跫音后,天地间便只余蚕食桑般的雨声了,直到雾中一叶小船来。】
          【他来得刚好,我太迫切想摆脱那温热恼人的雨,也太迫切想弥补、证明甚么了。几不假思索,跳上舢板,钻进他的伞底,风吻过耳珰,船舷边遗落下一串清脆的细响,充任我的回答。这才抬目去看他,这一团湖烟里的年轻人,他的眉很浓。相视片刻,黑眼睛里冒着潮气的女孩儿稍昂一点下颌,不谢他,反而指摘他,语声一贯矜慢而娇饶。】
          你实已借雨势逼迫我了,这不是君子所为。
          【一滴水珠从睫上跌落,碎在红鲤尾似的朱裙上。在紫禁城外交际,我是个初学者,可依恃的不过勇敢、意气与天赋,话徐一折。】
          但倘若没有雨,兴许我也不会拒绝。【方偏开眸光,望进空荡的船舱,犹做施予者。】毕竟一人乘舟,【“可怜”二字在舌尖停驻过,被银牙吞吃干净,看回他,轻一眨眼。】太落寞了罢。


          5楼2021-07-11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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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天的水雾就像是打翻了墨汁的水墨画,浸湿了该有的线条,本应凌厉的地方只余茫茫然的留白。而她赤色的裙裾,就是在这近似单调的黑白画中被顽童用朱砂点上的胭脂红。我被这一袭红裙吸引,如在荒寺中暂住的青年,在夜半时分,被墙头骤然出现的一缕倩影吸引。目光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眼前人的确是一位美人,纵是赤松子不留情地拨了雨水缀于她的额角,却也丝毫不减她的美貌。】
            【我对美人一向很纵容,是以并不去计较她语句中挟带的指摘。貌美的姑娘无论做什么,都会如她的脸庞一般,添上几分醺黄的光晕,教人不舍得去责备。即便是病恹恹的模样,也当是西子捧心的称赞。美人若是发怒,也会被写作轻怨杏眼圆睁,挠得文人心痒痒,不忍苛责。我这一生也不会成为酸溜溜的文人。但对待美人,我很乐意效法。】
            【自顾自替她斟上一盏热茶,茶面尚漂浮着几片红绿相间的叶片,室内立时有清淡的兰花香悄然氤氲。我端起手边的茶盏,目色又再度将她周身打量了遍,而后稍稍颔首,不置可否】
            我的确不是君子。【顿了顿,凝视着她的面容,神色似笑非笑,语态慵散】可你确实是位美人。
            【何止不是君子,还当是一位放浪形骸,不知礼数的纨绔子弟,但多适合秋雨朦胧的当下。古人不是常说楚梦云雨么。嘴角缀着笑意,低头将茶水浅抿一口。背脊稍稍放松,微抬手示意她坐下,重新抬眼向她,依然是笑着。】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一人乘舟,未必是憾事。不过今日不同。友人失约,我本是一肚愤懑。
            【我望向她,眸色晦暗,轻声道】但如今我却觉着,甚好。
            【在雨雾缭绕的积水潭,这尾摇曳的小舟是唯一的异类。它不受风雨的敲打,更隔绝了世俗所有的寒潮,只在狭小的船舱间留下暧昧的温度。周遭皆是冰冷的,而独这里尚留一丝短暂的余温。也是这抹残留的暖意,使我通身舒散,索性将平素的桎梏丢弃。今时今日不做温尔有礼的公子,要随着这尾小舟回到扬州的河船,去寻温存的兰香。而眼前这位萍水相逢的女宾客,究竟是否会如四九城中繁俗的世家小姐一般,为我投下掷地有声的谴责,甚至夺门而出,将这一切视作荒唐的机缘,一场只会玷污她们高洁躯体的机缘。——就如他看待她一样。】


            6楼2021-07-12 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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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斟茶的手势间猜度他的来历,是否长于雅正望族,是否深谙待客,但他很快自陈身世了,没有君子会这样讲话。狭小船室中,讷言、不阿、赫舍里公的视而不见统统淹毙在沸水里,雨的腥味抹杀了兰魂。】
              【而我呢,我无有羞怯地走近他,受他所献的桂冠,笑是低飞蜻蜓,转瞬即逝地,点过湿漉漉的水湾眉。不能怪罪我自得,天光将水色磨作一面玻璃镜,雨里锈了,依旧可鉴照,它要我舍弃无益的谦逊,换取诚实这一美德:他哪里在赞美,只是个会讲真话的人罢了。无声落座,敏锐捕捉到某种翠云馆避忌的真相,若无逾墙者,何来无邪风诗呢,轻佻的目光会奉养桥边多情红药,像污浊的无根水——我的裙尾淋湿了。】
              你怎知我是知己?
              【反问他,十指拢在瓷壁上,不忙饮茶,杯盏是颗被握住的温热心脏。半仰着头望他,少艾年光刚刚起始,荔腮残着一点宝贵的圆钝,一双似猫的眼由此借来两分半天真,吐字也像如琵琶,人本是最曼丽乐器。】
              或许是溺死的冤魄、冶游之水鬼,【重把夜半故事的凄恻老调(小枫听了要怕),弹成宛转新章,一狭眸,噙捉摸不著的笑意。】专拣你这样孤零零的小人。
              【卖弄机锋,还卖弄仔细听他言辞了,倨傲评断里,一片俯低的屈就与亲善。】更可能话不投机,做了你一桩憾事,“甚好”说得太早。【我又在回忆亭下的富察了,她小心包裹、却不慎示以我一角的世界正在少年人的掌心缓慢苏醒,可我既愉快痛快,又仍怅然若失。延颈向船尾,唤艄公,也说与他,未将自己作外客。】
              船家,别离岸太远,我的侍女找不到我,我怕她真会投水。


              7楼2021-07-14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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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纷乱的雨声敲击着窗牖,它来得刚刚好。倘若雨势再急猛些,这尾小船定会摇摇晃晃,也许我与她都会一道沉溺在积水潭中。倘若势头减成稀疏的雨滴,那我绝没有再留下她的可能。天公送我美,送我一段湿漉漉的萍水相逢,尤其还送了一位如此有趣的美人。——聆完她一席话,我如是称许道。】
                【我挑了眉头,目色毫无顾忌地流连过她晕透着水珠的丽容。显而易见得,饱满的水蜜桃沾上露珠只会显得更加诱人。思及此,不觉哂笑。而后松松垮垮得斜倚着垫背,不去理会她作怼的言词,信手从旁边取了一张素净的巾帕。只作势要递给她,手臂却分明停留在了半空中,将那方巾帕牢牢握在手中,目光攫住她的颜容,笑意在眼眸中低低沉沉地泛开,要为本就轻浮的举止再添上筹码,说道】
                做回柳梦梅又有何不好?
                【在僵滞了半晌后,手臂堪堪一落,将巾帕放置于她身前,体贴地言明】船家备的。
                【又兀自取了茶盏,毫不在意地啜饮一口,不再视她,给她整理仪容的时隙。只将眼光渡向她身后的窗牖,试图透过脆弱的窗棂欣赏到些许的雨景。在这片小潭中摇曳的小船,漫不经心地穿行过素日的荫柳烟浓。我的神思亦随着船身的动作摇浮,轻飘飘地来到了半空。罕有地收敛了笑意,山眉皱起。这阵得来不易的漫游遽然被一阵清音打破,我复又回到了这尘世间。——她明明坐于对案,我竟走神了。真是不可饶恕。】
                【我凝望她。托她的福,让我重新回归这污秽的土地,不得不再次审视这贫乏的际遇。分明未曾饮酒,却半醉半醒。紧跟其后,扬声呼喊。】
                船家,再开得远些。【他该清楚是谁付的钱。】
                【我将眼光抬向她,不再是柳困桃慵的神态。如若将眼中故作柔和的笑意拨开,眼底只余留黢黑的波潮。一阵一阵,在海面上翻涌。颅首稍稍往前凑近,手指叩在桌案,我继续笑,向她低语】
                不要紧,两三文钱就可以买到一副棺材。【我很清楚。】很显然,并不值得为此打断眼下这番美妙的相逢,不是吗?【我在盛赞她。】


                9楼2021-07-14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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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5 19:4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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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为何那样钟情小庭深院呢,即使在被目为森严的、礼乐声封锁莺啭的禁宫之中,亦不乏春时的梦影,它沉浮在戏子宛转的歌喉里,藏在置书的广袖中,像一缕握不住却屡屡夜半造访枕上的风,吹起多少愚蠢相思,絮一样积满池畔苔阶。沉浸在新鲜的游戏里,尚未全然领悟一桩不称遗憾的事实,无论我怎样将他的美誉引以为乐,无论我怎样模仿提笔致意的富察,我都办不到。我做不成为情可以死、为情可以生的杜丽娘。】
                  【拾起白巾,幸而并无潮湿,不染紧攥过的体温,也没有诸如水藻、鱼虾、正在腐烂的木头一类,船与船夫生来遭人讨厌的黏腻气味,然而,我又是谁,怎会满足于洁净。】
                  不是为我备的。【但凡想挑拣,总有无穷无尽话可说,口吻仅是陈述,自高来得很无辜。偏目觑他,我知道贴在腮侧的一绺发,勾鬓者求而不得。】我岂用这样物什。
                  【却轻拭过方额,仿佛大度宽宥粗疏,渐挥去笼在眉间山雾,终结一粒不肯落的、鲛珠似的水滴,再次抬起眼睛,船往湖心泊去,而他已更近了。他指节和喉咙发出的声音都低得像谜语。】
                  【青柰若晓得能做此间谈资,应感恩戴德,他还让我亲为她张罗收殓。徐摇首时,深翠的坠子晃如涟漪上的柏舟,递回帕子的指尖不曾沾铜臭。】
                  好生之德,是先生没有教,还是你忘了?【顺势探问,矜重地。】你叫甚么,我要去告上一状。
                  【我隐隐期盼,他会有个不逊色于赫舍里的姓氏,在贵胄、钟鼎垒就的四九城,这不算是注定落空的许愿,是么。】再则,我雨中狼狈,你还说美妙,可见只全私心,浑无体谅,实在该罚。【露一些猫爪的蛮。】


                  10楼2021-07-16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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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赖于扬州崔氏的舐犊之情,她将上苍赐予她的宝物毫无吝惜地全数托付于我。她是最慈悲的造物主,为我添上一副好颜容。亦是仰仗它,身遭钗裙环簇。见过春日枝梢的一尾兰苕,也拥过夏日漫来的荷香。而现下,我正手拢一晌秋雨,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如若你曾用心铭记过秋日,那你便晓得,她与其他三季截然不同。她衣袖一拂,使得绿池落尽红蕖却,却又能用千枝复万枝的枫香将落叶的枯骨掩埋。明明是秋容老尽的漠漠轻寒,却能将所有的秋霜都藏匿在绚烂的红背后,以此蒙蔽愚蠢的世人。——同我何其相似。我是说秋天。】
                    【耳畔递来她无辜的嗔怨,隐匿在挑剔中的身娇体贵,同她精致的衣着相差无几。它们都在为我传达一个讯息:这是一朵养在高处的花。而我偏生最喜欢去攀弄这般的高枝,如若能将她折摘下来,那自是击节称赏。从她的兰纤中接回巾帕,上面氤着几缕隐约的幽香。赤松子的馈赠藉由这一方懂事的巾帕,从她的指尖漫到我的手心。将帕子握得更紧了些,随后不舍地松开。这全然可以视作是对她的流连。】
                    【毫不在意地将巾帕随意掷在了一边。面对她步步紧迫的探问,反而将身子收了回来,重复倚靠着垫背。我跟她又回到了方才两厢对坐的状态中,浑似不经意地用拇指摩挲着瓷盏的边沿。——我叫甚么?她想听到哪种答案呢。我是谁。是在扬州河船中长大的、饥寒交迫的褴褛少年;还是在京城辉和被锦衣玉食围拥起来的七公子呢。显而易见得,他们都是我,却也都不是我。半阖上眼,纵容自己再游离半晌。】
                    【睁开眼,又是好整以暇的姿态。我看向她,伸出自己的手掌,上面还遗留着她的余香。我也学她,作了无辜的口吻。】
                    给你罚。【说罢又是纵容的一笑,转瞬即逝。如海面上清凌凌的浮冰,将它拂开后,底下骤现一樽漠然的冰山。不疾不徐地奉上我的答案】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先生,自学成才。——我叫柳七。
                    【柳七,意指蛇君。】


                    11楼2021-07-16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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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巾帕辗转人手,最终委顿在案前,一座莹白如新雪与精米的坟冢,其中睡着多少微妙的、暧昧的、不可言喻的情味不能明辨,阴刻成一篇斑驳的隐文。究竟如何读它,如何拆解近而后远的距离,如何定义男女万变的爱憎、与两极之间更多细小的分野,如何将珠钗打磨作战无不胜的长戟,我还在学。小窗另一端,暗灰云中破开一线濛濛的乳白色,欲蔓延出一个新的黎明,却又被连绵的雨水镇压了,它们是夜忠心的追随者,在白昼里征伐开疆,有晴还无晴。】
                      【我见过浩大的人世间了,虽尚极年青,却曾这般笃信。我生长于宫阙深处,那一切向往与欲望的应验地(讷讷称是的宫人与自汉大赋以降的华章都如此传颂),见过豪奢珍玩、高明乐律,见过静默的奴才鱼贯过长街,像河床上一排黯淡的石子,亦见过筵席上群臣,珊瑚、水晶和青金石在人们低首时才熠熠。但铁狮子胡同里,积水潭上,又满赠我以未尝身受的漠视,同鱼般游弋的神秘,高耸红墙外,有无数蚁行,无数旧缎子暗处的针脚,那也是人心。】
                      【忽觉出离宫的些微趣味,不止在受富察歆羨。注视着他,我确不该忘了,除太平宰相,词人录里,也有柳七。他是谁呢,是昭然的纨绔,可我撇净簪缨之门的寄望,放由直觉,总嗅到微贱,倒与这名相合。】
                      【故而笑他。】你也勾栏瓦舍里作歌,声传一时么?
                      【执起盏,浅啜过半口岩茶,虚依白瓷沿的唇残着薄胭脂,不再艳了,是熨帖的晨梦。过迟地瞥向他的手,他爱挽弓、驯马,还是握住柔白的花。】
                      戒尺呢。【不妨由我代先生。】柳七,如何来罚——你说。


                      13楼2021-07-17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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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忽间,她的调笑如过往的船只,无知地撞上沉闷的冰山,使得冰面有了片刻的破裂。我依旧注视着她,甚至连笑容都未曾有减过,但下意识地将茶盏握得更紧了些。她不会懂的。勾栏瓦舍是刺耳的调侃,足以勾起藏在久远记忆中最隐秘的痛脚。凡有饮水处,皆能歌柳词。原来她将柳七引摘为沉溺烟花巷陌的柳三变。这并不奇怪,柳七与蛇君的典故无非是幼年时崔氏哄我入睡的把戏,兴许是她信口胡诌。毕竟如今这世道,哪里还会有柳永这样的人。多得是取笑章台女的官客。】
                        【世人贪恋着河船的兰香,却又在上岸后将它狠狠唾弃,试图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磨灭之前的一切。仿佛当初眠花宿柳的不是自己,而是被夺舍的灵魂。譬如辉和冯晦。如若不是崔氏侥幸为他诞下一名男婴;如若不是罗岳氏一直无所出,他早把扬州遗忘,继续沉溺于紫禁城的胭脂香中。可是就连我自己,如今都不能坦坦荡荡地向旁人敞明:我来自扬州的河船。多虚伪啊——我说我自己。】
                        【养在名门的贵女,她所受的庭训使她铭记柳永辞藻的华丽。而勾栏瓦舍的作歌而起,不过是在朗朗上口的诗词旁边添上几分旖旎的浪漫注脚。可我痛恨这般的误解,厌倦这般的调侃,是以收敛了笑意,颇为耐心地同她解释道。】
                        你知道“狐黄白柳灰”么?这是民间供奉的五大家仙。柳七则是柳仙的诨号,而柳仙,【顿住,徐徐说道】说的是蛇。
                        【她会见过蛇吗。兴许一面都不曾有。蛇对她来说大抵就是话本子上的白素贞,她大约也不会了解蛰伏于幽密草丛间的阴冷。可我在扬州见过很多次。所以我与她,与她们都隔着偌大的鸿沟,怎样也逾越不了。她们不曾会意真实的我,我亦不曾展露。】
                        【我继续将手掌平摊,重新微笑。】不若将你的名字告给我听,叫我回去后时时刻刻想着你的名儿。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但披着假面,也未尝不好。至少能给我短暂的快乐。】


                        14楼2021-07-17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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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不破他的笑容么,或不屑看破呢——假若换富察女官待赫舍里,也会一样粗心么?我不知道——一如不屑黄金榜前的失望,既已白衣,何必自诩卿相;既仅怀浅斟低唱之能,何必爱浮名,又怨浮名。匪在诋议词家,不要误会,假若眼前柳七真能作不朽的新声,我也愿讨一支闻于九霄、传于百代的讴颂。檀来,我本也是首檄歌。】
                          【可惜他不是蘸酒而书的搦管者,空对这帝里风光好。虽有冤魄、水鬼之言在先,我并不信奉精怪传说,金琉璃瓦会是照妖的宝镜,长燃的沉香自将邪祟祛除,除非你怕心尖徘徊的、憧憧的鬼影,又怎会畏惧太湖石下的猫踪、索伦杆顶的鸦鸣、井口深处的暗涌。我的肩头亦站着一只被宫廷风沫豢养的白鹊,是以明白神奇底的讹误和无稽。】
                          蛇?【生鳞片的长虫,罪恶的譬喻。可笑的是,我未见过碧蛇与红信,竟要以此幻想人情的冷与毒,是人肖蛇,抑或蛇肖人呢。缘何假取这名字?摇荡的舟里,所有真诚的事物,包括疑惑,都如直堕乌篷的雨珠,断裂后消弭,只有顽笑合宜,只有嗔问。】
                          你不在香炉前受供奉,来水上做甚么呢?难道这里有祭品,【昏幽船室中,光是淡青色,我和他也像往湖底缓缓沉没,化风蒲、水荇丛中幽魂,声也渺渺的。】还是雨是劫数,渡你登仙。
                          【他伸出的手注定要落空,我施舍了时间,便吝啬名姓。时时刻刻,他的光阴何其廉价。微微倾身,拒绝的话偏讲出种逢迎婉媚,梨涡生得圆且小。】
                          我不成全你。便罚你求之不得,【拈一块酥果子,落进他掌心。】辗转反侧。
                          【云没有散,而雨将停了。船泊岸后,带走他一柄竹骨伞,湿淋淋的青柰果在离水最近处张望,恨不能点身侧车轮为木桨。没有和她说船上的事,只是马蹄踏碎一汪银水洼时,伞踢远一些,问她。】
                          青柰,你见过蛇吗?【与富察的心事不同,它不会缠缚。】


                          15楼2021-07-17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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