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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花板效应”的高级知识分子AD重度阶段认知会出现断崖式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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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岁的周先生是位海归,高级知识分子,某单位的总工程师,会两门外语。2011年5月13日的下午,由夫人陪着来到了我的专家门诊。周夫人气质非凡,看了就让人有种想呵护的冲动的那种大家闺秀。
“您好,韩主任,我们是慕名而来的,您看老周的药是否需要调整?”夫人轻言细语,拿出来一摞既往就诊的病例。周先生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带微笑。一眼看上去,怎么也不能把阿尔茨海默病(AD)与周先生联系起来。“您好!周夫人,能否请您仔细回忆一下老周起病的具体经过?最先出现的是什么症状?”
“好的,韩主任。我最先发现的是他丢三落四,整天翻箱倒柜找东西,刚放下东西就忘记。而且,注意力集中不起来,工作上急需写份报告的,思路却集中不起来,说总想要睡觉。我们大学在一个班,大学同学聚会,很多同学的名字,他都想不起来了,回到家里后也想不起来。我们每天早晨去楼下公园遛弯,前天他居然瞬间忘记了路该怎么走。他从前可不是这样子,平时他的记忆力最好,什么事情我怕忘记了,都是让他帮我记着”



翻看既往就诊病历:2005年4月20日,以“头晕数年,加重数日”为主诉就诊神经内科。既往有高血压,颈椎病。查体未见明显异常,开了TCD检查。3天后看结果,TCD:脑动脉硬化。这次记录的症状比较多:头痛、头晕,夜间醒2次,心慌,疲劳,情绪易激动,记忆不好。看到这个主诉,谁都会想到焦虑的躯体化表现。这位医生很有经验,除了诊断焦虑之外,还开了智力测查。只是没有看到结果回报,不知道是家属当时不重视(心想我看头晕,你怎么给我查智力?),没有查,还是查了后没有取结果?给予凯尔(治疗血管性认知障碍)和改善情绪的药物百忧解等

2008年量表检查结果,智力有减退,无焦虑抑郁。MMSE=21分。

2008年9月18日看报告,脑CT未见异常。这里开始使用了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国产药。

这是我写的病程记录,MMSE=20分,MOCA=18分,AVLT:4,4,4,0,8。继续给予治疗AD、改善情绪和调节微循环的药物。

2年后复查量表,MMSE和MOCA居然比2011年各提高了1分。AVLT:1,5,5,0,2。CDR=2,ADL=27分。表明已经是AD中度痴呆阶段。

2013年9月24日(量表检查3个月后)回报了散发性阿尔茨海默病风险基因结果:风险最高级别的apoe4/4型。
2013年10月19日,参加我们课题的病程记录:患者6-7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记忆力下降,缓慢进展加重,症状无波动,以近事记忆减退为主,远事记忆下降不明显,表现为重复提问,购物时老忘记要买的东西,做饭不能,近5个月出现语言表达异常,经常词不达意,表述不清,尚无迷路现象,性格变得不太爱说话。受教育17年。MMSE=21分,MoCA=17分(比4个月前检查结果降低了2分),CDR=2(中度痴呆),AVLT:1,5,5,0,2……此时已经明确是中度痴呆伴有焦虑和抑郁状态。
2015年7月12日,课题复查记录:认知功能进展性加重2年。记忆力较前明显减退;开始出现命名障碍,如洗衣机等日常用品描述为“东西或者机器”;目前完全分辨不清时间。如上午、下午分辨不清,昼夜颠倒;经常找不到东西,甚至连家电的位置也搞不清楚。如不知道冰箱在哪里。不认得家里人,如不认得女婿或孙女。语言障碍,不能完整说一句话,也不能理解别人说的话。并出现贪食表现,吃东西不知道饥饱。
开始出现远期记忆力下降,不记得过去在美国工作的事情,回国工作的事情也完全忘记。最近一周出现幻觉、虚构事情,总是认为自行车丢了;并出现被害妄想,一定要把窗户、门关闭,用东西抵住。目前行动迟缓。
BPSD:无急躁易怒的表现。MMSE=7分(2年下降了14分),MoCA=4分,CDR=3(重度痴呆),AVLT:0,1,2,0,2。
【病历分析】患者2005年首次出现“记忆不好”的主诉,当时去医院是看头晕的,家属说医生看面部表情,愁眉苦脸的,诊断了焦虑。记忆问题没有诊断,也没有服药。
2008年因记忆下降主诉就诊,检查MMSE=21分,诊断记忆下降,开始服用“哈伯因”国产胆碱酯酶抑制剂和健朗星(又名:奥拉西坦)。
2013年6月20日复查MMSE=21分,MoCA=19分,AVLT:1,5,5,0,2;同年10月复查MMSE=21分,MoCA=17分,CDR=2,AVLT:1,5,5,0,2。
2005年没有检查MMSE,不知道会是多少分。已经有主诉了,当时还在工作,但是注意力不能集中,总是想睡觉,工作效率明显下降,基本不影响日常生活。根据他的受教育年限,估计那时的MMSE应该是24分-26分之间,处于轻度认知功能障碍阶段。根据2018年阿尔茨海默病最新标记物诊断分级,处于阿尔茨海默病第三阶段。
根据后面2008年到2013年5年间MMSE分数基本在21分上下波动,2013年6月到10月4个月期间MoCA下降了2分,AVLT没有下降。
根据这个速度推算,周先生脑内起病应该是在1985-1990年。也就是说脑内淀粉样蛋白是在1985年或者1990年开始沉积于大脑皮层的,经过了15-20年后(2005年)才会出现临床症状:记忆下降,丢三落四,整天翻箱倒柜找东西,不能集中注意力,工作效率开始下降。这时候已经是轻度认知功能障碍(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MCI)阶段了。但是,即使是受了17年高等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及其家人,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当时并没有因此就诊或者服药开始治疗。而是以头晕主诉就诊,医生根据当时的诸多倾向于焦虑的主诉,诊断了焦虑。2005年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抑郁和焦虑与阿尔茨海默病的关系。我们还不知道,抑郁焦虑可能是阿尔茨海默病的首发症状。我们只看到了情绪问题,没有看到MCI。也许,当时的医生看到了MCI,但是,那是的痴呆治疗指南还不主张给MCI的患者上药。3年后(2008年)已经进入了AD轻度痴呆阶段,才以记忆主诉就诊。检查量表,开始服用抗AD的药。
2013年病情开始加重,语言出现问题,词不达意,说不出常用物品的名称等。2015年复查量表MMSE=7分(2年下降了14分),MoCA=4分,AVLT:0,1,2,0,2。从中度痴呆到重度痴呆仅用了2年。
进入重度痴呆阶段后,家属回忆2016年上半年开始每天都在加重,每天出现一个新的症状。表现出明显的断崖式认知水平下降。
【病历总结】是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病,隐袭起病,逐渐进展,一旦出现临床症状,病情便不可逆转。但是,在早期如果能够及时发现,并给予有效的治疗,应该可以延缓病情进展。或者,如该患者早年读书多,用脑多,认知储备强大,发病晚,在发病之初进展缓慢,但是,到了中重度痴呆阶段,进展速度迅速加快,尤其是到了重度痴呆阶段,认知呈现断崖式下降。
念书多,认知储备强大,大脑代偿能力增强,在AD侵袭人脑之初,不发病,或者极其缓慢进展,这是高认知储备人群的共同特点。基本相当于是早期开始用药能达到的延缓病情进展的作用,可以跟家人多相处10年和平时光。但是,到了重度痴呆阶段后,认知会出现断崖式下降,到达最后阶段的总的时间是一样的。
目前,我国老百姓对AD的认识,相当于1984年世界上第一个阿尔茨海默病的诊断标准,不达到痴呆的程度想不到是患了AD。随着科技发展,辅助检查水平日新月异,2018年美国国立老化研究院-阿尔茨海默病协会发表了AD诊断最新生物学标准:只要淀粉样蛋白阳性,就意味着具有了AD病理改变,进入了AD连续疾病谱,如果tau蛋白再阳性,那么就可以诊断AD。因此,大大提前了AD早期诊断时间。没有临床症状如何能够在临床前期诊断AD呢?
2014年国际AD临床前期主观认知下降工作组发布了AD临床前期主观认知下降(subjective cognitive decline,SCD)的诊断框架SCD-I,根据SCD-I我们可以在临床前期发现有AD患病高风险人群,经过淀粉样蛋白检查阳性,就可以诊断为AD临床前期SCD。
现在的检查手段日新月异,但是,我们的患者还不知道AD临床前期的表现就是AD,因此,还无法真正实现在AD临床前期超早期诊断。周先生其实应该在2005年往前推5-10年,即1995-2000年之后就应该有“自我感觉记忆力比从前下降”了。只是当时我们的脑袋里面还没有SCD这根弦,因此想不到为此去记忆门诊就医。即使去了医院,看的也是“头晕”,细分析起来,当时的“头痛,头晕,夜间睡不好觉,心慌,疲乏,情绪以激动”这些都是阿尔茨海默病的首发症状:焦虑的表现。查了经颅多普勒(TCD:脑动脉硬化)和脑CT(未见明显异常)后,结合既往有高血压,高脂血症就给与了改善微循环的药物和改善情绪的药物治疗而已。
当时有的人反对在临床前期诊断AD,认为即使诊断了也没有药可以预防AD发生、发展,所以,还是糊涂一些好,不知道自己患上了AD,还可以快乐地多活几年。
事实上,情况并非如此。周太太回忆,早在2005年因为头晕就诊的时候,医生一眼就看出来了周先生不快乐,愁眉苦脸。因为周先生自己已经感觉到,记忆出了问题,力不从心,不能集中精力完成工作,因此很苦恼、焦虑……心情不好,总是被看到愁眉苦脸。
我们现在知道,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分三大类:认知、情绪和精神症状。认知症状以记忆为代表,情绪症状以焦虑或者抑郁为代表,精神症状首先出现的是淡漠或者躁动因人而异。
我们事后回顾分析周先生的长期头晕,脑CT未见异常,可能就是AD的情绪症状——焦虑的躯体化障碍表现。因为得了AD,从前胜任的工作不能胜任了,自己又找不到真正的原因,为此就会感到莫名其妙地焦虑。如果当时知道不能胜任工作的真正原因是得病了,或许会释然,可以坦然面对,情绪可以得到适当的放松,头晕自然会缓解。事实上,2005年医生发现抑郁焦虑后,给予了抗焦虑的药物治疗后,周先生的情绪就稳定了,也不头痛、头晕了,也无急躁易怒现象了。
后来周太太对于2016年病情的回忆也证明了,情绪对于症状改善的重要性。“例如夜里小便,我定时起床叫醒他扶他去卫生间,但他不愿麻烦我,说没有尿,但到最后憋不住尿在床上或地上,他很自责。后来我买了尿壶他不习惯用,结果走错方向到厨房尿一地,这更加重了他的坏心情。此后我发现家里玻璃板下面他在国外的照片都没有了,撕掉丢了,说明他心情坏到极点。到养老院夜里尿床问题都迊刃而解,心情变好了!整天听护工说说笑笑还挺开心!”
“我感到他自到养老院后有一段时间较稳定,是否与在养老院里护理得当心情轻松有关!而在家里一出事就精神紧张,也就越出事,越烦恼!”
情绪与认知症状两者相辅相成,又都是容易有意无意被忽视的症状。我们中国人得了两种病不愿意承认:失智症和抑郁症。
失智症是因为认知损害导致生活不能自理的一大类疾病的总称。很多疾病可以导致失智症,其中占比60-70%的是AD。AD是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病,β-淀粉样蛋白(Aβ)沉积于大脑皮层,诱导tau蛋白过度磷酸化,引起脑细胞死亡后不能再生,因此,在临床前期能够早期发现,及时阻止病情发展对于AD的防治至关重要。老百姓一是对这个病的了解程度不够,只有到了AD痴呆阶段,才会想到是不是得了失智症;二是疾病羞耻感在作怪,得了癌症不怕别人知道,但是,得了失智症,总觉得丢人,怕亲朋好友知道。无论是患者本人,还是患者家属都千方百计否认得病了,一来二去就错过了诊断治疗的最佳时机。而早期诊断对于脑细胞的保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时间就是大脑,这句话对AD的防治同样重要!
2021年6月7日美国FDA批准了抗Aβ聚集治疗AD的单克隆抗体疾病修正药:Aduhelm。填补了AD临床前期疾病修正药物治疗的空白,后续还有两家药厂在申请有突破性成果的快速审批通道,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为人类彻底根治AD带来了曙光。我们要为此做好准备,就是要用知识武装好我们的头脑,要了解AD早期症状——健忘,忘记了的事情不能回忆,即使经过提醒也不能回忆,或者仅能部分回忆。健忘不是老糊涂的专利,很有可能就是AD的首发症状。有了知识准备,才能很好地应对,发病时才不会措手不及。起码该知道去医院挂神经内科的记忆门诊。检查脑核磁,血液,基因和量表等。越早发现,脑细胞保留得越多,将AD从不治之症转变为像糖尿病一样的慢性病,可防可控。越早开始控制,生活质量就能保持得越好。
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是AD二级预防的基石。除了药物干预,非药物干预对于推迟AD临床前期疾病进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能够做到一级预防,即防发病的危险因素(下一次我们详细谈AD的一级预防),那将是AD防治的最高境界。


IP属地:海南1楼2021-07-11 18:17回复
    这是真实的病历。希望对大家能有所启发。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07-12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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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好的病历,学习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1-07-14 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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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周太太就非常睿智,处理问题很理智。刚开始听说被送进了养老院,我还有点想不通,后来知道养老院一个月的护理费6000,床位费2500(双人间),餐费1500。一个月要一万元,也算是尽心了。


        IP属地:海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1-07-15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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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历分析非常认真仔细,学习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1-07-15 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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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西医理论,针对靶点的药物研究,世界上的各大著名药厂花了数十亿美元却无功而返,这就说明按目前的思路,西医没有办法,无有效药可用。咱们中国的医生为何不按中医理论来思考问题,中医、按摩、刮痧、艾灸等等一个不少、再加上自然医学天人合一,难道就不行?真不信!可惜自己不是医生,不,中医医生。


            6楼2021-07-27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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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1-07-29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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