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已落座于不起眼处，但周遭的喧杂声无一不入耳去，其中数步军营的大人谈得最畅快，偏卒云云通通入耳来，再寥亮些，定是全殿的宴客都听得了。文人的论调则着实是过于恭维，让听者也无从置喙。】
【至于为何四处喧嚣，独一处被旁人略去，是因覆在右眼的假面救我于水火间，怪异得紧，于是无人问津地落了个清净。虽来时已被小妹做妆盖去了右眼下蜿蜒狰狞的疤痕，但这半副铜面，是彰显着“生人勿近”的最好佐证。】

【金杯酒满，左手擎着迎送几多人仍不见消减，只迨新科探花在旁坐了又走，这一杯才称罄竭。富察梁训同我聊不了太久，生就是簪缨鼎甲的门第，不缺破落寒门子弟攀附，又兼金榜题名，是来年出将入相的风流人物，更少不得趋炎附势的闲曹冗臣阿谀。】
【睐起鹰目遥遥看了一阵，暗笑他端着士君子的斯文儒雅，不好恶言相向，只得陪着喝了一杯又一杯。锻磨一阵兴致，转眼向别处，此时笑已挂眼，英练分明】
哪来的一位兰陵王——此处不是黄沙百战的疆埸，无须入阵。

-
【夜光投入殿内，虽有明灯照耀，甚是最暗的角落，依旧明煌。但背光时，众人依旧覆了一层黯色。夜无法驱散，正如暗潜伏于四周，光与暗相互错落、相互周旋，谁都未曾越过彼此去。】
【此间非我天地，待众人酒过三巡，已然挪动至了可见月光处，明月悬空投下皎净的影，不大，甚至融进了漆黑中，看得虚妄，不疾不徐地蛰伏，待也散去也无人知晓，那才是我的去处。待有人欢声，觑目一瞧，是同谢伯乐交谈过的人，松神】
“不敢担，只是容有疤瘌，带着以防冲撞各位贵人。”

我见过你，在富察府上。
【建牙开府的头一月，麒麟碑胡同首宅中的花石尚未足称，又值秋末，荒烟蔓园不止要教多情的诗人慨叹悲哉，连我也不愿往内踏足，只是往隔几条街的六合胡同去。去得勤了，将贝子府中红情绿意的江南园林看睨，青轿只好中途易辙上富察老宅。】
只那时正撞着富察梁训豫备应闱，少不得耗在书房同他胼手胝足地议定策理。【一顿，继道】所以没同你说上话。

-
【好似是勾起了一些回想，但确实是忘却了这么一个人，每逢恩科，富察老宅总是收纳了不少赶考的书生，人来人往地着实是记不得这么一位。虽同他伴行的贵者不多，但每次见着谢伯乐都是远远地瞧着，单看着走姿认出他去，至于旁侧的，略看一眼，也全然不记心上。】
【至值秋之时，与谢伯乐的见面交谈更是屈指可数，除去中秋家宴、重阳祭祖，还有一回是试涉武策，偶有不解处，又无人方说一二，偷偷溜去碰面谈过，至此，到年关也无第四回碰面。但这并不妨碍敬他一杯，微显赧意】
“抱歉，我忘却了，可是能互通一回家门？”
【将金樽置于案上，至诚至真地作揖】“富察吴训，新任步军营城门领。”

【琼林宴上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兼之飞觥献斝酒气熏天，已教人眉头紧攒。本是心下不豫，忽听他正经道一句互通姓名，蓦地一松眉头，笑了】行倒是行，但你别来问我，你去问你哥——【他虽践戎从武，但簪缨世胄的门风不减，端正一揖倒像个峨冠褒衣的士君子。】
【仍旧稳坐，只是擎杯朝他搁在桌案上的酒樽轻轻一撞】敬你。
【一文一武，这两兄弟倒是张弛有度，一壁想一壁仰头饮尽了。旋即掸袍起身，抬步便向外走，背影萧肃只留了一句】你比你哥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