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过后，先惴只得了个三甲，需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学习一年，并旁观都察院实务。忖度着皇上的意思是要让先惴去都察院任职了。其实，都察院也是个好地方，只是太容易得罪人了。尤其我们这样背景不厚的，最容易被人利用当了枪使。恐先惴年轻气盛，再着了什么人的道，少不得叫他过来，嘱咐两句。吩咐下人]见着二少爷，叫他来我这里一趟。

[准备了一壶酒，跟两样下酒的小菜。等到先惴进来，示意他到自己旁边坐下，伸手替他拍拍身上的风尘。自打鲤跃龙门客栈里一别，兄弟俩便没这样说过话了]怎么样？在翰林院学了也有两个月了？感觉可还适应吗？我知道你不爱跟同僚们打交道，但是既然入了官场，这样事便是在所难免的了，你也该学着改改你这性子。再说你们都是同届，以后也算同窗了。

[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愿意拉他下这浑水。他的个性，实在不适合官场这摊浑水。我宁愿他在老家，安安稳稳地，做个小买卖，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但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道]这些事情，你自己琢磨吧。我也教不了什么。只是有一句话，将来你在朝中做事，不管遇上什么麻烦的，不要一个人扛着。跟大哥说。大哥虽然能力有限，也还帮的了你。

（科举终于结束了。虽然只是一个三甲，可是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在翰林院学习，等到将来，我打算去都察院，做个铁面无私的御史。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这天从翰林院回来，一进门，便听见家仆说，大哥叫我回来后过去一趟，他正在那儿等我呢。也没有回去换衣服，就去了大哥那里。一进门，见到大哥，笑道）大哥，我来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我的确是不爱与人交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情世故。不过是不愿意做罢了。况且，按照我的理想，将来若进了都察院，也用不着太在意这些。听了大哥的话，笑道）我知道，大哥别总是把我当成个小孩子了。同僚也好，同窗也罢，跟他们之间，我自有相处的分寸。如今不过是跟着院里的前辈观摩学习，倒没有什么难的。

（大哥从小便疼我，如今在京城，只有我们兄弟两个，虽然纳兰家也有几位长辈，但毕竟是隔了两层的，听了大哥的话，点了点头）大哥你放心吧。我要是真的遇着了难处，还能跟你客气么。倒是有一件事，我回京也大半年了，科举结束都好几个月了，还住在纳兰府的客房里。家里也不给我安排个住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听了先惴的话，道]这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不知道你将来究竟会被分配到哪里。万一给你分配个外放，到个外头的州府里头去做个主官，到时候还得搬。所以是我不叫他们现在给你收拾的。且将就将就，等到正式放榜了，再安排也不迟呀。说到这个我正要也好问你，你自己心里怎么想呢？听说你现在在都察院旁观学习，你是将来打算去都察院吗？

[见他仍旧不是很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话本不愿跟他说的，但是也不得不说了，道]你要知道，我们不比别人，咱们纳兰家，从祖父那辈，就不过是仗着国公府的交情，在碧峰胡同里还说得上几分话。大爷爷、十三爷爷及轩泽叔爵位虽高，却无实权。咱们亲爷爷也不过做到六品主事便挂印回乡了。大哥我，也是托着国公府蕤庭阿哥的提携方进了京，做了个武官。但是在这重文轻武的朝廷上，到底也说不上几分话。你虽是恩科翰林，但是在同届中也不是出类拔萃的。开始时还是得低调些。

[我不是想要打击他的积极性。听了他的话，恐怕是我一下子说的多了，让他胡思乱想起来。遂又道]我也并不是说咱们便不能出头，只不过是想要劝你谨慎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咱们家这样在朝廷里根基浅的，且你我也算不上木秀。倘若在不该出头的时候强出头，那正是人家眼中最好的靶子。我是不愿意你糊里糊涂就给别人做了枪使。

（听了大哥的话，点了点头，道）是啊，当日我们省试结束，殿试放榜之前，便有吏部的主事来向我们每个人征求过日后的意向，我自己选择了都察院。我一直很向往，自古以来那些泯然无惧的言官，还有前明那些东林党。不过也说不定，当日吏部也说了可能会有所调整，若真去了别处，那也就罢了。还是再等等看吧，确定了再说。

（接过大哥递过来的书，虽然没有细看，但是也知道大哥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了。只是我心里有些不甘心，道）大哥之前不是总教导我，要忠君报国么？怎么现在跟当时说的不一样呢？难道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个……既进了都察院，我这身上也就背负上了政事得失，民生利弊的重任。即所奏涉虚，亦不坐罪；倘知情蒙蔽，以误国论。我可不敢做这……

（听了大哥的话，黯然地低下了头，我也知道，我的科举成绩不是太好，这让我在同窗面前，也觉得颇没面子。来日跟人朝堂辩论上，也是心虚。叹息）我原想着，一入了仕，便能够大展宏图的。谁知道竟然是这种样子。我心里清楚，我们纳兰家有今日，都是依靠着国公府这棵大树了。只是国公府这棵树也跟我们似的，虽然尊贵，却没实权。

（大哥倒来安慰我，笑着，不愿让他担心，道）大哥你放心吧，你弟弟又不蠢，轻易也不会让人给当枪使。若真给人做了枪，那也一定是我自己愿意的。只不过，我比不得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杆司令。可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豁出去就豁出去了。我却恐怕我做了什么，自己受罪不算完，还会牵连你们。所以，少不得大哥经常提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