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倦鸟归巢。昏沉沉的天际,斜挂著一轮红月,攀升至坠落。
喀一声,大门被打开,接著他的声音会马上响起,一秒不差。
「我回来了,绯真。」
然后,她会赶紧奔至玄关,就只是为了给他一声回应,温暖地像家一样。
「你回来了,白哉。」绽开一抹柔笑。
她并非什麼绝世美女,但是,这时候的她,比任何所谓的名模小姐都还美上几分,恬静中带著温柔,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温暖,深深地填塞在心底。
「先用饭,还是洗澡?」
「先吃吧。你也别忙了,其他交给佣人吧。」抬手抹去她额上的汗水,他心疼她。
「没关系的。」她还是笑了笑,帮他打理好后,才开始用餐。
他无语地望著她的一举一动,说不出内心真正的波涛,等著她用好后,他也才吃饭。
他和她,真的觉得这样就够了。幸福就是如此。
半晌,用完餐后,绯真反常地将餐盘交给佣人清洗,自己则是步回寝房,开始摺著那一件又一件的衣物,有他、也有她的。
「绯真,我先洗了。」白哉看著她,虽然她不像以往般自己动手清洗碗盘,这的确十分奇怪。但是,又何尝不好,自己不就一直希望她能放下那些杂物,专心地被服侍就好了。
想著,他并没有多说什麼,说完这一句话,看了她一眼,就进去了。
「恩,好。」她又笑笑回应,一直以来她是能笑就笑,因为白哉最爱她的笑容。
如果可以,她想把往后的日子都用笑来带过,留给他的是笑、而非哭。
看著手中的衬衫,她有些模糊了焦距,耳边忽然想起吵杂的声音,一阵大过一阵,想忘都忘不了。
『你还有那个脸待在这嘛?』尖锐的声调从一位老者的嘴上说出。
『你想要多少直说吧!』另一位脸型刻薄的年迈妇女,十分不削地说道。
桌上恰好砸下一本支票本和一支钢笔,绯真沉重的心情又压得更深了。
『我不是为了钱,我是真心—————』绯真说著话,视线一一略过刚刚的两位长辈,但是,在看向最中间那严肃冷酷的长者时,她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股压迫感太大,尤其是他的眼神,很冷很鄙夷地注视著自己,她根本无法抗拒。
『听说,你有个妹妹。』中间的老人终於开口,那语气十分有把握。
妹妹!?
那个在异乡,被抛弃分开的妹妹!?
绯真却在他开口的同时,已经知道结局该如何编写了。那个最深的疮疤一旦被狠狠掀开时,血流如注地止不住,她的双眼又起了雾,这一次,再也无法清明。
『您想如何?』她不再抵抗。
不是因为爱不够深,就是因为爱太深,所以,她放开了手。
她败在心里的罪恶,那无法割舍的亲情,更败在她无法否认眼前那人的地位,在白哉的心里占了多深多重。
明知,自己十足把握可以拥有白哉一人,却也必须承认,若为了自己,白哉要丧失的亲情与现在的所有,一如当初自己的不得已。
她怎麼能、怎麼舍,让他也经历与自己相同的际遇。
她败了。败在老人深思熟虑的一句话下。
『离开我孙子。不再踏上日本这块土地上。』简洁有利,老人苍劲的声音在空广的大厅显得更加无情。
『我知道了。但,可否再给我,一星期?』她妥协。
老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缓慢地点头应允。
『谢谢您。』绯真含著泪,深深地一鞠躬。
瞬间,一抹光亮滑过老人的眼瞳,就那麼仅仅一须臾。
「绯真、绯真?」白哉刚步出浴室门口,就望见妻子呆愣的神情,连自己站在她眼前也没注意到。
「呃、白、白哉!?」绯真稍微被吓得回过神。
白哉看见她恢复原状就边擦著发边走到衣柜前,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刚刚怎麼了,在想什麼?」
眼神微微闪动,绯真低眉垂眼,然后抬起清丽的容颜,绽放出灿笑。
「在想你呢!」
白哉反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地拥住她。
他,渴望。渴望能拥有她永生永世。
「绯真,别离开我。永远也不。」
莫名的心悸在胸腔鼓动,他深深地感受到强烈的不安,一种从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同於过去的温婉宁静,一层灰暗似乎将笼罩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