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拆了封的书信被随意的摆在案上,屋内琴声不歇。
琴曲如流水般从指间倾泻而出,虽然是一如既往的清凉音色,今天听起来却多少有些悲怆之感。只是忽然,“铮—”,一根琴弦崩断。
一曲《长河吟》已毕,余音仍有绕梁。诸葛亮坐在案前静默良久,忽然伸手将琴弦根根扯断。人既已亡故,曲子也不会再弹,琴留着又有什么用处。
将宫作羽,是故意的将宫作羽,或许存了一点点见不得人的私心,希望会再次听见一句熟悉又陌生的 “错了”。
然而并没有。
曲有误,周郎顾。而今就算他再次将琴曲弹错,那人也不能回头再看一眼了。
诸葛亮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一寸一寸描摹过那人的样子。记忆中那人一直是一副出众的好样貌,眉眼锋锐的刺人,几乎让人看一眼就不能忘,只是如今才多长时间,竟也模糊的只能隐隐约约想起个轮廓来。
果真是岁月如流。
“呵。”诸葛亮似是自嘲般的低笑一声,彼时手指被琴弦割出一道伤口,到现在慢慢攒出一朵猩红的血花,将坠不坠的附在手上,忽然让人觉得一阵一阵钻心的疼。
只是没料到他会走的这么早。是什么时候开始动的心,大约自己也不甚清楚,可能是江上孤舟中临窗听雨时的眸光交错,又抑或是亭台水榭处的曲尽知音。这种心思于他就像是一杯鸩酒,明知毒入肺腑,却又欲罢不能,只能任由自己清醒着沉沦其间。
“公瑾。”一个名字在舌尖辗转流连几回,终究还是被诸葛亮低低的唤了出来,声音仿佛揉了蜜糖般罕见的温柔缱绻,眼中却不自觉的掉出一颗泪来,砸在红漆琴面上晕开斑驳水渍。
诸葛亮从座上起身,只是每走一步都觉得似有千钧重担压在身上,直让他喘不过气。他停下步伐,一只手攀扶上墙壁,身体一点一点的弯下来,终究是再也不能抑制自己,背上墨缎般的发丝大片倾落,哽咽着声音,泪如雨下。
窗外毫无预兆的落起大雨,山川葳蕤,江河依旧奔流,一如那年错生的情感,飞蛾扑火般至死方休,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