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路
我坐在一辆不断行驶的列车上。
确切点说,是老旧车厢泛潮生锈的铁皮地板上。小小的房间和走廊用铁栅栏隔了开来。
蜷着腿,被挤在角落里,一个男人半倚着我的肩,脸上已然没有一丝生气。
有冷风从缝隙里倒灌进来,打在手上,很疼。
我的腿上摊开放着从不离身的行事历,上面有水晕染的痕迹,干了,又皱又脆。
风起的时候,页面翻动,露出夹着的泛黄相片。没有太阳的冬天,湿气太重,竟生出了点点霉斑。
那上面是我妻子温柔的眉眼和我孩子淘气的鬼脸。
我其实很讨厌那风,因为实在寒得刺骨,现在我却感谢它,替代没有勇气的我一次次的翻出那张相片。
伸出拇指去摩挲,触感细滑,像是我妻子细腻的皮肤,我突然念起了她涂着唇膏的厚实下唇和微微翘起的唇峰,以及耳际的私语。
请一定要回来。
我们的列车中途停了几回,但我猜测它是在一条路上一路向北地前行。每停一回就有一群人下了车,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人是对weiji有敏锐直觉的动物。
当列车再度减速停下的时候,我合上了行事历,把它塞进了我的口袋,我只剩下了它,他们拿走了我的十字架,我的打火机,我的证件,唯独留下了那本本子。
幸好他们留下了它。
扣好扣子,整了整衣襟。
我懂的,这路应该已经到了尽头。
有人进来抓起靠在我身边的男人,他在颤抖,双肩抖动着。
在我记忆里,他曾经是那么的勇猛,彪悍。
又进来一个人,揪起我刚刚整平的衣领,反压着我的手,把我拖下了列车。
双目所及的是干裂的土地,远方是幽黑的密林。
一个穿着zhifu的小伙子上前用麻绳勒住我的脖颈把它和背后的双手绑在了一起。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像是圣诞节餐桌上的火鸡,任人拆吃入腹。
只是我究竟是神的祭品还是可悲的陪葬,或许我永远都不能得知。
我所能做的只有在被人推着走向空地中央的时候,轻声祷告。
“请宽恕我们所犯下的罪(百度)行就如同我们曾宽恕了冒犯我们的人。”
因为,我已无法再次与明天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