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进宫请安、例行被唠叨、例行左耳进右耳出。念叨得烦躁了，就胡乱借口府里有事，出门就到后苑透气去了。到湖边瞧今日水中鱼儿格外活泼，或是些个荒诞念头被鱼儿窥到了，竟倏然游向另一边去。左右无事，竟也跟着他们】
【一路走走停停到亭畔，忽被唤住，抬眼一看，原是怀宁姊姊。见她手中提盒，故意问道】
：姊姊知我今日进宫，特意提着好吃的来看我？

莞尔，他倒是会打趣自己。当下顺着他的话头说。
“是呀，如今你们一个个出宫辟府，怎么瞧不着人影，还不如小时候，如懿阁到天河阁就那么几步路。若不特来堵你，只怕都将姊姊忘了。”
冲他来的方向瞧了瞧，温言。
“是刚问完安出来吧，想你无事，同姊姊在水寿亭说说话。”
言罢吩咐阮儿在亭中煮上一壶茶，又将糕点一一摆好，再铺上软垫方携他坐下，这会拈起一块玉芙糕递过去，见他神色淡淡，问道。
“瞧你兴致不高，可是方才被唠叨了？”

【姊姊待人一向温和，总觉无悲无喜似的。我自幼顽劣，这么多年也不见她动气，免不得愈加口无遮拦】
：姊姊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好看的我可都忘不了。
【同她一道落座亭中，接过芙蓉糕来咬了口，倒是清甜喜人。虽不知我这是沾了谁的光，心里负担倒是半点也无，将剩下半块糕往嘴里一扔，掸掸手】
：嗐，本以为自己开府也就自在了，这回可好，又惦记上相看王妃了。
【喝口茶润润喉】：哥哥姊姊还没婚约，怎么也轮不上我啊。

婚约呀……自己也不是未被阿娘催促过，身为长女，总有一日要许媒妁的罢。思及此处神色黯了黯，转眼又恢复如常。
“阿昴年纪还轻，自然是不急的。”
忽然有些羡慕起他来，至少还有尊亲在旁操持这些事，顾念着许多。阿迟……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福气了。
听他提起婚姻嫁娶，想到清河姑母的婚事，故而叹道。
“皇室子女婚事多艰，诸如曲阳姑母，就连文懿皇后的两个女儿也难以幸免，清河姑母……好歹是嫁予了心爱之人，那位出家修道的长公主，却不知是为何了。”

【见她提起婚约神色晦暗，这些年也不见招选驸马，想来有所隐情。无心窥探，也故作不察，只点点头，浑一副纨绔模样】
：是了，我还得再好生浪荡几年。
【当年云将军去世，曲阳姑姑可为肝肠寸断，这些年来也未再嫁，一人孤苦。不过最近见姑姑，她怎么总一副......想打我的模样？啧】
：姊姊倒也毋须哀叹，皇嗣婚姻不幸也不尽然，不也有那些伉俪情深、百年偕老的？至于九真姑姑吗——
【忽地扯出个笑来，凑近了些】：姊姊不妨猜猜看，她为何要屡次拒婚、终身不嫁？

屡次拒婚，终身未嫁。
当年年纪尚小，并未关注此事，照理说皇后之女不应如此，然转念一想，也只有嫡出公主，身后有大族护持，才可随心率性。然而九真公主最后还是选择出家修道，莫非……她的心上人是难以求嫁的身份，是已婚的臣子，还是出家的僧人？
一时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终觉荒谬，心底总有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却难以出口，沉默半晌，犹豫着问他。
“姊姊愚钝，是……为何？”

【见她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还以为她猜出了什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再次暗示】
：九真姑姑本非修道礼佛之人，幼时可谓是宫中一霸——什么花啊草啊、鱼啊鸟啊，见了她都要心惊，那紫宸殿的门都被她的烧过，我着实自愧弗如——咳，扯远了——后来九真姑姑及笄，文懿皇后相看了多少年轻俊秀，愣是都被她给气跑了。
【说着给她添了杯茶，就势凑得近了些。到底皇家秘辛，不足为外人道】
：谁料后来汝南王薨逝，她竟遁入空门了。
【添好了茶便拎着茶壶退开去，引而不发】：姊姊这般聪慧，如此还猜不到吗？

闻言登时如一盆冷水浇头从头凉到脚心。竟是如此么……红唇微动，几乎是不敢去瞧他的眼睛，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已不敢去想自己的神情有多难看。
“长辈间的事，你我不便揣测太多。再说，阿昴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原来那位九真公主，亦是如此么，可她……可她……

【长辈的事不就是留待后人八卦的，姊姊为何这般惶恐不安。心下不解，却也不问，只答道】
：当年汝南王也算贤德，有夺嫡之志，甚至可谓初见成效，便想着要为明媒正娶九真姑姑铺路。这事倒也不算什么秘密，宫中老人多少知道一二，看破不说破罢了。
【呷口茶，颇还有些惋惜】：可惜心急了。
【撂下茶杯忽地又想起什么，笑道】
：这也不算稀罕事，绍治年间的滕王与曲阳公主也有段扑朔迷离的情缘。

：是了。后来汝南王坠落青云、郁郁而终，九真姑姑肝肠寸断、遁入空门；滕王废为庶人、被贬戍边，曲阳公主幽居内宫、孤苦半生。啧啧啧，凄惨啊、凄惨。
【尚还自顾自地感慨，一转头却见姊姊面色惨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身子不适，正要询问她却匆匆离去，只留下我满头雾水。分明好好地说着话，不知为何她越说越惶恐。将方才对话咂摸一二，难不成她对我也有不伦之情？这般想着倒是把自己也给逗笑了，摇摇头甩去荒诞念头，饮尽杯中茶，自去宫外游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