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不能接受。”托雷皱起眉，“如果超频状态不能由我自己来掌控，我会觉得很危险。”
他有些难堪地望向南宫宪，最先是他自己提出接受人工超频实验，但现在拒绝的也是他。
“在战斗中我不太能相信除了自己大脑以外的判断。”他低声说，努力把语气调整到缓和些的程度。
南宫宪看着他，露出短暂的微笑，实际上托雷也没法说清那个表情是不是可以称为微笑。
“没问题，一切决定权都在你，我没有任何权利强迫你。”南宫宪靠到身后的椅背上，表示这场谈话已经可以结束，“我也相信上尉肯定能找到超频之外的方法来提升自己。”
托雷起身的时候仍然不断在心底怀疑，超频是不是真的是他唯一的道路？他究竟为什么不能超频？他和丁易，和宇文有什么不同？
这种被不确定性填满的感觉让他极其不安。
如果是那个人，如果和丁易他们一起战斗的是那个人，会不会战局就能不一样？
某段记忆久违地在他脑海中闪过，那明明是深刻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记忆，但却很少被他想起。
沃夫冈。
回忆起这个名字会让他变得前所未有地脆弱，所以他不敢去想，哪怕一瞬。

1.
“我并不觉得我有信心说服他……”
“不，不，你要明白你是特别的。”
“是哪种意义上的？”
……
托雷在来源不明的细碎交谈声中醒来，却发现距离那些交谈声似乎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躺在某个昏暗的房间里，动弹不得。在黑暗环境中无法行动的现状让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缓慢的观察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试图摸清自己身处何处。
在他的右手边传来脚步声，谨慎而微小，好像默认这个房间里的人还没有醒来。托雷牢牢地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强迫眼睛赶快适应黑暗。
黑暗中慢慢地浮现一个人的轮廓，托雷感到浑身肌肉也在随着那个身影的浮现而绷紧。
然而那人没有给他循序渐进的机会，直接打开了灯，整个房间瞬间被过于违和的白光照亮，那人的脸也迅速地暴露在灯光之下。
托雷被刺眼的白光闪到了一瞬，但注意力很快便被那人的脸牢牢吸引住。
“沃夫冈？”他开口时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惊愕。
那张熟悉的脸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的一瞬绽开一个真假参半的笑容，随后回归无懈可击的冷静自持。
那人缓步走到托雷身边，低头注视着他。
“他们说你和我很熟，原来是真的。”
沃夫冈——姑且这么称呼那人，正用可以算作愉快的语气和他说话。
“你是谁？”他问。
“我是沃夫冈，就是你刚刚叫的那个名字。”
“你不是他。”托雷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那我还能是谁？”那人突然俯下身，托雷感觉到温热的气息。
毋庸置疑，眼前这个是“活着”的“东西”，所以他不会是沃夫冈。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托雷毫不回避那人的目光，“但我肯定你要以这副外表从我这里获得某些东西。”
“果然。”那人眨了眨眼，“你就和他们说的一样，永远冷静，永远不为所动。”
那人四周环顾了下，随后从房间角落里拖过一张椅子，在托雷边上坐下。
“没错，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东西。”他坦然地说着，有意无意地用手抚摸了下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要强调什么，“但有件事我也必须说明，我确实是沃夫冈，你认识的那个沃夫冈。”
托雷和那人相对的视线开始动摇，但他依然坚持着。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我不想因为这个和你争辩太久。”沃夫冈伸展了下身子，随后坐直，以再认真不过的目光注视着托雷，“我今天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同意超频实验。”
托雷感到呼吸停滞了一瞬。那的确是沃夫冈的语气，坚决而果断，也的确是沃夫冈的眼神，真挚而坦然。
但只有一点，因为眼前人不符合这一点，所以他不该是沃夫冈。
这个沃夫冈不认识托雷。
“现在的状况可不像是要说服我。”托雷紧盯着那人，相信自己能从中找出端倪，就像发现人偶服背后的拉链那样，这个假货必定存在瑕疵。
“这不是我要求的。”沃夫冈笑起来，全然一副无辜的样子，“可能他们怕你反应过度？毕竟我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有隐秘的感情随着这一字眼的出现逐渐在托雷心底浮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面带笑意的沃夫冈。
然而托雷只对这份感情存在的隐秘抱有绝对的自信，只有这个，沃夫冈，不管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沃夫冈，都不可能察觉到，也不可能从任何人那里得知。
“我是谁？”托雷问道。
澄澈的绿眼睛里闪过一瞬的迷茫，随即回答：“你是托雷上尉。”
“不，我问的是，我对于你是谁？”
沃夫冈表现得像一台迟钝的机器，在这句问话后思考了好一会，才给出回应：
“我从刚刚开始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托雷发现自己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速，就好像他在期待回应一样。
这不是很可笑吗？期待从假货那里得到回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得到怎样的回应，因为他深知那份感情的错误，于是一直都在努力将它模糊掉。
实际上，这样的感情早该被消灭才对。他如今才清楚地认识到，感情便是最大的弱点。在他还没有遇到丁易，宇文，还没有遇到沃夫冈之前，他从来不相信会有人能将自己置于现下的困境之中。
一切都是因为那如同细小带刺的枝条般缠绕在他内心深处的感情，才让他……无法强大起来……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沃夫冈突然开口，打断了托雷混乱的思绪，虽然用了“大概”，但他的语气实际上无比确定。
“是什么？”托雷紧紧盯住那双绿眼睛，准备从里面找到谎言的痕迹。
沃夫冈却突然笑了下，伸手拨了拨额发，移开了视线。
托雷惊恐地发现过快的心跳因为那回避的反应变得更加难以平息。
他在期待从早就应该死去的战友身上获得怎样的回应？或者说，他在期待这个人成为战友以外的什么？

2.
沃夫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托雷，那副表情对托雷来说极其陌生。
也就是在那一刻，托雷感到胸口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温度。
沃夫冈在触碰他。
这个沃夫冈是冰冷的，他的语气，行动和周身散发的气息都带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疏离感，和他对话仿佛在面对某种非人的生物。
这种怪异使得托雷从一开始就对眼前人保持着百分百的警惕。然而他似乎有瓦解警惕心的特殊能力，具体表现在那冰凉的指尖在抚过他身体时带起的反常的温度。
沃夫冈是炙热的。
他的吐息，他的触碰和他此刻的眼神——托雷感到那目光扫过自己身上每一处都留下滚烫的灼烧感。
行动能力在这一刻似乎也奇迹般地回归了，也可能在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束缚，是某种药物造成的无力感。
但他依旧动弹不得，因为沃夫冈紧紧抱住了他。
沃夫冈同时也在亲吻他，从脖颈一路向下，如同在标记领地的野兽。
“我猜对了。”沃夫冈的声音里带有古怪的笑意，“你并不打算阻止我，不是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托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同时努力尝试活动双手，让大脑重新掌控身体的行动能力，“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托雷，我一直认为，判定一个人到底是不是本人，永远轮不到他自己以外的人。”沃夫冈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眼神和语气中带着绝对的自信，“再亲密的人都没资格说出‘你不是他’这种话。”
托雷盯着沃夫冈的眼睛，发现自己的呼吸声在当下的环境中存在感惊人。
“我认识的沃夫冈已经死了。”托雷尽力让自己冷静些，但面对眼前的人，他显然没办法保有正常情况下的情绪控制力。
“你指的是回龙基地那时吗？”沃夫冈眨了下眼睛，在回忆的瞬间流露出一丝防备的松懈，“虽然情况很糟，但我得到了救助。”
“不可能，那时候我们都看到你……”
“别再纠结这个了可以吗？”沃夫冈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几乎是一下子就从对峙的状态切换到了一种亲密对象间的交流状态，“我们之间不可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吧？”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托雷费力地避开又毫无预兆吻上来的沃夫冈，用稍微能动起来的手抓上沃夫冈的肩膀，尝试推开他，“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
“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沃夫冈的手在托雷完全无暇顾及的时候探向他的下身，托雷这一刻才猛然发现自己起了反应。
不应该是这样。
沃夫冈不该活着，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莫名奇妙和他纠缠在一起，不该用那种带有欲求的迷蒙的眼神看着他——
“都是真的，托雷，不要怀疑。”沃夫冈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再一次紧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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