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敬娘娘

01
上好的祁门红茶，蕴香袅袅，盛在白瓷的茶杯里，色泽红亮透润，入口甘醇中，带着丝丝鲜嫩的甜……
“味儿还行？”
钟鸣抽出一支烟，刚要点上，抬眼看见慕言苍白的小脸蛋儿，顿时想起他有心脏病，闻了烟味儿就咳的要命，赶紧麻溜儿的放回去。
“嗯，好好喝！”
慕言吧嗒吧嗒小嘴儿，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一道弯弯的缝，瞧着更可爱了！
“喜欢就好！朋友送我的，我一糙人，也喝不出个好坏，给我白瞎了，都归你！”
笑着把茶叶盒推到慕言手边，端起自己的杯，牛饮一大口……
这么难得的好茶，他喝的跟五块钱一斤的茶叶沫子似的，慕言大眼睛一翻，嫌弃的不行：
“真的假的，我这都降职了，还有礼物可以收呀！这茶可不便宜，两三千一斤呢，你可别后悔！”
孩子气的捧过茶叶盒，小脸满是得了便宜的傲娇……
“臭小子，我跟你什么时候小气过！”
钟鸣笑骂一句，隔着茶几在他头顶胡噜两把，转而松开手，靠在沙发里低叹：
“小慕……钟哥对不住你……按说你是工伤，技术又这么硬，公司说什么也没理由这么对你，可你也知道，我做不了主……我这个位置，瞧着人五人六的，其实也就管管你们还行，大事上……”
顿了顿，看着慕言身下的轮椅，满心的疼惜与不忍，实在说不下去……
多好的孩子啊，人好，技术好，性子更是难得的讨喜！这是他最喜欢的后辈，都怪他，要不是他派慕言去外地公干，慕言也不会在高速上遭了车祸……现在人瘫成这样，勉强捡回一条命，一辈子都毁在他手里，可他这个当大哥的，却连他的职位都保不住，他还有脸说什么……
“钟哥……”慕言抿着唇，体量的摇摇头，细喵喵的指尖，下意识扣着轮椅扶手：
“你不用说的，我都懂！我打毕业就跟着你，你有多护着我们大伙儿，我们心里都有数！我就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那个蔡文凯，他技术怎么样？”
他原来的职位是程序组的小组长，主程序师。他们这个组，是全公司最年轻的，无论精力还是技术，都是最拔尖儿的，以往专挑最硬的骨头啃。
其实他不在乎职位的，如果他对管理感兴趣，凭他的本事，早就可以跟钟哥平起平坐了。但他只喜欢挑战技术上的难题，懒得操心别的！
组长谁当都无所谓，只是程序员个个累成狗。尤其是主程，不仅得是编程方面的大拿，还要负责和数据库，还有整个平台对接。如果技术不过硬，手下人就更辛苦了。
钟鸣知道他的心思，感叹的摇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总经理的妻侄，从别的公司跳槽过来的，空降兵，我也没资格审查他的能力。但是，你也知道，干咱们这行的，真有本事，也犯不着走后门来抬高身价，料想……”
推了下眼镜，后面的话没说，但慕言已经明白了。他们这行，真是人才，是不会被埋没的。那个蔡文凯都三十了，有本事早就自己混出头了，犯不着跳槽到姑父的公司，来捡个不咸不淡的小组长当。
“我明白了，你放心吧哥，技术上的事有我呢！公司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只要你对我好，不就行了？”
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晃了晃手里的茶叶盒：
“这个我可拿走啦，喝好了，我还会再来跟你讨哒！”
下巴嫩生生一扬，看似在撒娇，实则是安慰。他比钟鸣小了快二十岁，嘴上叫哥，其实心里一直是拿钟鸣当长辈看的……
钟鸣也乐意惯着他，这臭小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们不光是上下级，更有师徒之情：
“行行行……只要你不生哥的气，想要什么，尽管跟哥言语！”
慕言哼的一扬脖：
“气嘛，还是要生的！我不装出生气的样子来，还怎么有脸，随便问你讨东西嘛！”
嘿嘿抿着小嘴儿，脸蛋儿又乖又甜，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钟鸣忍不住又在他头顶胡噜两把：
“工作归工作，但更要注意身体，你现在累不得。我跟大林他们打过招呼了，要他们多帮你分担点儿。他们个个都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你跟他们也用不着客气，有什么活儿，都尽量交给他们，自己能歇就歇，千万别傻乎乎逞强，听到没有？”
站起来，拍拍他的肩，推着轮椅，一边叮嘱，一边亲自把人送出门……

02
“切，哪有你这样当领导的，摆明了教下属偷懒嘛！”
慕言得了便宜还卖乖，狼心狗肺的不要不要……
“少来，你什么时候把我当领导看过！”钟鸣居高临下白他一眼：
“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我弟妹，你要是有个病有个灾，吃苦的还不是沫沫！”
屈起手指，在这臭小子头顶敲了记爆栗。雷声大雨点小，敲完还舍不得，赶紧又给他揉揉……
“那你可要失望啦……”提起老婆，慕言笑的比花还美呢：
“我家沫沫呀，最最疼我，最最爱我啦，我是她的心肝宝贝儿！照顾我，她从来都不觉得累苦的，只觉得高兴！”
小脑袋自豪的一晃一晃，要不是屁股动不了，尾巴就要翘飞了……
元旦假期刚过，眼看就要期末考试了。这半年，周沫一直陪着慕言在家养伤，班里的小朋友个个都很想念她。
今天是她第一天恢复工作，孩子们个个乖的跟小猫儿似的，好像生怕她一生气，就不要他们了似的……
“老师老师，你明天还要来呦！”
“就是呀老师，小鱼最喜欢周老师啦，老师不要丢下我们！”
“老师……就连陈小旺都保证啦，只要你不走，他就跟我们一样乖乖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啦！”
二年三班的小萝卜头们，一个个仰起小脸，抱大腿的，扯衣服的，把周沫团团围住。正是放学时间，家长们都在校门口接孩子。天寒地冻，这一幕看起来却格外暖心……
周沫笑着蹲下来，挨个抱了抱他们：
“乖，放心吧，老师不走的，老师啊，最舍不得我的小可爱们了！”
或许是成长环境的原因，周沫自幼没有体会过家庭的温暖，如果没有遇到言言，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爱”是什么滋味儿……
她不喜欢复杂的环境，也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所以她选择当个小学老师。只要她真心付出，孩子们就会给她爱的回报，简单快乐。而且工作时间也相对轻松，不用加班，她有更多的时间陪着言言，照顾他们的家……
“呵……又去接你老公啊！要我说，你们不要孩子也是对的，你这养老公，跟伺候个儿子似的，也够不容易的！”
徐丽红在停车场撞见周沫，忍不住又要奚落一翻。
长的一般，年纪也不小了，还故作风骚的撂了撂头发，周沫看的一阵恶寒。这个女人就爱没事找事，她都习惯了：
“你说的对，的确不能要孩子。万一跟某些人似的，生了孩子再被老公扫地出门，那不是更可怜了！”
面无表情的觑她一眼，开门上车，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赶着接老公去了……
“咳咳咳……”尾气呛的徐丽红直咳嗽，徐丽红气的直跺脚。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农村丫头，除了长的漂亮还有什么！她可是前任教育局长的侄女，家里有钱有势，哪知道嫁了个凤凰男，那个负心汉踩着她的肩膀爬上高位，转脸就不要她了。这个周沫，明明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被老公一家宠的跟宝儿似的，她就是看不顺眼……
当然，她的不顺眼，在周沫这里一文都不值。周沫满心里只有她的宝贝言言，扎眼就把徐丽红当屁一样放在脑后了……
她比慕言大两岁，两个人是高中的同班同学。慕言很聪明，小时候跳了两级。感谢这份聪明，才让他们有了相遇的机会……
高中两年，大学四年，结婚五年，言言无时无刻不在用温暖包裹她。周沫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说什么“七年之痒”。她和慕言手拉手渡过了十一年的幸福时光，每一天都是甜的……
认识慕言之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孤魂野鬼，有家，有父母，却比孤儿还不如。她怨过老天不公，可直到慕言跟她表白……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前是她落错了门户，她的家，是慕言才对！
车子路过蛋糕店，周沫买了几杯热腾腾的奶茶，还有一小块奶油慕斯。又在隔壁的花店，包了一束漂亮的玫瑰……
言言最喜欢吃甜食的，但平时，她是不准他随便乱吃的。他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虽说小时候做过手术，但也完全不能跟健康的人相比。时不时就心口疼，喘不过气，饮食上一定要注意低脂。
不过今天不同，言言第一天恢复工作，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午饭吃的好不好，适不适应，累坏了没有，想想就担心的要命，她得好好犒劳犒劳她的小心肝儿！
只要一想到言言，周沫就觉得心口满满的，连天气都不那么冷了。勾着唇角，拎着东西，大踏步上了车……

“老大，你没事儿吧！”
大林看慕言小脸儿都快透明了，皱着眉头小声凑过来。
本来长的就嫩乎，这会儿捂着腰，弱咪咪趴在桌子上，身子瘦巴巴蜷成一小团儿，比小奶猫儿还招人可怜呢！
“老大，要不你别干了，还剩多少，全都交给我们，你去休息室躺会儿，等嫂子来了早点回去……”
小关，三胜，老铁，全都丢下手里的活，呼啦围了过来……
整个一天，慕言一刻都没闲。这个蔡文凯明显就是故意针对他。明知他身体不行，还把所有的难题全丢给他，时间还卡的特别死。他别说歇了，水都来不及喝几口，午饭也是在工位上胡乱对付的……
虽说钟哥护着他，但他却并不想给钟哥添麻烦。毕竟，钟哥自己也是人在矮檐下，总经理的妻侄，他也得罪不起的……
“我没事儿……没差多少了……你们赶紧干活儿吧……再不抓点紧……今晚不知道要熬到几点了……”气息恹恹摆摆手。哥儿几个，哪个都不比他轻松。
蔡文凯大概就是防着他们几个给他帮忙呢，故意从别的组抢了项目过来，丢给他们。完成了，业绩算他这个新组长的，完不成，就要怪手下人无能。
慕言极看不惯这种行为，心里气，却没办法反抗。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跳槽太难了，连入职体检都过不去。
勉强摇着轮椅去了厕所。坐了一下午，膀胱都要憋爆了……
公司里没有残障人士的卫生间。整个大厦只有十一层有。电梯叮的一震，慕言浑身一激灵，好像眼看就要等不及尿/出来了，憋的心口噔噔直跳……
他心脏不行，从小就不能做剧烈运动。长年缺乏锻炼，别说男孩子了，好多女孩子都比他有力气。爬不上马桶，只能从轮椅下面掏出接/尿/器，塞到两腿/中间，吃力的拉开裤链……
“呃~~~嗬~~~”
小手痛苦的搓着小腹，自己揉着下面的小肉//芽儿。憋的太久，现在急着想尿，反倒尿不出来了。小肚子硬.邦邦，后腰里像有一大把钢针在无情的狠戳……
“呜呼~~~不行了~~~好疼啊~~憋死了~~~”
冷汗哗啦啦，单薄的小肩膀颤巍巍哼哼着，毛衣都快湿透了。他努力闭住气，眼泪汪汪往下面使劲儿……
腰太疼了，越使劲儿越疼。坐姿排//尿，本来就艰难无比，小肉//芽憋的直哆嗦。勉勉强强硬挤出几滴浊液，淋淋漓漓的，焦黄焦黄，还偷着一股子血腥气……
“呼~~~老婆~~~你怎么还不来呀~~言言都想你了~~~”
眼圈儿红红的，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小肚子依旧憋的不行，下面也疼的厉害，可心脏跳的太快了，喘气越来越吃力。他不敢再使劲儿了，只能忍疼拉好裤链，眼巴巴盼着宝贝老婆，快点来救救自己……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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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周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慕言已经回到位子上坐好了。小脸依旧惨无人色，额上的冷汗擦干了又冒出一层，没完没了。
他想集中精力把剩下的一点做完，可心跳快的发慌，憋的眼前发花。屏幕上的代码在模糊中逐渐扭曲，像是催魂夺命的符咒……
“嫂子！”
小关和三胜的位置正对着门口，看见周沫，赶紧迎过来，主动接过他手里的奶茶。
自打他们结婚，周沫每天都会来接慕言下班，风雨不误。还时常给哥儿几个带好吃的，他们都习惯不跟嫂子客气了……
“老婆……”
慕言听见声音转过头，红通通的大眼睛，瞬时蒙起一层娇气的雾……
周沫本来还在纳闷儿，言言的位子怎么变了。她往言言原来的位子上扫了一眼，那里没有人，但东西都是别人的。
“宝贝儿……”周沫没有心思想别的，赶紧快步走到慕言身边，附身抱住他：
“是不是累坏了？腰疼的厉害了？”
摸摸他的发，脸颊贴着他，感受到他腮边的泪痕，心里顿时一紧……她的言言虽然娇气，但却从来不哭。如果不是难受到极致，他绝不会轻易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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