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一封信笺,是要寄予元斋的回信。此刻却只是匆匆往柜上一搁,就已穿到堂后,掀开布帘子,径直到后厨去。时值菌子上市之际,每日清早,红姑就在这儿洗菌子,运来的鲜菌每一伞都带着泥,多亏红姑耐性好,把只只洗得水淋淋鲜嫩嫩。弯腰捡了几只长得奇形怪状不怎么入眼的,赶着叫老张头给我做个油淋双菇拌面,这才又绕回堂中,看几个伙计放下桌椅,挽起珠帘,做开门的准备。】
【面还没好,我在门口呵欠连天。昨夜被宝珠逮住讲鬼故事,讲得我眼皮打架,她却越听越精神,不住要我多讲一个,再多讲一个。我这难得旬休的好日子,倒给她混去了大半个晚上,这叫啥,这就是苦命的孩子早当爹,想我二十啷当,媳妇还没有,就先尝够了带娃的苦。又一个大呵欠从嘴里冒出来,收回下巴也好似要费天大的劲,眼也跟着倦倦地眯起,再睁开时,街上还是一样的尘一样的土,耳中也是每日一样的吆喝,但有些什么不一样了。是啥不一样呢?我摸摸鼻子,看着对面桥上下来的一个姑娘,一缕朝阳打在她髻上,随着她腰肢一扭,那光也从云后钻出来,好像对她格外殷勤似的,又追照在她肩上,腕上,一只漂亮的玉镯子里套着一双这样白的手,再看去,裙也好看,鞋也好看,叫人情不自禁想替她掸掸——掸掸这喧嚣的轻尘,只给她滤过的清风,才配得上这一双盈盈的眼——她已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