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孙膑释萧终作谅 白猿救母欲除妖

这时孙膑急忙落于田文身侧，“皇兄，您没事吧？”田文定定心神，“哥哥没事，御弟，你……”孙膑一笑，“皇兄，小弟也不妨事。”说着孙膑又吩咐薛文虎及马臻好生保护田文，等待自己所带后队，自己则率余下齐兵杀向法台。再说孙膑落处，本离法台不远，清洋子在台上已远远望见，见得孙膑挥旗照化了万仞车，心中更是震骇，再顾不得佩韘死活，急忙排摆法台上数个幢幡，结成黑煞毒阵，一时间，黑烟团团，将自己及萧古达、佩觽笼罩其中。偶有逸出之烟，可怜近台魏军等，沾身即亡。
此时孙膑已驾牛赶到台前，微微冷笑，掀开自己外氅一角，将上次二师叔王敖所赠自己之蚕丝千鹤八卦羽衣露出。赠衣时王敖说的明白，此仙衣精奇奥妙，专克毒烟瘴雾。但见衣上光华闪动，黑烟一见纷纷后撤。孙膑趁黑烟淡时，早看清主幡所立之所，忙伸左手抽出背后斩仙峨嵋宝剑，掷向台中，剑光闪处，已将主幡砍倒。主幡一倒，黑煞毒阵立解。清洋子又惊又怒，此时孙膑已到眼前，大喝一声，“清洋子，今日在这里你我就见分晓！”说着分开双拐，劈面打来。清洋子急忙闪身躲开，一纵身，跳上台后自己八叉梅花鹿来，摘下鹿上挂的叉条宝杖，一指孙膑，“小辈你负伤在身，谅你也不是贫道对手。”说着摆杖抽来，与孙膑战在一处。
且说孙膑虽是右胸有伤，牵扯右臂动转有限，但左手拐也使得精彩，更以拐作枪，使出孙家祖传左手枪法。清洋子只见孙膑拐招有异，精神不减，真大惊失色，不想这孙膑功夫好生厉害。二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打了二十回合，不分上下。
再说孙膑忍伤痛作战，体力本有大亏，二十回合下来已暗生虚弱，幸赖盘角青牛勇武，始终速度非常，清洋子跨下之鹿远不能及。二十回合下来鹿更见慢，清洋子暗觉不妙，遂趁孙膑右手拐空，悄悄从怀中掏出三枚暗器。二人又转过一个回合，牛鹿交错，清洋子忽地扭头抖手，只见三点寒星直奔孙膑。再说孙膑，方才见清洋子往怀里伸手，便已察觉，更倍加警惕，今见寒星三点飞来，孙膑早运灵力，一摊手掌，叫一声，“落！”就见三枚五毒阴阳针稳稳落于孙膑手上，孙膑冷笑一声，“清洋子，多谢赠宝。”

再说萧古达本一心以为自己罪大恶极，万死难赎，今日孙膑必要清理门户，给祖父孙汛出气。却万万没有想到，孙膑不仅弃拐未落，饶过自己性命，竟还仍认自己作为师叔，跪倒给自己赔罪，且所说话语皆桩桩撞在自己心坎，替自己考虑周全，百般回护。可见其人何其仁义良善，可自己当初竟那般误会于他。萧古达真是又激动，又悔恨，加之身负有伤，还未等开口说话，便一口气血上逆，昏迷过去。孙膑见萧古达昏厥，顿时一惊，忙将萧古达扶起，让其头枕于自己膝上，又急从怀中掏出丹药，给萧古达喂下。此时自己亦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忙自己也吃了几颗，又休息一时，这才精神稍长。
孙膑挣扎起身，将昏迷不醒的萧古达架上牛背，自己牵牛，驾起遁光，回到战场。再说此时，灭仙阵内战场已经结束，四路人马都顺利冲到中央戊己土处，四位火部正神已将全部万仞车烧毁。再说法台上佩觽见师父清洋子身死，大势已去，真痛彻心肝，又见萧古达逃走，孙膑紧追而下，暂时无人顾得自己，佩觽也知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再留在此地只会白白送命，遂趁空遁光而逃，直至远离战场，这才放声痛哭，发誓要报此仇。按下佩觽如何思量报仇不提，也是后话。
再说孙膑，回来战场，田文、小白猿、毛遂等连同王凯在内共十家弟子正在法台四周乱转，不见师父，正在着急。忽见孙膑带牛落下，田文又惊又喜，忙扑上前去，却见御弟右边胸膛已被鲜血染红一片，田文真是又急又痛，抱着孙膑，落下眼泪。孙膑急忙劝慰，十家弟子也纷纷过来见过师父。孙膑简述方才情况，言说五师叔已经悔悟，自己更决意原谅，望大家日后旧事莫提，如常各执礼数事之，大家纷纷点头应下。毛遂、小白猿也自是听从三哥。田文含泪又道：“御弟放心，这些都是小事，只是你身带重伤，萧师叔也是这般情况，我们应速回黄池休息。”孙膑点点头，“我还无妨，师叔却是急需回城调养，待我再占算庞涓情况。”说着孙膑点指算来，却算罢微微摇头。
元达、李木急了，“师父，您身体虚弱，速回黄池休息。只要告诉俺们弟兄几个，说出庞涓现在何处，便一定把他生擒活拿，前来见您。”孙膑轻轻叹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庞涓弃军而逃，已从西门回去大梁城中。”元达等气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孙膑又安抚大家一阵，遣回几位正神，这才清点军马。又命独孤臣前去接头展能、展胜，吩咐再不用歼敌，只收拾自己人马回营即可。又派毛遂去寻王铎，将令同上。最后只留薛文龙、薛文虎二人带少数军马殿后，待战事结束，清理战场。
孙膑安排已毕，则自己牵起青牛，带了小白猿，遁光先送萧古达回转黄池。翻回头，再说庞涓。原来这庞涓率三万人马一直依计在外围埋伏，本是一心指望清洋子亡灵灭仙阵能杀掉孙膑，所以对自己人马也只是吩咐在外围收罗漏网之鱼，尽数歼灭齐军而已。却不想信炮一响，转眼之间就见大阵已破，阵中喊杀连天，庞涓吓得三魂皆冒，情知不好，正要整合包围队伍，不想三万人包围阵线已是过长，未及收束，便又被黄池及展营两支锥形军阵冲散。庞涓见情势急转直下，处处都是齐兵齐将，自己身边人马甚少，好不危险。
要说庞涓其人最是怕死不过，见此情状，哪里还顾得什么收集自己军马，一心只为如何保全自己，不要撞上孙膑及他那十三家弟子才好。也正巧，庞涓此时恰在灭仙阵之西方，便只带了身边不到一千军马，更继续向西，待远离战场，才兜大圈绕回大梁西门。所幸一路未遇齐军。庞涓暗自庆幸，这才叫开大梁西城门，顺利进入城中。

再说大梁城中哀王得城外战报，吓得魂不附体，又是担心驸马，又是担心齐军攻城，虽是半夜，也忙召集文武升殿。朱亥出班，不慌不忙，“主公莫慌，庞驸马引三万大军在外，足可支应齐军。若是驸马平安归来，再议退齐不迟。若是驸马被齐所擒，可这齐国不正是一直索要驸马？一旦心愿达成，恐怕自会退军。”朱亥一番话说的软中带硬，无不犀利，切中要害。哀王也知其理，自知自己每每回护驸马有亏，低头不语。多亏郑安平洞悉哀王心思，赶紧圆场救急，遂忙出班，“主公莫急，臣愿领一彪人马前去接应驸马，定将驸马平安接回也就是了。”哀王这才展颜，传令也给郑安平人马三万，出北门前去接应。
郑安平领旨下殿，匆忙点起人马，出了北门，在敌中几进几出，却见几路齐兵也不大与魏兵交手，有意避其锋芒，且战且退，有收兵之意。郑安平遂也不令穷追猛打，一切全为搜找庞涓。可怎知带人寻了数圈，也未见驸马，倒是收罗了魏国残兵败将约有两万，最后好容易从一伤兵口中得知，原来庞涓仅带数百人马往西去了，只因自己伤重，上不得马，行走不快，这才被庞涓抛弃。再说郑安平何等聪明，闻此伤兵之说，顿时明白庞涓逃生之策，只为自己活命，竟如此舍车保帅，真枉为将军，忝称元帅。
话说郑安平心中好生不齿，遂收兵回城，一问之下，才知庞涓果真已从大梁西门回来。郑、庞二人上殿，哀王见庞涓无伤无事，多少放下心来。庞涓本想再强吹嘘几句，说自己斩杀多少齐将，可偶瞟见郑安平投向自己的眼神，无比轻蔑鄙夷，庞涓心头一凛，知他接触战场，定知真相，终是未敢再吹。此时天到五更，有探马来报，齐军主力已撤回黄池，只余少数人清理战场。哀王见齐军不来攻城，暂放下心来，折腾一夜，甚是疲惫，如今光景，也只是挨日算日，遂传令散朝，先让庞、郑各自回府休息。再说孙膑，带青牛驮了萧古达回到黄池，直接落在帅府之内，急召所有军医为萧古达诊治。数名军医到来，见孙膑浑身是血，纷纷吃惊，正欲上前服侍，孙膑摆手，“先救治我师叔要紧。”小白猿含泪过来，“三哥，小弟稍懂包扎之术，不如我来替三哥敷药。”孙膑点头，和小白猿下去收拾包扎便不提。
又过一时，田文及众弟子等人陆续回来，都急着要见孙膑。孙膑此时早敷了药，换过衣服，正在萧古达病室陪护，闻说大伙归来，从内而出。田文急忙迎上，拉住孙膑，见他虽是脸色颇显苍白，却精神尚好，田文再次哽咽，“御弟，你怎还不去歇歇？”孙膑也握了田文的手，“皇兄未归，小弟怎能安心？”说着又上下打量田文，“皇兄为此阵破，所冒性命之危不小，小弟想来也是心疼。不知您可是当真无恙？哪里有伤，可别瞒着小弟。”田文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御弟放心，哥哥一切都好。你安排我去南门，离你最近，这番用心保护，哥哥还焉敢让自己受伤？岂不辜负御弟苦心？”这时小白猿也上前，“三哥，您为了护我，把我放在东门，也是离您最近，这些情意，小弟全部记下……”
正说话间，就见天上忽地白光一闪，人还未到，声却先至，“哎呀！三哥，我这才听明白，原来你把小弟放在北门，真好个偏心。”原来，正是金眼毛遂回来。孙膑笑笑，“毛贤弟智勇双全，有胆有识，足可独挡一面，离三哥近了，岂不屈才？”毛遂闻言，哈哈大笑。大家又问孙膑萧古达情况，孙膑道：“师叔情况已经稳定，却也需好生静养才是。”此时天已放亮，孙膑又忙一上午，直将城内外事务都处理完毕，这才抽空回房休息两个时辰。晚饭时分，有人来报，萧古达已经转醒。孙膑闻讯，心头高兴，赶紧奔入病室，跪在病榻前面，轻轻呼唤，“五师叔，您终于醒了，您可听得见小侄？”萧古达听得呼唤，睁开双目，但见孙膑跪在身旁，回忆前情，又放声痛哭，“孙膑，是我对不起你呀！”说着，又望空大叫：“师父，萧古达对不起您呀！我真是那千古罪人……”萧古达发力一喊，耗气过多，更因所受打击太大，情绪波动，竟又昏厥过去。孙膑再三呼唤，十分焦急，又忙叫来军医快快救治。

如此一连五天，孙膑衣不解带，亲自侍奉，亲手喂水喂药，服侍一切起居，更不住温言劝慰，好生开解。萧古达感动无比，热泪盈眶，拉住孙膑双手，不知该怎说是好，更是感佩，孙膑何其赤子心肠，仁义过天，实在天下难寻。几日下来，与孙膑更是感情日深。第六天头上，萧古达已可起身，因终是怀愧，遂向孙膑提请，想要回山。孙膑再三苦留不住，见萧古达去意已决，这才点头答应。只是仍十分担心师叔身体，孙膑思虑一阵，做下决定，自己要亲自送萧古达回虎丘山去。萧古达本是不忍不愿，但孙膑态度十分坚决，先安慰好五师叔，又立即召集众家弟子及所有将军，升厅议事，把情况对大家言明。众人见孙膑已然决定，纷纷支持。
孙膑对众家弟子一一各处安排，更命严密封锁自己离开之消息。又留下灵符数道，只防万一庞涓神砂攻城，可将此符贴于四门垛口，则神砂自当反向攻击。孙膑全部交代已毕，最后目光转向小白猿处，刚叫声，“白猿贤弟……”小白猿应声而起，“听三哥将令！”孙膑笑笑，亦带几分心疼，“白贤弟快坐，三哥与你说话，不是将令。”小白猿这才坐好，“但不知三哥有何事与小弟说来？”孙膑无限愧疚，“白贤弟自到我这，出生入死，几次犯险，忙里忙外，一切都是为了三哥我来，如此恩情三哥都铭记于心……”小白猿情急打断，“三哥说的哪里话！小弟与您金兰之义，生死之情，您怎能与小弟这般见外？”孙膑轻轻叹息，“既是生死之情，可三哥竟连多陪你伴话也是有限，这情还未及多叙，却算来贤弟已离家将近一月。三哥本应与你一同回山，探望干娘山花圣母，无奈我五师叔身体一直未愈，三哥实在放心不下……”
要说小白猿来到人间，已与众人相处多日，况本是聪明，人情世故学会不少。现下孙膑话不用深讲，已全部明白。听孙膑提起母亲，小白猿也牵动了心肠，前几日军情紧张，忙忙碌碌尚还不觉，这几日稍闲，小白猿又是大孝，自是挂怀母亲，只是不知三哥这里还有无大事。正在犹豫是否回山一探，今日正好三哥提起，小白猿情知这正是三哥为自己考虑，更怕母亲惦记，才让自己回家，也正中自己心怀，只是三哥事忙，自己哪里能用他前去相送。小白猿忙道：“三哥勿忧，小弟自己回家即可。待见到母亲，定替三哥致意，好好问候干娘。三哥不用着急，等战事结束，你我弟兄来日方长。”
孙膑点点头，“虽是三哥暂不能陪你回去洞中拜望干娘，也绝不能让贤弟就这么自己回家。”说着又冲毛遂道：“毛贤弟，三哥想请你陪白贤弟回西宛山去，毛贤弟意下如何？”毛遂嘿嘿一笑，“三哥就是不说，小弟也正想和您商量。您这里既然暂时无事，小弟便想走一趟西宛山去拜望干娘，顺便也帮您多拜一拜。”孙膑再次点头，“如此甚好！”当下诸事皆已议妥，孙膑又在黄池城中采买无数干果礼品，都交与毛遂、小白猿，一起带回洞中，是为拜上干娘之礼。
一切准备完毕，十二月十一日清晨，孙膑送别小白猿、毛遂，这才回来，打点准备，送萧古达回山。按下孙膑送萧古达不提，单说小白猿及毛遂，二人背着礼物，驾起遁光。小白猿心急，与毛遂中午未作休息，一口气直到下午时分才来到西宛山地界。毛遂一拍小白猿，“眼瞅到家了，落下歇歇吧。”两人这才按落遁光，降在一片树林中。二人择地而坐，拿出干粮，刚啃了几口，猛然间仿佛听得树林深处有人大哭。毛遂与小白猿一愣，都停止了咀嚼，侧耳静听，但听此人边哭边道：“儿呀，你为何还不回来？你若再不回来，咱母子今生就要永别了……”毛遂乍听之下还没甚反应，可小白猿却立即辨出，这正是自己母亲山花圣母的声音。小白猿顿时又惊又急，不顾一切，手中干粮也扔在地上，撒腿往里就跑，边跑边叫，“娘，娘，孩儿我回来了！”转眼，小白猿已奔到出事地点。原来，林中哭泣之人正是小白猿之母山花圣母，就见山花圣母踩着一块石头，双手抓着歪脖树上垂下的吊套，泪流满面，正欲投缳自杀。小白猿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娘，娘！您怎么了？儿我回来了……”
再说山花圣母犹还扶着吊套哭泣，猛听见熟悉声音，扭头一看，一眼看见正是自己儿子小白猿回来。山花圣母激动得浑身乱抖，急忙丢了吊套，亦扑将过来，一把抱住小白猿，大哭不止，“我的儿呀，你总算回来了……”说着，母子抱头痛哭。

就在这时，毛遂于后紧跟跑来，见此情景，一面着急，更是十分不解，连忙上前劝住。二人扶着山花圣母坐好，毛遂急忙施礼，这才问道：“老干娘，但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小白猿跪在母亲身边，抱着山花圣母双膝，含泪也问，“娘，到底怎么了？您因何不在洞中？却来此要寻短见呢？”山花圣母长叹一声，擦擦泪水，这才讲述小白猿走后山上所发生一切。
原来，自那日山花圣母打发小白猿带了樱桃去看望三哥孙膑之后，没过几日，突然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黑毛妖怪，穷凶极恶，蛮不讲理，非要霸占这西宛山鹰愁涧不可。山花圣母又岂能答应，率领众猴与其打斗，但无奈那妖怪法力高强，山花圣母不是对手。山花圣母据洞死战，折损不少猴子，如此又勉强支撑多日，最后实在伤亡严重，洞中亦缺食少水，山花圣母万般无奈，只有放弃洞府，这才流落荒野。又苦等数日，一心盼着儿子回来，好夺回洞府。可不想左等右等也不见回来，山花圣母一时心窄，这才欲投缳自杀……
山花圣母讲完经过，小白猿气炸肺肝，‘腾’的站起，“哪里来的妖怪？敢抢我母子洞府？”山花圣母摇头，“为娘也不清楚，只知此妖怪甚是厉害。但不知我儿有什么法子，能赶走妖怪，咱也好有个安身之所。”小白猿咬牙道：“娘请放心！孩儿此番下山，历练不少，不论如何，必能除掉妖精，夺回洞府！”再说毛遂一边闻听，也心中激荡，急忙也道：“老干娘不必忧心，有我毛遂在，赴汤蹈火，也帮你们母子夺回洞府！”
山花圣母闻听，心中眼前一片亮色，“毛真人，如此说，那可一切依仗你了。”
欲知白猿与毛遂除妖若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