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初入学校同寝室的女生，人人都说言言好。
      出手阔绰，不斤斤计较。相机随时在A的包里，大半夜本本还在B的床上bling bing。没有人知道言言找不到自己的东西会是怎样的心情，不过她没说，大概也不是太在意。
      她只跟我说。她说：“子倩，这样她们会不会记得我的好？”
      也只有我知道，言言不差她们的一句好，只是高中的时候，太多人说她长得妖绕，不是可以接近的平凡女生。言言也有所谓的朋友，只是那些朋友只不过是些表面伪善的两面派。言言说：“我爱美没错，但我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们。”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有谁愿意天天跟一个光鲜亮丽的女生腻一起，反而把自己衬托的什么都不是。不光是她们，我也自卑。
      我也没有天生的好面皮，所以时常怀疑，为什么同一个女人怎么会生出两个差异如此巨大的孩子。听完言言的牢骚，我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摆弄她的衣物，我去洗我的校服。其实她那些衣服我也有，她外出的时候总记得也给我买一模一样的，但我还是喜欢把自己塞进宽松的校服里。
      在学校里，我就她宿舍的隔壁，却从来不肯跟她有多熟络。不是她不愿意，是我总在刻意闪躲。只有看过学生档案才会知道我们是姐妹关系，好在学校并没几个人有八卦同性血缘的嗜好。我不说，她不讲，想必连知道的老师都了了无几。
      必竟，我们的差别那样大。


～叁～
      母亲给我的目标就是，“你要好好读书，至于言言～～～”她叹一口气，然后接着说：“我是指望不上了。”
      每每周末，家里的电话铃声就不绝于耳。母亲跟我都不厌其烦。接过很多电话，那些听起来熟悉或陌生的电话无一不是来找言言的。有的时候，青春期旺盛的小男生甚至会厚着脸皮寻问：“你是言言的姐姐吧，那你也一定很漂亮，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个面呢？”
      我“啪”的一声挂断电话，而言言时常回在旁边忍着笑，俯着身子快喘不过气。
      她当然不会理会这些无聊的电话，她的生活精彩的很。每个学校都会有几朵让人羡慕的花儿，言言恰巧就是其中一个。周末的时候，她会有无数场约会。她出门的时候我会叹气，“那么多男朋友，你最后会选哪个呢？”我问她。
      “呵呵，”她答，“爱情之所以为爱情就像青春一样，是用来挥霍的，恋爱算什么？”可说完以后，言言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上多了愧疚的讨好。我说：“没事儿，我有男朋友的。”


～肆～
      我跟言言谈我的男朋友温流，模样不算最帅，可他愿意跟我在一起。温流比我大几岁，我喜欢这样的男生。跟比我大的男生一起，我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我已经为言言操心够了，也该体味体味被照顾的感觉。温流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厚实的性格让人发现温暖的流动，清秀的面容上却有连百合都失色的璀璨笑容，让人看了就欣喜。
      “第一次见到，他就缠着我聊天，不肯走。离奇的是我也不觉得他烦。我坐在路边的休息椅上，右边是有空位的，但我就是不许他坐下来，然后他就只能站在我面前跟我对话。后来我才想起，那天我真是失魂了，顶着一头shine的唾沫星子，还对着'肇事着'一脸傻笑。”
      听到这儿，言言笑开了，“你应要他坐下，然后站在他面前，你再拿唾沫星子溅他一脸。”
      有时候，我也会撒娇问温流，“你喜欢我哪一点儿？”这样的问题我问过无数遍，温流也不厌其烦的回答了无数次，虽然答案每次都不一样，但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与我内心的标准答案如此接近。难怪他学习好，摆明了就是一块儿记忆力相当不错的好料。
      不过金基范总喜欢在我遐想的时候刺激我，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我的Q号，然后给我留言：昨天我看到温流了，他跟言言在一起！
      电脑这一头的我乐呵了，飞快的给他回复了三个字－－小孩子！


～伍～
      晚上，言言扑上我的床，“我见过温流了，傻傻的，呆呆的，很适合你。”
      “那你适合什么样的人呢？”我问她。
      言言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天下午她应该是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因为在我回到卧室，里面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儿，我打开窗户很久也没有散去。
      对于她这样的深思，我既欣喜，也害怕。三年前，言言同样把自己闷在我的卧室，把我赶出来，抽了一下午的烟，后来她带带着一身烟味儿走出来，昂起头对我说：“我成年了。”那是唯一一年，她的生日被我忽略，掰着指头数数，貌似她刚刚才16岁，而她给我的解释是－－她比一般人要早熟两年。
      言言是打骨子里喜欢朝气蓬勃的生活，她觉得趁着年轻应该拥有一场又一场不同的体验。她经常早出晚归，在翼日拂晓才回家。母亲已经不再管她，她晚上出门的时候，我会早早睡下，然后再凌晨三四点醒来，打开台灯，坐在窗前等着大门的“吱呀”声出现，接着，她会像猫儿一样窜回家。
      经过我的房门口，言言会轻轻推开门，看一下我在干什么，再蹑手蹑脚的猫回自己的卧室。6：30的时候，再极不情愿的被揪起来，跟我一起去上课，她上课的时候只是在纯睡觉，回家就开始摆弄她新买的笔记本。
      高三的时候，言言不再奢侈的过日子，她准备了一个盒子，每周或多或少丢进去一些钱，一年后，她就可以用自己积攒的钱以自费的形式弥补她高考分的不足。言言说：“子倩，我只想跟你一起念同一所大学。”
      那一年，我发挥得很好，远远超过来重点线，言言的分跟我差了200多，但仍是跟我挤进了同一所重点大学。母亲在收到两封那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惊讶的大张着嘴巴。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很开心，尽管言言连的分足够忽略她的任何志愿。
      天知道言言在召生办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成了这所重点学校的自费生。
      从那时候起，学校就流传：周子言，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话。


～陆～
      快大二的时候，我仍看不出来言言到底喜欢谁，她好像对学校的男生都不感兴趣。
      言言经常会逗金基范，她对他说：“叫姐姐。”金基范真的开口喊：“姐姐。”我赶紧冲他使眼色，意思是：别忘了，这儿还有一姐姐。可是他一脸倔强，死活不开口。言言扑过去摸摸他的头，摸得他满脸通红。
      “你为什么不肯叫我？”我问金基范。
      “不为什么。”他语气淡淡，有种漫不经心的错觉。突然，他扬起头，慢慢的看向我，“你真的希望我叫你姐姐？”
      我扭过头不去接触他时线。言言笑说他是长不大的孩子。
      大二那个假期，这样的场景又一次出现，，不过这次，看得出来，言言还乐意跟基范聊天，然后我很自觉的想要掩上门，准备离开，就听到言言说：“幸好我有耐心，可以等着你长大。”
      “可那时候你就老了。”基范想也没想就这么回她。
      估计那时候言言一定一脸憋屈。
      那之后的某天，我把基范拽到天台，“你觉得言言怎么样？”那时候的言言已经收敛了很多，她娇横的脾气、她张扬的打扮、她无数的约会～～～全部被她打发得远远儿的。不需要太多交流，我知道，言言认真了。
      暮色袭来，就算是面对面，我依然看不清基范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周子言是个神话，可我只喜欢在地面行走。


～柒～
      不久前的冬天，我美美的打扮一番后去赴温流的约。言言跟我一起下楼，温流还没有来，我看到了在楼下踟蹰的基范。雪白的背景，把原本就单薄的他衬托得更瘦弱。看到我的时候，他笑了，快速冲过来，“子倩，你冷不冷？”接着，他将自己的围巾缠上我的脖颈，然后对我说：“明天生日快乐！”
      这个看起来了怯怯的男生，知道我生日那天只会属于温流，所以他用退而求次方式表达着他的心意。
      我眼眶有些发烫，尽管我有我的温流，言言也是一样，这没有人的拐角对我说：“姐，把基范让给我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求我，我却把它当了玩笑。豪迈的拍着她的肩膀，“拿去用！”
      我相信，很快的，金基范就会围绕着言言，照惯例不久以后，言言就会厌倦他，然后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那个瞬时，我觉得基范有点儿可怜。
      但金基范用了太多的时间来围着我绕，甚至是肆无忌惮。那天早晨，基范给我围巾的时候，恰恰被赶到的温流看到，我正打算要解释的时候，温流却漏出好看的微笑，示意我什么也不用讲。也许那是一个男生应有的大度，可我却觉这举动好像我不是温流的女朋友似的。
      后来，我问温流：“金基范对我那样好，你不吃醋？”
      他仍然挂着温暖的笑容，“傻瓜，我不介意你可以得到双份的宠爱。”
      我承认，我被感动了，自然而然的，我抱紧了他。


～拾～
      少年们总喜欢用放荡不羁的极端方式来引起女生的关注，言言对他们向来是表示不屑的，她始终认为，真小人比伪君子率性的多。
      言言只爱真小人，或者那种傻傻的男生。她说傻傻的男生可以拿来利用，或者说，一旦他们认定了某个女生，就会给予最真挚的感情。
      有时候我看温流，也是傻得可以的样儿。他连偷看别的女生都不会躲避我的视线。同寝室的姐妹七七在桌下踢我的脚，“你看看你家温流，偷看都可以目不斜视，你得管管啊。”
      我朝她笑笑，“所有的男生都是一个样儿，他看言言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知道躲一下。”我说得多云淡风轻，以至于七七用一种错萼的眼神盯着我。我望向言言，她也朝我笑，温流被夹在我们的视线里，对着一只支离破碎的鸡翅，死命的啃。
      言言问我：“温流对你好么？”
      这是刚过完假期，过年的气氛还没有褪去。我还来不及回答她，就看到金基范跳了出来。言言又要伸手摸摸他的头，却被他躲开了，他问我：“子倩，你看我有没有长大一点。”
      看着基范满是期望的眼神，我没有直接回答，“诶～我又老了一岁。”
      基范默默的走开了。
      言言在我面前失神，“金基范真好。”


～拾壹～
      “以前我摸他的头，他从来没有躲开过。”言言叹一口气说。
      那个时候，从她的语气中，我预料到有些事儿要发生。
      半夜，我手机被铃声惊醒，03：40，是金基范。
      那天他一定是喝多了，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从电话里我听到呼呼的风声，问他在哪儿，他不回答。透过寝室的玻璃，我只看到街道边的路灯下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我跑到一楼，跟基范只有一个墙壁的距离，然后，我听到他捂住话筒哭得汹涌。
      然后，基范说：“为什么？他在你不在的时候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你还是不愿意离开他？”
      其实，我早就听过关于温流跟言言的传闻，只是我不愿意去相信而以。每次大假，言言总会迟我10天回家，10天时间，有无限可能发生任何事。
      我慢慢合上手机，在墙的这头陪他一起哭。哭完以后，关机，上楼，我再一次把基范丢在路边。
      听七七说，她跟言言一起下楼晨练，看到基范就靠在墙角，大约是睡了一夜。言言示意七七先走。等七七回来，看到言言就坐在基范身边，脑袋靠在墙上，扬起恬静的笑容。美好的清晨，七七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眸渐渐湿润。
      后来，言言说：“那个清晨，抵过余生。”
      听得人无限感慨。


～拾贰～
      后来就很少见到金基范。最后一次见他，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
      那天，我们在学校放映室看电影。放映室里挤满了人，坐下的时候，我才发现金基范坐在我跟言言中间。温流坐在我旁边，只是挂牌男友，虽不说分手的话，但感情早已消失殆尽。他不肯坦白所有细节，我也不想过多的追问。不如就这样，终有一天我们会离开，就谁都不要去做那个恶人。
      不知道为什么，电影山寨的厉害，期间竟会插了曾哥的曲儿：给我个拥抱好不好，不愿嘲笑我偶尔的发脾气和撒娇；我还是个孩子，给我个kiss好不好，把友情跟爱情的分界线用力擦掉；我还是个孩子，别生我的气好不好，玩具给你糖果给你，我还是爱你的～～～～
      这几句歌词刚落音，我还没来得及咒骂电影配乐的劣质，就被基范转过头来的视线盯了回去。言言在他的右边，把头扭向左边，看着基范的表情，很久很久，然后满脸水渍。
      我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金基范越过我身边的人，起身走过来，忽略了旁边的温流，俯下身搂住我，然后把嘴堵在我的唇上。我想起来要使劲儿推开他时，他的眼泪顺着我们脸的缝隙滑到我的嘴里。苦涩，无比的苦涩，这是我尝过最苦涩的液体，甚至比7岁时，刚刚得知自己破像时流的泪还要苦百倍。
      周围的人在起哄，他很忧伤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出放映室。我知道会七七在那里等他。七七昨天给我发信息：我知道金基范喜欢你，可这样深情专注的男生，我不想看着他受伤亦不想错过。
      我默不作声的给了她回复：哦。


～拾叁～
      言言曾评过她最喜欢的一个歌星－－真诚。“那么你呢？”我反问她。
      她低下头，“我只是，想真挚一回。”我习惯的笑笑，不置可否。但紧接着，我就笑不出来了。
      言言整整两天没有回寝室的时候，我有点儿意识到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最后还是温流告诉我说：“言言在医院。”
      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言言还没有拆纱布。她脸色苍白，温流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关照，要不是我追问的紧，他一定不会告诉我关于言言的消息。
      护士打取道：“这对小情侣真恩爱。”
      听到这话时，言言挣扎着想说些什么，我走上去，轻轻掩住她的唇。
      后来我才知道，是言言跟她的客人发生了争执。醉酒的男人气极败坏的就轮起酒瓶往她脑袋上砸。
      为什么争吵，我没有多问。言言的身体稍微好了一点儿后，她拿出半年前拿走的那张卡，“子倩，还差2000块，我凑不不齐了。”我听得懵懂，但她的语气让人心疼。接着她又说：“遇见金基范以后，我赚钱的速度就慢了。”
      经历过无数场恋爱的情场高手，言言用情最深的却只是一个小男生。她也知那样的人不会是她的未来，且不说两情相悦，就是身份也悬殊的离谱，“可人生难得真诚一次。”她说。
      遇到金基范以后，她只是陪喝酒、陪聊天、陪跳一曲华尔兹，却不再肯，再在哪个男人的床上安静的躺下。


～拾肆～
      “温流爱你么？”言言问我。
      我终于摇摇头，“他只爱你。”此刻，我终于透彻的知道了言言跟温流之间的事。“你总是习惯抢属于我的东西。”顿顿，我默然的说：“我怎么敢跟你争第二回，怎么敢～～～”
言言光鲜亮丽，朋友无数，而我，不过就是一可低入尘埃平凡的学生。争什么呀争，什么也争不过她，更何况，她还是我妹妹。
      可我很爱温流，很爱很爱，真的，就算只是一度，也是很爱很爱。
我曾害怕跟温流接吻，怕他近距离看我的脸，更别说是零距离的放大；怕有一天，他会转身喜欢上一个面部完好的女生。时间流逝后，我终是知道的，温流不爱我。他从一开始追求的，就是言言。
     傻傻的男生，可以拿来利用。
      所以言言对温流说：“照顾好子倩，我就跟你在一起。”她跟他约定，他陪我五个月，她就跟他一起一个月。温流答应了。他自信，就算只有一个月，他亦可以改变言言的态度。她自信，兀长的五个月，足以让温流对我敞开心扉，更何况，我对温流的印象并不差。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具有高度的人的通病，他们都太过自信，自信到忽略了同时扮演受害者跟禁锢者的卑微的我到底在想什么。
      言言一直在为我担心。自她懂事那天起。她拿着我的照片去医院寻问，得到一个“这伤痕不是难题，花一笔钱，手术过后，她会跟你一样是小美人。”的答案。
     那笔钱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数字，是言言的目标。
      我抬头看温流，他跟我说：“对不起”然后，转过身，继续照顾言言。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忽然间，我很想金基范的脸。
      忽然间，我记起，他跟七七在一起已经一个多月了。看起来，很般配。


～拾伍～
      我是子倩。周子倩。周子言的亲姐姐。言言说过，真小人永远比伪君子率性得多。我心头一怔。
      七岁那年，我打不过言言，于是装可怜，可怜也没用，所以装无辜。
      我突发的把头磕在石板路边多出来的碎石上，嘴边弄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很疼，但很长一段时间，认为很值得。
      我打赌，她再也不敢跟我抢任何东西了。
      而她，好像，也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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