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书局】p/6172894031
（昨儿晚上用膳时，阿玛一句启蒙便叫我心情郁闷了一整晚。只要想到平日见了兄姊们读书痛苦时的打趣，那种他痛苦我快乐的愉悦将要离我远去，便越发的不得劲。即便是早起时额娘提起今儿要跟兄长出门买书，另外给了我好些银钱免了花自个的零花，也不足以叫我重新高兴起来。）
（马车上同兄长巴拉巴拉说起时，还惹了他一顿笑话。哼——再也不理他了。是以，车一到地，我由绵绵将我抱下车后，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书局。）

（夏至既过，白昼冗长。前些日子怀燕公主送的话本子已读完，曩昔在宸宫之中做其伴读之时，最厌恶此类胡诌八扯的文章。如今老了老了，竟也肯放下身段、略观一二。）
（但这决不能让怀燕知晓，不肯求她，决定自己动身前往正阳书局，再淘得一二佳品，以期消遣度日。）
你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小就能一个人上街来了？

（绵绵比我年长几岁，有她跟着又在书局里头，兄长倒也是一点儿不担心。这边晕头晕脑地看着那比自个不知高多少的书架，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书，随便拿起一本翻开，入眼的都是小蝌蚪，实在叫人头疼。）
（这边正撇嘴几下翻过一本书，忽倏便听得身旁脆声。循而看去，却是一个比自个身量高不少的姐姐。眨巴眨巴双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跟我说的话呢？）
（随即拧眉）我并非一个人过来，还有兄长在哩。（话落又嘟囔）就是他一点儿都不疼爱妹妹，额娘明明说了叫他来帮我挑些启蒙的书卷。

哦——那你这兄长，可不怎么样。
（要我装成甚麽慈眉善目的知心姐姐，才是难为。但自家兄长早已立府入仕，总角之年在庭院下追逐打闹的影子业已消失，如今看羊角辫的女孩子，倒也生出几分眷恋来。）
启蒙的书……（踮脚从高处的书柜抽出一本来）我小时候读过这本。

兄长只是爱看书。（虽然是自个儿生气不理他的，可这些都是兄妹私下的事情。如今在旁人面前，怎么的也给得他说一句好话。就一句，多也没有。谁叫他刚才笑话我呢？想着自己在生气的时候还能为他着想，登时便美滋滋的，我可真善良。）
（话刚落，便见面前小姐姐踮脚从柜里抽出一本书，视线随着落在书面上）千……千什么？
（之前兄姊们也有想过要教我认字，但我总觉得太浪费精神，因此总是听一些忘一些。这也导致，面前这本书，我除了一个千字，甚么也认不得。这字，还是因为与银钱数字有关，自个儿才有那心思记它一记的。）

6
（远山一扬，不再同她继续纠结在兄长好坏这个话题上。谁让我是大人、她是小孩，当然是谁大谁就拥有了话语权啦。）
千字文，（翻开书籍的扉页，教她念起第一页的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千字文里头有一千个不重复的字，等你认会了千字，上私塾还不是轻轻松松。
——嗳，你家请夫子了麽？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这跟着念倒也不差，可若将字给打散再问我，大概就又变成它识得我、我不识得它了。当然，这些也就是自个儿如今不认识，说出来就是丢人。但想着她说一千个字，蹙眉一想）那好难呀！我每月二两，攒一千两都觉得遥遥无期，一千个字……（扁扁嘴）太为难我了。
（生无可恋似地翻了翻书，不大想买。可想到若是一本书卷都不曾带回去，额娘怕是连着前头我弄坏她新帕子的事儿一道算了。轻叹一声，只觉得人生艰难，连着回答小姐姐的话也不大有精神。）
早请了，我家可不止我一个小孩子，我兄姊他们都已经启蒙了。

这攒钱和认字呢，总不太一样……（侧靥去想，小小年纪倒是对钱财懂得挺多。我向她这么大时，还没开始打算为自己攒钱呢。）
你看啊，这些字就算一天识得三个，一月就是近一百个，一年轻轻松松就能把这本书认完。但是，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呢，认三个字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的事，哪用得着一整天呢。
（小觉禅在宸宫中可是有过小算盘的称号，算起数来又快又准。）

一年——？
（蓦然听见她说，认全这书需得一年时间，心下一惊，连着声音也不自觉高扬。娃娃儿的声尖且脆，绵绵当即便扯了扯我衣衫，恐我扰了他人。小眉头拧紧，小嘴嘟得老高老高的。）
（不太欢喜地将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才道）一年也太久了。哎……（只觉得长大真是够让人烦恼的）行吧。那我每日多学几个字，就用不着一年了。
（说着，便又抬头看向面前姐姐）谢谢姐姐，那我就要这一本了。

10
加油，我觉得你一定行。（装模作样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这大概就是童年的烦恼吧。）
（而后见她口中兄长匆匆而来，躲在架下窃窃私语。不愿再打扰这一对兄妹的倾诉也好、打诨也罢，从书架拿下我要的最后一本书，结账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