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人呢？

　　史书上曾有那么一段记载，景朝曾出过一位暴君，在位不过十年，却做尽一切凶残暴行。最后被内乱、外敌而灭了国。一把火烧了景和殿，自缢于此。那是一年春景最美时，短短几页纸，却道尽了他的一生。
　　又是一年春，段淮音对春季的到来总是没来头的厌恶，明明春季是一年中最是明媚好时节，她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她当了景国的将军三年，仔细算来，她从十九岁时便上了战场， 如今她正好二十二岁。
　　生日宴刚办过不久，从小到大父亲总是要请很多人来为她庆生，让喜静的她很是苦恼。景国民风开放，男女皆可为官，当初。她去战场，父亲虽然不放心，却还是让她去了。
　　父亲总是说要离陛下远点，他怕她不小心惹了他而受尽折磨，" 陛下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段淮音听得最多的便是这句。今日她入宫参加宫宴，她坐在位置上看着歌舞着实无聊便起了溜出去转转的心思，也是今天，她遇见了暴君。
　　御花园的花美是美，她却觉得没有一点生气，像是这个朝代般开到极致便只剩下了腐败。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身着黑金色的龙袍。发如泼墨，眉眼极好看。“你····是何人？”嗓音清澈如山间明月。
　　她欲上前拜见，脚下却被衣裙绊倒，身子向他扑去。一句“拜见陛下”还未说完，便将他扑倒在了地上，月光柔和而清亮，照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柔和，极为衬他。
　　这哪里像个暴君？饶是心中万般疑惑，她也不得不压在心底。从他身上下来请罪。
　　江郁竹是由众多掌握实权的大臣们推出来的傀儡，因先皇先后仙逝，他又是众多皇子中最好控制的那一位，便将他推上了帝位。他不想要称帝，他所求的不过是能逃离帝宫，寻得一人平安过一生。
　　可惜，事与愿为，终究成了他们的傀儡，一切罪名皆由他一人承担，所有的政事皆由他们处理，只需他在这个位子上，当个摆设。
　　今年的春宴如往年一般无二，只不过遇上了一个女子。
　　“陛下恕罪，臣并非有意。”既是自己压倒他的，她只好认了，段准音弯腰将他扶起后，便跪在地上请罪。
　　“无妨，你为何人？”
　　“平远将军，段淮音。”
　　“为何来此？”
　　“因春宴着实无聊，故来散心，未曾想，竟。。。。。。”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遇上朕？”他轻轻一笑，又道：“春宴的确无聊。今日你与朕也是有缘，女子为将十分少见，不如讲讲你的事吧。”
　　段淮音也顾不得暴君为何这么轻易饶了她的罪，恭敬回道。“遵命，陛下。”她讲的理由并不长，不过一会儿，便讲完了。
　　此时，夜已深，春宴也差不多结束了，他见到了时候就让她回去。
　　“将军。夜已深，早些回去罢，春宴结束了。”
　　“遵命。陛下。”

　　而后几日，他总能碰见她，相遇时总会与她聊上几句。他身边没有可以说得上的人，不是怕他，就是那些权臣所安排的人，他已经很久没与人交谈过了。
　　随着时间流逝，他已经遇到过她三次了，她总是会随身带着一包桃花酥，总会分他一块，味道清甜细软，是宫中糕点无法拥有的韵味。
好像，自遇上她后，这日子也不再难熬了。
　　今夜，又遇上她了，这次她依旧带了包桃花酥。段准音笑着将一块桃花酥递给他，“给，我好不容易排队买来的，陛下，等下次有空了，我带您出宫去清云记那多买些。”江郁竹接过桃花酥，道了句“好。”两人聊着聊着，她突然问道：“您真的是暴君？”
　　良久 才听见他一声长叹“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什么实权都没有，只是个摆设罢了。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这些年来，你还是头一个。”“那以后，您跟我说，我也想听听您的事。”
　　“好，小将军。”一年来，段淮音总会去帝宫找他，会给他带些点心吃食，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她常常逗得他发笑，然后望着他发呆。第二年的春天，她如往常一般去找他，然后逗他笑。突然，江郁竹盯着她的眼，半开玩笑的说道：“小将军你喜欢我吗？”自他们往来密切后，他便一直用“我”了。
　　本以为会失望，她却拉起他的手，宫殿内回荡着她的话。“喜欢呀。”神情专注而认真。“此话可当真？”“当真。”他渐渐靠近她，
　　“小将军，我想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好不好？”
　　“长长久久是多久？”
　　“一生一世一辈子。”
　　她猛地吻住他，轻声在他耳边絮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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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后，段准音更是喜欢往他那里跑，有时会趁他不注意，一口吻上他的脸，然后红着脸跑掉。
他的小将军真可爱。
今日，她好像不怎么开心，十分沉默，眼眶也微红，近看眼里还盈着泪。于是，他问她：“怎么了？这般不开心，像是要哭了。”段淮音抬头看向他，“郁竹，我的父亲生了场怪病，找遍了大夫都束手无策，他在昨天夜里去了，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了。”
“死前他让我好好对你。”
“他。。 。。。。知道我是谁？”
“知道，一开始我就告诉了他关于你的事，并且解释了好一番，不然我早就来不了了。” 他紧紧抱住她，
“抱歉，没能帮你。”
“不怪你，我知道你的处境，今后，我只能来投奔你了。”
“小将军。”
“嗯？”
“我也只有你了，莫留我一人孤单。”
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永不分别。”直到夜色深沉，他和她才歇下。
窗外明月高挂，明天便又是新的一天了。
足有一月，她才终于走出了亲人逝去的痛苦中，她收拾好东西，将父亲给她的玉佩带走，回头望了下家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离开这儿。
江郁竹上完早朝后，便一直在等她。早朝很无聊，他坐在龙椅上听着他们在吵闹争执个没完，最后交上来的提议他只需按个印，通过就行。日复一日，皆是如此，很是厌烦。
见到她出现，他不由起身抱住她。“淮音，早朝太无聊了，我不想上了，反正只是做个样子。”
“好啦，你随他们闹，真不想去就别去了，随你心意，那些事情他们会处理好的，权力都在他们手里。你落得清闲，也有时间与我在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点点头，松开手欲要灭灯。
“早些歇息吧，天色已晚。”
“郁竹”
他转身望她：“怎么了？”
“给我亲一口再睡好不好？”一双眼中闪着光似的看着他，他只好无奈的让她亲。
“好了，快睡，莫闹了。”
“知道了。”
好不容易灭了灯，她又缠着他要亲，折腾了半宿才肯睡下，他又拒绝不了她，便也随她去了。
近来，清云记又出了一款新品——桃花酿。
于是，段淮音第一时间跑出宫买了一壶带回了帝宫打算给他尝尝。

许是酒劲大的缘故吧，头有些昏沉，她喝的最多，脸上泛起了红晕，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他还算清醒，知道她在做什么，却也没拒绝。他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有多长，又会发生什么事，但在此时此刻，他只想同她一起沉沦。江郁竹知道她虽身为将军，但也是被人宠着长大的，故极为怕疼，往常手上切了个口子，也会喊上两下。所以，他换了种方式——阴阳颠倒。
屋内红宵灯明，芙蓉帐内一片春色。锦衣罗裳交织在一起，落在床沿，她一遍遍抚过他的每一寸肌肤，看着他因意乱情迷而微红迷离的眼，眼角一片湿意，他的唇今夜也格外红润，段淮音又用了些劲，他轻哼了一声。眼中盈着晶莹的泪。“淮音·····疼，你慢些。“嗯……好。”动作便又慢了下来。
　　不知何时，春风吹开窗，窗外姣月清明，夜色深沉，探出一枝桃花。微风使花枝轻轻摇晃，抖落一些淡粉的花瓣。
　　绵绵细雨落在花蕊上，盛了些雨珠，剩余的沿着枝条流下。
　　“郁竹，外面下起了小雨。”他在余韵中回过神来，“嗯。”
　　“要去关窗吗？”
　　“不关，长夜漫漫，春宵千金。”
　　“那便继续，共赴巫山？”
　　“好。”
芙蓉帐暖春宵度，朕与将军解战袍。
红宵灯明长夜漫，望窗微雨相尽欢。
姣月清明夜深沉，共赴巫山情难禁。
愿与将军共连理，从此白首不相离。
　　那夜过后，段准音问他：“这样，真不悔？”
　　“悔什么？做都做了。”
　　“我去拿些点心，你先休息，好生躺着，莫动了。”
　　“好，不动。”他很庆幸，他的一生中遇到她，无论结果如何，他也无憾了，但愿岁月静好，此刻停留。
　　国破山亡时，大臣们都逃了个干净，只留得他一人在宫中，不过一月便此番风景，实在太突然，内乱、外敌一切的一切都太快了。
　　他在景和殿中，让她快些逃，他不舍她陪赴死，不舍啊。“快走，别愣着了，你会死的！”“凭什么，你让我逃，你可有想过你自己！”
　　“我逃不掉的。”你……！”
　　眼看大军快要攻来，他奋力推她离开。她听见风中传来他的声音，“小将军，快些逃，莫回头。”
　　逃什么逃，说好一生一世一辈子，便要做到。她哪里舍得让他一人孤单，段准音转身向他奔去，紧紧抱住他，“郁竹，说好一生一世一辈子，怎能负你？”
　　他回道：“准音。”
　　“我在。”他对上她的眼，“下辈子，娶我吧。”
　　景和殿里回荡着一声“好。”他和她笑着放火烧殿，在一片火光中彼此相吻，而后景和殿坍塌，房梁倒下，一瞬便成永恒。
　　到最后，段淮音终是明白为何她讨厌春季，他也终是寻得良人共连理，到死不相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