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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1-10-20 13:13回复
    【棠黎】
    李氏,名棠阶,滁州人,江宁织造士骢女。曾祖母巴雅拉氏,顺治间为孝庄文皇后近侍,十三年嫁成猷,生子春发。至士骢,三代为江宁织造。年十六事帝潜邸,为庶福晋。
    延庆元年,封恪贵嫔。五年八月,册庄恪贵妃。妃善弈,棋意清敏。又画石竹,能摹古人。初仿文同,后法仲姬,皆能袭其韵。有《籁爽画谱》。性姞慧,不好谄奉,不信谗佞。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1-10-23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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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低头的时候,听她讲起繁琐。其实我何时顾忌过这檐角的冷香呢?急急地将系带打结,不看一眼地递给徽南。我常与她们念的,人在下雨的时候多少有些不体面。说抱黛听雨,实在是太难得的想象。这么一瞬间,我好像虚幻地同她勾了勾手,以我们从未真实有过的亲密。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1-10-25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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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静。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给祖母摇椅子。她闭着眼睛问我会背几首诗了。我一边摇一边念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声音好晃,喊得像歌。那时候白姨娘好像还没有生阿秀。临近晌午,日光烘得我昏昏发梦。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1-10-25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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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服的袖子,实在是有些长。我的手轻轻勾着阿秀同样深藏在袖里的指尖,它纤软,轻眇,此刻因生汗而湿润。你只消这样短暂的一握,便可以感知到她全部的年青的历史。不去区判头上顶的浮渲或矮髻的高低、胸前缀的五蝠捧寿与万字曲水的分别,潦草地睨望过去,夕照把临窗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发白的灿烂炳焕,几乎虚伪。石青缎绣褂衣裹着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模样是很相似的。前头的要高些,也从容许多,但被那样浩大的声势簇拥着,这些不同也尽可被淹殁了。
          我与他是这样近了,近到好像以往亲王府里的寿筵。有一霎的怅悼,在如此一杯清莹里交叠。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1-10-25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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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沉醉的夜晚》/
            手指翻动凉浸浸的气味,像羽毛掠过人的眼睫。风在这时候随着突起的雨势透进来,珠帘受鼓动,玲玲琅琅,发出碎玉的声响。我们看不见雨,它仍可借别的还魂。我真爱这个声音。若是贞姬不在,往常,我是要听着它闭目冥想好一会儿的。
            /
            “很多事物本身就有气味。”水柱很细,小小一杯也灌得慢。“譬如雨吧,夏时的雨里有一股很暖的水腥气。但和太液池相比,它又要好闻些。雨停了之后,草木的气味也全出来了,它有种木质的低沉,新鲜得很蛮悍。你一定晓得的。”
            /
            天阴,于是白日里也兴点烛,放角落里烧着,风动一阵,恍然有蜡香。屏外的雨下得栖栖惶惶,浇得芭蕉也垂头,无人留心去听声音。一盏多余的火光又亮又暖,玻瓈屏像个贴画的灯罩子,把她的脸印得空濛,再说什么都委婉。无处不在的静谧之中弥漫着一种怪异潮湿的恬漠。雨就藏在初秋戏谑的眼神里,我们谁都失算了。
            /
            奇怪。梅枝下听见布谷鸟的声音,这才过了元月,急急地要来报春。
            对听戏来讲,这时候来畅音阁太早了。台上与台下好清静,冬日的苍青天色是望不到边的幕景,那样辽阔寂默。我喜欢这种时候,一切都不那么渭泾分明,悬在真空里,仿佛长夜还没有完,很多事还不必结束,也不必开始。往前数些日子,这里上演过绮宴的热闹,眼下却只属于我。我坐在前头,栏槛就在眼前。等徽南去取戏单子,我静逸地托着腮,数上面雕镂的牡丹叶子。
            一片薄月亮也还没走。松松地贴在将要溶结的天垂,随时要飘落。
            小生看此溶溶月,悄悄闲庭。
            /
            通常到了傍晚,抱黛轩的廊下就已经静悄悄地换了一拨宫人。没旁的活动了,暮色围过来,此刻便是夏行秋令,人静坐着也如浮游。闲闲翻一本梅花喜神谱,任堂室幽悄地昏晦着,宁肯去借窗里透来的隐光,也不愿点一盏灯笼。
            /
            灯笼在屋里一盏一盏浮起来。光线洇得很乱,天不算迟,可暧昧得仿佛傍晚时分。傍晚一样模糊成一阵虚弱的喘息。
            雨错分了经纬。隔着水声的帏帟,烟气的幔幕,与她两顾无言,也算对坐。
            /
            冬天也不全坏嘛。点起灯笼来,一盏一盏,照得空间发窄,照得人要挨拢、要相聚,便又是一个过年似的、棉墩墩的小屋子了,暖洋洋地全挤作一团。王杞蹲着,拿钳子夹火炭里的板栗,人说是这叫开口笑的,不多时果真哔哔啵啵乱乐。小卫在一旁捡着剥,烫得嘶嘶嘬指头,却不叫苦,我最知道这里面心无旁贷的甜蜜,把眼前变作一片和暖稠浓的海。连光也游不动,任它烛火温柔。
            /
            不负众望,我抬头看大家一眼,意思是接下来不管红瓤绿瓤,都不算辜负诸位看官。我不再拿刀,用指头去探摸它尚未揭开的壑口。一种沙绵的、发酽的味觉从喉咙涌出来,迅疾得牙也软了。能下手了,我用干脆的、极轻的力气,成全了那些早已命中注定的裂缝。


            7楼2021-10-29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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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情人》/
              虽不那么惊慌,但一种疲惫还是向我袭来。我真想靠着谷沃贺的肩膀,静静闭会儿眼睛。

              吉服的袖子,实在是有些长。我的手轻轻勾着阿秀同样深藏在袖里的指尖,它纤软,轻眇,此刻因生汗而湿润。你只消这样短暂的一握,便可以感知到她全部的年青的历史。不去区判头上顶的浮渲或矮髻的高低、胸前缀的五蝠捧寿与万字曲水的分别,潦草地睨望过去,夕照把临窗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发白的灿烂炳焕,几乎虚伪。石青缎绣褂衣裹着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模样是很相似的。前头的要高些,也从容许多,但被那样浩大的声势簇拥着,这些不同也尽可被淹殁了。

              我还是爱她低头。淑章那种类似深冬萧索积攒而来的情态,在这副形骸上可称奇美。连影子也不分明,薄薄地同她静着,不需要人去感知,一注视就毁了。
              我没再看她。柔质自多情,她在入宫的数个年头终于明白这是她最堪用的武器。我不知淑章是否意识到,有时候,阿秀并不比我更懂得她。

              她和我坐得极远,这声音我却认得。外邦人讲官话,咬词总爱情切,字字都郑重。恪妃娘娘,这么个称谓经她一念,像个悬置的秘密,像个小小的托付。我稍低下身子,把耳贴近她的唇边,“你和我说什么话了么?我没听清。”

              够了,足够亮了,对我来说。于是很固志的,一盏灯也不愿多添。在她献上这一篮子奇景之前,我早已笑吟吟地看她好久,让此间坍陷,夜也要溶化,把一屋子的光影都笑成某种永远只能是回忆式的明暗,向她透露,你来得正正好。这个真正秘妙的时刻,我才刚撕开一个小口子。

              我知道她是什麽时候走进来的。就像明白一颗雨珠落进水潭里的涟漪,明白园囿深处的昙花张开瓣叶的一瞬间。有一种比默契更深、更难言的东西就横亘在那儿,替你省略掉应该有的某种神情,某种语言。比起谈说,在开口之前,我们已共听了一场雨声。

              气氛似乎微妙地活泛了些,随声另有旁人附和其他,我坐下来,也无心去听了。我以为这是珍妃想要的,还是像当初应下她的初衷那样,顺水推舟再帮她一次。

              唉,低头的时候,听她讲起繁琐。其实我何时顾忌过这檐角的冷香呢?急急地将系带打结,不看一眼地递给徽南。我常与她们念的,人在下雨的时候多少有些不体面。说抱黛听雨,实在是太难得的想象。这么一瞬间,我好像虚幻地同她勾了勾手,以我们从未真实有过的亲密。
              等在诸妃位次间,我看见懿妃此刻尚很年青的、挺直的脊背,从没变过似的,抨弹、簇捧、蔑弃,哪一样都来者勿拒,任是什麽都能披挂,都不比说一道玩笑的点心、无关宏旨的脾性紧要,蹙一蹙眉头,压不弯钿上一支绢绸的宫花。


              8楼2021-10-29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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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河》/
                抱黛轩的窗格很密,回字嵌着回字,即使掰着指头去摹画,也是不能轻易找到哪里是头,哪里是尾的。白天,看不出它有甚么出奇。但要是逢上个好夜,便可见到月光像小雨一样漏下来,会淌似的,奇白,奇亮。大荒西经里说女子浴月,想必洗下的就是这把太古的月光。
                以往和阿秀并坐,常是在夜里。回忆中的晚上永远昏昏,烛火像蜜一样地和旧事浑凝。那时节,府中挂起了灯笼,才带阿秀从庙儿街荡回来。何姑守在门边多时了,老远看见我们就嗳唷嗳唷地喊,“真不怕老拐子哟!”她是姆妈带来的陪嫁佣人,还讲滁州话。等到了真正的夜里,骗过老何姑的眼睛,我们仍不睡。谁也不惊动的萤燎下,和阿秀掷铜钱顽儿,尽管这早就不是我的游戏。小铜板玎玲珰琅滚,和阿秀赛赢时的笑声一样脆。我想我那时候真爱她,像爱个小玩意。当同龄的女伴在过家家宴里扮演主妇时,十岁的我也在阿秀面前扮个小母亲,扮得遂怀应手,全心全意。
                如今还能在阿秀脸上寻到那样的神情吗?她低头看花的间歇里,我又一次注视她。她比年前要更高大些了,眉细细描过,唇上也添了两团薄红。小两把头上的银翠哥振振颤颤,我突然想起,去岁曾给她送去的一套蓝扇头簪,从未见她妆饰。
                “家里还好?白娘好不好呢?”
                在预感她要抬眼时,是我先移开了目光。
                我竟不太习惯在这个情形与她相见。

                这时候开口的阿秀不是那个孩子的阿秀了。她稚昧的神情和言语全等着为这一刻做铺垫呢。睇视她垂目的侧脸,一身的烂漫与漠然都不矛盾,都是真的。它不该那样天生。我突然感到一阵厌恨,她全然笃定她在感情里的优待,而同时轻贱它。我不再开口,调笑便有罪过,人人都噤声,只有隔断下的青瓷香炉不知疲惫地吐着烟气。烛光离得远,在锦缎上洇得很肤浅,错误的颜色在这里展露无遗。我把线铰开,一点一点地拆着。
                条案上,一盘松子酥堆累成丘。整个午后,谁也没去动。阿秀并没有把规矩忘尽,姆妈的话我们都记得很牢。对食物的欲望是她看来最不能饶恕的恶习,哪怕它仅仅是幼童的天性,这我早就懂得了,规矩不就是毁灭天性?指令往往也不是意图,要学会领悟暗示,暗示藏在日复一日的告诫里,优美的饥饿远高于蒙昧的饱食,不管阿秀是否真正明白,它都使我们在此刻对轻浮的甜甘视若无睹。


                9楼2021-10-29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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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非男女》/
                  我至今还不能习惯,诸如徽南她们在仪式上如同本能的警觉,诸如现下,在注定沉埋于将来、埋于历史里的君王所在,金碧如晚唐敷色浓谲的青绿山水。我常常恍惚它的昼冥。
                  诸如我。话脱出口就像墨迹从纸上剥离,碎在虚拘的、假想的月光里。唐人也没有料想,这神话般的古艳会在今后失落千年。还好还好,我仍有一种贯穿始终的本领,去捉住光景里一瞬顶点的顷刻,慢慢地把所有语言展平,放到只有我一个人的领地。这儿谁也不能演示,谁也不可分享,一动就破碎,一思量就消失。它太容易显露也太容易毁泯,但永远不会旧。
                  我又陷进那片自私的漫想里,心软得像无边的湖海,包孕了整个寰极的静美。我一霎地跳脱出来,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又与他无关。
                  其实无非男女。
                  “不想。万岁,我不想以后。”他这样近,反而很难看清神情。“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现在。”
                  突至的酒思,几乎等不得宫人取来的片刻。我接过来,先为他斟一杯。万岁,我这样喊他。他有万年触手可及的永恒,我只想活在朝暮。
                  “冬天太远了。我向您要一个今宵,好不好?”

                  没有哪一时比此刻更想爱他。如同爱神祗看向湖心的一个垂目。
                  我轻轻地枕着他的肩,陷在人影后的半片晦冥里,一切都静极了。想让它沉下去,沉下去,光阴就这样凝住。我贴着他温煖的颈看过去,身后的云母屏也在窥我。流动的幽光是画屏的眼睛,上面有一座昏睡的山水,仙主的灵丘,等在某一刻醒过来。以人此间的体温、呼吸、脉搏供养。
                  我不要万年。我在心里小声地重复,不知对谁祈愿,听着来自于另一个人胸腔的震动,想象自己构筑的城郭。
                  我的额头在他刀镌的颌线探路,烛光不肯分我半分荧燎,相抵地摩近着,全凭女人的天性。脸颊才煨暖胸口一块湖丝,串珠流苏扫落下来,晃得像冰凘。可毕竟是夏里,什麽也要融化,不须多时——我差点弄糟了,我仍捧着盏呢,灯火掉进杯中,也是一轮小月,长在镕金的湖沼。
                  我没有别的什麽可以赠他。



                  10楼2021-10-29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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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得它。记不清是多久以前的薰风夏夜,郡王府西楼后的园囿,也曾在另一把团扇上,同他陪我试扑流萤。笑语把水月的涟漪也惊动,玉漏催得急了,扇教夜露打得胶湿,他只说无妨。
                    好。世上所有日夜的阻睽、事物的迁延,都在这两字里圆满。除了说好,我没有别的话可以应他。


                    11楼2021-10-29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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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神之手》/
                      于是想起方才寥寥的对话里她的目光。她真那样看我?此刻在万籁的包围中幽悄地发想,怀疑先前的失手是否是自己有意而为的。一点痛觉在指尖胶着,小卫往烫红的地方抹不知道甚么做成的油。冷丝丝的气味飞上来,熏得人眯起眼睛。
                      往外走,像要走进雨里。这样好的夜,是要深深地、深深地叹息的。
                      “吵吗?”
                      我站在灯台旁,烛泪流成一汪潭井,颤巍巍的,是个缄默又永恒的小月亮。从这里看惠妃的高髻,其实也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势不可破的严栗矜庄。她发间的一只银鹤好乖顺,没有了振翅欲飞的姿态,眼下很是贴恋地栖在她乌蓬的髻里,那样亲密。
                      “原先总觉得吵,如今听着倒真像回到江宁了。”
                      话涌到嘴边,说完也觉得有些难为情,撑着鬓看庭中。斜打在瓦檐上的丝缕渐弱下去了,芭蕉叶上却还有一场崭新的气象在上演。我数着滴漉,滴不尽似的,总慢了一程。

                      入了夏,我最爱用绿。新换的豆绿纱帷,夜看有墨色,像在水中散开。透过半挽的薄纱,用侧卧的视线看去,窗也只关了半扇,一点月色染进来,照得案上的栀子仿佛盛雪,是一首没写完的南唐词。
                      “佩佩,感觉到风了吗?”
                      夜其实很深了。偶尔的一两声虫鸣也寂寞,扯得好亮好远,像抛出一句孤零零的笛声。这时候的风仿佛有颜色,也有痕迹,像幽凉的绸缎拂过皮肤,甚至让人疑心它经过的地方是否有如月色一般的幽蓝。
                      “姆妈,风是从哪里吹来?”
                      “也许是从天上来的?姆妈也不晓得。这个问题得去问谷沃贺,下次见到舒娘娘就问她,好不好?”
                      “为什么谷沃贺会知道?她是风的使者吗?”
                      “谷沃贺就是什么都知道。”
                      垂下眼睛,看到女儿也正看我。两处心跳聚在一起,构成一个完满的、隐秘的女性世界。我在幼年时也如此想象着母亲,未知的母亲,但它遥不可及。
                      “佩佩,姆妈有好多好多事想讲给你听。”


                      12楼2021-10-29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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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醒得迟,直到殿中生起炉子,也还未来得及擦去玻瓈上的霜花。光就这么雾笼笼地充格在窗眼的周围,蹬着步步锦,一跃到横梁下的画像去。画中人云肩如莲花,身披璎珞,臂钗与宝冠皆用泥金涂饰,那些妆裹即便在暗里也异常醒目,灿铄无比,是佛仪金光。观音形容如我,神色悠柔,俯鉴水中之月,是菩萨低眉。她腴莹的腮牵一牵,就蕴蓄成一个将完未完的表情,仿佛烟波溶曳,连笑也浮动。
                        相较而言,样貌像不像我,倒不重要了。
                        早晨的氛围里,一切都有一股虚竭的迟滞。鎏金香炉上,昨日放的腊梅已被煨得枯败,不经意时,忽嗅到它腐敝的香甜。我用银匙翻动着香灰,赫舍里是在这时候走进来的
                        我仍喊她闺名。这个名字在宫里变得旧了,再唤起来,仿佛也有种诡差的新鲜。我回头看背着光的赫舍里,面目模糊,像对着幼时来府里拜年的她,长姐般地笑一笑。我见她永远是冬天,永远连带着仓惶的热闹和疲倦的笑意。
                        她小时候什麽样子?我几乎忘了。缓慢地回想着,只记得她不说话时,眼神是很伶利的。说话呢?说起话来便没什么印象了,她太爱低头,让人习惯性地忽略她的眼睛。
                        但对女人来说,低头也不算坏事。


                        13楼2021-10-29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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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楼2021-10-29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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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事物本身就有气味。”水柱很细,小小一杯也灌得慢。“譬如雨吧,夏时的雨里有一股很暖的水腥气。但和太液池相比,它又要好闻些。雨停了之后,草木的气味也全出来了,它有种木质的低沉,新鲜得很蛮悍。你一定晓得的。”
                            /
                            天阴,于是白日里也兴点烛,放角落里烧着,风动一阵,恍然有蜡香。屏外的雨下得栖栖惶惶,浇得芭蕉也垂头,无人留心去听声音。一盏多余的火光又亮又暖,玻瓈屏像个贴画的灯罩子,把她的脸印得空濛,再说什么都委婉。无处不在的静谧之中弥漫着一种怪异潮湿的恬漠。雨就藏在初秋戏谑的眼神里,我们谁都失算了。
                            /
                            奇怪。梅枝下听见布谷鸟的声音,这才过了元月,急急地要来报春。
                            对听戏来讲,这时候来畅音阁太早了。台上与台下好清静,冬日的苍青天色是望不到边的幕景,那样辽阔寂默。我喜欢这种时候,一切都不那么渭泾分明,悬在真空里,仿佛长夜还没有完,很多事还不必结束,也不必开始。往前数些日子,这里上演过绮宴的热闹,眼下却只属于我。我坐在前头,栏槛就在眼前。等徽南去取戏单子,我静逸地托着腮,数上面雕镂的牡丹叶子。
                            一片薄月亮也还没走。松松地贴在将要溶结的天垂,随时要飘落。
                            小生看此溶溶月,悄悄闲庭。



                            16楼2021-10-29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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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一件数,似乎在口上过一遭,就能代他游园。我见到它们都想留着告诉人,恨不能再讲许多:茉莉怎样好?香得那样浓馥、铺天盖地,沉甸甸的圆脸盘白得发青,任什麽花也要自惭形秽。你嗅见没有?晚香玉倒很孤高,翠叶素茎,瓷一样的下巴颌子一扬,派头十足的,只在夜里精神,真想邀你看一看。数完错过的,又说眼下;可眼下案牍劳形,哪来得及理会什麽春秋呢?剩一个海棠,我也不愿去想了。


                              17楼2021-11-01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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