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日头异常火热，晒的人如烧焦的茄子，毫无生气。校场上早有人解开罩衫赤膊上阵，蜈蚣般的疤痕一亮，惹得四围叫好声迭起。未往那圈里凑热闹，一头钻进廊下阴凉处，拎起凉茶对着壶嘴猛灌一通，这才觉得三魂六魄又各归其位】
这该死的天气。
【不消细分辨，也知道廊下乘凉的都有谁，茂则那小子抱着个冰盆子不撒手，叔晢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你俩一直在这儿来着？

【通州营里的阶级可以说是泾渭分明，有时候聊不过三句话便能探出身价来，平日非是训练的时候，似乎也是该在一处的人在一处，其余的在另一处的样子，有如现在这小小一块亭廊阴翳下的地处】
不然呢，这一块地方有多大，那不还是谁占的早算谁的
【他尚站在日光下边，茂则那蠢小子像是被日头晒得魂出窍了一般，抱着个冰盆儿站在那处半步也不挪动，便蹙眉拽了他肩膀往一侧去了两步，朝关河努了努嘴】
你爱晒着怎么不到那校场中央呆着去，进来啊

【用脚把茂则的腿往那边推了推，寻了一角阴凉地儿坐下】
礼亨呢，怎么没见人？
【顺手捞起个蒲扇胡乱扇着，光扇还不过瘾，又揪着领口往罩衫里面扇风，半晌才觉得暑气彻底消了。又缓了口气，才吧方才听来的消息说与人听】
我从那边过来，说是下午要分红蓝两队比试摔跤骑射，你俩打算怎么办？

【往年逢七月底的时候，总要去北边避暑半个月，岂料今年被弄到这个树叶子都找不着几片的地方，然而除了低头认命，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往关河那边挪了挪去占他扇子的便宜，又觉脑门前的日头又下移了几寸，矮檐快要遮不住了】
去喝水去了吧，有一会儿没见着人了
【未料在廊下待了半刻，那教头又有了新招，一叹气直摇头】
那能怎么办，上呗，找几个弱的欺负欺负算了，不然还能逃了么，跟那教头说“我今日不方便”？
【夹着嗓子的语气中带着明显调笑，说完自己也乐了】你操心自己吧——

【又提了茶壶猛灌凉茶，听他一句，满口的茶水尽数喷了出去，叫太阳一晒，霎时便没了踪迹】
你就这么回，我实在是好奇——
【通州数月也瞧的真切，校场之上十之六七都是混日子的高门子弟，想找几个弱的并不是难事。怕只怕那教头滑头的很，把这帮子小爷分到一队，那可就完了，揶揄道】
或者你有没有仇家，哥儿几个帮你正经寻个仇。

【虽然自来就不想在这地方待，为了回城里也想过不少没来由的借口，但要真是用这一茬浑话气死那个教头从而摆脱这大营，传出去恐怕也不怎么好听。又因方才细细考虑了一番不禁自哂二声，方才冲那校场一扬下颌说道】
你这话问的，我这样的人怎会有什么仇家
【此话自然是两重意义，一则是说这校场当中未必有几人敢惹到我头上来，二则我素来晓得进退，那些敢惹的也不愿意惹罢了，肩膀一进将茂则推到太阳地里说】
我看茂则一定是有的，让他点几个，你们去寻仇，我在这边儿给你们喝彩多好。

【茂则在太阳地儿里嚷嚷了一句又挪回阴凉处，那架势比霜打的茄子好不了多少，指着他道】
他那样子，那叫寻仇？那是上杆子挨揍。
【大人和靖章娘娘素来宠溺几人，是以茂则虽生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真与人动起手脚，却不如叔晢皮实，三两下后便只有挨打的份儿。回绝了他的提议，摆了摆手，道】
管他是谁，左不过是打一架。好赖我收了你妹妹的平安符，就算茂则拖后腿，该也不至于叫人打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