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谁的开戏，给我的吗

开瑞王府

【湖园收了香草千种，嘉树万株，到了冬岁也全部经过刑官之手，凋谢得惨戚。而一众幽径、怪石堆叠而就的消闲去处，俱已踏遍，只剩这装裹严实的一瓮：它藏于合抱的桂树之间，当是蓄了一秋的甜香，以成奉与贵主的馈赠。】
【尔后了无征兆地被掘出，一坛尘封经年的旧酒。汩汩入注，斟入两盏回文明灭的翠玉斗。且先尝过一口，再推另一杯给他。】济喀喝，它甜甜的。

【自打上回同元禄哥哥在阿玛的书斋里寻宝未果，不免有些兴怏怏地——阿玛既没有那摇起来教人酥酥麻麻的葡萄铃铛、也没有羊脂玉的小拐棍，我不免觉得这瑞府很是教庆邸比了过去，闷闷不乐。】
【好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庆邸的哥哥们从来是手上新奇玩意儿不断，嚼用精玩无所不有的。但比起取灯胡同，阿玛倒是真真藏了一些雍邸乌有的宝贝。湖园小景看腻，何况时在深冬，百花尽杀。我循记忆领了不彻周林寻穴，掘出一坛表面拙朴的酒瓮，招呼起不彻来吃（酒杯也是阿玛的，绿莹莹，煞是好看）。】
甜的么？【我先探头嗅嗅】格博克勒甄比，我看他们吃酒都要先抿一口，再咂咂嘴，好像——好像我吃药的时候一样。

【说话时也吸进一口隆冬雪气，擦过唇齿，催发酒香，一路奔涌到喉头。其实也只是浅尝的一口，犹觉不足，还悄悄吮过唇下两三点的余渍。】我尝着觉得甜，上回在叩德福晋那里喝的花露也是这个味道。
【济喀嗅酒的动作浑像只猫，瑞王叔新养的那只。头天看着小心谨慎，躬身探头，全是它的试探。过些天儿常在它跟前得了照面，又总爱跳上膝头讨糖。】吃药那是怕苦，酒又不苦。有人说酒是辣的，兴许他们饮的不好罢。我看瑞王叔的这坛，就是上品。

【埋在桂花树下的桂花酒——嗐，这酒名可不是我凭着情境信口胡说——澄亮的酒液透底，可以见到沉得密匝匝的桂花瓣，并着沁（馋）人的桂花香，又教我无端想起去秋的桂花糕来。纵如是，酒到底比不得糕甜，难不成是爱不彻的嘴甜？】
【我朝甄比投去好奇的、探究的、总之一定一定不是馋了的目光，略带一点沉思地。】
我阿玛的酒可多，能教他这样藏起来的，一定不是凡品。
【瞧他喝得痛快，便也不甘人后地捧起玉斗，警惕。】叩德福晋的花露，我怎么没喝着？

【话出时又觉得不妥，我以为的甜似乎一向比济喀的来得轻，同样是一盏酒，兴许到了他的口中便只剩下轻有似无的花嗅。如斯想着，便只管沉静去听，一双眼有如实质的，嵌在雪团儿的面上。】
【春日海棠向有诸多色彩，其间水粉色最为其上，朱红的底色里，混淆上两三股的澄水，于是变得稀薄，变得晦涩不清。我屈指蹭了下他的脸，抑或雪烘出的温热，抑或让推至下巴的围脖逼仄而出。】你睡着了。给你闻着味儿都不醒，倒说了几句梦话哩。
【指上的余温残着酒香，我又咕噜下一口，眼睛眨巴着，浑然想起来府上酒樽与斗虽多，却总是空空。】晚上睡觉要大福晋多添床褥子，我怕冷！

【甄比吃得香甜，阿玛贮藏的酒——说是藏，因阿玛好酒，府里藏得太多便也随处皆是。从前倒也尝过一些，除吃多了、脑袋晕乎犯困外倒无他想法。酒的味道各有千秋，便如西北异邦入贡的娃娃一样，不打开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味道。有的只教人觉得腥苦，有的倒是甜滋滋的——尝多了苦辣，倒也有后怕。】
【可如今见到甄比吃得香甜，竟也馋了，闭眼猛吞两口，再睁开眼时兴冲冲地。】这个好喝。
我身上热得很，你若觉得冷了，便挨我近些。【又疑】我说甚么梦话了？

【阿玛一向不好饮酒，连带着也不让我多喝，即使宴讫在瑞王府，教他晓得了也总要得番训导。而至于我的酒兴，却又究竟从何而来呢？】
【见得济喀痛饮下两口，我的酒嗅同他的酒嗅缠引出桂香，丝丝缕缕的，隆冬似乎倒转，又回到蜜阳暖风的金秋。】记不甚清了，总归是什么甜不甜的。
你梦里饮得痛快，自然也不需消得叩德福晋的花露。【藏酒的瓮原也不大，经二人一勺勺的消却，转眼辄去泰半。】挨得近了会不会把你冻醒。到时候济喀会哆嗦到梦里去。
【斟完最后一杯，还记得帮瑞王叔好好封口。】好没酒味。最后一口，喝完就不喝啦！

【春消海棠，湖园里有诸垂丝、三叶属种，其中以水粉色尤多。桂花酿的酒瓮见了底，甄比面色便渐酡红起来，便与花色成一色。听闻海棠与苹果本属同纲，那么甄比呢？】
【我懒洋洋打出一个带酒味儿的呵欠】同你挨得近了，哪里会冻？
【又见他低头封酒，赭红的酒衣沁上他面颊，教我忍不住凑近去，尝上一口。喃喃的“甜”没入齿关，只剩强词解释。】
上回我见阿玛同额涅这样，额涅与我说，喜欢便可以。
【我对朗月疏空，春酒海棠。】我喜欢不彻——不疑喜欢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