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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同学小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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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1-10-31 18:42回复
    我想去捉一条鱼。
    【托着腮,看火上缓缓翻转的羊肋条沁出油汪汪的肉汁,小声咽了咽口水,拉一拉母亲的衣角,向她手臂黏过去,自告奋勇,要为十渡镇的饕餮加餐。得到应允后,手握一杆比个头更高的鱼叉,戴红缨的小将军似的,乐颠颠地奔向小河畔,因经验缺缺,波浪底不见游鱼,一路逆流而上,心里悄悄嘀咕起来:鱼儿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它们也怕被抓被吃,统统躲起来了吗?即在此时,听见水声。】
    【好大一条鱼!乌眸立刻亮了,可再定睛看去,在涟漪中心挣扎的……倒抽一口气,那不是鱼!亦顾不得许多,比丘尼教授过的凫水和善德一并涌上心头,未有半分犹豫,丢下鱼叉,一把扯掉外裙,忍着冷跳进水里,奋力向人游去。】
    【谢天谢地,她好瘦小。也不懂甚么营救之法,一只手死死拽住她,一只手拼命往岸边划,小脑瓜中空白一片,明明是极短的工夫,却漫长有如一整个长夜,呛了几口水,终于艰难地,拖着她爬上了岸,如同两条涸辙里并排搁浅的鱼。精疲力竭,手掌按进泥沙中,土地以宽广的怀抱拥抱我,它原来如此可亲可爱,气喘吁吁,天地间只余我在做风箱,等等,她怎么不喘?一骨碌坐起来,她紧闭着眼睛,皮肤苍白得像一具忘记点上红晕的木偶,一动不动,也像被人剪短了牵引的线。胡乱抹掉脸上的水,小心伸出冰凉的手去——我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喉中一噎,又惊又怯,几乎要立时大哭出来,但泪珠也怕这残酷情景,躲在眼眶里不敢流,用力摇晃她。】你醒醒!快醒醒!【我知道她的名字的,却怎么也叫不出来,举目无人,跌跌撞撞想站起来,腿很软,带着哭腔喊。】爹爹!娘亲!


    2楼2021-10-31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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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小时过去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1-10-31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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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开眼,生疼地感知到眸底埋进的细沙,铺开的乌云背后,一线灰蒙蒙的雾光滴落下来,轻轻扑在湿透的鬓发间。苍白色的双颊因无力而偏侧了,发紫的双唇湿漉地半开,泥水和淹渍的草木才得以脱界,换来起伏的胸口与重拾的心跳。水珠是面镜子,凝在平整的泥地上、皱起的衣襟上、弱软的双睫上,一切显然都才被浸透过)
        (一边听见自己猛烈的咳声,我这才知道她,先聆得,再看见。沈贤龄是一捧晕淡的日光里很朗澈的那一角,河水却好似将思绪化作一把钝尺,我呆怔了半晌,方知用目光丈量她发红的指尖、悬而未坠的泪,川流里被拖拽和共游的水声迟缓地漫渐上来,终成险些被忘却的一段余音)
        (我记起来了,是她救了我,虽然被扯碎的柔软外裳和拈在她手里的泥沙碎片,比我更先记得)
        贤龄姐姐?(惶然地唤她,依然半张着口,不觉间糊里糊涂吞掉一个音节)贤姐姐,谢谢,谢谢你,我掉水里了,然后你会游泳,所以,是吗?
        我不是你爹爹,也不是你娘亲,我是小觉禅,问淑,淑格格(想拭去她的泪,却又觉得唐突,悄悄缩起一样失去血色的手,右臂跌回湿凉凉的地上。将欲坐起,却觉四肢、衣角、襟裳无一处不沉重,暮春里染寒的水流刮走了力气)怎么办,我坐不起来
        我的画板呢?(却有一样惦牵,它比沙溆上的砾石更锐硬。仍不肯笑,生生拧起眉,濒死和水溺没有让我哭泣,那用稚笔写下的半卷绿叠春山,却教我鼻尖一酸。我低低地喊)我的画板呢,贤姐姐,没有看到我的画板吗


        4楼2021-11-02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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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了!含混的一声呼唤带我飞出阿鼻地狱,如蒙大赦之际,背脊放松下来,一行劫后余生、混着河水与泥巴的涕泪滑过鼻梁,觉禅问淑(终于想起了她的大名)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还活着!【若非太累,定要手舞足蹈欢呼的。双手支地,像只感激的小狗一样俯视着她,真想慷慨奉送一个湿漉漉的环抱。见她费力,伸手去拉,然而平日充沛的气力也已被冲散,追随迢迢流水淌向下游的芦苇滩,只得暂行放弃,被人称作姐姐,便学着“姐姐”平素样子,由一股凛然的责任感驱驰,手脚并用爬向丢在一旁的裙子,一小滩合欢红如打翻的胭脂。】
          你先躺一会儿,【裙子抛到她身上,身体一歪,坐下歇一口气。】我去叫我娘亲来!
          【她怎么伤心起来?我愿方才看到一块小木板,供她作初学游水时借力的浮漂。】什么画板,我叉子呢?【经她提醒,亦左右环视起来,噢,细细木柄正被我坐住,关切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5楼2021-11-03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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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21-11-06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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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人世初相遇,世界像一碟披着糖霜的糯米糍,包裹缤纷的甜馅儿,待我去兴致勃勃地品尝,英房胡同里遛白狗是牛奶味,山庵小池塘中踩水是末茶味,书院比试击鞠投壶是山楂味,即便偶有一丝苦与涩,也不过是微末的遗憾、烦恼,和云山雾罩、不明就里的小忧愁。她颓丧无望的言辞是陌生的,使眉心骤然一压,红润双唇一扁,大声反对。】
              你瞎说什么!【懵懂晓得,死亡是一场无有归途的远行,或许还很痛、很冷呢。觉禅格格与我年岁相仿,只合由长辈或女先生牵着,去游园,去踏青,夜晚躺回小阁里绘着繁枝小雀的瓷枕头。被握住衣角,用力摇摇头,辫梢水珠儿颗颗斜飞,甩上她白如纸扎的脸颊,气鼓鼓昂着脑袋,厉色唬道。】觉禅问淑,你是不是冻发烧了,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带到娘亲面前去,让她批评你!
              【原来就因为一张画呀!睫毛因湿润而愈黑,垂着眼瞧着可怜巴巴的一个她,未分别出泪和水,单凭一腔天生饱满的同情,与被温柔家庭养育出的体恤,俯下身,侧伏在她旁边,湿淋淋的袖子横到她湿淋淋的襟前,来日我想到问淑,总会记起这鱼腥味的拥抱。】好了,那有甚么关系,再画一张就好了,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小兽似的蹭蹭她肩头。】你是不是怕作画累呀,要不我替你画……
              【可惜我没有娘亲的妙笔,最擅长的是趴在案边磨颜料,再将五彩斑斓沾满手,但我从不怕人笑。母亲的叮嘱倏忽敲响心上钟,又一次踉跄爬起来。】这样躺下去会生病的,【朝她伸出小手。】来,快起来,我刚才看到一个小木屋,我们先去那儿呆一会儿!


              11楼2021-11-07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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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气了,两道爱俏的眉攒成一座小小山丘,湿透的小太阳仿佛在这一瞬里要黯淡成寒光凛凛的月亮。于是这一瞬里,我又为我一时撂下的气话认真地愧悔起来,摇一摇她的裳尾,湿哒哒的长睫一垂,不觉间琼鼻竟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红,话里带着哭腔)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在意什么呀,我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呀(我们还不够亲近,这还只是我们第一回说这样多的话)呜……
                (后文甫至,几行泪即汹涌而下,再到“替你画”一节,上气便已快不接下气了。我接住她的拥抱,睁眼又闭眼,可什么也无法阻止我哭泣,落下的泪归回鼻腔、吞进心胸,还未完全在体内散尽的水珠又和着新泪涌跃起来)我——(可直到喘息了许久、许久,那句以“我”开头的话才得以拼凑完整,也才有了弱弱的回话)我不要你帮,不是、不是说你不好,是大家都想着帮我、我……
                (“我太没用了”。可她一定不想再听了)
                (愧疚地瞥了一眼她被泪水再洇湿了一次的袍衣,又一回向她道谢)谢谢你(借了她的力坐起、站起,掌心与掌心粘住被缩小至最单薄不过的小水流,携有鱼腥味、河沙味和泥土味的两个影子并排向传说中的小木屋行去,幸有应小主人一句“不必跟着”因而免于落水之难的小露适时匆匆跟来,方有一身虽然显得可怜、到底干爽的新衣)
                (于同一个破败屋檐下,充盈起窸窣迭起的衣带声、锦帛声,结束后静寂的一小片圆融间,心底竟生出浑然的不惯、不自在来。发呆了好些时候,写满水痕的抱怀的味道淹留余余,目光滞留在她头上幸存的小蝶簪上,才记起些什么)贤格格,我有句话想问你


                15楼2021-11-16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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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楼2021-11-16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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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晓得要被谁帮助才好吗?【她就在我眼前,湿得像一片汤里捞出的月桂叶,但香料没有会红的鼻尖,更没有流泪的眼睛。此情此景,在这荒郊野外和虎口脱险的一霎,我还能在意谁呢,她的问题着实不能称之为问题。以为是“大家”造成了应接不暇之烦恼,抓着她的手,步步踩在河滩石砾上,忽而回首,投去迷惑又兴叹的一眼,踢开一块圆圆鹅卵石,抑扬顿挫地。】觉禅格格,你好奇怪啊!
                    【衣裳像在糖稀里浸过,不听话地往身上黏,风虽暖,一吹竟反叛成寒凉,酝酿一个痛快的喷嚏时,却遇见救星。明白过来,那位“小鹿姐姐”是特拿衫裙来周济我们的,马上松开觉禅格格,将交到手里的绿裙子作旌旗挥舞,脆生生道。】
                    谢谢你!嗯……【犹豫着一瞥小觉禅,想起她先前的请求,一壁推开小木屋的门,一壁同小鹿姐姐商量。】你能不能去告诉我娘亲,就说我遇到了觉禅格格,想和她多玩一会儿,【自是要绘声绘色讲述,或曰炫耀如何寻找,全十渡镇最最赏心悦目的一对夫妇就是我的爹爹娘亲,而我的姐姐文质彬彬,我的弟弟威风凛凛,他们的脚边还趴着一只瞌睡的雪白小狗,叫做赵子龙。末了,仍不忘伏在小窗前,向她不住挥手,唯恐错失心心与念念。】一定让娘亲给我留一串羊肋条哦!
                    【这才除去湿衣,盘花扣遇水不好捻开,便原地跳了几跳,套头生拔下来,再系上不甚合体的新衣,许是依着觉禅身量借来,袖短了一截儿,露出一节藕白腕子,裙也嫌短,如雨后力有不逮的笋衣。到底累了,坐在一只樟木箱上出神片刻,直到她再唤我。】
                    你问吧!【胸有成竹似的,还为她指示神游所得,窗棂下一张灰白的网。】你看,这里有蜘蛛!


                    17楼2021-11-16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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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记起她方才如何称谓我,“贤姐姐”的昵唤到了嘴边,又被生生拗过。鼓起勇气开了口,将一个酝酿已久的话题抛出)沈格格,你喜欢你的名字吗?(顿了片刻,犹犹豫豫地补充道)我是说,贤,也是厚泽万钧的一个字
                      (厚泽万钧是椿萱的寄望和爱,若是撷开《孝经》的书页、甚或是自启蒙时读的《三字经》中一阅,也能轻易识得。可是在唤人的时候,谁又还忆及,母亲只是见秋分之日、湖风清淑,方才落下一点小小心愿呢?轻轻撂下一句叹,对上她鹿般的双目,拈起发软的字声,无比认真地同她道来)有人说,希冀不能压得太重,在我这里是如此,可见到你,我却又不觉得了
                      贤,有善行也。今日还坏了你的衣裳,是我对不起你,日后我且应(眯眼笑起来,淡淡的柳眉弯成了月弧)见“贤”思齐
                      (木屋里惟有一扇破旧的残窗,其上挂着斑斑黛绿的苔草,河风循迹吹来,朽败的木掀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滋味,葱指便未能安分,卷勾着簇新的袖袂边,两只履尖在不知不觉里靠在一处。瞥了一眼她所指的蜘蛛,头垂垂,嘟囔着)还有,我哪里奇怪


                      20楼2021-11-22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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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是父母最初的馈赠,满载牛乳一样浓且醇的期望,我浸润其中,久之涨成软而甜的一块酥酪,至于古圣人贡献的教诲啦,先师座下七十二位高徒树下的模范啦,则被不知不觉抛诸脑后。希冀怎么会太重呢,祝福也会是负累吗?没有细思量小觉禅的“有人说”,只是剖出一腔饱满热爱,两手分支在身侧,左摇右晃,昂起骄傲的小下巴颏儿。】
                        当然喜欢!我爹爹娘亲是不是很会取名字?【向她卖弄学问,更卖弄沈贤龄三个高标的、优美的、昵洽的字,襟前二三线头,像好奇探出的棕褐色脑袋,齐齐追问。】你不觉得很好听吗,“贤贤易色”、“思贤如渴”,我弟弟也叫“闲”,但是多管闲事的闲——还是我威风多啦!
                        【仿佛真成为补子上道骨仙风的鹤、仁善雍容的麒麟,额头钻出角,拍拍无瑕白翅就并初夏的云霓高飞,同她一起笑了,颇得意地。刚刚不惮训诫,此刻也绝不吝惜赞扬,是谓就事论事,赏罚分明,也是贤的做派。】
                        这才对嘛!【觉禅问淑是一卷仍须静心来参的画,扁一扁嘴,直截了当,才立志做姐姐不多久,又泄出一贯天真声气,拖着长音调。】你想得好多哦,讲话也文绉绉的,好奇怪。
                        淑淑,【她的烦恼很怪、问题很怪,连昵称都很怪呀。唤出口,眉头不禁一皱,改口一次,就愈瓮声瓮气一点儿,不肯称她作长辈。】
                        小淑,阿淑,【忽然成了风止时的一架纸鸢,软绵绵伏向一边,腿一蜷,木箱子当小床,头枕在臂上,半张脸埋在袖子褶皱里,露一只水汪汪的眼睛看她,左手抚上空空肚皮,嘴唇开阖。】问淑,我饿了。


                        21楼2021-11-22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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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顿了半晌,对上她朗朗展开的水弯眉,哑然得只有一声“嗯”。我甚至要感谢她肯靠近的垂爱了)是,你喜欢就好
                          (怎能不多、又怎能不奇怪呢。清淡的笑霎时变得苦了,仍静静地窝着肩,空荡荡的寂寥揉进开朗的泛白,扎人得生痒。小觉禅乳讳深深,母亲喻之笑、喻之怡愉,难料俟至当今,该寓起愁绪,爱叹庭院深深、深几许。思忖答语的几段踯躅间,心底的羡意攒聚得发浓。她的萱庭不曾错用贤的譬喻)
                          (我本就是世间一样陋涩的不寻常。嘴角挂着的笑又不知怎么按下,赌气般地说话。声音像细蚊,碎密的风不觉里夺走好几个字)你若是觉得奇怪,大可不必同我叙话(也大可不必拿尾字叠语,昵近地唤我。可我又分明晓得,她不曾有过恶意)
                          对不起,前一句话,贤姐姐且当我未尝道过(无论她是否听清,仍道以先声。摆摆头,心绪拧拗起的结暂且搁下,折过新章,嫣然道)你去吧
                          (时有清霜,一霎春深)


                          22楼2021-11-24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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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楼2021-11-24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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