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很怀疑,迪兰·法兰克福会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先放弃的。
迪兰·法兰克福被招进集训队的时候,我是他的学长。这个措辞听起来虽然有些奇怪,但我想说的是我就比他大一届而已。
我们这两届青训队组建,缘起于迈克的失利。在那个时候,迈克象征着西方球坛的最高水平,却不想被东方意念的创始人李非打败,一下子整个球坛人人自危。输掉比赛以后,迈克直接退出了比赛圈,联合其他的队伍组了一支训练队,也就是我们。
迪兰·法兰克福被招进来的时候是一个替补身份。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和他一起进队的孩子们有些格格不入。那些少年的面庞大抵透着健康的小麦色,留着短发,隐藏在制服下的肌肉鼓掌而结实。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彼此之间交谈,开怀大笑。而迪兰站坐在人群很远的地方,金色的鬈发快要落到肩上,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自己被选进来,是高兴还是忧伤。
等到教练拍手,那些孩子们站成一行,和我们面对面。人群中孤独的金发少年站在我的对面,这样我好有机会打量他:虽然在同龄人里长得很高,身板看上去却是一副尚未发育的孩子模样。袖子外面的手腕细白,爬着漂亮的血管。他垂下的手纤细修长,肤色细白,让人很难想到这是一双未来会握着悠悠球的手。
随着教练的命令,我们彼此鞠躬。等他直起身子,就用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打量着我。
“你好,我是迪兰,迪兰·法兰克福,预备成员,请多指教。”
我朝他点了点头,心想他肯定难以适应这样高强度的训练。
选进来的年轻人无疑都是同辈中的翘楚,加上迈克之前的失利,训练的强度要比一般的俱乐部大很多。这是我怀疑迪兰不能坚持下来的原因——每天一早,我们就要沿着俱乐部的街道进行热身跑,夏天在外面,冬天下雪以后就挪到了室内,绕着训练场跑二十圈。跑完十二圈以后,就要对着机械做练习,每组动作一百次,做到午饭时分。午休过后,下午要进行实战。这样的训练连我们老队员都叫苦不迭,更何况一个新来的替补成员。
新成员的第一天早训大概都会早起。还没到约定时间,就已经零零散散有人穿着训练服出来。那些新来的孩子们大多血气方刚,在刚降温的纽约竟然也敢穿短袖,唯独他站在队伍的末尾,穿着长袖外套,拉链拉到领口。
听到教练的命令,我们朝俱乐部外跑去。我的体力一直不算太好,在老一届的成员里算是中下。很快,我就掉到新生的队伍里。不过我也不太在意这些,热身跑对我来说只是热身而已,不存在跑不过新生很丢人的情况;而且我还可以细细地打量着人群里一个我好奇的少年。
迪兰·法兰克福跑在新生的队尾,他不是有余力未发,而是体能真的跟不上。当超车的身边人脸上仅仅是有一层薄薄的汗珠,他的胸口已经有剧烈的起伏,本就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青色。他大概感觉到我在他旁边,于是把视线收回来,朝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早。”我放慢速度,想要他跑得舒服一些,“热身跑而已,你不用去太在意,达到目的就行。”
听到我在安慰他,迪兰牵起嘴角,脚步却没有放慢的意思。见我还在看他,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接着他没有再看我,而是用手撩起遮挡眼睛的头发,把脸颊边汗湿的发丝挂到耳朵后面,咬紧薄薄的嘴唇,加速奔向下一个人。
我听到他在喘息,呼得很深,吐气也很深。盯着他的背影,我实在是为这个少年担忧——刚开始在俱乐部见到他,我甚至怀疑这个少年是走错了门。他的那双手和贵族般的气质,就应该是在阳光透进玻璃的下午在钢琴上演奏一曲,让流畅的乐音充斥室内。
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远,祈祷着他能在这里坚持得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