艋舺不算多么好的一部电影,但它在我最挚爱的角色清单里,添了一个名字——何天佑。
他因为骑机车撞上蚊子走进这个故事,然后作为志龙的助理,打手,和保镖时常出现在我们视野中。
他是小混混,穿人字拖,留很薄的寸头,动起手来极凶悍。看人的眼光却特别宁静,笑的时候脸庞会漫出淡淡的温暖光晕,清秀的手腕上总圈着白色砗磲。他话不多,声音平稳洁净。
看着他,就很容易爱上了。
他生来只为守护。考试替朋友答题。打架的时候解围,断后。记得自己碾坏蚊子的悠悠球,特意买回来送他。为志龙的坚持,他放掉分寸做违心的事,把天大的罪责一肩扛下……他一次次咬牙站起来面对Geta,没有谁站出来陪他。
他想守护的太多,父亲,兄弟,友情,喧闹熙攘的艋舺,一定要属于志龙的堂口……然而他不过十八九岁,不过是风里的草。天要塌下来的时候,他谁也守护不了。可惜他不知道。
蚊子张开怀抱。为一个只有傻子才会感动的姿态,他感动得泪如断线,感动到藩篱尽撤,感动到放弃了最后的生机——原来不过是个傻子。
就像他替自己的父亲复仇一样,志龙也讨回了Geta的公道。他像稚弱的婴儿般不懂得反抗,摊开双手,松掉扳机,看着细长如弦月的武士刀出入自己的身体,有点迷茫和不可思议——直到一切散去。
他直视虚空,眼睛漆黑如墨,像黑夜,死亡,和最深最长的诀别。然后就如同萤火,坠地而灭。
蚊子在笑,志龙在哭,阿伯慌张失措。他们趁夜色匆忙而去,留他躺在那里。
誓言的余音还绕着神龛迁徊,愿同生死的人们就以这种方式分离。
涅盘的舍利渡水而去。从此横亘在他们之中的那条河流名叫时光。他在彼岸静静坐下,身后天蓝如洗。
究竟是谁从这危厄中逃离?
其余的他们,会沿着河岸走得很远很远,他们平复了,成长了,又老去。回过头,高远天空下,往昔的少年,和他静默的注视,依旧在原地。
其实那一天,星空离开了夜晚,其实那一年,四季离开了时间。原来他的结束即是故事的结束,往后所发生的,无非声息平淡的事情,像沿岸河堤的沙砾。
…………
神灵降罪于尘世时,只有最纯洁的人才能逃离。和尚——天佑,会留在我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