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顺，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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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得是今年冬日里的第几场雪了，只道是纷纷扬扬的雪花从昨夜便开始飘着，直至今日近午方见休势。如盐颗儿便的细雪落在脖颈处，冰冰凉凉，惹的人一激灵，脚下忙不迭快了几步，冲上了马车。）
（大雪天里吃火锅，最合适不过了。东来顺这家铜锅老字号，自是少不了食客。好在是我与十一弟有先见之明，早早便同店家预订了包厢，免去了临场等座儿的尴尬。）
：“今年这冬天可真冷啊——”
（口中喃喃念叨一句，下车进了东来顺的店门。）

【出阜成门时琼雪飞来枝头，故指了车夫放缓了速度，避让开街上匆忙的行人。撩起帘子一角，天色早是暗沉，灯火悬悬，依旧是有叫卖贩货的声音。东来顺在王府井大街，从这儿过算是最近的路程。阖目小休片刻后，车马稳当停下】
【数九寒冬日，最易添铜炉一樽。负手跟着引路的小仆，厅内人声鼎沸，远远见去只有团团白雾，谁也瞧不清谁。厢房之内大氅搭在梨花木架上，小仆递来的茶水刚好暖手。室里如春，迅速驱走了周身的那股寒气】
【眼风一暼，潦草勾了两笔后递回去，提醒着站在一侧的人】五爷应该快到了，去门口接一下。

（十一弟行事向来周到，我这儿才下马车，便见他身边随侍来迎。一边搓搓发凉的手，一边随人进了包厢。）
：“十一弟，好久不见。”
（二人本是同族兄弟，彼此寒暄也不需繁缛，还是赶紧落座涮肉来得实在。）
：“你来的早，可点好吃食了？”
（年轻的时候，自己是个口味儿重的，清汤锅吃起来总觉得少些滋味儿，非得是那红油辣锅才吃得过瘾。一二饭友总道我这吃法，失了咱铜锅涮肉的精髓，倒不如直接去吃四川火锅。如今虚长了几岁，也不讲究这些了，只要吃得爽利便好。）

【人是随着喧嚣而到的，门扉稍微一动，大堂内的划拳猜酒声不绝于耳。剑眉稍挑，酒埕摆在跟前。铜炉升腾起的白雾，是因玉泉山水沸腾。红白相间的薄片，只需用一双竹筷卷起落下。抬眼打量起来人，晃荡了身前盏】
刚点好，你就来了。五哥莫不是踩着点到？竹叶青到了，先喝一盅。
【族内子弟众多，泰半都是各居其府。往岁年纪小走动还多，如今倒是一年大概聚上四次，除夕、中秋、清明、老祖宗的寿辰，哪怕是聚在一起人也是不齐全的。自打成婚后搬去了公主府，从前那些旧友们纷纷避开，就想做个饕餮客，都无人攒局，只能把主意打回了五哥身上】
【筷子一敲白瓷碗】今晚你埋单，可行？庆贺五哥新领了驸马都尉衔。

（雪天路滑，行程上不免耽搁了些许，好在来得虽不早但也不迟。将御寒的大氅脱下交由随侍，拉椅入座。面前是十一弟斟的一盅竹叶青，笑言一句，端了大口来喝，且先暖暖身子。）
：“你倒是将如意算盘打得响，先前你说攒局请客，眼下却是我来掏钱结账。”
（诚然，如十一弟所言，我这个新郎官儿是该与兄弟庆贺庆贺。）
：“既然是为庆贺之意，那我得再加几个菜。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必得是吃饱喝足才行。”
（冲着店小二招了招手，嘱人拿了菜单子来，又添上二三菜肴方罢。）

【说是庆贺他，实则是揶揄。且看兄长毫不扭捏，欣然接受了驸马的衔，而我满腹的话显然是用不上了。竹筷浇上沸腾盈水，往着杯盏当中搅和，未抬目扯了个笑容回应，一耸肩懒音叠出】
你是兄长，先请一回也无妨？
【炭火的哔剥声响，微弱的泛着蓝光的火苗。铜炉间盛有的玉泉水，夹起薄片竹筷一卷、再一投，心中默念着数，最后再落于口中，再也无心挂念我的好兄长。剑眉挑了挑，打趣道】
公主府的珍馐佳肴还不够，兄长还想在外开小灶，不妙、不妙！

：“就你嘴贫，吃也止不住拿我打趣。”
（抬眼觑十一弟一瞬，又将目光落回升腾起缈缈白雾的铜锅儿上。竹筷夹着羔羊卷，在里面这么一烫，很快又提了上来，蘸着秘制的麻酱小料送入口中。羊肉鲜美，自己是宁愿少与十一弟白话两句，也得多吃一口。）
：“这话说起来，眼看着就又要过年关了，给家中小辈们的压岁钱红包，你备上了没？”
（给孩子们的压岁钱也是个有门道儿的，给多给少都不合适，自己先和十一弟对对口径，也好拿捏个准度。）

【竹筷刚伸进铜炉内，隔着云雾缭绕，五哥一句话问来也给愣住。敲了敲边沿，这一问题我却没想过。目光再是聚在他身上，仍由的珍馐在前也食之无味】
【红白薄片放在盏前搅动，红绿椒拌着盖下，味道应该是浸着十足，方才一叹】原来也要思虑这些问题了，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还准备收利是，反倒要给小辈们？
【一筷挑起品尝，却无端被辣的哑了火。方才睇看了碗中麻酱，伸手连饮凉茶润喉，背过寿岳连声咳嗽。一壁冲着他道】还给他们红包，这命都没了，他们该给我红封了。

（毛肚鸭肠这些吃食，还就得是辣锅涮着才是那个味儿。自己这边儿细细品尝着，冷不丁听十一弟接连咳嗽几声，忙将茶饮向他推了推。）
：“你慢点——也不至于如此——”
（我与十一弟这一辈，刚刚好是承上启下的一代。父母尚还康健力强，却也有几个粉雕玉琢的侄子侄女了。）
：“现在的小辈人还算少，掏不空你的小金库。罢了，不说这个了，赶明儿我去问问其他几个兄弟。”
（摆了摆手，先作罢此话，他日再提，今儿还是先紧着吃好喽。）
：“十一弟，这鸭血我下锅了啊。”

【寿岳手快将一汪红雪落入铜炉，竹筷往着旁边一搁。只看刚下去的菜往上冒了冒，便被辣椒混着掩盖下去。一时失了兴致，就着盏中清茶一饮再饮。府中的辈分升格，也不能同之前一样，如寿岳所说的给小辈红封，便是头一桩越不过的事】
回头你问了，派人来告诉我一声，好叫我心里也有个数。这要动起自己的金库，怎么都舍不得。
【从前作为小辈的时候，往叔伯面前一站，话不用多说利事就收了。平白要舍掉这份进项，怎么着也不乐意。更别提是驸马这层身份，追风逐月都不如从前利落。就想是尝尝国都珍馐，旁人听到有约都得犹豫，只能是约着自己兄弟了】
【月上檐头，酒意更浓。再是斟了一杯酒，听他闲话其他，余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