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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妤之《屋顶有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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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有天堂  

作者:沈星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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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沙 织 
我拐了一脚。 
那时,我的舞伴很讨厌地瞅了我一眼,意思是,练那么久你还拐,真是白痴。 
我知道他不乐意,但决非拐一脚那么简单,从一开始他就瞧我不顺眼,他看上的是那个长发亮眼的小白领,结果偏偏和一个腰腿比电线杆子还粗的肥婆配成对,换作我是他,我也不乐意。 
我不是故意的,老实说,我每天都勤奋练习,就怕上课的时候出丑,这一拐全然是个意外。 
我看见沙绘了,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我确定我看见她了。 
她似乎也看见了我,但,这是个意外,毫无疑问,我们谁都不想看见谁,尤其是在这俊男美女云集的舞蹈课上。 
我借故溜进了厕所,在刺鼻又刺眼的马桶上坐了一会儿安抚我的脚踝,其实,它一点也不疼,出来时刚好课间休息,我敏捷地环顾四周,没有沙绘的影子,她也溜了,这足以证明她也发现了我,那一拐呢?是不是也看见了?千万别,否则就真的糗到家了。 
我是半年前加入这个拉丁舞班的,当时,我刚办完离婚手续,想找个地方解解闷,顺便开拓一下密闭了三年的社交圈,没想过会坚持到现在,至于沙绘为什么也会出现,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们俩总要碰在一起,从小学报到第一天起就注定要纠缠不清,这全怪老天爷瞎了眼,干嘛非得把我们俩扎成堆? 
这事儿说来话长,掐指算算也快三十年了,那时,我们住在同一个石窟门大院里,延安东路高架离六七岁的孩子还很遥远,根本不曾想过若干年以后那里会夷为平地,当时的日子是很悠闲很惬意的,毫无压力可言。 
我和沙绘的交集因名字而起,相遇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她就住在我家楼上从左向右数第三间屋子里,更不晓得他们家也姓沙,不过,和我们家没有半点亲戚关系。 
然而,我和沙绘相似的地方却很多。 
一是清贫,我的父母和沙绘的父母都不怎么有出息,大半辈子都在机关、工厂里混饭吃,日子永远过得紧巴巴,比起院子那头游手好闲的张氏夫妇似乎又好得多。二是长相困难,沙绘的鼻子很塌,我的倒挂眉异常稀疏,而且还都是单眼皮小眼睛,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林忆莲就进军内地的话,我们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遗传性的严重致命伤,那就是肥胖,学龄前我就已经达到32公斤,沙绘好象比我还胖,具体数字她死也不肯告诉我,让我至今都耿耿于怀,这也促使我们有了第三个相似——学生时代的绰号多到可以入选吉尼斯记录,我们所做过最无聊的事莫过于在放学的路上交换彼此的新绰号,然后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辱骂那些狼心狗肺的男生。 
我记得小学报到的那天,沙绘穿了一件绿色的罩衫,手臂上左右对称地绣着两只针脚拙劣的熊,下身穿着一条大红色的宽脚裤,中间硬是烫起一条边,说不出的戆。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妈亲手帮我做了一套洋红色的套装,糟糕的是,她画蛇添足地在衣服的前胸以及裤脚两边绣上三个土得掉渣的英文字母“ABC”,到了五年级,我突然想起来问她26个字母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三个,我妈支支吾吾怎么也没解释清楚,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26个字母她也只认得“ABC”。 
在无数陌生的小朋友和大人中间,我和沙绘几乎一眼就找到了彼此,并不单单因为两个圆不溜湫的胖囡站在人堆里显得特别突兀,也不是因为两人的打扮有着异曲同工的傻(很显然我们各自的第一个绰号“沙熊”和“肥B”就是因此而生的),而是…… 
怎么说呢,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当时那种奇妙的感觉,我们远远地看了彼此一眼,并很快把目光调向操场的旗杆,不一会儿又偷看一眼,再立刻回到旗杆上,反复假装了好几次,就把对方的样子给记住了。 
我不知道沙绘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没问我,但是,我可以从她忽闪忽闪的小眼睛里看出某种亲密的微光,仿佛暗自寻思着:“这肥妞说不定会和我分在一个班”,我想,她也从我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话。 



IP属地:上海1楼2006-01-08 01:38回复
    我的心突然被这样的幻想烫伤了,从来没有一刻,象当时那样令我感到沮丧。 
    我觉得自己就快要变成这世界上最寂寞、最孤独的人了。 
    不,不是快要,而是事实早就已经是这样了。 
    4、鸽子少年 
    我忘了那条路。 
    本来我是记得的,梦里走过好多遍,总是绕啊绕啊,爬呀爬呀,就是老也看不见通往屋顶的那段木头台阶。 
    沙绘喜欢上海的早晨,我喜欢上海的黄昏,其实,她真正喜欢是太阳的明媚,而我,却永远沉醉在黑夜和白昼交替的迷离之中,或许,这便是我和她最终必将沿着各自不同的人生方向行进的原因。 
    然而,我真正的愿望是永远不要和她分手,因为从小到大,她始终是我身边最亲密,最最亲密的一个人。 
    现在,我站在这个好多年以前就站过的屋顶上面,想着此刻的沙绘在这城市里的什么地方?又正在做什么呢? 
    长久以来,我总是避免来到这里,而是用一种很畏缩的方式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消息,关注她的生活,知道她留学读博、有个相当不错的男朋友(我尽可能地不去想他的名字)、经历过一段不太顺利的谋职之后创下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而我呢?平淡地工作、平淡地恋爱、平淡地结婚,最后,亦平淡地离婚。和过去一样,沙绘永远是积极进取的,而我永远是甘于平凡的,但是,此时此刻,当我站在这里,望着满目繁华的上海夜景,心里清楚地知道沙绘并没有流浪在世界的任何一角,而是行走在这儿:马路上、餐馆里、大厦间……无数离我很近、随时可能不期而遇的地方,我的心里便会涌起一股纯净的温泉,说不出有多么温暖。 
    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会怎样?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没有…… 
    我多少次告诉自己,不要周旋在这样的问题里,可是,我没有办法,对自己无能为力,只有沙绘,只有她才了解,我的自卑、小气、懦弱是劣根性多强的东西。 
    而我有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呢? 
    直到现在才开始琢磨这个疑问是不是太晚了? 
    在那个不够宽敞的舞蹈房里,当我再次看见她的一霎那,令我惊慌的不光是沙绘,还有一闪而过的赵昂的面孔,这让我突然意识到整件事也许并不是我想象中理所当然的那样,完全不是。 
    至少,结局和起因就是压根不相干的两回事。 
    我正准备继续往深处想,这时,隔壁露台上,一名陌生的少年好奇地把头探过来和我说话,他问我,你一个人在上面做什么?我说,想心事。他又问,是不是在想以前的男朋友啊?我说不,是个很要好的女朋友,他便更奇怪了,于是,我反问他在那上面做什么?他说在喂鸽子,然后跑去抓了几只来给我看。 
    那些鸽子很洁白很漂亮,眼神却异常活泼,全然没有沉静的气质,象极了沙绘。 
    鸽子少年意外地打断了我的思绪,不过,他长得非常干净,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尚未成熟的腼腆,让我不由自主,很容易地就回忆起赵昂来了,在少年还没出现之前,我很怕自己想不起来他可爱的模样。 
    赵昂可爱么?也许我不该用这种词语来形容他,他一向那么稳重含蓄,但我觉得他很可爱,至少内心深处有很可爱的一面,沙绘老觉着我们俩个性挺象,其实那只是表象,我到觉得他们俩应该比较谈得来才对。 
    这话我从来没跟沙绘说过,那完全是因为私心的缘故,虽然沙绘早就坦言她对恋爱和男生没有兴趣,可我还是害怕她会偷偷地抢走赵昂,即便和她一五一十地诉说心事时我依旧害怕着,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确是狡诈而虚伪的,我无法克制这样的恐惧,几乎是本能的,因为沙绘实在是个太聪明的女孩。 

    当然,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况且事情最终也是这样发生的,然而到底算不算抢,我是无法定论的,因为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赵昂曾经对我有过那么点意思。 
    我给赵昂的情书从来不封口,而且每次都强迫沙绘审查一遍,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句子写得不妥当,对于这样的行为我不晓得该怎么解释,虚荣?炫耀?还是潜意识地想要刺激她?信的署名我只用了一个姓:沙,这又是另外一个无法解释的古怪行为,我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署上我的全名,否则要赵昂怎么分辨这封信到底是我写的还是沙绘写的呢?现在,我才突然发现,我这辈子好象从来没那么自相矛盾优柔寡断过,我和我前夫恋爱的时候是很热情很正常的,面对赵昂就变成了一个畏首畏尾的偷窥者,由此可见,沙绘之所以会做出那件事也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 
    


    IP属地:上海5楼2006-01-08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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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没看过这片文呢
      lz好好噢!


      7楼2006-01-08 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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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是在萌芽上发表过


        IP属地:上海8楼2006-01-08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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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今年夏天才开始看的萌芽。。。
          这期没有看过。。。
          挖挖


          9楼2006-01-08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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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2月份的《萌芽》,难怪你没有看过


            IP属地:上海10楼2006-01-08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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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嘻,不得了啦,原来是小网虫


              IP属地:上海14楼2006-01-08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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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11.142.189.*
                这样的…友情?


                16楼2009-10-03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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