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席间中位，不上不下，倒正好将宴上的众生百态观尽，见顾风蘋离席，心中感叹一句：倒底天家妃嫔不易做。
又是推杯换盏，末了推说酒浓人醉后离席，飞白殷勤来扶。主仆二人行往外头吹风时，忽有香风传，非兰非麝，不似花香。迭转花林，见倩影窈窕，忽有酒意上涌，阴差阳错，误将旧日之职称来唤，“顾女史？”
言出自觉有失，攒蛾抿唇，“虽是春日，但傍晚风凉，顾才人方宴上饮酒，还是不要在风中多逗留才好。”

郑宫令之于同族子女极尽严苛的姿态，换言而之他们无论犯了何种过错，她亦不肯授人以柄地徇私。这在顾风蘋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道理：她分明可以为养女受委屈一事向陛下进言以博恩遇，可是她只会立于圣人身侧俯视宴中所发生的一切，竟能够这样漠然而视。
——就像她对李闻道，对崔彦明。
阿娘，我又一次在心底唤她这个称呼，还想是至幼及少的时期，我依赖她。我尚且来不及为这段尴尬的插曲去怨恨谁，只是为她不替我出头而难过。
譬如，乐游宴上分明是三月里草长莺飞，而我的心却犹如突然袭来的一场暴风雨，那座心围的城顷刻坍塌。
是久违地“顾女史”，便使我回想起那几载的女官生涯，而今惟有一丝叹息，比起做女史时，那真是不必理会宫中磋磨的一件差事。于是我从傍晚的风里徐徐转过身来。向来人轻轻地一颔首。
“可我并不觉得凉。我只是，想看今夜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