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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无虐易甜易蛀牙。 第一卷 凤尾戗
序
天启三年仲冬，广阳州府。
连日雨雪漫天，脏污的雪水混着泥浆自屋檐滴落，于黑夜中肆意流淌在三里巷的青石路上，一小股寒风拂面，仿若无物，却将寒意浸透了骨髓，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夜晚走出家门。
老黑，一只体型劲瘦、油皮光滑的老猫，连眼珠子都黑不见底，此时正窝在巷口石磨棚下的草垛里，身下是它的老邻居们给它垫上的破褥子，想睡，但睡不着。
它本该如黑夜中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昂首挺胸地走在这条不足三里的巷子里，跳跃在每一户人家的灰色瓦砾屋顶上，在这些笨手笨脚、身娇体弱的老邻居们睡着的时候，潜入厨房把那些妄图挑衅它的蠢耗子们抓走，当然再顺一口肥肉，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该死的大雪毁了。它，老黑，三里巷当之无愧的霸主，十几年猫生未尝一败，现在居然要靠左邻右舍接济为生，颜面何存。
老黑两爪交叠，下巴搁在爪上，在黑夜里睁着漆黑大眼，思考猫生。蓦地，细微的车轱辘声突然响起，老黑耳朵动了动，支起上半身，望向远处黑蒙蒙的官道。这声音它有一阵子没听到过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木块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石磨棚的前面，一个邻居的同类走了出来，这个物种有些神奇，上半身多出了两只短小的爪子，看来它还不够了解两脚兽这个物种，老黑想。
这个新来的异类走进了石磨棚对面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再出来时上身的爪子不见了，老黑瞅了眼零星的小雪花，觉得自己有必要到对门里巡视一下，它不允许自己的地盘无故多出爪子。
车轱辘声再次响起，又逐渐远去，老黑两只爪子在地上扒拉两下，狠狠地抖了抖毛，陡然加速轻巧地从破屋那合不拢的门缝里钻了进去。老黑在熟悉的小院里左右探着脑袋，不断耸动着黑色的小鼻翼，循着陌生的气息走向了井边，两只前爪抬起扒拉着井沿，老黑探头下望，奇怪，水里怎么多了个两脚兽，它曾以为两脚兽不住水里，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呢。哦这里有个亮亮的小东西，看起来很漂亮，不错，这就是它今夜的战利品。老黑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叼起一个带尖刺的圆圆的物件，欢快地回到自己的领地，安心睡着了。
序
天启三年仲冬，广阳州府。
连日雨雪漫天，脏污的雪水混着泥浆自屋檐滴落，于黑夜中肆意流淌在三里巷的青石路上，一小股寒风拂面，仿若无物，却将寒意浸透了骨髓，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夜晚走出家门。
老黑，一只体型劲瘦、油皮光滑的老猫，连眼珠子都黑不见底，此时正窝在巷口石磨棚下的草垛里，身下是它的老邻居们给它垫上的破褥子，想睡，但睡不着。
它本该如黑夜中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昂首挺胸地走在这条不足三里的巷子里，跳跃在每一户人家的灰色瓦砾屋顶上，在这些笨手笨脚、身娇体弱的老邻居们睡着的时候，潜入厨房把那些妄图挑衅它的蠢耗子们抓走，当然再顺一口肥肉，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该死的大雪毁了。它，老黑，三里巷当之无愧的霸主，十几年猫生未尝一败，现在居然要靠左邻右舍接济为生，颜面何存。
老黑两爪交叠，下巴搁在爪上，在黑夜里睁着漆黑大眼，思考猫生。蓦地，细微的车轱辘声突然响起，老黑耳朵动了动，支起上半身，望向远处黑蒙蒙的官道。这声音它有一阵子没听到过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木块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石磨棚的前面，一个邻居的同类走了出来，这个物种有些神奇，上半身多出了两只短小的爪子，看来它还不够了解两脚兽这个物种，老黑想。
这个新来的异类走进了石磨棚对面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再出来时上身的爪子不见了，老黑瞅了眼零星的小雪花，觉得自己有必要到对门里巡视一下，它不允许自己的地盘无故多出爪子。
车轱辘声再次响起，又逐渐远去，老黑两只爪子在地上扒拉两下，狠狠地抖了抖毛，陡然加速轻巧地从破屋那合不拢的门缝里钻了进去。老黑在熟悉的小院里左右探着脑袋，不断耸动着黑色的小鼻翼，循着陌生的气息走向了井边，两只前爪抬起扒拉着井沿，老黑探头下望，奇怪，水里怎么多了个两脚兽，它曾以为两脚兽不住水里，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呢。哦这里有个亮亮的小东西，看起来很漂亮，不错，这就是它今夜的战利品。老黑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叼起一个带尖刺的圆圆的物件，欢快地回到自己的领地，安心睡着了。
第一章 瑶池献寿图
辰时，已有一旬未见的阳光终于从厚重的乌云中倾撒下来，满天飞雪只剩屋檐上那一星两点的痕迹，老张迫不及待地打开家门，将门前的污水扫净，把他的烧饼摊又支了出来，盼着能有扫街的杂役们来光顾一下。隔壁老王两口子端着一大口黑锅出来，朝烧饼摊看了一眼，与老张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天不亮就出门扫雪的杂役们交了差事，三三两两地走向早点铺子，两碗馄饨、几个烧饼、一屉包子，各色食物的香气飘荡在这个富庶的州府里，唤醒了老树枝头被冰封的生机。
一辆马车自城门驶入，缓缓行在湿漉漉的阳庆街上，车里一个声音飘出，“老齐快停车，我闻到烧饼味了！”，车夫面无表情地将马勒住，停在了老张的烧饼摊前。一个圆脸盘、小眼睛、浑身都裹在藏红色大毛氅里的年轻男子自车上跃下，兴奋地走到摊前要了两个烧饼，边上坐着的杂役们无聊地收回打量的视线，互相对视一眼，又来了。
丁五味咽下一口热乎的烧饼，满足地叹了口气，回头冲着马车问道：“徒弟，珊珊，你们要不要来两个？这烧饼可香了。”
车内人似乎不想说话，少顷一只手掀开车帘，楚天佑露出半张脸，无奈道：“一会儿咱们还要向东出城，郊外的路可不好走，你吃多了当心不舒服。”
丁五味觉得徒弟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暂且放下了嘴边的饼，转而向老张问道：“老哥，咱们城东外到江溪县的这段路好不好走啊？”
“原先是不好走的，不过自从您这样的大人物来多了以后，那可是好走得很，您就放心吧。”老张也笑出了眯缝眼。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有很多大人物都去江溪县？”
“那当然，自从江溪县出了位刘娘子，各地的官老爷、钱老爷，都见天地往那儿赶呢，我看您这趟来，也是为了那个什么献寿图吧！”
“哈哈哈，那看来……买主确实挺多啊，大家都知道了哈哈哈……”丁五味搓搓手，尴尬笑笑，“那我就不耽误老哥你的生意了，我这也得赶紧出发了。”
老张笑着躬身，“得嘞得嘞，欢迎您再来。”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又缓缓驶出众人视线，一个高壮汉子端着碗粥嘿嘿一笑，“这是第几个外地人了，都是要来买那幅画的，这些大爷可真有钱。”
旁边的瘦子捻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嗤笑：“什么画不画的，那叫瑶池献寿图，瞧你这样，看热闹都看不出门道来，那可是刘娘子亲手制的缂丝织图，据说还用了她的独门手艺呢！一寸缂丝一寸金听过没？说的就是这价值连城的瑶池献寿图！”
马车在湿滑的官道上疾驰，车夫灵活地甩着缰绳，让那匹枣红马避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车内丁五味靠在马车壁上长叹，“怎么全天下人都赶到江溪县了，就我去得最晚！”
白珊珊忍不住笑道：“五味哥可是在仲冬时节冒雪赶路，孝心可嘉呢！”
“正是，如果丁大夫知道你为了他的五十大寿这么上心，一定会非常感动的。”楚天佑笑着用扇子敲敲丁五味的肩膀。
“那是，我是谁啊，天下第一大孝子，马上就是我爹的五十大寿了，我怎么都得给他备份最好的礼”马车里烧着炭盆，丁五味嫌热，脱了大氅抱着汤婆子倚在小几上洋洋自得，“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那么多人都冲着瑶池献寿图去了，咱们能不能拿到手啊，那个刘娘子不会已经把东西卖出去了吧？”
“若是这么轻易就能拿到手，也不至于这幅图都制成几个月了仍在刘娘子手中。”楚天佑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似刘娘子这般醉心织艺、创造出凤尾戗这等高超技法的匠师，是不会将得意之作卖出去的。”
“凤尾枪？怎么又说到枪上去了，这瑶池献寿图不是丝织图吗？还是我说想给我爹送份大礼，你跟我提的瑶池献寿图，这会儿又说买不到了。”丁五味听得云里雾里，顿时生气，抓着楚天佑的话头怼了回去。
白珊珊摇头道：“凤尾戗是一种缂丝的技艺，听闻刘娘子本是宫内的织匠，后因得罪了叶氏的妃子被逐出宫，回到家乡江溪县的丝织坊里做了一名普通绣娘，在坊间悟出了一种缂丝织法，以两种色线交替缂织长短、粗细不同的线条，线条的戗头一排粗钝一排尖细，粗者短，细者长，粗细相间排列，因其形如凤尾状而名为凤尾戗技法。
而瑶池献寿图便是刘娘子花了三年时间，以凤尾戗织出的第一张缂丝图，据说色彩艳丽、人物栩栩如生，使人见了便犹如身临瑶池仙境。这是刘娘子用凤尾戗织就的第一幅缂丝图，恐怕确实不可能随意卖出去的。”
楚天佑微微微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但不知为何会传出她要卖出此作的风声。”
“说了半天还是买不到，那我们大老远赶来做什么？”丁五味气得狠狠咬了口烧饼。
“瑶池献寿图或许不好买，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啊，毕竟传出了要卖的风声，那刘娘子就是百般刁难，我们也定会助你。”楚天佑拿出水壶给丁五味倒了杯水，笑道，“退一万步说，即便瑶池献寿图买不到，刘娘子的其他织品也是精美绝伦，买一副给你爹当寿礼也不差，宫里出来的绣娘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这么一说倒也是，那我们快加紧赶路，早点去看看能不能淘到宝贝。”丁五味一口气喝完茶水，用手拍拍马车门喊道：“老齐，再快点，到了给你加工钱！”又回过身去问楚天佑贺寿的缂丝出什么价比较合适，楚天佑和白珊珊对视一眼，无奈笑笑。
马车外，车夫老齐面无表情，对着枣红马的屁股不轻不重地抽了一鞭。
辰时，已有一旬未见的阳光终于从厚重的乌云中倾撒下来，满天飞雪只剩屋檐上那一星两点的痕迹，老张迫不及待地打开家门，将门前的污水扫净，把他的烧饼摊又支了出来，盼着能有扫街的杂役们来光顾一下。隔壁老王两口子端着一大口黑锅出来，朝烧饼摊看了一眼，与老张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天不亮就出门扫雪的杂役们交了差事，三三两两地走向早点铺子，两碗馄饨、几个烧饼、一屉包子，各色食物的香气飘荡在这个富庶的州府里，唤醒了老树枝头被冰封的生机。
一辆马车自城门驶入，缓缓行在湿漉漉的阳庆街上，车里一个声音飘出，“老齐快停车，我闻到烧饼味了！”，车夫面无表情地将马勒住，停在了老张的烧饼摊前。一个圆脸盘、小眼睛、浑身都裹在藏红色大毛氅里的年轻男子自车上跃下，兴奋地走到摊前要了两个烧饼，边上坐着的杂役们无聊地收回打量的视线，互相对视一眼，又来了。
丁五味咽下一口热乎的烧饼，满足地叹了口气，回头冲着马车问道：“徒弟，珊珊，你们要不要来两个？这烧饼可香了。”
车内人似乎不想说话，少顷一只手掀开车帘，楚天佑露出半张脸，无奈道：“一会儿咱们还要向东出城，郊外的路可不好走，你吃多了当心不舒服。”
丁五味觉得徒弟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暂且放下了嘴边的饼，转而向老张问道：“老哥，咱们城东外到江溪县的这段路好不好走啊？”
“原先是不好走的，不过自从您这样的大人物来多了以后，那可是好走得很，您就放心吧。”老张也笑出了眯缝眼。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有很多大人物都去江溪县？”
“那当然，自从江溪县出了位刘娘子，各地的官老爷、钱老爷，都见天地往那儿赶呢，我看您这趟来，也是为了那个什么献寿图吧！”
“哈哈哈，那看来……买主确实挺多啊，大家都知道了哈哈哈……”丁五味搓搓手，尴尬笑笑，“那我就不耽误老哥你的生意了，我这也得赶紧出发了。”
老张笑着躬身，“得嘞得嘞，欢迎您再来。”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又缓缓驶出众人视线，一个高壮汉子端着碗粥嘿嘿一笑，“这是第几个外地人了，都是要来买那幅画的，这些大爷可真有钱。”
旁边的瘦子捻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嗤笑：“什么画不画的，那叫瑶池献寿图，瞧你这样，看热闹都看不出门道来，那可是刘娘子亲手制的缂丝织图，据说还用了她的独门手艺呢！一寸缂丝一寸金听过没？说的就是这价值连城的瑶池献寿图！”
马车在湿滑的官道上疾驰，车夫灵活地甩着缰绳，让那匹枣红马避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车内丁五味靠在马车壁上长叹，“怎么全天下人都赶到江溪县了，就我去得最晚！”
白珊珊忍不住笑道：“五味哥可是在仲冬时节冒雪赶路，孝心可嘉呢！”
“正是，如果丁大夫知道你为了他的五十大寿这么上心，一定会非常感动的。”楚天佑笑着用扇子敲敲丁五味的肩膀。
“那是，我是谁啊，天下第一大孝子，马上就是我爹的五十大寿了，我怎么都得给他备份最好的礼”马车里烧着炭盆，丁五味嫌热，脱了大氅抱着汤婆子倚在小几上洋洋自得，“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那么多人都冲着瑶池献寿图去了，咱们能不能拿到手啊，那个刘娘子不会已经把东西卖出去了吧？”
“若是这么轻易就能拿到手，也不至于这幅图都制成几个月了仍在刘娘子手中。”楚天佑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似刘娘子这般醉心织艺、创造出凤尾戗这等高超技法的匠师，是不会将得意之作卖出去的。”
“凤尾枪？怎么又说到枪上去了，这瑶池献寿图不是丝织图吗？还是我说想给我爹送份大礼，你跟我提的瑶池献寿图，这会儿又说买不到了。”丁五味听得云里雾里，顿时生气，抓着楚天佑的话头怼了回去。
白珊珊摇头道：“凤尾戗是一种缂丝的技艺，听闻刘娘子本是宫内的织匠，后因得罪了叶氏的妃子被逐出宫，回到家乡江溪县的丝织坊里做了一名普通绣娘，在坊间悟出了一种缂丝织法，以两种色线交替缂织长短、粗细不同的线条，线条的戗头一排粗钝一排尖细，粗者短，细者长，粗细相间排列，因其形如凤尾状而名为凤尾戗技法。
而瑶池献寿图便是刘娘子花了三年时间，以凤尾戗织出的第一张缂丝图，据说色彩艳丽、人物栩栩如生，使人见了便犹如身临瑶池仙境。这是刘娘子用凤尾戗织就的第一幅缂丝图，恐怕确实不可能随意卖出去的。”
楚天佑微微微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但不知为何会传出她要卖出此作的风声。”
“说了半天还是买不到，那我们大老远赶来做什么？”丁五味气得狠狠咬了口烧饼。
“瑶池献寿图或许不好买，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啊，毕竟传出了要卖的风声，那刘娘子就是百般刁难，我们也定会助你。”楚天佑拿出水壶给丁五味倒了杯水，笑道，“退一万步说，即便瑶池献寿图买不到，刘娘子的其他织品也是精美绝伦，买一副给你爹当寿礼也不差，宫里出来的绣娘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这么一说倒也是，那我们快加紧赶路，早点去看看能不能淘到宝贝。”丁五味一口气喝完茶水，用手拍拍马车门喊道：“老齐，再快点，到了给你加工钱！”又回过身去问楚天佑贺寿的缂丝出什么价比较合适，楚天佑和白珊珊对视一眼，无奈笑笑。
马车外，车夫老齐面无表情，对着枣红马的屁股不轻不重地抽了一鞭。
今日更新完成，最近一个月内保持日更应该是没问题的嘿嘿~
第三章 意欲何为
午正，白珊珊无奈地看着好不容易从头疼中缓过来的丁五味喝下第四碗粥，正要劝他适可而止，门外一个丫鬟来报，刘娘子今日略感风寒，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珊珊垂眸笑笑，问道：“既是刘娘子身体不适，我们也不便打扰，可曾请过大夫？”
“唔对，我可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在世扁鹊，带我去看看你家娘子，保管她不出三日就生龙活虎。”丁五味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摇着小羽扇得意道。
丫鬟略一屈膝，“不敢劳动贵客，已请了郎中前来看过，说是静养几日便好。”
珊珊起身将丫鬟托起，往她手心放了个小荷包，“我瞧这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想来尊夫人定是情致高洁之人，我正想拜见呢。”丫鬟迅速将手缩进袖子里，垂头道，“夫人一向身子不好，四年前已然西去了，如今府里是少夫人掌事。”
“那不知我可见见少夫人，我这儿正有许多各地搜罗的奇巧玩意儿，小公子见了定会喜欢的。”珊珊柔声道。
丫鬟嘴唇蠕动两下，“府中……还未有小公子，少夫人一向喜静，轻易不出院门的。”
珊珊不欲再为难她，让她将碗筷收了退下。丁五味托着下巴有些莫名，“珊珊呐，我怎么感觉这个刘府的人都不愿让女子见客，咱们能想个什么法子见到刘娘子？”
“天佑哥已去找见过刘娘子的人打听了，咱们先了解一下这位刘娘子为人如何再想对策。”珊珊端着茶杯轻抿一口，晶亮的眼珠子一转，忽又笑道，“刘老爷倒是提过，今夜要在本地的万丰楼宴请意欲购买瑶池献寿图的来客，五味哥，不如你也去赴宴，探一探各家出的是什么筹码？”
五味击掌一笑，“嘿，这个主意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咱们来得晚，多打听打听前面那些大贾如何行事的，好做个与众不同的风雅君子，说不定就入了刘娘子的眼呢。”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地在屋内转了一圈。
“让五味去万丰楼，正如安国少季入南越、曹孟德入临漳、李太白入含章殿，无风都要掀起三层浪来。”楚天佑恰在此时推门而入，话中满是调侃之意。
珊珊忍俊不禁，倒了杯水递到楚天佑手上，丁五味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好你个楚老幺，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来损我，还把不把我当师傅了！”
楚天佑用折扇敲敲他师傅，朗笑道：“五味师傅亲自出马原本确实是十拿九稳，而不巧的是，这万丰楼可是个酒楼，届时五味师傅与他人推杯换盏之间，就不知是你套别人的话还是别人套你的话了。”
珊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啊。”
丁五味嗬了一声，把小布包往桌上一拍，掏出一个白瓷小瓶，“你们两个，可别小瞧了我丁某人的智慧，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本大御师为了不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特意研制了效力高超的独门解酒药！”他得意洋洋地举着小瓷瓶在二人眼底下晃悠一圈，仿若一只手舞足蹈的花孔雀，“有了这个，我丁五味绝对是千杯不倒，在酒桌上无往不利，哈哈哈。”
“原来如此，五味师傅如此深谋远虑，徒弟佩服。”
“那就仰仗五味哥去摸清其他商贾的底细啦。”
“有我出马，小菜一碟。”丁五味左手托瓶，右手执扇，笑得见牙不见眼。
珊珊不忍心再看，转而问道：“天佑哥，那人可曾见过刘娘子？”
楚天佑摇摇头，“那人名叫尚饪，从广阳州府而来，在此住了近两个月，从未见过刘娘子。他到刘娘子院中那回，只听屋中有人说了一句’身染旧疾，不见外客’便被赶出了院子。”
“如此说来并无外人知晓刘娘子的样貌……适才一个丫鬟来报，刘娘子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我们可能得用别的法子找到刘娘子了。”珊珊略加思索，又道，“或许可到丝织坊去问问，缂丝并非易事，要绘制画稿、书稿，在木机上分穿各色经线彩纬，依照花纹分块缂织，刘娘子缂织时必然要与其他织娘协同。”
楚天佑赞同道：“丝织坊必有线索，只是现下刘家人称刘娘子卧病在床，我们并无实据证明刘娘子已不在府中，官坊恐怕不会轻易透露消息。”
“那还不简单，我到官坊去把官印一亮，就不信他们敢不配合。”丁五味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楚天佑只得再次敲打他，“眼下不可打草惊蛇，我们要先确认刘娘子是否还在府中，以及那刘广荣将一众求购者都留在府中，想要筹谋些什么。”
“啧，总是你有理。”丁五味泄气地挥挥羽扇，忽又想起一事，“对了，你们有没有见过那副瑶池献寿图？是不是很精美啊？”
“并未见过，一会儿你可以去拜见刘广荣，让他拿给你看看，顺便提今夜宴饮之事。”
丁五味欣然应允，并对楚天佑二人大冷天出去晒太阳的行为表示不解，自躺回床上养精蓄锐了。
午后阳光晴好，东厢院后有一小池，枯荷历经风雪仅余枝干立在池中，池边假山的缝隙里倒是钻出几缕嫩草，红白锦鲤绕圈游动，不时跃出水面，珊珊想走近细瞧，被楚天佑拉住了手，“湖边积水成冰，尚未完全化开，站在廊下看看就好。”
珊珊无奈，她怎么可能在巴掌大的冰面上滑倒，但心中又觉温暖，“这院子修得还挺精致，但恐怕不是那位刘老爷的手笔，而是他过世的夫人修的。”
楚天佑侧头看向珊珊被阳光笼罩的眉眼，“刘夫人已然过世了？”
珊珊点点头，将丫鬟所述一一告知，“也不知为何，刘家似乎都不愿让女子出面待客，若我能见到那位少夫人，应当是很有收获的。”
楚天佑若有所思，“或许正是刘少夫人知道得太多了，刘家父子担心她将不该说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不让她出门。”
珊珊扑哧一笑，环住楚天佑的胳膊，“或许刘家父子不过是不喜女子在外应酬罢了，怎么我们英明的国主陛下就认定他们是恶人了呢。”
“回禀聪慧过人的珊珊姑娘，我已让朱雀将刘家巡逡一遍，阖府上下并无与刘娘子年纪相当的眷属，依尚饪所述刘娘子的院落所在，院门紧锁，并有数个家丁把守。此外西北方向的一个小院中有一病患，听声音是年近三十的女子，今日大夫来看诊的实为此人。”
“此人应是刘少夫人了，”珊珊眉心微皱，“如此说来刘娘子果真不在府中，而刘广荣私下派家丁寻找却不报官，刘娘子很可能是自行离开的，且十有八九与他脱不了关系。”
“不错，瑶池献寿图极有可能一并失落了。刘广荣极力挽留富商大贾，足见此人重利，今日我们来此表明要买献寿图，织品若是在他手中，他当邀请我们前去观赏以便开个更好的价钱。而他绝口不提瑶池献寿图，又派人守住刘娘子的院落，很可能是不知织品所在，担心仍在其中只是他没有找到。”
“那我们不知会县衙，让他们派人尽快找到刘娘子吗？”
“我已让朱雀盯着寻人的家丁了，刘广荣找到便是我们找到，而且他不至于伤害刘娘子性命，一副瑶池献寿图就能价值千金，他应当是想要刘娘子活着再为他缂丝。”
“可若是刘娘子握有他致命的把柄，难保他情急之下，为了自保而杀人灭口……所以天佑哥你才要五味哥去接触刘广荣，就是想看他放松警惕时是否会露出马脚，从而查清他与刘娘子之间的矛盾。”
楚天佑笑着点点珊珊的鼻尖，“知我者珊珊也。”珊珊面色微粉，嗔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又调侃道：“十二卫的将士们被赵羽哥选中之时，不知能否想到他们还有探听家长里短的一天。”
楚天佑随意扫过远处的屋檐，泰然笑道：“不能安定一家一户，又如何能够守四海太平，他们会习惯的。”
午正，白珊珊无奈地看着好不容易从头疼中缓过来的丁五味喝下第四碗粥，正要劝他适可而止，门外一个丫鬟来报，刘娘子今日略感风寒，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珊珊垂眸笑笑，问道：“既是刘娘子身体不适，我们也不便打扰，可曾请过大夫？”
“唔对，我可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在世扁鹊，带我去看看你家娘子，保管她不出三日就生龙活虎。”丁五味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摇着小羽扇得意道。
丫鬟略一屈膝，“不敢劳动贵客，已请了郎中前来看过，说是静养几日便好。”
珊珊起身将丫鬟托起，往她手心放了个小荷包，“我瞧这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想来尊夫人定是情致高洁之人，我正想拜见呢。”丫鬟迅速将手缩进袖子里，垂头道，“夫人一向身子不好，四年前已然西去了，如今府里是少夫人掌事。”
“那不知我可见见少夫人，我这儿正有许多各地搜罗的奇巧玩意儿，小公子见了定会喜欢的。”珊珊柔声道。
丫鬟嘴唇蠕动两下，“府中……还未有小公子，少夫人一向喜静，轻易不出院门的。”
珊珊不欲再为难她，让她将碗筷收了退下。丁五味托着下巴有些莫名，“珊珊呐，我怎么感觉这个刘府的人都不愿让女子见客，咱们能想个什么法子见到刘娘子？”
“天佑哥已去找见过刘娘子的人打听了，咱们先了解一下这位刘娘子为人如何再想对策。”珊珊端着茶杯轻抿一口，晶亮的眼珠子一转，忽又笑道，“刘老爷倒是提过，今夜要在本地的万丰楼宴请意欲购买瑶池献寿图的来客，五味哥，不如你也去赴宴，探一探各家出的是什么筹码？”
五味击掌一笑，“嘿，这个主意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咱们来得晚，多打听打听前面那些大贾如何行事的，好做个与众不同的风雅君子，说不定就入了刘娘子的眼呢。”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地在屋内转了一圈。
“让五味去万丰楼，正如安国少季入南越、曹孟德入临漳、李太白入含章殿，无风都要掀起三层浪来。”楚天佑恰在此时推门而入，话中满是调侃之意。
珊珊忍俊不禁，倒了杯水递到楚天佑手上，丁五味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好你个楚老幺，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来损我，还把不把我当师傅了！”
楚天佑用折扇敲敲他师傅，朗笑道：“五味师傅亲自出马原本确实是十拿九稳，而不巧的是，这万丰楼可是个酒楼，届时五味师傅与他人推杯换盏之间，就不知是你套别人的话还是别人套你的话了。”
珊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啊。”
丁五味嗬了一声，把小布包往桌上一拍，掏出一个白瓷小瓶，“你们两个，可别小瞧了我丁某人的智慧，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本大御师为了不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特意研制了效力高超的独门解酒药！”他得意洋洋地举着小瓷瓶在二人眼底下晃悠一圈，仿若一只手舞足蹈的花孔雀，“有了这个，我丁五味绝对是千杯不倒，在酒桌上无往不利，哈哈哈。”
“原来如此，五味师傅如此深谋远虑，徒弟佩服。”
“那就仰仗五味哥去摸清其他商贾的底细啦。”
“有我出马，小菜一碟。”丁五味左手托瓶，右手执扇，笑得见牙不见眼。
珊珊不忍心再看，转而问道：“天佑哥，那人可曾见过刘娘子？”
楚天佑摇摇头，“那人名叫尚饪，从广阳州府而来，在此住了近两个月，从未见过刘娘子。他到刘娘子院中那回，只听屋中有人说了一句’身染旧疾，不见外客’便被赶出了院子。”
“如此说来并无外人知晓刘娘子的样貌……适才一个丫鬟来报，刘娘子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我们可能得用别的法子找到刘娘子了。”珊珊略加思索，又道，“或许可到丝织坊去问问，缂丝并非易事，要绘制画稿、书稿，在木机上分穿各色经线彩纬，依照花纹分块缂织，刘娘子缂织时必然要与其他织娘协同。”
楚天佑赞同道：“丝织坊必有线索，只是现下刘家人称刘娘子卧病在床，我们并无实据证明刘娘子已不在府中，官坊恐怕不会轻易透露消息。”
“那还不简单，我到官坊去把官印一亮，就不信他们敢不配合。”丁五味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楚天佑只得再次敲打他，“眼下不可打草惊蛇，我们要先确认刘娘子是否还在府中，以及那刘广荣将一众求购者都留在府中，想要筹谋些什么。”
“啧，总是你有理。”丁五味泄气地挥挥羽扇，忽又想起一事，“对了，你们有没有见过那副瑶池献寿图？是不是很精美啊？”
“并未见过，一会儿你可以去拜见刘广荣，让他拿给你看看，顺便提今夜宴饮之事。”
丁五味欣然应允，并对楚天佑二人大冷天出去晒太阳的行为表示不解，自躺回床上养精蓄锐了。
午后阳光晴好，东厢院后有一小池，枯荷历经风雪仅余枝干立在池中，池边假山的缝隙里倒是钻出几缕嫩草，红白锦鲤绕圈游动，不时跃出水面，珊珊想走近细瞧，被楚天佑拉住了手，“湖边积水成冰，尚未完全化开，站在廊下看看就好。”
珊珊无奈，她怎么可能在巴掌大的冰面上滑倒，但心中又觉温暖，“这院子修得还挺精致，但恐怕不是那位刘老爷的手笔，而是他过世的夫人修的。”
楚天佑侧头看向珊珊被阳光笼罩的眉眼，“刘夫人已然过世了？”
珊珊点点头，将丫鬟所述一一告知，“也不知为何，刘家似乎都不愿让女子出面待客，若我能见到那位少夫人，应当是很有收获的。”
楚天佑若有所思，“或许正是刘少夫人知道得太多了，刘家父子担心她将不该说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不让她出门。”
珊珊扑哧一笑，环住楚天佑的胳膊，“或许刘家父子不过是不喜女子在外应酬罢了，怎么我们英明的国主陛下就认定他们是恶人了呢。”
“回禀聪慧过人的珊珊姑娘，我已让朱雀将刘家巡逡一遍，阖府上下并无与刘娘子年纪相当的眷属，依尚饪所述刘娘子的院落所在，院门紧锁，并有数个家丁把守。此外西北方向的一个小院中有一病患，听声音是年近三十的女子，今日大夫来看诊的实为此人。”
“此人应是刘少夫人了，”珊珊眉心微皱，“如此说来刘娘子果真不在府中，而刘广荣私下派家丁寻找却不报官，刘娘子很可能是自行离开的，且十有八九与他脱不了关系。”
“不错，瑶池献寿图极有可能一并失落了。刘广荣极力挽留富商大贾，足见此人重利，今日我们来此表明要买献寿图，织品若是在他手中，他当邀请我们前去观赏以便开个更好的价钱。而他绝口不提瑶池献寿图，又派人守住刘娘子的院落，很可能是不知织品所在，担心仍在其中只是他没有找到。”
“那我们不知会县衙，让他们派人尽快找到刘娘子吗？”
“我已让朱雀盯着寻人的家丁了，刘广荣找到便是我们找到，而且他不至于伤害刘娘子性命，一副瑶池献寿图就能价值千金，他应当是想要刘娘子活着再为他缂丝。”
“可若是刘娘子握有他致命的把柄，难保他情急之下，为了自保而杀人灭口……所以天佑哥你才要五味哥去接触刘广荣，就是想看他放松警惕时是否会露出马脚，从而查清他与刘娘子之间的矛盾。”
楚天佑笑着点点珊珊的鼻尖，“知我者珊珊也。”珊珊面色微粉，嗔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又调侃道：“十二卫的将士们被赵羽哥选中之时，不知能否想到他们还有探听家长里短的一天。”
楚天佑随意扫过远处的屋檐，泰然笑道：“不能安定一家一户，又如何能够守四海太平，他们会习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