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婕妤·刘白桃
冬月廿四 浇香院
[支着小颌,看小明珠脱出蚌衣温床,安卧在宽臂中,竟也不哭不闹,笑答]棱骨鼻唇皆似陛下,唯独一双眼,仿佛与妾像了十足。
[枕边眷望一刻,直到小儿回榻,盼他更近后,音弱且轻]陛下……稍早时候,皇后与正则殿下也来看过,虽然诞时相近,可寄弱好像不论开智明辨,还是行止言语,都落下很多。[稍促一息,长睫低颤]因而妾常想,寄弱极弱、麦麦身微,白桃敏慧不足够,要如何护好他们呢?[团绒衾间,勉强撑起一个无奈的笑]从前尚有亲好的姐妹帮持,可这一回,似乎人人都在玩蹴踘游戏,让妾不由己地随势而行,一会儿委去东家,一会儿被传到西,没有人……没有人真心期待白桃能够平安生产下来……
[眼瞳凝落在那双方才稳环娇儿的手,声自小小的莺讷,一点一点薄衰下去,几若游丝了]陛下……整个天地之间,白桃只有陛下了。
[一瞬很短暂的静默后,轻指了指心窝,似乎有期冀的小小新瓣自指尖悄绽开来,便也足以盈出一点笑色]……可这儿又说:有陛下就足够了。
帝·宗豫
冬月廿四 浇香院
[比眉量目,似窥何处相同,何处相似,肃看两息,摇头]朕看这孩子,将来要肖你更多,不尽如朕,刀眉剑颚。
[续听后话,起头三两,即知是前话之续,余光瞥过榻上,见人眉目依柔,俯身好放小儿,沿榻陪看,牵捉一掌,面面相对,和煦未改,宠色未变,探手捋经眉上,再之耳尖,将细细碎碎几处发一一捋整,好露一张小脸,虚白虽余,娇色可见,只如今不过七八分,还有二三,另是一种腴美温柔,如她口中——似乎虚长几岁,]朕夜前翻看书册,见一字很好,可为麦麦作名,形为水睿,读做俊,濬哲文明,温恭永塞,意取深幽。
[留人一思,方续,]宫中诸事,朕无可细讲,概旁人非朕,朕非其他,故朕唯能讲的是朕的几句,关于寄弱,也关于你。[执掌轻握,拢肩添声,]朕知道,寄弱比之诸公主,拙笨有余,而智慧无多,是以朕为寄弱赐下姑姑,来日长成,朕亦将为她慎选良家,就使不见得尽如平常,朕也会为她图一生安平与乐;朕还知道,白桃于朕跟前,娇憨虽多,实则细腻心思,不逊其他,不过是朕有意放任,故你任意使懒,使颟顸无病至公卿,便也是好,但其实,白桃诸事也能好为,譬如寄弱虽拙,而你从无有厌,亲之爱之,甚于其他;譬如孕事多累,你也尽能自全,至麦麦得诞,母子皆安;其实,白桃不需寄望旁人,也能撑一方灼华,不过是,好于朕怀中享一时无赖——[垂顾,]则朕如何能不纵容与溺爱?
菀婕妤·刘白桃 冬月廿四 浇香院[随这番话睫稍一动,是暮春晴好、安卧柳绵般的平稳、踏实,眼中依赖也有,眷情更浓,只在缄柔里餍足一笑,捉宽掌伸平,指芽儿酥酥轻轻,循话写一个濬字]上善若水,思睿观通,陛下取了好名字。[凝目沉对时,也学他抬手临骨描眉,顺颊过颚,最终驻悬一双薄唇间,仿佛轻摹在手,却能深镌在心]刀眉剑颚,已是世间最最好看了……[桃腮不足红润、不比昔灼,音缕绵长]即便诸事能为,即便安足自身,白桃却想仰赖陛下,想宠与溺,想贪许多偏爱,做陛下掌中娇娇……[似有流烛星子,藏入两泓滢波]余生漫漫,想这样再久、再久一点。
帝·宗豫
冬月廿四 浇香院
[偏头别过人指尖,吻在脸边,]朕亦常想,无妨再久一点,或更多一点,但朕也忧,从来人事难卜,情事难猜,朕若未及处,白桃当如何?
[此话之时,眉中不无隐忧。复絮絮,]是以,朕今日听白桃絮絮虚长几岁,念念诸事之忧,朕虽心疼,却也不免心喜、心叹。[喟叹,]朕掌中小桃,也知为母当强。菀婕妤·刘白桃 冬月廿四 浇香院[听及人事难卜、情事难猜,静默许久,也只顺应地垂首低眉,轻说]白桃当且也能,顾好一双儿女,立于事、全于身,陛下未及时,也不会增绪添忧……[眼中一闪一烁,惶惶亦仓避,俱不擅藏。]
帝·宗豫
冬月廿四 浇香院
[闻声一笑,辨人误解,寻捉下颔,扭来四目相对,迫身相近,]朕看,你不只虚长几岁,也虚生无数思妄。[捏颔力重,小惩,也见亲昵,]何谓增绪添忧?
[低斥,几度捏颔轻摇,]尽是胡思乱想。朕谈及与未及,讲思虑有遗,在你耳中,像朕催赶驱责?[定眼凝见,声轻,]人非至圣,朕也怕见失虑处,遗恨无数。
菀婕妤·刘白桃 冬月廿四 浇香院
[再相对,是一双雏鹿般澄挚的眼]……可白桃不怕。[近在咫尺之间扑下睫影,闭目回想]在车上发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自己要殒命于此了。可转念又想,不过泥下销骨,魂归彼岸而已,到时,白桃便在桥头掌一只小灯,生生岁岁等……[声澈且清,眉眼俱弯]又怎么会怕遗恨呢?
[指尖一动,去触他掌心]白桃并非认为陛下驱赶,而是还想在做好娘亲之外,己身事上再逃一逃、避一避,不想告诉陛下这样的话……[鼻尖一皱]如此一说,白桃就成了最最痴傻的人了。